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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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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司机不耐烦地开了口:“两位,到底走不走?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祁家骢低头看看她的手,衣服上的水顺着胳膊流下来,手指冰凉,他伸手抱住她,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去帝景。把空调开小一点儿,谢谢。”
狂风将道路两边的树木刮得东倒西歪,滂沱大雨中,出租车如同孤舟行进在路上,任苒缩在祁家骢怀中,向前看去,只见雨刷急速来回摆动,前挡玻璃上依旧一片雨水,视线茫然,她的心底也是茫然一片。
帝景是位于Z市中心广场附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车子在越来越大的暴雨中很快驶到了目的地,祁家骢付了车费,带着任苒进去。豪华的大堂内出人意料地喧闹,一大群带着行李的外籍旅客正滞留在那里,用英语交谈着,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坏天气打乱了行程。
祁家骢带她穿过这帮旅客,上了电梯,到了20楼的房间,他开门之后,马上从衣橱中拿了一件白衬衫丢给她:“去浴室把衣服换了。”
任苒已经被酒店里充足的冷气冻得瑟瑟发抖了,连忙把自己关进卫生间,脱掉湿透的上衣,拿浴巾擦干身体,换上那件衬衫,他比她高大太多,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直拖到了大腿下面。
她挽起衣袖。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有些陌生的影像,满心都是迷惑。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天晚上,她头次这样自问。
她当然没有答案给自己。
任苒光着脚走出去,只见祁家骢正端着酒杯立在窗前,整幅窗帘全拉开了,窗外狂风裹着雨水如注地倾泄着,看出去只见世界仿佛全沉浸在这一场豪雨之中。她走过去,看着在雨中变得模糊的灯光
“是打电话叫人来接你,还是我让前台安排出租车?”祁家骢举起酒杯,慢慢晃动里面深琥珀色的酒液,懒洋洋地问她。
“你过来几天了?”她以问代答。
“三天。”
“那我前天在前面购物广场看到的真是你,对吗?”
祁家骢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如同平常一样看不出情绪起伏,将杯中酒一口喝干,拿起身边的威士忌酒瓶,再倒了半杯,“我以为恨嫁的女人才会站在戒指橱窗前不走,没想到小女孩也有这爱好。”
“你为什么不叫我?”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质问,可是马上又气馁,声音低了下来,“哪怕打个电话给我也好。”
“你不觉得那样对你来说更好吗?”
“又来了,为什么你的想法会这么复杂。”
祁家骢仍然以那种一饮而尽没有停顿的方式喝干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回过头看着她,淡淡一笑:“任苒,今天你看到的场面足够难堪了,还不够打破你所有玫瑰色的幻想吗?”
任苒一下抬起了头,“我不是今天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请不要把我的感情看得这么肤浅。”
祁家骢似乎给逗乐了,牵动一下嘴角,到底没有笑出来,带着一点恶意的调侃问道:“那么你对祁家骏的感情算什么?照你所说,你们是纯洁的兄妹情,不过祁太太连这种场合都要带上你,似乎已经视你为儿媳了。”
“别误会,我只是碰巧……。”
祁家骢不理会她的辩驳,“好吧,不管那份感情的性质是什么。如果真的如她所言,因为我而可能危及祁家骏的身家财产,你会更担心谁?”
任苒哑然,她心里满是对他的担忧,没来得及想到这一点。
“你看,这还不算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放到你面前,你就已经开始左右为难了。”祁家骢笑出了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对着自己,“小姐,你的感情并不肤浅,可是你显然把自己对一个陌生男人的性幻想给神圣化了,现在就醒悟还来得及。”
这个冷酷的断言刺痛了她,她的脸腾地涨得通红,狠狠摆头挣脱他的手:“我只是为你担心,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可笑,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谢你的担心。你生活太过平静,未免觉得乏味,希望体验深刻复杂的感情刺激,我完全能理解,也不怀疑这种叶公好龙似的向往是真诚的。可是,我必须再次提醒你,请别在我身上浪费你的同情心了。”
任苒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她拼命忍住,深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只问一个问题,你现在的情况真的像赵阿姨讲的那么危险吗?”
