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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间惆怅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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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嘴而笑,“这话当着公子的面儿我可不敢说,你唱得比他要入调些……”我稍许侧过身子避开他的眼眸,“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马云翎微张了张嘴,“云翎失礼,只是姑娘方才率性的样子让云翎想起一个故人。”我微嗔,轻“哦?”了声,马云翎道:“是云翎的同门师妹,可惜已经亡故了。”马云翎黯然神伤,沉吟半晌才敛起伤感,“姑娘是想学曲子?”我笑着“嗯”了声,“子清哥再有几天就要过生辰了,我总说要弹琴给他拜寿,都欠了好些年了,他没事儿总拿这茬笑话我,我这回一定要封了他的口。”
马云翎“哦”了声,“不知姑娘想学哪首?”
我思忖了会儿,“不能悲悲戚戚的,像‘湘妃怨’‘长门怨’什么的都不行,子清哥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东西。我想学‘梅花三弄’。”马云翎道:“潇湘二妃的断肠之音如何成了婆婆妈妈的东西?曹侍卫怕是在宫里见多了妃嫔的辛酸,日复一日已然对此麻木不仁了。”我道:“子清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是个极心善的人。”马云翎道:“‘梅花三弄’这曲子太难,一时间不容易上手,更何况姑娘没有系统学过音律,便是记下了曲谱也恐怕弹不到调上。”我心里一咯噔,马云翎道:“高兴的琴曲多得是,贺寿不一定非要‘梅花’,依云翎看‘良宵引’更合适。”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钗钿何意寄人间
子时,钟鼓楼敲响了丙辰年的新年钟声,什刹海远近的爆竹声霎时打破了夜空的宁和,望海楼上空的烟花朵朵盛开,炫目斑斓的火光恍若七彩的流星。府里上上下下全都聚到前府正门口站定,两座石狮前的空地上早已一行八个排好了爆竹。
大奶奶伸手要抱过老爷怀里的小福格,“刚给哄着了,赶紧让奶娘抱到边上去,这震天响的把耳朵给震坏啰!”老爷高声道:“笑话,我明珠的孙子是什么人,几声炮仗还能给吓破了胆?这响头啊打小就得听!”安总管小跑过来把点燃的灯芯长杆递给公子,“大爷,您给点啰,来年金榜题名大吉大利!”
余音尚在,蓉儿高举起小胳膊蹦蹦跳跳地道:“阿玛,我也要点!”少奶奶忙蹲下身子拿开她的小手,“听话,一会儿点着了新衣裳!”公子笑着道:“好,借宝贝闺女儿的金手给阿玛撞撞大运!”语罢倏地抱起蓉儿走到府门下,把着她的小手点燃门下挂着的两串鞭炮。劈啪声一起,安总管即刻带着来福贵喜他们把地上的爆竹芯点燃,刹那间爆竹冲天炸响,在半空中一劈为二,眼前天女散花般的飘落下无数金光耀眼的彩屑。
待放完炮仗焚香祭祖回到房里,洋钟已然敲过了半点,别府的爆竹声仍旧不绝于耳,怕是要持续上整整一宿。蓉儿过了平常睡觉的时辰,这会儿竟丝毫困意也没有,站在榻子上抱了个枕头踩着被褥的面儿蹦来蹦去,刚整好的被褥眨眼的功夫就又给踩得七扭八歪。我帮少奶奶把头上的珠钗和耳环摘下,拿着热巾子把她脸上的胭脂抹去,少奶奶看着铜镜,“爷,宫里头冷不冷?”我不由回身看了眼公子,拿起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儿给少奶奶手腕上喷了下。公子走过来拿起一支笼翠金钗斜插到少奶奶发髻上,轻搭着少奶奶的肩柔声道:“还是家里最暖和,坐在大殿前吃冷菜吹冷风真不是美差。”少奶奶嫣然一笑,转身道:“热好了银耳羹,喝碗暖暖身子。”
我转身走到榻子前把蓉儿踩在脚底下的睡袍拿出来,帮公子把绒毛外褂换下,取下腰带上的玉佩放到手绢里叠好塞到枕头下。公子坐到榻沿儿上,拍了拍褥子,“蓉儿,跟阿玛玩捉迷藏呢?”蓉儿打开枕头后的橱门,探出脑袋咧嘴嬉笑一番,而后跳到幔帐后头抱着床阑。公子把蓉儿轻拉出来抱到自己膝上,“昨儿额娘教你念的诗背给阿玛听听。”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朗声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千门万户?”
