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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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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只要小宝。”莫敏仪显然已经有了准备,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明知道我父母不会同意,当初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并没想过小宝,何必现在拿他来要挟我?”
“我累了,阿骏,最近几个月我想了很多,以前是我太不成熟,遇到事情只想逃避。如果你愿意看在小宝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很感激。”
“你认为感激就能维系两个人生活下去吗?”
“我们还有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一直爱你。”
祁家骏烦恼地说:“敏仪,其实你早对我没感觉了,何必还要硬说一直爱着?”
“要像你一直对任苒那样才配得上称为一直爱着吗?”莫敏仪略带嘲讽地笑,看祁家骏沉下脸,她马上举手作投降状,“别生气,我知道你一直爱的是她,可是这也没妨碍你跟我有了一个孩子,所以你就别计较我中途出去跟人同居了一段时间,好吗?你要体谅一个产后忧郁的女人嘛。”
“你有权利安排你的生活,可是你不能把你的安排强加给我。”
“我就知道,男人要是不需要你的爱了,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麻烦,最好知趣消失。不过——”莫敏仪失神地抬起眼睛看着祁家骏,她自从与那个越南人分手搬回来后,消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面孔现出了颧骨,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很大,只是眼神空洞得令人不安,“对不起,阿骏,就算你铁了心要离婚,我最近也不能回澳洲。一回国,我就把护照撕碎扔掉了。我们要么维持现状,你忍一段时间;要么我就跟大家讲,你另有所爱,我只好带孩子离开。”
祁家骏疑惑地问:“敏仪,你有什么麻烦,不妨直接讲出来,是不是你的那个越南男友又来……”
“不,我求你,不要再提他。”莫敏仪马上打断了他,“当时我要搬回来,明明我们已经分居快一年了,你只要拒绝,就可以提出离婚,可是你没有。”
“我的确想离婚,不过我不可能让你流落在外面。”
“我还以为我们有一点指望呢。现在看来,你大概只对我保留了一点善良,我知道,你不会跟他们讲我的那段经历。那好吧,就当我利用你的善良好了。别逼我,好吗?”
莫敏仪出了祁家骏的房间,再不肯跟他交谈或者单独相处。
接下来她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服家人取消摆酒计划,可是她哥哥莫云涛始终坚持她应该尽快和祁家骏去领结婚证。
莫敏仪与祁家骏两人不约而同地对此默然以对,并不回应。
莫家人开始越来越怀疑,终于在某一天将莫敏仪与祁博彦接回家中,便不再放他们回祁家。祁汉明和赵晓越早就视这个孙子为心肝宝贝,顿时大为着急,拖上祁家骏上门修好,莫父莫母没有说话,莫云涛当着大家的面,客气而冷淡地问祁家骏究竟想怎么样。
祁家骏的回答十分简洁,他说这是他跟敏仪两个人的事,他不希望别人插手。
接下来莫云涛的问话便不客气了,“你是不是跟那位叫任苒的小姐有不清不白的地方?”
祁家骏勃然大怒,一下站起身来,可是没等他说话,莫敏仪抢先说:“哥,这跟任苒根本没关系,你是听谁胡说的?”
莫云涛看着妹妹,“敏仪,到了这时候,你还要为他遮掩吗?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任苒始终插在你们中间,你当时怎么会舍得丢下小宝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在祁家骏的目光下,莫敏仪扭开了头,“我搬出去是因为别的原因,这的确是我和阿骏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谈话自然不欢而散。
回家后,祁汉明与赵晓越掉过头来开始逼问祁家骏,祁家骏在长久沉默之后,终于直言,他跟莫敏仪的婚姻早就出现了问题,他希望能在合适的时间说服她回澳洲离婚。
正因为家族财产纷争而焦头烂额的祁氏夫妇哪里能接受这一点,齐声说坚决不能同意。赵晓越更敏感一些,追问儿子:“莫云涛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任苒?”