祁家骢轻描淡写地说:“有人正在找我,不过祁太太想象力太丰富,不是她理解的那种黑道电影式的戏剧追杀。那些人不过是想通过控制我,进而控制那笔暂时被冻结的基金,同时让我按他们的要求操作资金运作,相当于一种变相的囚禁,所以我确实需要避开。”
她默默思索着他说的话,然后点点头:“我没理解错的话,就是你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对吧。那我就放心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也许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又可笑又麻烦,我决定以后自己消化自己的可笑,不会再拿这种感情来烦你了。祝你走运,我走了。”
第十章 下
任苒刚要走,祁家骢已经将她抱住。
“其实我在天人交战,我总对自己说,这天真的傻孩子,我应该放她走。可是你真要走,我又有些舍不得了。”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她勃然大怒,狠狠推搡着他:“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怕我放你走了,以后就再不会有人对我说,她在担心我。”
他双臂收拢,抱紧了她,仿佛仍在调侃,可是平静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了惆怅和温柔。她的心一下被击中,眼泪流淌出来,一声不响地停止挣扎,静静伏在他怀中。
“我又把你惹哭了吗?真要命。”
她闷闷地说:“我没哭。”
“好吧,没哭。”他抚慰地说,嘴唇擦过她的耳畔,移到她的眼角上,吻去了那一点泪水。他呼吸中带着强烈的威士忌酒味道和淡淡的烟草气息,陌生而危险地充满了她的嗅觉。
他的嘴唇慢慢向下,停留在她柔软的唇上,这个触碰之下让她的脸再度涨得通红。她勉力向后,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是两个人隔得太近,他的面孔在她视线中无限放大,她根本没法看清什么。她只能感觉到,他的吻由正轻柔渐渐到猛烈,先是含着她的嘴唇,然后一点点深入。
原来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触碰,却包含如此复杂的需索、占领、缠绵、挑逗,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睛,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被动地张开嘴,任他长驱直入,辗转吸吮。
她踉跄后退,被他抵到了玻璃窗上,她的身后是光滑的玻璃,被如注的豪雨如同瓢泼般地反复冲刷得冰凉,她的头仰靠到窗子上,能清楚感觉到大雨的冲击力道与声音。
她的身前,则是一个坚硬强健、散发着她所陌生的热力的身体。
他不是头一次抱她了,然而那些拥抱相比之下都温和无害,只让她有些微的迷醉与晕眩。这是她头一次感知到了他不加掩饰的欲望,如此强大、直接而危险,她彻底迷惘无力了。
暴雨狂风被她身后那道玻璃阻隔在外,而他的吻,他的抚摸,所到之处如同看不见的风暴席卷而来,将她覆没。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她完全没有概念。
祁家骢并没有继续下去。
当任苒清醒过来时,发现他坐在沙发上,而她躺在他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头次带上了一点迷濛,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肿胀殷红的嘴唇。她所有的感官意识突然变得出奇地敏感,随着他指尖的温柔描摹,仿佛每个唇纹都有了渴求,她几乎想张嘴含住这根手指。然而她到底胆怯,不敢放任自己的这个欲望,她全身崩紧,不受控制地起着轻微的战栗。这个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让她害怕而不安,她紧紧抱住他的腰,避开他的手指,将热得发烫的脸埋入他怀中。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她轻声问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根本没打算到这里来的,不过我母亲跟我撒谎说她病得很重,我不得不回来看看。”
“别怪她,她也是担心你。”
祁家骢并不做声。
“你还是要走吗?”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听到回答,她猜得到答案,更紧地抱住了他。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带你去吃饭。”
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祁家骢欠身给她拿过来,是祁家骏打来的,她连忙接听。
祁家骏问她在哪里,她一怔之下,脱口而出,“我在同学家,阿骏。”祁家骢好笑地捏一下她的鼻子,她涨红了脸,捉住他的手指,继续说,“雨太大了,你不用来接我,我今天就住这里。”
祁家骏叹了口气:“好吧,我现在也实在走不开,妈妈、姨夫要我跟他们一块对帐。”
“那你忙吧,再见。”
她放下电话,接触到祁家骢微带嘲弄的表情,满心都是不自在。可是祁家骢显然并不打算纠缠这个问题,只叹一口气:“你留在这里,可真是考验我的忍耐力。”
她明白他的意思,窘迫地说:“我睡外面沙发好了。”
他轻声一笑:“一个晚上,我想我能控制住自己。”
“你明天就要走吗?”