少奶奶微笑着起身走过去,凑到蓉儿耳边柔声道:“再想想,那字儿念什么?”蓉儿嘟囔着小嘴眼珠子转溜了两下,看向少奶奶摇了摇头,公子扶住她的背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语罢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虎头帽子,戴到蓉儿头上,“阿玛的小老虎也三岁了,回房照照,像不像?”少奶奶坐到矮凳上把公子的宫靴脱去,“蓉儿,该回屋睡觉了,达哈苏奶娘生气了不讲故事给你听。”蓉儿撅着嘴摇了摇头,扭着小身子撒娇起来,“不嘛不嘛,我要和阿玛睡一块儿。”公子转身把蓉儿放到榻子上,“不怕凉就给阿玛暖暖被窝去!”我接过碧桃手里的水盆儿端过去放在榻子边,少奶奶试了试水温而后挽起袖子,“蓉儿,把压岁钱给真真姑姑,给你搁枕头底下压压岁。”语罢微笑着看向我,低声道:“真真,哼个‘小茉莉’调儿哄蓉儿睡。”
我应了声,站到榻沿儿边整了整被窝,帮蓉儿把棉袄棉裤脱了,抱她到被窝里睡好,掖紧被角,蓉儿“咝咝”地颤着小牙齿,见我对她笑便用小手捂住眼睛,后又张开手指缝“咯咯”地看着我笑个不停,我把暖捂子塞到被窝里放好,遂坐到榻头低哼着摇篮曲,轻拍着被褥入神地看着蓉儿安静的小脸。
“皇上在宴上给子清指了婚,我们得赶紧预备份厚礼。”
我不禁停下手,余光处瞥见少奶奶看向公子,“呀,可真是喜事一桩,指了哪位贵小姐?”公子道:“苏州织造李煦的妹子,和子清的父亲本就是世交,算是亲上加亲了。”少奶奶道:“子清兄弟也不小了,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是没想到当初一句玩笑话反倒成真了,皇上还当真给指了婚。”公子接过碧桃递上的银耳羹,轻舀了舀勺子,“这玩笑岂是随口开的,子清打小就在御前伴读,当年便是太皇太后亲挑的,宫里的主子即便明里不说,这亲事曹家也不敢擅自做主,要不然这个岁数娶妻都有些嫌晚了。”少奶奶起身,把水盆端给碧桃,“那这回办喜酒是李小姐上京还是子清兄弟去江南?”公子道:“这还真说不准,曹大人在江宁织造任上也有年数了,除了子清在宫里当值外如今举家都在金陵,我看多半回南的可能大。”
……
新年的第一个夜晚却是彻夜无眠,裹着厚厚的丝棉被,看着房梁上的月光缓缓地扫过,任凭时断时续的爆竹声不合时宜地冲撞着我迷乱的思绪。子清哥就要大喜了,我这个当妹妹的却说不清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我究竟是怎么了?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切往事如泉涌般溢了出来,从腊月里的糖人儿到七夕节的喜蛛,我仿佛听见梁九功在乾清门外扯着嗓子大喊,又仿佛看见南苑冰天雪地里的海东青和公子那滴着鲜血的护甲,我甚至在猜那位苏州府贵小姐的模样,不禁又想起了表格格,直到丙辰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我的眼睛里才回过神来。
清早走出房门,却看见门缝里夹了一副春联,还有一个圆润饱满的‘福’字。公子看见我房门前贴的春联,竟一眼就认出是马云翎的字迹,还笑说礼尚往来,让我也回一幅联子谢谢人家。我坐在房里练了整整一个上午,心绪不宁地写了十几张纸都觉得歪七扭八拿不出手,一憋气全给揉了。又找来针线包和花样,心想还是绣个小玩意儿来得妥当。
晚膳后,我提着点心盒子走到西苑馆阁,马云翎正在房里打点包裹。我轻碰了碰门,马云翎停下手,见我忙走过来深一作揖,“姑娘过年好。”我也福身回礼,把食盒提到书案上,马云翎随即忙着给我斟茶。我把食盒盖子打开,端出碗碟,“马公子,谢谢你写的春联。这是艾窝窝和豌豆黄儿,京里有名的两道点心,你尝尝看。”马云翎连声道谢,尝了块豌豆糕,“容若兄可在府里?”我摇了摇头,“公子带着小格格和二爷去琉璃厂逛厂甸了,大年初一夜里的庙会最热闹,有杂耍班舞龙踩高跷。马公子找大爷有事儿?”
马云翎道:“云翎想和容若兄道声别。在府里叨扰了不少日子,着实过意不去。再一来,过了十五就要廷对了,云翎想回戒台寺住几日静心备考。”我点了点头,“等公子回府我过来知会你一声。府里过年向来都是那么热闹,大宴小宴一直要到闹完了元宵才歇,公子也嫌吵正想去香山休整几日。只不过……”我犹豫了会儿,“马公子答应要教我弹琴的,子清哥的生辰就在眼前了,能现在就教我吗?”
