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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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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如此想着,便也加紧了往回走的步伐,可出了钦安殿,这才发现已经进了御花园。乐寿堂在御花园的东面,要回乐寿堂,最近的一条路便是要走过顺贞门到景祺阁的老路,诚然是回不去的;若是从长街那边穿过去,可就远了,不仅要绕半个御花园,还要途径阿哥们居住的北五所:一个宫女,这样身单影只在宫里瞎逛荡,那可是大忌。
真是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心烦意乱的一阵燥热,冷汗倒也消了不少。正好走到堆秀山附近,此时正值侍卫巡逻交班的档口,下差的吃酒去了,上差的还没来,我便爽性在石阶子上坐了,托着腮,仰望着月空,细细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见假山下面石头洞里,嘤嘤的似有人声,细下听来竟似有低沉的男人之声。便起来,半弯着腰朝洞里问道:“是谁在里面?”
只听里面,顷刻间没了响动,一动也不动。
我以为是哪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对食着玩儿(太监、宫女,短暂在一起的,名为“对食”),或是哪个搭伴“菜户”(太监、宫女像夫妻一样长久在一起的,名为“菜户”)的老太监、老宫女在这七夕的夜晚,情不自禁。就继续笑着唬道:“快出来吧,我都瞧见了!倘若再躲着,我就先去叫来侍卫,再去回禀了太后、皇后,看你们这些猴儿们,还臊不臊的慌!”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男一女迟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男的匆忙提着裤子,女的也还在胡乱地弄着围领。我赶忙别过头去,狡黠地打趣道:“哎呀呀,羞不羞死了,我都替你们害臊的慌。”
话音刚落,只闻得一声:“好姐姐,饶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唬你们玩儿呢,你以为我真得要……”我笑着回过头,低头看见跪在地下的那人,不觉大惊,压着声音喊道:“墨画!怎么……怎么会是你?”
此时的墨画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咱自家姐妹的,快起来说话”,我要拉她起来,她执意不肯,于是回头对山洞里的男人道:“快出来吧,甭躲着了,姐姐都瞧见了!”
那男人穿了一件典仪的红色礼服,连滚带爬地出了山洞,跪在石子路上就磕头,咚咚咚的声音,在夜间尤为清脆。
“无论什么事,都起来再说罢,这样大的动作,若是真惊了侍卫,该如何好啊!”我一边俯□子拉墨画,一边心疼地道。
墨画挣脱我的手,仍旧含泪跪着道:“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子亦,前儿才升了八品典仪,今儿过节到御前伺候皇上仪仗。”
我听如此说,心下便也已经明白大半了,于是轻轻地施了一个蹲礼,道:“恭喜军爷升迁,您若这般跪着,倒真折杀奴婢了!”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可并不起身,直到墨画轻声对他道:“姐姐让你起,你就起来吧!”他这方才站了起来,身子仍旧躬着。
墨画仍跪着轻声哀求道:“我的脑袋一直都提挂在姐姐手心里的,只求姐姐开恩才好!”
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我的心中竟多出一份酸楚,便向他发誓道:“我横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若要走漏了半句风声,织女娘娘便即刻取走我的性命……”
墨画也是惊了,伸手掩口道:“姐姐是大恩大德,这种话说不得!”
此时,远处烛火渐渐逼近,新一轮侍卫的巡逻开始了。两人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此时的我心中便生了些主意,慌忙拉起墨画,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看着路,估摸着快到一半的时候,就能到琼苑西门,过了西门就是长街,到了长街你就熟了,甭管你今晚当不当差,都别再回乐寿堂了,去你的翊坤宫呆着。”墨画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一边竖耳听着,一边点着头。
给墨画交待完之后,我又对子亦说:“你且直直着往北走,穿过钦安殿,再过了顺贞门,一直走到神武门,赶紧出宫回家去!咱万岁爷是一向不喜欢繁琐的,又入夜了,怕是仪仗早就撤了,你如今回去太扎眼了不说,说不定还会横生事端。你且回家呆着,赶明儿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也就完了!你看我这主意可好?”
子亦双膝跪下道:“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跟墨画只有来世再报了!”
