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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间惆怅客-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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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春寒虽未尽退,可暖阁中人气儿旺,角落里又生了好些个香炉,当我顺着楼梯走到大*奶那一桌时,额上已然冒出了细汗珠。我绕过寒玉走到少奶奶身边,展开红布的四个角,把打好流苏的玉佩递到少奶奶手上,“主子,老爷请徐大人给写的‘金玉满堂’,才刻上去。”少奶奶“嗯”了声,把蓉儿往怀里紧了紧,接过玉佩把它挂在了蓉儿的脖子上,理了理流俗,食指的关节轻捋了捋蓉儿的小脸,柔声道:“喜不喜欢?”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许是穿得太暖和,两瓣小脸蛋儿上此刻红扑扑的像是涂了层胭脂膏,揆叙伸着小手咿呀叫了声,蓉儿忽地扭过头对小揆叙眨巴了下眼睛。
穆顺贝勒家的福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着对大*奶道:“今儿抓周得了这个?”大*奶搂着小揆叙,夹了口奶饽饽送到揆叙的嘴里,又用帕子抹了抹他的唇,“还是咱这丫头眼力好,不像这个傻小子,跟成德小时候一副德性,捣鼓那块破砚台,晌午刚换干净的衣裳眨眼的功夫全给我蹭黑了!”葛贝子家的扬了扬眉毛,“瞧您这话说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当我们都听不出来呢。像你们成德还不好,旗人里头读书能读出功名来的,我这儿还没听说过第二个,怕是把这京城翻个底朝天儿,你们家成德也是独一份儿了。连万岁爷都钦点了写文章,旁的那些汉人主考官儿还能有什么话说?等明年再去金殿上转溜一圈儿,我说觉罗夫人,您这下半辈子可算是有享不玩的清福啰。再说了,有明相在,还怕谋不到个好差事,改明儿进了六部,也好给明相搭把手不是?”
大*奶得意地道:“我们成德早说过了,仕途的事不指着他爹,要凭自个儿的真本事。”葛贝子家的自知说错了话,忙应和道:“嗨,就是就是,瞧我这嘴……”说着指了指边上的几个福晋,“哎哎,你们全都给我作证啊,我可是无心的。”大*奶挤了挤眉,笑着道:“行了行了,越描越黑了,一会儿打牌赢了钱不许早走!”语罢,满桌的人都笑起来,小半晌,富察夫人道:“你们府上是一年比一年热闹,也不知道是请了什么神,孩子扎堆儿地来,哪个见了不眼红?前些年我那俩丫头没大那会儿,我还整天嫌她们折腾,差一点儿一狠心送到关外老家去养。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吵归吵,可这家里头一旦没了孩子啊还真是空空落落的,就说这饭桌上吧,老半天都没个响动,闷得慌!”