“这件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请你们谁也不要再把她扯进来。”
这种回答在赵晓越听来,相当于一种默认,她一怔之下,大发雷霆,声称绝对不可以。然而祁家骏甩手便走,根本不跟他们再谈下去。
隔了一天,祁汉明找老朋友任世晏、季方平夫妇喝酒,季方平现在担任着他的律师,他们先讨论了一下公司股权分割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任世晏也从公司法的角度加以分析。谈完正事后,祁汉明吞吞吐吐讲了发生的家事,任世晏大吃一惊。
“不可能,我的女儿我最清楚,小苒绝对不会介入到阿骏的婚姻里面去。”
“可是阿骏妈妈说听到他跟小苒打电话,说要她等他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任世晏顿时不悦,“汉明,你这是在间接指证小苒吗?”
祁汉明连连摆手,“我绝对没这意思。小苒的人品,我是完全放心的,现在的问题是,阿骏确实一直喜欢她。唉,其实我跟他妈妈一向是钟意小苒当儿媳的,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方便的时候,你让小苒劝劝阿骏,不要犯糊涂。”
季方平突然插言道:“如果家骏跟敏仪离婚,莫家那边势必有财产要求。祁老爷子分割股权时,肯定会给几个孙辈和重孙各留若干,这个当口出这种事可不好。”
祁汉明点头,“是呀,我和他妈妈快烦死了,儿女都是债,这话真没说错。”
任世晏正色说道:“汉明,我们几十年老友,我不妨直说,这种情况下,我让小苒避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好端端搅进来惹不痛快?”
祁汉明急忙道歉,“我真没别的意思,世晏,阿骏一向固执任性,我跟他之间有隔阂,说什么他也不会当一回事。只有小苒的话,他还肯听一点,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非要小苒点头才肯去留学。我只希望小苒合适的时候跟他谈谈,让他明白跟他不可能就行了。”
任世晏与季方平出来上车后,季方平正系安全带,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任世晏疑惑地看她一眼,她却似乎越想越好笑,笑得不可抑制。
任世晏沉声问她:“有什么这么好笑?”
“你不觉得今天老祁讲的情况挺有讽刺意味吗?”
任世晏一下恼怒了,“方平,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方平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对不起,我记得你女儿以前对我的每一个指责,义正言辞,铿锵有力,任教授,所以今天知道她跟祁家骏之间的关系后,我觉得现世报来得这么快,实在是很可笑,怎么忍也忍不住要笑出来。”
“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我已经说过了,小苒绝对不会插足到别人夫妻之间去。”
季方平呵呵一笑,“别这么肯定,以前网上的新闻,你又不是没看到。”
“我当时打电话过去,家骏都给我解释清楚了,不关小苒的事。”
“在这件事上,家骏的证词能被采信吗?天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事。我倒是很乐意看看后续发展。”
任世晏心底生起一点寒意,将车驶到路边停下,“方平,你没理由这么恨我女儿,我们之间的问题,跟她没有关系。”
季方平收敛了笑意,转头直视着他,“你居然还在说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她用离家出走阻挠我们结婚,我怎么会失去我的孩子?如果不是她用亲情威胁你,我怎么会成为你的妻子却不能住进属于你的房子?到现在,我已经基本失去了当母亲的指望,我们的婚姻就是因为她,才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意义,我当然有理由恨她。”
说到最后,季方平猛然将头扭向另一边。任世晏哑然,几分钟后他再度发动车子,一直到回家,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几年相处下来,任世晏知道,他与季方平的婚姻确实有很大问题。从结婚以来,他们都小心回避着,却还是不时会有小小的爆发,但季方平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讲出对任苒的憎恨,仍然让他震惊了。他再次意识到,任苒选择远离家乡、留在北京工作是对的。
隔了一周,任世晏到北京来参加一个学术交流活动,顺便到女儿这里小坐,他讲起祁家的近况,任苒这才惊异地发现远在异地的自己居然也被扯进了一场家庭风波里面,越听越心惊。