“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们快生些去吧,路上要当心啊!”见着侍卫鱼贯而入,我心中也暗自焦急,催促着他们快些走。
他二人依旧千恩万谢地一南一北散去。分开前,墨画把画有夫妻蕙的帕子,硬塞到子亦的手中。我就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这明亮的月色下,才迈步离开。
巡逻的侍卫,沿着石子路巡了过去,我稍稍停顿,便错开了他们。刚才给墨画出主意的时候,自己心下也就有了主意。自己索性也不回乐寿堂了,穿过琼苑西门,沿着长街一路南行,回到了长春宫的下房歇了。
回到下房,歇了只不到半刻,就听见前门呼呼啦啦得好大阵仗。我赶着迎了出去,看见皇后坐在舆上,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垂手侍立着目送皇后下轿进了寝宫之后,我便也进了屋,上了炕,合衣躺下。
过了好一会儿,汀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进了门,见我躺在炕上,便也上了来,搬了个枕头,半卧在我身旁,暗地里轻轻掐了我胳膊一下,我故意轻声“哎呦”了一句,翻身起来,见她也不躺,只靠着炕沿,吃吃地笑着。
我假装恼着问她道:“平白无故的,你掐我做什么?”
她用指尖轻戳着我太阳穴道:“你这个死促狭,糊弄着我在那里替着你,你自己倒在这里挺尸!看我怎么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说着便要上来咯吱我。我忍受不住,讨饶笑道:“我的亲姐姐,我哪里就是好的了!前儿娘娘赏下来的瓜,怕是贪嘴多吃了两口,这不,刚下了差就闹肚子了,真真像是‘五鼠闹京东’似的,折腾了一个晚上。”
汀兰听了,便收了手,坏坏地笑道:“怪道姑姑们老是骂你、打你,真不长记性!说过多少遍了,西瓜、甜瓜这些生冷的瓜类,咱们是碰都碰不得的!活该你自己受罪!”
听她如此说,我也起身道:“虽说自己贪嘴,我也自受了,倒是今晚多亏了姐姐,快些躺下,让妹妹给你揉揉吧!”
汀兰竟信以为真,随即便躺下了,我便双手呵着气儿,开始咯吱她。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笑得喘息不止,嘴里扔不饶人地胡乱喊道:“你这个小蹄子,看我起来怎么整你!”
我们正疯闹着,突然,梅香带着几个姑姑闯进了下房,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我们马上挣脱开来,坐起了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惊恐盯着梅香。
只听梅香威严地宣布道:“宣皇后娘娘口谕,宫女兰儿蓄意藏针于娘娘鞋袜之中,并因此而损伤凤体,此人欲意图不轨,用心险恶,罪大恶极,现移交内务府慎刑司□,待审讯查明后,再奏请娘娘发落!”
梅香的一番话,铿锵有力地砸在我的头上,字字坚硬。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太监们已经将我架起拉出了下房。
疑惑,委屈,犹然而生,皇后寝宫犹灭的灯火,燃起我最后的希望,我便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是冤枉的啊!”
随即,寝宫的烛火陡然熄灭,只留我一声的长嚎……
、遭奸谗身陷囹圄中,受磨难情结金兰契
明月何皎皎,幽幽照天涯。清凉的月光从高墙的牢窗上直射而下,照在潮湿肮脏的干草垛上,形成了一道圆环,像玉一样。我穿着囚衣,披头散发地爬过去,在月光下伸出了双臂,那月光在雪似的腕子上环绕,如同带了一支支的镯子。月影晃动着,影影绰绰,我不觉哑然失笑,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滑下脸庞,让这皎洁的玉镯,也沾染了些许命运的斑驳。
一道黑影遮蔽了玉的洁净,皎皎月光随即从我的腕子上晕开。牢门“咔哒”一声开了锁。
“坐窗边那个,出来!”狱卒叫嚣道,尖细的公鸭嗓回荡在这深邃的牢房里。
慎刑司隶属内务府,主理上三旗及宫中太监、宫女犯罪后的一切审讯和刑罚。年岁长久的姐姐们早就告诫过我们:“宁受姑姑的打,不受慎刑司的管!”小姐妹们,私底下管这里叫“人间地狱”,凡是进了这里的,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跟着狱卒进了刑房,顶头看见有两名宫女已经蜷缩在地,面色惨白,双唇乌青,呕吐不止,房内也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腐气。
“你,过来!”主事甩着皮鞭恶狠狠道。
我心里深知,人到了这样的境地,无论有再大的委屈,也一定要先服软。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跟他们犯不着辩白什么,就算说了,也不顶事,只有乖乖顺他们的意,才能换回自己好过一点。
我慢慢地走过去。
主事一手抠着牙,一手挥着皮鞭指着一旁弯腰靠墙站立的犯人道:“像她那样站着!”