“就是。”齐布琛姨娘笑着应和了句,随而拉起寒玉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快了,要是生了个小子,指不定比蓉儿丫头胡闹多少倍呢,到时候有的你闹腾了!”寒玉笑了笑,大*奶把小揆叙给奶娘抱,复转身道:“昨儿个我去水云观算了一卦,那个白胡子老道说今年是咱们府上大顺大贵的一年,这回寒玉肚子里怀的一准是个儿子。”话音刚落,蓉儿呵呵笑了下,少奶奶笑着看了看寒玉,复看向蓉儿,“就要有弟弟了,高不高兴?”蓉儿笑着嘟了嘟嘴,忽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使劲儿摇了摇脑袋,齐布琛姨娘伸手揪了揪蓉儿的辫梢,“那妹妹呢,好不好?”蓉儿眼珠转溜了一圈儿,拖长了调子道:“好——”穆顺福晋“噗嗤”一声,“这小东西敢情什么都懂。”
淳雅笑着搁下筷子,“婶儿,怎么不见扎克善和扎喇芬,我说好了要给她们瞧我藏的宝贝的!”富家夫人摸了摸淳雅的头,“什么宝贝呀,亮出来给我们也瞅瞅。”淳雅瞄了眼大*奶,不料竟对上大*奶那凶巴巴的眼神,淳雅的兴致一下子退了下去,拿筷子夹了个艾窝窝,嘟着嘴小声道:“是我做的新衣裳。”大*奶瞪着她,“趁早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往后甭说是你阿玛了,就是让我瞥见一眼仔细你的腿!”淳雅一惊,低下头不再说话,连艾窝窝也不吃了,只是干下了几口白饭。富察夫人见状忙给淳雅夹了块绿豆酥,对大*奶道:“好端端的说她干嘛,你们淳雅可是比我那俩活祖宗乖巧多了,你要嫌她烦,干脆跟我换两天试试,也好让我省省心。”大*奶看着淳雅,“去,找扎克善她们上花园子里转转,少给我捣鼓些别的,听见了没有?”淳雅撅着嘴“哦”了声,嗖地起身跑下了楼。
淳雅刚下去没一会儿,蓉儿见公子走过来,忙不迭地在少奶奶膝上不安分起来。碧桃搬了把圆凳过来,少奶奶抱蓉儿起身,寒玉也站起来,我把少奶奶的圆凳往寒玉那边挪了挪,公子走近微笑着拱手,“额娘,几位福晋有礼,今儿个都尽兴。”说完饮罢酒盅里的酒,那几家福晋都点头致意,公子撩起衣摆坐到圆凳上,从少奶奶怀里抱过蓉儿。
蓉儿虽说晚生几个月,不过却比小揆叙开口来得要早,这会儿咿呀咿呀的已经很会说话了,她坐在公子的膝盖上,不停地捣腾着公子衣裳上的扣子,趁人不注意,就悄悄地把公子坎肩上的扣子给解开了,我和碧桃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用帕子抿着嘴角笑。少奶奶微微皱了皱眉,拿开她的小手,把公子的纽扣扣好,又笑着对蓉儿努了努嘴,“不准胡闹!”公子轻揉了揉蓉儿的背,把她挪了个方向坐,指着桌上的点心柔声道:“想吃什么,阿玛给夹。”蓉儿昂着脑袋,小眼珠朝房梁上转了转,忽而“噗嗤”一声钻到公子怀里闭着眼睛发嗲。
葛贝子家的瞅着蓉儿,喜欢地道:“瞧这丫头黏人黏的。”公子轻拍了拍蓉儿的胳膊,“蓉儿,喊过人没有?”齐布琛姨娘道:“昭第刚抱着一个个都去叫过了,小嘴儿甜得都能酿蜜了。”说罢对着蓉儿招了招手,“把手抬抬,给阿玛瞧瞧,收了多少金手镯?”少奶奶笑着拉了拉蓉儿的小手,小手腕儿上的金铃铛一时间铃铃作响。碧桃拿了酒壶来,我接过酒壶俯身往公子酒盅里斟酒,公子低声道:“去荪友先生那桌看看,让先生们都别客气,放开了吃,我一会儿过去敬酒。”我应了声是,把酒壶递给碧桃,转身走了几步恰碰上瑾儿,我接过她手上的寿桃往楼梯下走去。
暖阁子上头几桌大多是府上自家亲戚和女眷,老爷和朝廷里几个要好的大人则坐在楼底牌匾正下方的主桌上。荪友先生的那桌就在楼梯附近,同桌的几个先生都是朱师父过去的旧交。我端着热气腾腾的寿桃走过去,却见荪友先生边上竟然坐着马云翎,我心里一咯噔,端着盘子在原地站了会儿,月莲看见我杵在那儿不动,以为我拿不动了,赶紧并着步子过来接过我手上的盘子,“给我”。我走过去帮月莲一块儿把寿桃分到干净的青瓷碗碟中,挨个放到先生们面前。荪友先生双手接过碗碟,和颜悦色地道:“还没见着小格格,一会儿叫公子抱下来瞧瞧,不叫人可不给红包。”我笑着“哎”了声,“公子还在上头敬酒,让几位先生慢用,他一会儿就过来。”