马云翎道:“姑娘好像和曹侍卫很熟络,开口闭口都是以兄妹相称。”我沉吟片刻,躲开他的眼睛,“曹公子年长我三岁,我打进府起就认得他,这许多年确实视他为兄长。”马云翎道:“请姑娘原谅云翎昨日出言不逊,只是姑娘想学‘梅花’怕是太过仓促。”
“我想学‘良宵引’。”
马云翎一嗔,我淡笑着看向他,“子清哥就要成亲了,这曲子再合适不过。”马云翎静默了会儿,“这在姑娘看来好像并非喜事。”我摇头道:“马公子为何这么问,这当然是大喜事儿。”
马云翎正欲张口,我道:“马公子怕是多心了。我只不过是相府的婢女,曹公子不嫌弃我身份卑微容我叫一声子清哥已经是我高攀了。曹公子是家世显赫的贵府少爷,迎娶的必然是跟他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我自小就清楚这一点,故而这些年从来都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也正是因为这样,子清哥平日与我说话才没有那么多顾忌。或许我不该人前人后都这么称呼,是真真轻浮了,可我是诚心诚意想学首曲子弹给他听。我昨日听爷说子清哥就要去金陵了,也不知往后有没有机会再像现在一样同他说话,只这一次,就当是给哥哥送行……”
马云翎许久不说话,忽而转身拿来一个小红布包放到我面前,注视着我,“真真,云翎有些话恳请姑娘听完。”
我点了点头,马云翎道:“云翎出身寒门,远比不上曹子清的身世,家中既无位高的父亲也没有身缠万贯的远近亲眷,是慈母一人将云翎抚养至大。母亲虽不通文墨,却把所有积蓄都拿来供云翎读书应考。云翎自视是个有志向的人,只可惜命途多舛,一连两次落第,并非因云翎学识浅陋而是……可我不会心灰意冷,此次上京应试云翎势在必得,离乡时已在先父坟前立誓不取功名誓不还乡。”
马云翎展开红布,拿出里面的玉镯子,“这是临出门时家母给我的,娘说我这一去不知何日返乡,若是遇到愿意跟你过日子的好姑娘,就把这个送作信物。这大半年寄住在相府,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让云翎难以割舍,你是云翎此生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女子,你没有寻常女人的虚荣和嫌贫爱富,在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尘垢,我昨日说姑娘像云翎的一个同门师妹是怕冒犯姑娘而故意编出的谎话。可云翎自知一贫如洗,暂且还给不起姑娘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云翎不会自私到忍心让一个好姑娘跟着云翎过穷困潦倒的苦日子。这些话云翎想说了很久,只是害怕听到姑娘的回绝才一直不敢开口,可听了你方才的一席话,云翎不再有顾忌,如果云翎的肺腑之言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云翎的一时忘情。我只问你一句,他朝金榜题名日,你可否愿意做马家的儿媳?”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就中冷暖谁知道
皇上放了子清哥三个月的假,恩准他回金陵家中操办喜事,待成完亲再携妻返京复职。廷试前一日,我上戒台寺给马云翎送去了两条‘福禄斋’的桂花年糕和一坛东坡肉,还把上回绣好的那个鲤鱼状的搁置砚台的布囊送给他。马云翎告诉我担任此次殿试主考的四位大人都是名震学坛的饱学之士,定然会给他一个公允的评价。
廷对后的当晚,刚从广州回京的佩兰先生做东在蕴墨斋摆酒设宴,请来朱师父和诸位先生悉数作陪,预祝公子和马云翎双双鱼跃龙门金榜题名。席上马云翎泰然自若,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满满的自信。公子第二日私下告诉我,说马云翎昨晚跟他提出要赎我出府,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万没想到马云翎会如此迅速地提出这事儿,一时又羞又恼哑口无言,只胡乱讲了句‘我听爷的’。公子笑说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得听凭我自己做主,如若我也真心喜欢他,他倒是乐意为我们做媒。
……