我依样照做:弯下腰,伸直双臂,用双手扳住两脚,伸直上身,挺挺的弯着。
这叫“板著”,是专门惩罚宫女的一种刑罚。虽然不会有大面的伤痕,可就如同罚跪一样,折磨异常。行刑的时间长短,全凭主事的喜好而定,就算时间不长,也一定会头昏目眩;倘若长时间用刑,受罚宫女必将扑地僵卧、呕吐而死。
行刑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我的心脏就开始扑通扑通地急促跳动,眼前也是一阵黑一阵白的。倘若稍有昏厥松懈,主事的皮鞭就会落到背上,一个激灵后,便又是无尽的恶心。
再等我有知觉时,天已大亮。阳光从牢窗外洒落进来,竟是凉的,一丝温暖也没有。干草扎的后背火辣辣的生疼。我下意识地呢喃道:“疼……好疼……”。
一只手帕角,套在食指上,蘸着凉水,缓缓地擦拭着我的嘴角。
我借着日光,挣扎地睁开双眼,朦胧地看见这人,竟是汀兰。 “
你怎么来了?”我欠了欠身,想要起来,无奈背后如同针扎般的疼痛,我“嘶”的一声,又躺了下去。
“你醒了!快躺着,别乱动”汀兰连忙拉住我,警惕的四周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幸亏我舅舅家的一个兄弟在这里谋了一份差事,这才能得机会进来看看你!”
“真是劳烦你了!”我只得闭着眼睛道。
“咱姐妹间的,快别说这些个了!”她一边绞着手帕,一边道,“这帮杀千刀的也真够狠的,这才几天,竟把你折磨成这样!”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
“是几天了?”我恍惚着问她道。
“我的好妹妹,你都昏了两整天了,其间滴水未进的,还发着低烧,身体滚烫着也没人管!他们见你这样,也没敢在‘提’你。你要不要先喝口水?”
经她这样一问,我倒觉得口中干渴难忍,挣扎着要起身,谁知她早已把杯子递到唇边。
一口饮毕,才将息着缓过来。又直直地躺下,这才能叹出一口气,道:“就像一场梦一样!”
“可不是么!”汀兰也跟着叹道。
“究竟是谁跟我过不去?”我望着房顶问道。
“七夕那天晚上,是皇后回去后出的事儿的!”汀兰慢慢分析道,“后来我问过他们,其实咱在底下玩的时候,里头就已经审了一圈了。起因是,针绣房晚上送来一套新式的夏袜,咱当时不都在乐寿堂么,绣女们就给搁那儿了。等咱回来的时候,睡前梅香正好说起这套袜子,咱娘娘就命人取来细瞧。眼见着绣工甚为精巧,就想着往脚上试。这脚刚一伸进去,指头就被划着了!先下就命人把针绣房的绣女叫来审问了!”
“接着怎样?”我默默地听着,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还能怎样?绣女当然就矢口否认了,说什么是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才敢送过来的!而且绣女还说,她送袜子的时候,是让长春宫的一个宫女接了。”
“那她凭什么说是我接的?”我接着问道。
“那个绣女说,她也是新来的,认不全人,只知道肯定是给了个姐姐。她说,那晚阖宫夜宴,长春宫除了几个太监值班监守以外,其他人都跟着去了乐寿堂……”
“针绣房隶属内务府广储司,她们都是住在神武门西边的,咱们素日来也不常跟她们来往!再者,她又没跟我对质,凭什么就认定我了!”竟然有如此‘莫须有’的罪名,我有些急了。
“我原先也是不信的,还跟梅香辩解了几句。可梅香却说:‘兰儿是一早儿跟着去的,可她半途又回来了啊!’况且还真有一个小宫女出来指认,说曾在神武门附近看见你了!这话又说回来了,那天你闹肚子,跑到神武门那儿干嘛?”