“我本来今天就走的,可是台风的缘故,航班临时取消了。”
她爬起身,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搁在他的肩上,“你到底要去哪里?告诉我好吗?”
他摸着她的头发,“任苒,知道那个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买的机票是去深圳,但我只会在那里停留一天,处理完事情马上转去另一个地方,具体是哪里,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定要这样吗?这跟逃亡一样了。也许让祁伯伯想一下办法——”
祁家骢猛然拉开她的胳膊,冷冷地说:“以后不要跟我提这句话。”
“对不起,我……”任苒急忙说,“我只是不想你走,我保证再不说这个了。”
祁家骢放缓了神情:“别害怕,我不是生你的气。但祁太太有一点说得没错,恐怕把祁家的全部财产拿出来,也不够解决我面临的问题。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跟祁家有任何关系。”
任苒怔怔看着他,好长时间不说话。
“怎么了,被吓着了吗?”
她摇摇头,眼圈红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祁家骢微微一笑:“别问这问题,我不想骗你,我们开开心心过完今晚,以后你能记得我,就想一想我;万一忘了,也没关系。”
“你会很快忘了我。”
“这个你放心,你问问老李就知道,他以前给我上课的时候就吓到了,只要是我追踪的行情走势,我都能记住,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识过我这种照相机式的记忆。”
“这跟记住一个人是两回事。”
“你可真难哄,好吧,你的手机号码我根本没存,可是看一次就记住了,这该够了吧。”
任苒并没被逗开心,“那你跟我描述一下你以前的女朋友,好吗?”
祁家骢被这个要求弄得哭笑不得:“你现在就开始吃醋可不好。”
“不是吃醋。你想一想,你以前最爱的是谁,你当时爱她哪一点,你和她在一起最开心的是哪一天?告诉我,这很重要。”
祁家骢思忖一下,无可奈何地说:“我早告诉过你,我没谈过你想象中的恋爱。一定要问的话,印象最深的当然是第一个女朋友。”
“为什么?因为是初恋吗?”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上床。”祁家骢没好气地说,任苒果然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摸摸她搁在自己肩上的脸,发现那里热得发烫,“傻孩子,真不明白你追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记住我。”任苒嘟囔着说,突然再度抱紧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几乎悄不可闻地问,“如果我跟你上了床,你是不是会记得我多一些?”
祁家骢大吃一惊:“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说得出来这种话。”
任苒羞得不敢抬头,可是强自嘴硬着:“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相互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别做这种尝试,任苒。身体的记忆并不可靠,我不敢说我会记住每个跟我上床的女人,而且,被我记住也没那么重要,不值得你这样做。”
“可是,我想记住你。”任苒轻轻地说。
她的手臂牢牢缠绕着他,穿着他白衬衫的身体紧紧贴在他怀中,她身上的清香充盈着他,让他再度血脉贲张,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持突然之间似乎被动摇了。
“我不是圣人,千万再别这么挑逗我了。”祁家骢轻轻拉开她的手臂,声音暗哑了下来,“不,任苒,我什么也不能许诺你,如果是另一个女人,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对我没任何期待,那么我根本不会介意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不一样,你对我想法太多,我负担不起。”
