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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山月不知心底事(出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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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有我的苦衷,你就当什么都看不见,就此放过吧。” 
向远点头,“我是不该多管闲事。可你觉得你这个时候去堵枪眼是有意义的吗,你扛得了多久?” 
他低垂着眼不语,再看着向远的时候已是一脸的坦然,“向远,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凡是先想有没有意义,我不可以。” 
“理由。”向远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就像他的人,向远记起那洒在四野无人处的月光,微微的一点亮,徒劳的,却是善良而悲悯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她拿过了他手里一直没有喝过的茶,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如果你只有这杯水,那么你就自己喝了吧,如果你有一桶,才不妨分给你认为最重要的人,当然,如果你有一整条江河,大可以惠济苍生。但是骞泽,你有办法兼顾到身边所有的人吗?我们大多数人都只有这一杯水而已,就算比一杯多一点,你一滴不喝,又能解多少人的渴?你阿姨……你爸爸,叶灵,甚至你那个叔叔,他们喝完了自己的,再分到你的那一点,最后该渴死的还得渴死。” 
叶骞泽把那杯茶徐徐倾倒在地板上,“你要我在我爱着的人面前守着这杯水独善其身,我做不到,不如一起渴死。” 
向远看着顷刻流泻一空的杯,“原来我不懂爱。” 
叶秉林的病床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叶昀买水回来后,叶骞泽让他们回去休息,自己独自守着未醒的父亲。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叶昀看着向远一直拿住他新买的水没有开启,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向远姐,你不想喝?” 
向远问他,“如果你只有这瓶水你会怎么办。” 
叶昀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办,我当然是给你。” 
他看见向远翻了个白眼,笑道,“怎么,新的心理测试?我以为只有我们班上的女生喜欢玩。” 
“谁会跟你这死心眼的孩子玩?” 
三天后,叶秉林自昏迷中苏醒,一周后方神志清明,但手脚依旧不能动弹。向远下班后去探望,他很艰难地才用视线寻找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出了一句话:“向远,回来帮我。” 
向远回永凯请辞,沈居安说,“有意思,我一周前升你的职,你一周后给我辞呈,也算开了个先例。算了,做不成同事,说不定还可以做对手。” 
向远感激他没有为难,至于他的玩笑话,也是一笑了之,永凯是房地产起家的大公司,江源却是做建材的生产企业,风牛马不相及。 
叶家就是一滩浑水,向远看出来了,可她欠着叶秉林的情,当初说过,只要他需要,一句话,她就会回来。这个情迟早要还,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样快。她并不欣赏救世主,所以劝骞泽凡事量力而为,把自己保存好,才有资格兼顾他人,可世事总爱捉弄人,像她这样清楚地独善其身,偏偏一再地救火,那么,说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他,是否真的能够如愿?她不知道。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宝瓶 
有一段时间,叶昀想着法子锲而不舍地追问向远一个问题:什么是所罗门王的宝瓶。向远起初含糊其辞,“想知道吗,上图书馆看书去,嗯,警院的图书馆里应该也是有童话寓言书吧。” 
谁知道他却较上了真,“我看过书了,我问的是我哥跟你老说起这个的意思。” 
向远烦不过他几次三番地在耳边嗡嗡嗡地吵,就说,“我未必非得每件事情都得告诉你吧。” 
叶昀竟为了这句话生了很长时间的闷气。他顺利考上本省的警院后,就从家里搬去住校,学校军事化管理,严格得自由活动的时间比高中时候还少,他连续几周不跟向远联系,却发现只有自己平添苦恼,她依旧忙忙碌碌地仿若浑然不觉。再见面的时候,他借故去江源的办公楼闲逛,“顺便”走到向远的办公室,看着埋首在笔记本电脑前的她,他怏怏地说,“一个多月没见你,你手头上的事怎么就没减一些?” 
向远漫不经心地答:“一个月,有那么久吗?” 
叶昀只得放弃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在她办公桌对面不断转动着自己在转椅上的身体,“是秘密吗,告诉我就那么难?” 