心神不宁地熬过了这难耐的一个月,张榜日,我随少奶奶一块儿去德胜门外看榜。
今日,城门口人多得跟赶庙会似的,我即便是踮起脚尖儿也只能看见“恩科御榜”四个大字。看榜的人中有参加此次廷试的举子,也有他们的家人孩子,更多的则是来瞧热闹的老百姓。不过终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愁,前头有些人没见着自己的名字上榜,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亦有看了得意忘形欢呼雀跃竟兴奋得连步子都走不稳的。不远处那个穿着破旧蓝印花布衣裳的书生在榜前站了好久了,一准是中了第,每见着一个人走到他跟前儿就俯身作一个揖,还连声道谢。
过了会儿,我见前面终于有了个空当便立马钻进去,可周身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都快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身后又有人使劲儿往我后背上顶。我转身道:“主子,我上前头瞧瞧去,准保有爷的名字。”少奶奶笑着“嗯”了声,“快去看看,云翎说不定都已经到府门口了。”我脸刷的发烫,低头应了声,忙转身往人堆里轧过去。
金榜前站着四个身着黄马褂腰间佩刀的侍卫,即便是走到了眼跟前儿也不能贴过去看,只能隔着围栏瞧,故而皇榜上的字也不是看得很清楚。我眯着眼睛从上至下一一扫过,低声念道:头甲状元,彭定求,苏州府长洲县人,头甲榜眼,胡会恩,浙江德清县人,头甲探花,翁叔元,苏州府常熟县人。翁书元……我嘀咕了两遍,怎么念怎么觉得这名字好生眼熟,琢磨了半晌蓦地想起,三年前他和马云翎一同落第,还是公子替他预备了回乡的盘缠。我舒了口气,心里不由一定,看来这回的主考官大人果真识才,昔日名落孙山今朝却一跃成了榜眼。
刚想看下去,眼角蓦然间一闪,似乎余光处瞥到了些什么,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心里头的欣喜立马就窜了上来。紧挨着头甲前三名左边的一排上,很醒目的位置赫然写着一排工工整整的小字:二甲第七,纳兰成德,顺天府正黄旗人。我不由一击掌,接着往下看去,可仔细扫了两遍二甲都不见有马云翎的名字。我闭目默念了两声佛,复睁眼看三甲,一排,两排,三排,我的手掌心渐渐冒出冷汗,心中愈发没底,一直默念到最后一个人也没见‘马云翎’三个字。我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反复复又重新看了好几遍,直到背后的人硬挤上来,高声道:“有完没完哪,我们都等着看哪!”
当我随少奶奶回府的时候,前来登门递送“进士题名录”和“进士及第帖”的官员早就到了,府门口贺喜的车马也是络绎不绝的。老爷携公子站在府门前给前来贺喜的人一一道谢,安总管张罗来福他们把早就预备妥当的鞭炮挂在了府门口,一时间耳畔噼里啪啦的,像是又回到了新年初。街道上的男女老少听到声响都走到自家门前盯着我们府门口看,有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一个个都躲在门后头偷偷地看公子,边瞧还边抿着嘴笑。富察家的两姐妹不时地咬着耳朵低声说话,扎克善不知捣鼓了句什么,扎喇芬听得眉眼瞬间挤成了一堆,在她姐姐肩上捶了好几拳方才解气。
晚膳后,府里收到了迎圣旨的宫门抄,阖府上下都换上了宫装在花厅静候。我站在碧桃身边,只觉得整间屋子都盛满了大奶奶的笑声和齐布琛姨娘的奉承话。大奶奶不知先讲了句什么,只听齐布琛姨娘道:“可不是,再服帖不过的双喜临门!城门口贴的皇榜我也去瞅了一眼,二甲总共得五十号人,成德就排第七个,找来找去,还愣是没见着第二个旗人,我们成德啊算是独一份儿了。我还在瞎琢磨,不是避了太子爷的名讳了,这不问了老爷才知道是太子爷改名儿叫胤礽了……”大奶奶坐在方凳上,掖了掖雪白的围脖,肆无忌惮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家成德要上榜了,这天王老子的名字都得改。”
公子微微蹙了蹙眉,“额娘。”
余音仍在,安总管提着衣摆踱着步子迈过门槛儿,紧张兮兮地挥了挥手,“来了来了……”大奶奶倏地搁下茶盅,春燕赶忙扶她起来帮她整了整后摆。碧桃轻拉了拉我的袖子,“发什么愣呢?”我看向她,忙缓过神来随着满屋子的人跪下。
“圣谕!”