荪友先生连叫了两声好,我正想给马云翎上寿桃,刚叫了声“马公子”,谁知他冷声道:“不敢当,我是个穷书生,不是什么朱门公子,叫我马秀才就行了。”荪友先生蹙了蹙眉,“云翎。”说罢悄悄踩了踩马云翎的鞋,我心里憋得慌,什么破秀才,拐弯儿抹角的说给谁听呢?我顺了口气,把瓷碗儿搁到他面前,接着给汉石先生上寿桃,不再搭理他。
荪友先生瞅了眼老爷那桌,复看向马云翎认真地道:“云翎,徐先生回京了,一会儿去给恩师敬杯酒。”马云翎一副清高的样子,挺直了腰板儿不冷不热地道:“我马云翎人穷志不穷,不屑以此等蝇营狗苟之辈为师。”汉石先生皱着眉头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云翎,这是在明相府里,心里头再不痛快也得收敛着些,别说话没个分寸,这种亏怎么老也吃不够呢?不管怎么说,徐乾学终究教过你,相府里请来的客都是有身份的,一个个全都看在眼里,你这会儿连师父都不肯认,不知情的只会说你马云翎忘恩负义。”马云翎略显失落,“龚鼎孳大人要是还在世,我马云翎绝不会沦落至今。”竹垞先生看着他道:“云翎,少固执一回,你执意不去,还等着容若来请不成?”
荪友先生说完,公子正走到楼梯口,见满桌子的先生脸上都绷着,再一看马云翎那副上辈子亏欠了他什么似的模样,心里已然有了数。荪友先生见公子走近,忙舒开眉招了招手,“容若,来。”公子俯身拱手道:“先生们好。”说罢看向马云翎,微笑着颔首,“云翎兄。”汉石先生忙道:“哎,容若,赶紧领云翎去给徐恩师敬杯酒,顺道给明相问声安,我们这儿都是熟人,等忙完了再来说话不迟。”公子点了点头,马云翎心里虽不情愿,可当着满桌人的面儿,也没再驳公子的面子,他拿起面前的酒盅,倏地起身走过来,随公子往老爷那一桌走去,荪友先生把酒壶递给我,“我们这儿自己来,姑娘跟过去招呼吧。”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衮衮门前题凤客
第四十二章 衮衮门前题凤客
公子领着马云翎往前走,“云翎兄,家父看过你的文集,早就想见见你。”马云翎压根儿不看公子一眼,自顾自地边走边道:“纳兰公子言重了,我马云翎一介寒门书生,哪有福气得明相垂青。”公子不再多说,来福这会儿正在给老爷斟酒,见公子和马云翎过去忙挥手差顺子新添了两副碗筷,又搬来圆凳搁在圆桌边。公子俯身拱手请安,“阿玛,诸位大人。”说罢给徐大人作了个揖,“恩师。”马云翎也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恩师。”公子引马云翎上前,和声道:“阿玛,这就是云翎。”
老爷打量了他一番,“嗯”了声而后让公子和马云翎入座。我走上前把公子面前的空酒盅翻过来,提起酒壶斟了满满一盅酒,正欲翻马云翎的酒盅,不料他蓦地捂住酒盅的口,“今夜还要读书,请诸位大人和容若兄恕云翎无礼,恐怕不能陪饮了。”老爷对我撇了撇嘴,“去给马公子换壶上好的龙井。”我应了声是,退到一旁的长桌上,转身瞅了眼,见没人在看我,便开了罐去年的旧茶,随手抓了些茶叶放到茶壶里,随即提起热水壶灌了下去,复合上茶盖儿走回到马云翎身边给他倒茶。