任世晏当然不会对女儿讲起季方平的反应,他只明确提醒,“小苒,我知道阿骏从小到大一直喜欢你,以前我也赞成你跟他在一起,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毕竟是结了婚有孩子的人,搅进他们的关系并不明智。”
任苒没拿现成的那些话去反驳她父亲:你也曾经以结婚有孩子的身份与另一个女人搅在一起,你们后来甚至结了婚。这些话伤人伤己不说,她明白,任世晏是为她担心。
她苦笑了一下,“爸爸,你想一想,以我的切身感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跟阿骏,”她窒了一下,想起祁家骏的那个拥吻,再没办法说他们只是兄妹感情,她摇摇头,重复道:“不可能的。而且,我已经有试着交往的男友,阿骏还见过他。”
任世晏放心了很多,“那就好。他的婚姻有什么问题,他必须自己解决,哪怕是朋友之间的关心,放在别人眼里,也可能会有其他含义。你绝对要划清这个界线才行。”
在被上司林波再次叫去谈话后,任苒马上决定接受他的提议,去香港亚洲总部参加为期八个月的职业培训。
培训名字一公布,对此最热期盼的丁晓晴不在其中,她大为恼怒,毫不客气地对着其他同事直斥任苒“心机深”、“阴险”,当面更是冷面以对,再不假以辞色。
任苒没有做任何辩解。
几年时间,她学得最彻底的一件事就是,每个人做出决定的原因都是纯粹私人的事,根本没法解释,没法求得别人的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辩解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促成她做出这一决定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对她职业前景的展望,她只是渴望换个环境,远离感情上的困扰。
更重要的是,远离北京。
北京朝阳CBD地区有将近四万平方公里,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双平岛的面积,高楼林立,人口稠密,不期而遇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着,既然她现在还没法彻底淡然面对,那么远离便是最好的选择。
任苒对张志铭解释,“林经理说,我们银行未来甚至可能将亚洲总部迁到内地,参加这次培训,对新进不久的员工来讲,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张志铭表示完全理解,并为她感到高兴。
接下来,他差不多天天过来,帮她打点行装,将公寓退租,还主动提出,可以将不方便携带的私人物品放到他家里寄存。
任苒想,她不能再要求更多离愁别绪了,这样踏实细致的关心,也许更符合两个人准备对彼此认真的安排,也是他们一向理智而平淡的相处最好的延续。
任苒打电话告诉祁家骏这一决定时,祁家骏长久默然。
“我想给自己更多压力,看看能在工作上做到什么地步。阿骏,你也好好打理你家里的生意,毕竟祁伯伯和赵阿姨都已经不年轻了。”
“小苒,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我的未来不过就是接手家里的生意。今天听你来给我励志,”他短促地一笑,“我感觉很……凄凉。”
任苒能体会他此时的感受,她一样也有凄凉和无力感,喉间仿佛哽了东西、再没办法说什么了,只能匆匆挂了电话。
能真诚回报爱情的,从来只有爱情本身,而不是感激、好意、俯就或者怜惜。
那个男孩子,从小到大一直爱着她,从来没有离弃过她,哪怕知道她爱上别人,远走他乡。
可是她的内心却充满不确定,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只好选择了逃避,怎么还能用不动声色的口吻、看似正确的劝告去对待他。
第二十五章
和北京的朋友、同事告别,办完工作交接,任苒由张志铭送去机场,她和其他部门的三个同事登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
有过在广州生活的经验,在墨尔本时也有香港同学,她比她的同事更快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这样一座被公认为全球工作与生活节奏最快的都市,井然有序得让人几乎没有脱离轨道的空间。
以英语、粤语为主的工作环境,一周六十个小时以上的高强度工作,几乎每天离开办公室的时间都在晚上八点以后,还要参加各式培训,每天晚上,回到位于上环狭窄得几无转身余地的小小公寓后,任苒再无余暇考虑其他,很多时候都是看着专业书就睡着了。
她每天上班乘地铁往返,十分便捷。
上下班时间在中环地铁站,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群,衣着精致,神情肃穆,却听不到什么人语喧哗,大家默契地保持着缄默,最多偶尔有人声音压得极低讲两句电话便匆匆挂断,充耳全是整齐得近乎铿锵的脚步声,节奏一致得让她在初次见识时,不免有惊骇的感觉。