向远消化了很久才意识到他话里所指,其实所谓“所罗门的宝瓶”谈不上什么秘密,她之所以避而不谈,只是觉得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可她没有想到叶昀会对这看似很小的一件事耿耿于怀。 
“看过伊索寓言吧。”她耐着性子停下手里的工作回答他,“一个山里的孩子在水潭捞到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瓷瓶子,瓶口被紧紧封住了,他费了很大的气力也打不开,反正也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瓶子,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他正打算把它仍回水底,想不到瓶子像有生命一样地震动了起来,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央求他,‘求求你打开瓶子,放我出去’。” 
向远看着听得聚精会神的叶昀,有些忍俊不住,这孩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叶昀却催促她,“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啊,他把瓶子打开了没有?” 
向远托着腮,“你为什么急着问他有没有打开瓶子,却不担心瓶子里的是不是怪物呢?那个孩子就觉得瓶子里急切想出来的不是个好东西,他害怕了,更不敢打开瓶子,恨不得将它沉到湖里更深的地方。瓶子着急了,便对他说‘我是一诞生就被封在这瓶子里的魂灵,已经睡在水底无数年,你是第一个捞到我的人,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想办法让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就会给你很多很多的宝贝和财富。’可那捡到瓶子的孩子是个纯朴的人,他说,他不需要宝贝和财富。‘那你总有愿望吧,我可以让你实现你的三个愿望,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你度过难关。’” 
“他答应了是吗?”叶昀问。 
“是的,他心动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心想,如果真的有三个愿望,不但可以帮助他自己,说不定还能帮助他身边的人。于是它对瓶子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没有需要实现的愿望,这样吧,我把你带在身边,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就来帮助我,只要三个愿望用完,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放出来的。” 
“瓶子答应了吗?” 
“它没有选择。”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是说三个愿望用完了之后。” 
“我也不知道。好了,故事说完了,满意了吗。” 
叶昀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懵懂的小男孩,他思索着这个似是而非的故事,哪里是什么伊索寓言,倒是像他在书上看过的“农夫和魔鬼瓶的故事”跟“阿拉丁神灯”的混合体。他努力想找到向远赋予这个故事背后的意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故事不好听?”向远笑着打趣他的一脸认真。 
叶昀挠了挠头,“你知道的,很少人给我讲故事。” 
“去你哥办公室逛逛吧,他在五楼,早先时候还打电话过来,说中午带你去吃饭,现在也快下班了,你见到他帮我说一声,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已经定了盒饭。”该说的都说了,上班时间,向远开始逐客。 
叶昀慢腾腾地站起来,双手支在向远的办公桌上问道,“你就是那个故事里的那个瓶子,我哥是捡瓶子的人对不对?” 
“说你傻你还真傻到底了,故事也能当真?去吧去吧。”向远匆匆朝他挥了挥手。 
“可为什么瓶子一定是我哥捡到的?”他被她用桌上的签字笔敲痛了手,依旧不依不饶。 
向远半真半假地打发他,“因为我小的时候,十岁吧,有一次溺水,被你老哥捞了上来。” 
“我不信!”叶昀断然拒绝接受这套说辞,“谁不知道你水性好得不得了,我哥是半个旱鸭子,你救他还差不多。” 
“没听说过‘善泳者溺’?说实话,我就抽筋过那一回……怎么,还是不信?没办法,你那时候还被背在你妈背上,想让你做个见证也是不行的。” 
刚说完电话铃声响起,向远接起,笑着说了句,“还在呢。”然后又“嗯”了几声,放下电话。“你哥打电话找你来了,好不容易见你来公司一次,听说差不多大半个月没回家吃饭了啊,学校真这么好玩?” 
“向远姐,说真的,那个故事……” 
向远“啧”了一声,“还没完没了啦。” 
他见她沉下脸来,也不敢再缠,只飞快地补了句,“我就是觉得吧,其实那瓶子里的东西很可怜的,它被封住沉在水里那么久,一定很想出来。可那捡瓶子的人光想着瓶子能帮助自己和身边的人实现愿望,却没打算立刻把它放出来,你说他是个善良的人,可他没想过瓶子的愿望,这不也是一种自私?” 