老爷看着马云翎,“何时进的京啊?”马云翎道:“上月中旬。”老爷点了点头,“无锡至京城千里之遥,一路上可有同行啊?”马云翎道:“云翎只身一人,跟着运送官粮的船一道上的京。”老爷又道:“那这一个来月都在何处借宿啊?”马云翎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经老爷这番盘问,已经有些坐不住,他喝了口茶,搁下茶碗儿,正声道:“戒台寺。”老爷看向徐大人,笑了笑,“徐兄,不愧是你的得意门生,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啊。”徐大人稍显尴尬地捋了捋胡子,“云翎论资质的确不算平庸,只可惜素来不擅应试,前年恩科落了榜,去年礼部考试又没有中第。”
公子见气氛有些古怪,忙调解道:“云翎兄博古通今,就连王士祯大人也曾盛赞云翎兄的诗句。成德过去在国子监读书时,时常有幸与兄台切磋文墨,才深知自身不足之处甚多。”徐大人颔首道:“容若,你和云翎向来各有所长,云翎擅写乐府,可论起填词来却不及你,明年恩科廷对你俩又可一争高低,届时可得拿出真本事,谁也无须礼让。”公子尚未开口,马云翎抢先道:“恩师放心,云翎定不让你失望。”老爷笑了声,“好,心志果然不俗,老夫就喜欢你这股子执拗劲儿。”语罢看了眼徐大人接着道:“这,既是徐兄极力引荐的,那准保错不到哪里去,眼下我这儿正好缺个授习,不知你这个学生可否愿意啊?”马云翎许久没答话,徐大人瞪着他道:“云翎,还不赶紧谢谢明相赏识?”
马云翎毫不客气地道:“明相错爱,云翎才疏学浅,与恩师所赞实乃想去甚远。”说着看了眼徐大人,“恩师许是看云翎在京城没有稳定的居所,所以才跟明相举荐让我进贵府的馆学暂住,好让云翎有个落脚之处。不过,戒台寺的念臻方丈向来不曾嫌弃过我,云翎平日里为寺院誊抄佛经就当作是偿付借宿的经费。至于明相府上缺的授习,容若兄岂不是现成的人选?纳兰公子自前年起就每逢三六九日在恩师的府邸讲论书史,又协同恩师着手校刻了《通志堂经解》,就连‘经解’的序文都是容若兄一手起草的,论经验阅历,容若兄远在云翎之上,明相又何必舍近求远?”徐大人的脸色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老爷心里也窝着火,他瞥了瞥眼睛,把帕子往桌上一扔,朝来福道:“去催催,怎么寿面还不来?”
……
我一手托着一盒棋子走到罗汉榻边,把棋盒搁到了短脚桌上,“子清哥,你先定心坐会儿,公子那头忙着呢,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我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子清哥“哎”了声,“方才那第二碗寿面还是硬撑下去的,你且饶了我吧。”说罢按了按手让我坐下,“来,趁你家大爷还没到,先替他码两粒。”我“嗯”了声而后坐到罗汉榻上,“你可别嫌东嫌西的,要不然往后再也不下了。”子清哥点了点头,“好好好,你那两下子我心里有数。”我瞪了瞪眼睛,拾起黑子儿把右下角的星位占了,子清哥占了对角的星位,“哎,你们府里开馆学了?”
我落了粒子,“馆学一直都有,朱师父离京后,这两年都是荪友先生在做主讲,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个成气候。老爷的门生越来越多了,光是荪友先生和竹垞先生他们几个哪里应付得过来?”子清哥点了点头,“明相是大学士,馆学办得好也是给朝廷出力,往后办雅集也不必每回都上蕴墨斋去了,在府里头足不出户的,多方便?”说罢看向我,“哎,你今儿怎么不去磨墨啊,平日里不是顶喜欢掺和这事儿吗?”我随意码了一步,“我不去,那个叫马云翎的穷秀才我见了就心烦,平白无故的干嘛受他的气?”子清哥笑了笑,“哟哟哟,人家怎么招惹你了?这个马云翎可是京里响当当的布衣才子……”说着低声窃喜了下,“多少没出阁姑娘家做梦都盼着见上一面呢,你还摆架子?”我撇了撇嘴,“谁稀罕?荪友先生还有竹垞先生一肚子墨水儿不说,为人又和气又谦逊,给他们裁纸磨墨,我心里头一百个乐意,可给那个马云翎,还要我端茶送水的,我可没公子那么好的胃口,碰上他这样的,本姑娘就是不伺候!”