她跟本地同事Amanda讲起这感受,Amanda直笑,说她早就习惯,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哪天若看到的不是这情景,倒要骇然了。
她也慢慢习惯,她穿着的高跟鞋踩出的声音开始汇入那整齐的脚步中。
天气晴好的中午,她会和不少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一样,来到国际金融中心的四楼露天花园平台,那里对着维多利亚湾,设置了很多座椅,有人带了自制便当在这边午餐,有人从办公室封闭的环境中暂时出来看海、吹风加小憩。只是她的本地同事评论说,近两年不时有内地游客出没,大呼小叫,没有以前那么安静了。她来自内地,对这种多少有些优越感的抱怨当然一笑置之,却十分喜欢这个地方。
她没什么闲逛的兴致,有限的休息时间一般会去香港中央图书馆看书,那边环境优雅,藏书丰富,从阅览室落地窗看出去便是维多利亚港,比困在狭窄得公寓里要好得多。
有时她站在中环街头,与一大堆人等着红绿灯,站在她身边的有外籍人士、有与她同样的白领、有讲各处口音的内地观光客,她放眼看去,会有一丝恍惚,疑惑自己身在何处。而绿灯亮起,播放出的提示音居然是马达的声音,催得人不由自主再次进入匆匆行路的状态,一路小跑冲过马路,专注得仿佛人生目标只在脚下这条路、眼前这一刻。
不少毕业于名校的内地人开始在这边工作,但要融入香港人的社交圈子并不容易,更何况任苒和无意与人有工作以外的接触。
来香港的半年时间里,她过着简单得接近单调的生活,从不抱怨工作超时,态度认真专注得让本地同事认可,上司甚至提到,以她的资质,很适合往投行方面发展。
30岁的Amanda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对她的拼命不以为然。
“做投行是个不拼命不行的苦差事,可是你还太年轻,何必这么逼自己。”她指一指站在一楼大堂转角垃圾箱边拼命抽烟的几个女郎,“看看她们,就是你跟我的将来,我都想转行,你真向往这样吗?”
这些抽烟提神的女郎也算中环写字楼的特色,她们无一例外地纤瘦、白皙,衣着是低调精致的名牌,化着妥帖的妆,做着不算低的职位,拿着令人羡慕的高薪,一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只能借着偶尔溜下来吸烟减压。
“不然我该向往嫁个有钱人一劳永逸吗?那我还是情愿向往她们。”
Amanda也笑,“说得也是。香港这地方,男少女多,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男人就骚得不行,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主动贴上来。女人要是一恨嫁,马上低了三级,只会落得有得嫁就成,太折堕了。”
另一个同事罗兴成直叹气,“现在女孩子看得这么清,让男人没活路了。我只求不过劳死,哪敢指望阅遍天下女人。说真的,Reenee,我倒想申请调去内地工作,听说除了应酬多些,人会相对轻松得多。”
任苒笑而不言。她约略知道Amanda是快乐独立的单身女郎,而罗兴成则复杂得多,他离了婚,与香港这个行业里大部分男士一样,名校毕业,英文远比中文流利,从外表到内在完全精英,若结了婚,婚姻多少有问题;若是单身,便过着并非不快乐的生活。但她与他们并没谈及更深入私事的交情,只笑着与他们挥手告别,同时再看一眼那几位女士。
当然,她现在还可以仗着年轻硬扛,凭咖啡吊命捱过去,如果她愿意留在这边工作,或者投身投行,Amanda的预测便没有错,她的将来会和她们一样,承受高压工作,盼望每个假期,说不定也要染上烟瘾,一边抽烟,一边回想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其实那也不坏,她莞尔一笑。反正就算是现在,她也不记得上次约会了。
她与张志铭保持着联络,多半时间里,张志铭更关注她在这边的工作情况,询问她的进修学习情况,给她分析权衡要做的选择,甚至陪她分析案例。她承认,他对她有很大鼓励和帮助,可是男女相处,如果只余鼓励,没有一点柔情,又实在让她觉得缺少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生活如此紧凑忙碌,再没有时间停下来犹疑,那些念头一闪即逝,并没过多困扰她。她由衷觉得,接受来香港培训的安排是正确的。
三月初,张志铭有一个出差香港的机会,他办完公事后过来跟任苒见面,两人在中环吃过饭后出来,坐上维多利亚港内的观光轮渡,正赶上“幻彩咏香江”多媒体灯光表演时间。
虽然下着小小的雨,气温略低,但并不妨碍游人的兴致,观光船上坐满了人。华灯霓虹辉映之间,两岸高大的建筑突然声光交织,灯光有序变幻,不同角度的镭射光线从天际扫向海面,伴随音乐缤纷闪烁,瑰丽得不可方物。