叶昀说完,见向远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他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呐呐地说,“我说的是捡瓶子的人,不是说我哥。我先上楼去了。” 
向远听着他合上门,把手里的笔丢到一边,撑住了头。 
他懂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个十岁的女孩猛吸一口气,一个人在秋日的午后扎进冰冷的潭水里,憋到下一秒肺就要炸开。她看着头顶上漂浮的枯叶越来越远,新的一片叶子掉落在水面上,只有涟漪,没有声音,四周越来越安静……终于听不到哭泣,听不到让她痛恨的哀婉的二胡声。妈妈死了,她失去了生命中第一个至亲的人,然而那时还意识不到这只是个开始。她只想永远潜在水底,一片死寂中,妈妈的呼唤忽远忽近,她动了动,可有双无形的手再把她往下拽,屏住的呼吸还是松懈,冰凉蔓延进五脏六腑,她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水面上的太阳……当她呛着水,忍受肺里火辣辣的疼痛被午后的阳光射得无法睁眼的时候,才听到了身边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咳嗽声,是他――叶骞泽一身是水地跌坐在她身边,全身尽湿,狼狈不堪。水从她的头发中串串滴落,她在满脸的水珠中无声地哭泣,他沉默地去擦她的眼泪。她只在过他一个人面前哭泣,虽然他说他拭的是她脸上的水。 
叶昀问,那个人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向远也问过自己,然而答案是:只有他。他注定在恰当的时候捡起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瓶子,而她甘愿承诺他三个愿望。或许现在她已经让自己相信,他命定的那个人不是她,然而却没有办法在他无助的时候作壁上观。至于故事的结局――当所有的愿望耗尽,等待他们的会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她看了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七分钟,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叶昀的到来已经打乱了她预期的工作安排,正待收心,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悄然推开,那个不速之客探进来半个身子,问道:“向远姐,你说过我考上警院就送我一样东西,我可不可以也不要东西,换一个愿望?我不贪心,只要一个……” 
那剩下的半截话和探进来的身子在她扔出的文件夹飞至之前消失于门背后。去它的愿望,进入江源三个月,安静一会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第二十九章 

下班时间刚过几分钟,敲门声中,向远头也不抬地就是一句,“叶昀,给我滚。” 
她在办公室里很少关门,一旦关门则意味着“请勿打扰”,跟江源的人共事不久,但与大多数人还是能达成这个共识的,如此锲而不舍的不识趣,实在除了叶昀之外没有第三人。 
“怎么了,火气那么大?”叶骞泽挽着外套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向远单手撑着头笑,“我还以为是叶昀那烦人精,以后可不能再让他来了,当我办公室儿童游乐园似的,一早上什么事都没干成。” 
叶骞泽虚指了下门外的过道,“在外面等着呢,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了,让我来叫你。走吧,一起到楼下吃饭。” 
“不了,过一段时间可能要出差,很多事情还没有理清,我的盒饭马上就到了。” 
“饭总是要吃的……” 
“你看我像是客气吗,我对吃不讲究,上楼下楼地耗工夫。” 
叶骞泽无奈,正好叶昀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哥,我刚才在电梯间看到二叔,要不要叫他一起?” 