见她如此问,我反倒噤了声。眼前竟然浮现出了七夕节那天,在濛濛的月光下,墨画将手中的帕子硬塞给子亦依依惜别的场景。
“我横竖是不能把他们供出去的!”我心里默默这样想着。
见我默默地不作声,汀兰又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也苦了墨画那丫头,按理说她是翊坤宫的人,你跟她也没什么交集吧?头天听说你下了大狱,第二天一早,下了差事,就整天挨在那长春宫门口的澄浆泥地上跪着,谁劝都不起,你晕了两日,她也就跪了两日,两个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
听着汀兰的话,我的心竟像是被人来回撕扯着,五味杂陈的也跟着混搅着。几天不曾掉的泪珠,滚滚而落,起先还压着声音嘤嘤得哭,后来变成了愤懑得嚎啕。 汀兰见我如此,还以为是我委屈的慌,便过来一边抚着我的胸口,一边说:“我的好妹妹,哭出来吧!哭出来,心就不疼了!”
经她这样一劝,我更加哽咽不止,一边边抽泣,一边向她道:“待会儿离了这里,你快些去告诉她,不要为我这样,我也不值得她为我这样,让她赶紧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当是她家那位小主是好惹的吗?”
她点着头答应着,又俯在我耳畔暗暗道:“我后来,偷偷地拿了那双袜子细瞧,那针并不是无意别在外面的,而是直挺挺地插在袜筒内,可不真是被人做了手脚的!”
我拉着她的手,挣扎着起来,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好姐姐,你真心信我不信?”
汀兰答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样恼人的话!我若不信你,还这么巴巴犯贱似地来看你?虽说宫中人心难测,但我看得出,你干不出那样的事,也绝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正午的阳光,照进了阴冷的牢房,终于温暖了许多。我精神也跟着好了,便跪在了草垛上。
“兰儿,你身子还虚的很,这是要做什么?”
我深深地磕了个头道:“汀兰姐姐,我入宫没多久,什么事也不会做,这些日子来多亏姐姐照顾和提携……”
“姐妹间的还说这些个生分话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汀兰心疼的要来扶我道。
“姐姐且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挣开她的手接着道,“如今妹妹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也只有姐姐始终不离不弃,奔走劳碌……”
“我不值什么的,还有别人的……”汀兰劝道。
“姐姐和墨画妹妹的恩德,我是这一辈子也还不尽的。可是其他人……升迁的那日来往道贺的人不少,而如今呢?‘人走茶凉’的道理,我懂!”我直直地跪在那里,盯着地面道,眼泪也跟着簌簌地落下。
“我可怜的兰儿,真是难为你了!”汀兰也跪了下来,像母亲一样抚摸着我的头发。
、储秀宫中品茗论禅机,翊坤宫前赏花叹凋零(大修完毕)
她又搭着我的手,叹了一回。随后,我便劝她道:“出来有一会子了吧?快回去吧!”
她也不推脱,随即站起道:“那我就先回去,你也好生养着,千万可别再作践自己个儿啊!”
我握着她的手,拼命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隔着牢门,拍手叫人,仍还不时回头望望我。我的身心比早晨宽松了不少,我咧开嘴,极力冲她笑了笑,让她看不出我内心的凄苦。
汀兰走出牢门,一边走一边厉声对主事说:“你们这些狼心狗肺没根儿的东西,都给本姑娘听好了,在这号子里的兰儿姑娘,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儿!她的案子,是由皇后娘娘亲自下令的,如今这有罪没罪的还没个定论,你们倒先是把人给打了!赶明儿若是有罪呢,那是她自个儿的命;倘若是无罪,你们可就是屈打成招了!我看到那时候,你们有几个脑袋见娘娘!”
旁边的主事一副点头哈腰的德行,脸上的横肉一道一道地拉嗒到下巴前,活像两根挂在肉铺前的腊肠。
接下来的两日,我依旧是蜷缩在干草垛上养着。虽然状况跟刚进来时差不多,但有一点却不同:主事和狱卒,除了每日的送饭之外,再也没有找过我。没有用刑,更没有提审,我就这样抱膝坐在地上,看着漆黑的砖头,一日一日的过着,只知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外面人事何如!
约莫着过了五日的时间,在一个还比较暖和的午后。我正靠着墙盹着,狱卒来开了牢门,清脆链条划过铁门,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我以为是要来提审了,便只身起来,理了理鬓角,又腆了腆衣襟,昂起头,一脸无畏惧地望着他们。短短几日的牢狱之灾,却过得如同几个岁月一般,人间冷暖、酷暑寒凉一一尽尝。直面命运,我有了承担的勇气!