【卷二 别后沧海事】
第十一章 上
台风过境带来的狂风暴雨持续了一夜后终于止住了,到处有被吹倒的树木、松脱的广告牌、刮断的电缆线、毁损的民居,与地面的一片狼籍相反,天却呈现出如洗一般地碧蓝,白云牵扯成丝丝缕缕的不规则长条状,疏落在排列着,淡而高远,仰头看上去,只觉整个天空清洁而通透,让人有新生的错觉。
上午,祁家骢退了房,和任苒一起出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这个青春期的冲动了,一定要直说,不必顾忌我的老心。感情这东西是最易变的,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我一向讨厌的是敷衍,所以我会认真对你,不会有敷衍你的情绪。也就是说,我换了号码会通知你。只要我的电话打得通,那就是我还记得你。”
任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理智过份的叮嘱才好。
他毫无通融余地地拒绝她送他去机场:“我送你回去吧,我不喜欢把一个告别弄得太形式化,那种伤感很可笑。”
任苒已经知道,祁家骢并不喜欢煽情的场面,她也不愿意放任自己的小儿女情态泛滥,他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她在Z大后门下了车,将自己的家指给他看,说想随便走走,然而,看着他坐的出租车走远,她突然不想回家了。
她从未试过一夜不归,更别提是在别人家做客。可是哪怕明知不妥,罪恶感却自动退让到了一边。充斥她心头的昨晚那些火热的拥抱与亲吻,她需要一个不受任何打扰的独处,重温并享受那个陌生的全新体验。
她有些心虚地先给祁家打电话,保姆王姐接听,她告诉她,家里没人,赵老师和祁家骏都没回来。
她一再打祁家骏手机,问他在干什么。祁家骏声音嘶哑地告诉她,他和他妈妈仍然在公司,昨晚一晚上没睡,父母、叔叔、姑姑、小姨、姨夫在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今天一大早,爷爷居然也闻讯赶来,场面更加混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吵完。
任苒知道祁赵两家都亲戚众多,祁家骏的爷爷不怎么理公司事务了,但仍然是董事长,叔叔、姑姑都有数额不等的公司股份,小姨和姨夫也在公司任职。她想象得到,这一群人聚在一起争论时肯定火暴。她清楚感受到了祁家骏的困顿烦躁,只得安慰他:“阿骏,昨天祁家骢……”提到这个名字,她情不自禁顿了一下,“他说了不要祁家的钱,他妈妈也说马上给祁伯伯打电话啊。问题不是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吵?”
“可我爸爸觉得对不起他,更要出手帮他,我叔叔也在旁边帮腔,说祁家骢的天份惊人,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成大事。”祁家骏发出一个怪声,“言下之意,以后祁家说不定都得靠他,我妈当然更恼火了,扯到当年,就是他和我爷爷重男轻女,嫌她生了我姐姐后迟迟不肯再生,才促成了我爸爸在外面养情人跟私生子。”
这样的混乱让任苒听着便觉得头痛:“阿骏,由得他们吵好了,这事不是你能管的,你当耳旁风,不要去细听。”
“要不是看我妈妈为了我跟我姐坚持得可怜,我早甩手走了。小苒,不如你跟我私奔吧。”
任苒吓得瞪大眼睛,嗔怪地说:“又在说什么疯话?你中文是不是退化了,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就是你跟我一起逃走,远远离开这里,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生活。你不用理你爸爸和他的情人,我不用理我的父母,还有家里这一堆麻烦事,多好。”
“阿骏,阿姨现在正伤心,你姐姐又远在国外,你哪能嫌麻烦?”
“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们得面对他们混乱的生活。他们谁爱和谁结婚,谁爱把财产给谁,只要不烦我们就好。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生活得简简单单的,再也不用被迫掺合他们那些莫名其妙的破事了。”
“阿骏,你这只能叫离家出走,哪好叫私奔?”