“他很忙的,不用了。”叶骞泽对弟弟笑了笑,说道。 
“那向远姐……”叶昀难得来一趟,仍未放弃说服向远同去吃饭。 
向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帮我把门带上行吗,谢谢。” 
她听着他们的脚步渐远,却仍可以清晰地辨别出这兄弟俩的足音,轻捷的那个是叶昀,沉稳而却显踌躇的是叶骞泽,她甚至能听出叶秉文走路的声音,跟他给人倨傲而目中无人的感觉不同,他的脚步落地极轻,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就像他大多数时候打量她的眼光,掂量的、戒备的,甚至还有一丝轻蔑。 
向远发现自己在盒饭到达之前一直无意识地把玩着铭刻有“江源”logo的纸镇,简洁的圆饼状物体,没有选用青铜和水晶等常用的纸镇材质,而是纯不锈钢铸造,上面铭刻着企业的六字方针“优质 诚信 责任”,下方是主要产品的简介。这些内容她看过不下十次,闭上眼也了然于心。 
叶秉林给她在江源的第一个职位并不显赫,市场部西南区销售经理,说得明白点,其实就是个体面一些的区域业务员。向远明白叶叔叔的苦心,她年轻,初来乍到,起点不宜太高,低一些的台阶反而好起步。她的前任已于半年前跳槽,据说西南的市场前景并不被看好。 
向远甫接过这个摊子,并没有急于大展拳脚,就连叶秉文也为她这个董事长请来的亲兵到来之后的沉寂和不作为而感到狐疑不已。事实上,她不妄言,不擅动,却用了很长的时间用眼睛去看,用心去记一些事情,这包括翻阅了江源大量的档案记录、管理制度和市场资料,记住了大部分办公楼和生产车间主要负责人的姓名、职务和大致的喜好,和前台的小妹妹还有微机室的帅哥都聊上了天,更重要的是,她花费了相当大的精力尽可能地去熟悉江源的产品特点、生产流程的工艺规程。虽说世间的事情,有心去做,万法同宗,可她毕竟从未涉足过建材类的制造业,疑以叩实;察而后动,方是她做事的原则。 
江源的前身是XX省标准件制造厂,原先为G大在七十年代末兴建的一个集体所有制小加工厂,生产一些螺栓和简单金具,其存在的意义半是为给G大机电学院的学生创造一个实践场所,半是利用学校技术、设备的人员的先天资源承揽一些加工任务,为教职工谋些福利,也解决一些教工家属的就业问题,挂职担任工厂负责人的一直都是学校的在职教授。 
在叶秉林接手之前,这个小加工厂一直都徘徊在保本和赔钱的边缘,不过是为了教学所用一直维系存在,作为机械系副主任的叶秉林在学校的委派下成了它的第三任兼职厂长。也许正是投入到这个名不符实的企业中去之后,叶秉林才发现自己的才能也许并不局限在学术和讲台里,他尝试着改进了厂里的设备的工艺构造,四处奔走承揽任务,在百废待兴的八十年代中期,这简陋如儿戏般的小厂竟然在摇摇欲坠中屹立不倒,并且渐有发展壮大的趋势,别的不说,至少厂里上上下下一百多个工人的工资奖金不再依靠学校拨款,叶秉林的心思也一天比一天远离课堂,终于,他向学校提出以个人名义承包,继而与学校协商以个人独资形式买下了这个加工厂,并向院里递交了辞呈。 
当时学校给他开出的价码是四十五万,就为了这四十五万,叶秉林耗尽积蓄外,还向银行抵押了全家惟一值钱的房子,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叶太太也拿出了娘家的所有嫁妆倾力支持他。除了他们自家人,没有谁看好这书呆子对一个破工厂的疯狂行动,可偏偏就是这一次的疯狂,让改名“江源”后的标准件厂在二十年里从年销售额五万二千元的小厂,一跃成为年产量近十五万吨,产值逼近5个亿,拥有一千五百多员工,下辖标准件制造、建材用钢构件制造这两个分公司,一个全资的金具销售公司和控股投资公司的知名制造企业。 
江源在最辉煌的时期曾垄断了整个华南地区的工业用标准件螺栓的制造和销售,是南中国建材零配件最大的供货商之一,G市数得上的纳税大户。在这点上,向远敬佩叶秉林,他是个读书人出身的好商人,江源可以说是他一个人在前方冲锋陷阵闯下来的江山,然而她看过这几年的销售报表和市场对比情况分析,尽管她鄙薄叶秉文的为人,但却在某种程度在赞同叶秉文那天说的话,叶叔叔老了,时代不一样了,他依靠着原先那一套团结和绝对诚信的理念,依靠着高强度低利润的密集劳动方式,还有一成不变的市场运作模式,已经让江源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低谷,原本不堪一提的家庭作坊式小厂遍地开花,又几家竟有和江源齐头并进甚至超越江源的趋势。 