伴随身边中外游客的拍照欢呼,任苒告诉张志铭:“去年才开始这种灯光表演,要赶上节日晚上,还会放烟花。”
“这城市,已经繁华热闹到极致,偏还要声光电齐上,务必让人眼花缭乱才肯干休。”张志铭笑道,“风有点大,你站过来一点。”
他伸手将她拢到身边来,之前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突然靠近,不免都有一些异样感觉。任苒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腰际稍微犹疑,然后停留在了那里。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传来的温度,这是与她暌违久矣的跟异性亲密的感觉,在这个温度里,她却感到异样的紧张,只能提醒自己尽量放松,不要紧绷。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Reenee,以后千万别跟别的男人坐观光船,灯光衬得你真美,又有些脆弱,会让人把持不住自己。”
这样的赞美让她意外,她抬头看他,如此目眩神离的背景中,光影次第掠过,隔得再近,呼吸相触,也看不清彼此眼底。他将她抱得更紧一点,她在他怀中,有说不清的惘然。
也许这才是平凡的爱情,没有那样汹涌无法抗拒的激情,一点一点接近,一点一点克服陌生与犹疑,一点一点建立信任。她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张志铭便转去英国,任苒要上班,并不能去送他,只能趁工作间隙在电话中道别,因为头天晚上那个拥抱,两人的声音都有一些不自觉的温情。
放下电话,她上网习惯性浏览着她常去的经济性报刊网站,突然一条题为“兄弟阋墙,姐妹反目——Z市最大的民营皮革出口加工企业陷入困境”的文章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匆匆点开。
报道声称,Z市最大的民营皮革出口加工企业从去年开始,总经理Q先生和弟弟、妹妹先是因经营方向不同而起争执,随后又陷入财产分割的纷争。今年年初,担任董事长的Q先生老父突然去世,兄妹三人拿出三份内容完全不同的遗嘱,各执一词,只能诉诸法庭。然而未及开庭,一向负责公司财务的总经理夫人的妹夫神秘失踪,公司大笔流动资金凭空蒸发,几笔合同出扣交货期耽搁面临巨额赔偿,随之又暴露出工业园土地证已经被总经理的弟弟偷偷重复抵押,套取款项投入另一起非法集资之中,无法收回,恐怕很快会被银行收走。至此,这个曾经在Z市盛极一时的民营企业全面陷入困境之中。
在叙述完事件后,下面是长篇大论的分析,试图总结中国家族式民营企业共同面对的问题。
任苒再无心看下去了。不用指名,她也知道,这篇报道的主角Q先生是祁家骏的父亲祁汉明。她只在春节时给祁家打电话拜年,与祁家骏已经很久没有通话,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变故。
她匆匆出来,到楼梯间打祁家骏的手机,然而很长时间没有人接听。她想了想,再打父亲的电话。
任世晏证实了报道上说的一切,“情况很严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其实是很多问题累积爆发的结果。方平担任汉明的律师,在帮他打遗产官司,本来赢面不小,可是说实在的,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遗产全变成了大笔债务,争取已经意义不大了。我提出借钱给你祁伯伯,他不肯拿,说我毕竟是工薪阶层,那点钱投进去杯水车薪,拖老友下水没有意义。家骏也特意嘱咐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结束通话后,任苒回办公室向上司请假,马上赶向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飞往Z市的航班机票。
随着飞机呼啸着起飞,任苒再度陷入了飞行恐惧症之中。她查过资料,知道像自己这样对于飞行有着病态恐惧并不算稀奇,相比那些甚至不敢登机或者全程产生幻觉的人,她的症状并不算特别严重。她去澳洲留学往返,都是吃了安眠药一直睡,有祁家骏在旁边照料,尽可放心。但短途飞行,显然不能用这一招。
来香港时,她要么与同事闲谈分散注意力,要么看喜剧片放松。现在她独自一人,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准备,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手指交握着,试图按专家开出的方子,想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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