子清哥嗤笑了下,继而下了几步渐渐敛起笑意,认真地看着我,“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马云翎看我们是不大入眼,不过对几个先生倒是蛮敬重的,荪友先生他们好像也挺关心照顾他,这从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重重码了颗子,竟把子清哥码好的棋子儿都给弹出棋盘去了,“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读书人的那股子穷酸劲儿呗,自己考不上功名就忌妒公子考上了。他马云翎是汉人,自然看不惯旗人,荪友先生和竹垞先生也是汉人,安慰他两句有什么好稀奇的?再说了,公子待他算是仁至义尽了,穷得叮当响,连客栈都住不起,公子好心请他来府里住还摆个臭架子,待了几天戒台寺愣以为自己跟方丈感情多深厚呢,要不是公子给他垫银子,早就被打扫庭院的和尚给赶出去了!”子清哥复把棋子摆好,软声道:“枪火味儿那么浓干嘛,你又跟他没过节。”
我一提这茬就来气,“我就是闹不明白,公子干嘛那么迁就他,今儿还请他来,害得我还得瞧他的脸色。这个姓马的待他再好也不知道领情,你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反倒蹭你一鼻子灰。你说说看,论学问品性,那些先生们哪个不比他马云翎强,这个破秀才,不过是会写两句酸得掉牙的诗罢了,连个功名都考不上,上回在斋子里竟然当着那么多生人的面给公子难堪。”
子清哥半信半疑,“有这档子事儿?”我顺了口气,“这有什么好说假话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说着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先是对公子写的句子说长道短的,你没见着他那个样子,好像全天底下就他会作诗。这也就算了,你猜怎么着,居然还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问公子,‘哎呀,容若兄的诗词过去鲜有耳闻,倒是听说明相府的长公子有一把玉尺随身携带,每回出府吃饺子必定要丈量饺子的尺寸,若是稍不合规格就一概不吃,云翎还真想长长见识!’”
未及我说完,子清哥已是捧腹大笑,连着咳了好几声才止住,我忙端茶递给他,他挥着手指道:“你不去唱戏,当真是浪费了!”我轻“呸”了声,“你是不是也和那马秀才似的把这当真话听啊?”子清哥笑着道:“你们家大爷都能传出这么些趣闻来,宫里头的那些娘娘主子们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呢,改天得闲了我也上戒台寺会会他去,找点乐子听。”
说得正起劲儿,外屋的门轴“吱呀”一声,我探着身子瞧过去,心里一阵发虚,赶紧把棋子儿放回棋盒中,起身福安道:“爷。”子清哥笑着指了指棋盘,“容若,等你来收拾残局等得心都焦了,跟这姑奶奶下棋,得事先吃棵人参脑子才够用。”我蹙着眉微微瞪了子清哥一眼,公子坐到罗汉榻上,我去圆桌边倒了茶递过去,公子看着我道:“我问你,方才在过道上是不是泼了马云翎一身汤面?”我静默了会儿,“我不是有心的,手上一滑就打翻了,再说我已经跟他赔过不是了。”公子接过茶碗儿搁在短脚桌上,“还胡说,怎么不是别人,偏偏就是马云翎,人家是要脸面的人,今儿府里来来往往这么些客,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你让他如何下得来台?还有,让你去泡壶上好的龙井,竟然弄些茶叶末来打发人家,还当我不知道,我看你是越发不知分寸了。”
我瞧了眼公子,支吾了半天没说出句整话,正想递眼色给子清哥,谁知他挽着手臂,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哦”了声,幸灾乐祸地道:“我说怎么躲着不敢去磨墨呢,敢情还有这出戏!”说罢看向公子,“不就是泼了件衣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这个马云翎瞧谁都不顺眼,是该煞煞他的威风。”公子道:“你还帮着说话,你知不知道他那身衣裳还是在成衣铺里租的,现在弄得满身是油,怎么还得回去?”子清哥喝了口茶,“这个好说,给些银两把衣裳买了得了。”我窝火地瞄了子清哥一眼,心想这个子清哥真是越帮越忙,成心看我笑话。我顶着鞋尖儿,扯弄着手里的帕子,心里越想越委屈,“我一会儿去给马公子赔罪,他衣裳的钱就从我月银里扣好了。”子清哥忙摆手道:“别别别,瞧着怪可怜劲儿的,我明儿去成衣铺跟那老板招呼一声,别让他为难马云翎不就成了?”