向远曾静下心来想过江源的问题在哪里,光是成本一项就让她吓了一跳,以螺栓为例,每吨的售价中,成本竟然高出私营小厂四成不止,究其原因,一是原材料采购途径太过“正大光明”,二是人力成本居高不下。 
江源以福利好著称,虽是私营厂家,竟有近2百人签订的是无固定期限合同,据说这帮工人是江源创业和兴起时期的元老,他们作为集体所有制时期的正式职工跟随江源直至现在,对企业发展功不可没,叶秉林承诺不会忘本,于是给了他们稳定的饭碗、高薪、住房,他们也许是为江源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好待遇却养懒了人,这帮人大多数并无太高的专业素质,却基本上都不事生产,居于管理岗位,易上难下,在企业中所得到的与后来招聘的普通合同工有天壤之别。叶秉林后来也意识到这样的用人制度也许是有问题的,所以一直在分配上尽量协调,以消弥内部的不平衡,这样的结果是江源员工的收入在整个工业开发区都是屈指可数的,这两年江源最大流动资金开支竟然不是购买设备以用作扩大再生产,而是兴建了四栋员工合资建房。 
都说经营之道,在于“开源节流”,江源之所以能存活至今,全赖近二十年的好信誉打下的良好市场基础,江源的产品,搁在哪里都是信得过的品牌。叶秉林为人爽朗,交际广泛,许多大的建筑企业老总都是他的朋友,可他太过耿直,始终难以接受信誉、质量和交情已经不是在大工程中中标的关键。江源的产品再好,好不过大型建筑企业自有建材供应系统的内部关系,好不过省内小厂的低价高回扣策略,更难以打通建材招标市场那看不见的条条门路。 
向远参与的第一次江源管理人员例会上,叶秉文就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江源从内到外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塌糊涂! 
当时叶秉林重病在床,清醒时嘱令由生产厂长提拔上来的李助理分管生产安全和质量,叶秉文照例掌管财务大权,兼管市场,而叶骞泽则暂负责行政和人事。叶骞泽虽在从商方面一直心不在焉,但他也是个明白人,江源的现状他心里有数,然而明白是一回事,被自己叔叔当着众人的面全盘否定了父亲的成绩又是另外一回事。向远坐在会议室很偏僻的角落,看着叶骞泽双唇紧闭,面容漠然地坐在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她知道他心里必定起伏难静,他的心越乱,手中的笔转得就越快。叶秉文的话虽刻薄,然而句句不假,更何况他的长辈身份,叶骞泽这个时候就算拍案而起,又有何意义。 
叶秉文说到从财务报表上呈现出来的应收账款催收不利和销售额锐减,直指市场部销售人员全无头脑。向远的顶头上司,那个学校教马哲出身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唯唯喏喏,汗流不止。会后他组织本部门各大区经理召开部门小会,苦苦商量对策以息上怒,要求总结不足,广泛借鉴。在座的区域经理各抒己见,泛泛而谈,轮到向远的时候,她只是说了句,“借鉴什么,借五十万去输牌?” 
叶秉林除了作为江源的财务总监外,另一个身份是公司控股的旗下一个投资公司――广利的董事长,关于那五十万,在江源早已不是秘密,私下议论纷纷的人多得是,但初来乍到,一直谨言慎行的向远漫不经心地一句话,还是吓得她的顶头上司在隆冬之即汗流如注。他隐约知道向远和叶家关系非浅,具体什么来路却不清楚,平时尚且客客气气,此时也不好作声,唯有瞪大了一双眼睛。 
半日不到,向远被“召唤”到总监大人的办公室。隔着厚重的办公桌,叶秉文坐在背光的角落朝她冷笑。 
“我以为你真的可以不动声色,原来不过如此。” 
向远客气回答,“哪里,我不过就事论事。”她想,江源的信息传播速度远比她想像中快啊。 
叶秉文的唇再度扬起一个弧度,“人最怕自视过高,你不认同我的作为,那你又能做什么,力挽狂澜?像女超人一样用正义的手段拯救江源于危难中?” 
“不,我是站在晚辈和后进的立场真心想向叶总你学习,听说全国建筑企业交流年会这个月底在昆明召开,叶总手中不是有一张厂家入场券,这一次打算准备多少赌资,说不定可以输回下半年的订单。” 
叶秉林不笑了,褪去笑容的那张脸依旧阴沉,他明明是长得好看的一个男人,可那神情,仿佛心中覆满喜阴厌光的青苔。生日那一夜的混乱如在他眼里闪回,他克制。 
“那好,不如我把这张券给你,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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