老爷一身朝服客气地引着一个同样穿朝服戴朝冠的大人走进花厅,定睛一看这位大人便是近日常来我们府上走动的领侍卫内大臣瓜尔佳大人。老爷撇下马蹄袖跪在了最前头,高声道:“奴才纳兰明珠携犬子纳兰成德跪接皇上恩旨。”瓜尔佳大人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神情骤然严肃起来,我即刻低下头去。
“纳兰成德,大学士纳兰明珠长子也……”
我听着听着心里开始有些发怵,圣旨上咬文嚼字的不是句句都懂,可听来却对公子此次恩科中了进士这件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言辞中老是在讲依祖制如何如何。最后只听得一句“今授其三等侍卫衔,随侍朕之左右。钦此。康熙十五年丙辰三月初一。”
话音刚落,老爷磕头高喊道:“皇恩浩荡,奴才明珠叩谢皇上隆恩。”齐布琛姨娘随后搀他站起,老爷挽起袖子和瓜尔佳大人相互拱手寒暄了几句。瓜尔佳大人走到公子面前,和声道:“给长公子贺喜了。”公子正身双手接过圣旨,“奴才纳兰成德领旨谢恩。”
瓜尔佳大人宣读完旨意后小坐了会儿,喝了几口茶便速速回宫去复命,老爷也即刻携公子进宫当面叩谢皇恩。大奶奶兴致正高,非要让少奶奶和寒玉到她房里陪着打花色牌。淳雅紧挨着少奶奶坐在她身边的圆凳上,不停地给少奶奶出主意,趁大奶奶不注意便侧着身子偷看了眼她的牌,又忙不迭地推了张少奶奶的牌出去。大奶奶打了下她的手背,“是你打还是你嫂子在打,做起你娘的奸细来了!”
我把热好的枸杞汤药端给少奶奶,大奶奶摸了张牌看向她,“最近傅太医来看过没有?”少奶奶点了点头,“昨儿刚来过,额娘放心,比前阵子好多了,腿脚也不觉着酸了。”大奶奶吃了寒玉打下的‘白板’,瞅着门前的牌道:“我看啊这个傅太医没什么本事,连个产期都估不准,还是叫蒋文正好好开剂药方,再给成德生个儿子。”淳雅笑着看了眼少奶奶,搡着她的胳膊道:“好嫂子,额娘可是下懿旨了,你这回非得再给我添个侄儿不可了!”
齐布琛姨娘把磕好的瓜子儿塞到小揆叙嘴里,“奶奶,我看成德怎么不大高兴啊。”语罢见大奶奶不搭理,便看向寒玉,轻顶了顶她的胳膊肘,“寒玉,是不是啊?”大奶奶吐了个瓜子皮儿,“就属你心眼儿最细,我怎么没瞧出来啊?”说着看向少奶奶,“昭第,你瞧出来了没有?”少奶奶摇了摇头,“爷怕是不知道今日会突然来传旨,一时心里没有准备。”淳雅道:“姨娘说得没错,我看阿哥也不高兴,额娘,皇上为什么只给阿哥当个御前侍卫,这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伺候人的活?阿哥这回考得那么高,起码也得是个翰林什么的才说得过去。”
大奶奶横向她,“你懂个屁!你以为御前侍卫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当就能当的啊?”齐布琛姨娘应和道:“老爷也是多事,非要成德考什么科举,那是汉人没法子才走的路,哪里比得上咱旗人的老路来得稳当?我就说绕了一个大圈子,早早地袭了老爷的侍卫职不就结了,拼死拼活中了进士大不了就是当个芝麻大的庶吉士,能和御前侍卫比?”大奶奶轻叹一声,“这成德是汉人的书念多了,跟他讲老道理还真得费番心思。昭第啊,一会儿回来劝劝,你的话比他阿玛的管用。”
……
公子回府后并不回房,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也不叫我们去换灯烛。我端着藕粉羹走到书房门口,见公子站在书架前拿起架子上的一只玉麒麟看,身后一卷圣旨搁在书案上。我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叩门。但凡圣旨一下一切就都是木已成舟的事了,不用细想就明白,这份世袭的武职肯定少不了老爷的周旋。他早年就是从宫里的侍卫一步步爬上来如今位极人臣的,故而他也希望公子能按着他设定的轨迹走下去,至于公子从文的本心在他看来似乎微不足道。虽说公子这两年为了文稿的差事也没得清闲,不过终究是在馆阁里撰文修书,早晚全凭自己周转,加之做的又是自身极为喜欢的事,故而即便是熬到深夜也不觉困倦。可御前侍卫却不同,轮到当值,鸡鸣前就要入宫,三更天后才能回府,皇上今日去汤泉就随驾去汤泉,明日上霸州就扈从去霸州。我目睹了子清哥从侍读到御前侍卫所走的路,人前人后的光鲜和朝夕伴君的惴惴不安,这其中的冷暖滋味怕是我如论如何也体味不到的。
我转身想走,却听见公子说了句“进来。”我推门而入,福身道:“爷,子时都过了,回房歇了吧。”公子走近接过我手里的盘子放到书案上,“坐。”我垂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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