反观这俩狱卒,倒是一反常态,殷勤的不得了。我先淡淡地开口道:“走吧!”
他俩稍稍愣了一下,便乖顺地道:“走?走,走!姑娘请,姑娘请!”
我正疑惑着:这俩狗,今日是怎么了?却已经走到刑房门口,我抬脚要进,被他们拦下。其中一个狱卒开口道:“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提审吗?”我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哎呦!姑娘真是多虑了,您身家清白的,哪里还用得着审讯呐!皇恩浩荡!您无罪释放了!”另一个狱卒满脸堆笑地说道。
我心下大惊,略微诧异地询问道:“此话当真?”
“皇后的懿旨,还能有假?”狱卒斩钉截铁地道。
听闻此言,我心中自是大喜,娘娘终究是查明白了,还了我一个清白!正想着便也随他们来到慎刑司的大门前,一束阳光,从门缝中射进来,终于引领着我离开这“地狱”。
汀兰和墨画,早已在门口焦急等着。那汀兰的手里还搭着一件天青色的披风,见我出来了,连忙迎上来,把这披风搭在我的肩头,喜极而泣道:“还撑得住吗?”
我的心头一暖,握住她的手动容地道:“多谢姐姐!”
墨画也一瘸一拐地向我跑过来,好不容易挪到快近我身处,身子却再也撑不住了,膝盖一弯,前身一扑,一个趔趄倒在我的怀里,抓起我伤痕累累地手,一个劲儿朝她膝头拍道:“姐姐打我吧,姐姐打我吧!”才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扑在在我怀里,呜呜地哭。
见她这样,我也再难忍耐,抱着她的头,豆大的泪珠也跟着淌了下来,百味交杂。
我们三人就这样抱成一团,嘤嘤痛哭着,不顾身份、不顾规矩,什么也不顾了。将进宫以来所有的疑惑、劳累、委屈、痛苦,化成低声的哀嚎,掩盖在这夏日午后的蝉鸣中。
回去以后自然是大病了一场,没几日也就好了,之后照样当差,大家待我一如从前一样,依然还是负责每天水瓮添水和打帘子的差事。只是,再也没人提起那天“扎针”的事件,就连皇后也未曾再提起。
直到一天,钟粹宫的秀贵人,身上不爽,皇后便让小厨房做了粥和果脯,遣我和莺儿送过去。回来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莺儿突然对我说,不记得这个时辰还约了一个小太监,说赶着要去见他。我也没细问,由着她去了。
当我走到万寿亭的时候,顶头碰见一位娘娘。她身着一套月白色缎地的常服,衣身上绣着几朵蝴蝶,下摆处用金线描着几朵海棠,脚上踏着一双雪青色缎绣竹蝶纹的花盆底。虽尚未敢抬头见其颜面,也只觉着有种淡雅宜人的亲切劲儿。
见得如此素色的装扮,我只觉是似曾相识,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里还揣度着大约是哪个位份不高的小主吧,便扶下去深深一蹲道:“给小主请安!”
只听她和颜悦色地道:“起来吧!”
只听一旁的宫女道:“这位是娴妃娘娘!”
我心头一惊,连忙施大礼道:“奴婢眼拙,给娴妃娘娘请安!”
“都是旧相识了,没那么多礼数,起来吧!”娴妃和蔼地说。
我微微一笑,起身退到一边。只见她先行了几步,又回来打量着我,道:“你是皇后跟前儿的那个……那个……兰儿?”
我微微一愣,应声说是。
娴妃轻轻地叹道:“你看绛雪轩那边的海棠开得多好!可惜本宫乏了,不想过去了。你有没有兴致来本宫中看看本宫的海棠花呢??”
我顿时会意了,躬身托起娴妃的手,扶着她道:“奴婢乐意伺候着娘娘!”
娴妃住在储秀宫,出了御花园便是,不消一会儿就到了。进了储秀宫,庭院中整一树的四季海棠开得正旺,拥簇着像团火一样,空气中还散发着甜甜的香气;正殿的房顶上,几只鸽子映着海棠咕咕地叫着。大殿的中央,挂着御书的匾额:茂修内治;一旁东壁上悬挂着一张,张照书御制的“西陵教蚕赞”,而西壁上则悬挂着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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