“大爷。”
月莲没碰门,心急火燎地跑进屋来,见子清哥在赶紧定住步子福了福身,随即走到公子身旁,“大爷,颜主子一回屋就犯恶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胃里翻江倒海的愣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大*奶让您赶紧瞧瞧去。”公子倏地起身,“请郎中了没有?”月莲点了点头,“大*奶吩咐安总管去叫了。”公子看向子清哥,“子清,时辰不早了,我让贵喜先送你回去,那桩事改日再和你细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自古高才难通显
第四十三章 自古高才难通显
公子领着蒋太医疾步迈过门槛儿,蒋太医速速把斜跨在肩上的药箱递给我,月莲并着步子拿来纸笔和砚台预备着一会儿开方子用。我把药箱搁到圆桌上,往里屋瞅了眼,“月莲姐,最近忙得够呛吧?”月莲轻“嗯”了声,我把茶杯挪过去,月莲提起茶壶边倒茶边道:“忙是忙了些,倒也累得乐意,颜主子真要给咱府上生个小爷,大*奶发起赏来我不也跟着沾光吗?”
“慢点儿,手放轻些。”齐布琛姨娘让瑾儿拿了个软垫给寒玉背上靠着,而后坐到了榻沿儿上,拿手绢儿给寒玉拭了拭鬓角上的细汗珠,“你现在可是咱府上顶顶金贵的人,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觉着不舒服就该早些回屋歇着,硬撑着做什么,有谁敢说半句闲话?”语罢接过少奶奶递过去的红糖水儿,随即转身对月莲呵道:“没长眼睛的死丫头,还不赶紧拿暖手炉来给你主子捂捂!”月莲手一哆嗦,茶水不小心泼到了桌面儿上,她蹙着眉叹了一声,忙搁下茶壶,转身小跑着把案几上的暖手炉递过去。
齐布琛姨娘见蒋太医走过去,赶紧起身往边上让了让,公子接过寒玉那碗喝了没几口的红糖水,“这会儿觉得怎么样了?”寒玉正欲开口,倏地捂住嘴侧过身子干呕了几声,少奶奶赶紧搬了圆凳给蒋太医坐,寒玉缓了缓稍往后坐起了些。蒋太医坐定后看了寒玉半晌,“颜主子今日之前可曾出现过类似反胃干呕之症?”寒玉满脸倦容,眼角湿漉漉的,“就这两天的事,我闻不得酱油味儿,许是方才寿面里搁多了些,我一闻到那股子蚝油气就犯恶心。”蒋太医“哦”了声,“那除了反胃干呕,近日可有头晕乏力,食欲不振等情形?”寒玉摇了摇头,蒋太医微微抬了抬手,让寒玉把手腕儿搁在软垫上,随后闭目凝神给寒玉号脉,半晌才睁开眼睛。
公子道:“怎么样?”蒋太医挽起袖子,侧过身子看向公子,和声道:“公子大可安心,颜主子脉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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