“离家出走是只我一个人啊。我想带上你,小苒,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好吗?”他带着几分开玩笑地口气,却又有几分让任苒不安的认真。
任苒哭笑不得:“你在外面抽只烟,冷静一下再进去,别胡说八道了。”
“嘿,你总当我是胡说,其实我真想这么干啊。”
“要不是这些事烦心,你夜夜笙歌得开心着呢,还私奔、生活简单,”任苒不客气地说,“你哪是能过简单单调生活的人。拉倒吧。”
“真被你看死了,我去过一次澳洲看姐姐,她那里的生活倒真是简单到了极致,可惜也单调得要命,能闷死我。”祁家骏发泄够了,苦笑一声,“算了,我进去了,你别闷在家里,还是跟同学一块玩玩。我看他们总归会吵累的。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出去玩。”
放下手机,任苒带着肿胀的嘴唇与脖子上被衣服遮挡的吻痕,进了Z大。暑期的校园,只间或有几个师生往来,校工在清扫地面的树叶落叶,雨后空气新鲜,头顶是小鸟啁啾鸣叫唱合,景象一派安宁。
她家就住在Z大后面,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时常带她来从后门进来散步。爸爸在这里工作后,她来得更多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她妈妈一样,认为她高中毕业后,理所当然会上Z大。
可是生活中永远有意外的改变。
她失去了母亲,去了外地读书。
再次走这个校园中,她并不想感怀与一个大学的错失,而是品味着刚刚体验到的爱情,刚刚分开的那个男人。
她从来不贪心,而且她毕竟对男女之间更亲密的接触没有直观的认识,更谈不上渴望。
她看重的是亲密感。
母亲去世后,又与父亲再不往来,像她这样从小在关爱与亲密中长大的女孩子,再怎么倔强,悲伤和愤怒充满胸臆,心底也隐隐留下了一个空洞。
在整晚躺在一个男人怀中,享受他充满克制意味的爱抚与拥抱,早上看着他的面孔醒来以后,她想,她不可能再要求更多。
她觉得,至少现在来讲,已经足够了。
任苒神思恍惚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在偌大的校园走了整整一圈,回到了Z大后面的街上。
这条街上有很多风格名异的旧式房子,有些已经改建成了画廊、酒吧、家庭旅馆和咖啡馆,只有少数还保持着原样。相形之下,任家的房子并不特别,这两年没人居住,满院落叶,多少带上了颓态。
上次任苒只匆匆看了一眼,生怕进去后会更想念母亲,触动心底的伤痛,便在祁家骏的劝说下离开了。
今天她却想就在这里坐坐,好好想想心事,甚至跟冥冥中的母亲对话,诉说不可能对任何人言说的心事。
她站到自己家院子前,取出随身带的钥匙,却意外发现院门竟然没上锁,只虚虚插着,不禁一惊,一边努力回想是不是上次走得匆忙忘了锁,一边走了进去。
她抬头一看,二楼的朝南主卧的窗子开着,她可以清楚看到浅咖啡色的窗纱正随风拂动,她再度怔住。
她可以确定,上次走时明明关好了所有门窗。如果疏忽了,那昨天的狂风暴雨想必会把房间糟蹋得不像样子,一想到母亲的卧室会被破坏掉,她的心狂跳起来,慌忙穿过院子,伸手一推屋门,门应手而开,她呆住了:她肯定不会忘了锁门就走掉。
难道家里进了贼?贼会光顾一个两年没住人的房子,而且在白天还滞留不去吗?她不确定地走进去,先看楼下的房间,没有任何异状,再轻轻上楼,手心里沁出冷汗,一步步走近主卧。
房门开着,一个女人苗条的身形半跪在老式衣柜前,手边放着一大叠文件,似乎正在细心翻找着什么。
是季方平。
第十一章 下
任苒只觉得血液上涌,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季方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她,有些诧异,却保持着镇定。
“你好,小苒。”
“你怎么敢进我妈妈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请镇定,小苒,你父亲还在北京开会,他收到消息,据说市政规划这条路会整体拆迁,他特意托我来收拾旧时的资料,准备联络其他业主,在政协会议上做一个提案,说服政府保留这里的建筑。”
任苒根本不理睬她的解释:“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放下来,滚出我家。”
季方平无可奈何地放下文件,站起了身,皱眉说道:“任苒,我们不妨用理性的态度来对待彼此,坐下来理智地交谈。不要这么开口就是谩骂,动不动就歇斯底里,根本没什么意义。”
“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的生活都有一部分要重合了,承认现实,找出你我都认为合理的相处方式不是更好一些吗?”
“那是你的想法,我不可能让你跟我的生活发生任何联系。”
“任苒,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需要来央求你同意我跟你父亲继续来往吧?”季方平的耐心也用尽了,冷笑道。
“你多虑了,我没天真到那一步。既然你们已经背着我妈妈苟且了这么多年,那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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