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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天下词-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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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

“结党、贪腐。”

没错,这两项所有的皇帝都痛恨。

“外邦、反贼作乱。”

这个更招皇帝不待见了。

“妖言、邪教、巫蛊……”林子晏一口气说了很多种,曦雨仔细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那……我再问你,”她又迟迟疑疑:“假如你是皇帝陛下,那么什么东西在你心里最重要?”

林子晏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答,而是沉思良久。

曦雨干脆反问了:“兵权?皇权?江山?子民?”

林子晏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什么?”

“若我是陛下,那么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定是皇室的存续。”林子晏语气肃穆而庄重:“兵权、江山、子民都很重要,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筑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这个天下,必须得姓‘嬴’。”

曦雨摒住了呼吸,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问题的核心:“那么,你觉得,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权握天下的家族分崩离析、血脉断绝?”

林子晏静静地:“很简单,圣人早就给出了答案,《论语·季氏》篇。”

曦雨喃喃:“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祸起萧墙!祸起萧墙!她心中有了一个隐秘的猜测,但一个字都不能对人说出口,即使那个人是林子晏。

天廷秘传

那隐秘的猜测被曦雨蒙在心里很长时间,直到几个月后才得到了证实。

雍徳十二年四月初十,被幽闭宗正寺先荫殿的渤海郡王被皇帝陛下赦出,重掌平沙城。

雍徳十二年四月十五日,宗正寺遣使上门求亲,被凤老夫人和曦展婉拒掉了,京师轰动。

接下来每个月的逢五日子,宗正寺都派人来求亲,全都被凤老夫人、曦展、茉莉三人轮番上阵挡了回去。曦雨看戏看得很欢乐,但也很是担心曦宁。曦宁却表现得很平静,对闺房外的事不闻不问,一心闷头绣花。

六月初四,曦宁乘马车去国师府请安,结果路上忽然起了大雷雨,驾车的小厮把马车停在大树下避雨,反而险遭雷电焦灼,幸而渤海郡王路过,救下了曦宁。

六月初五,一向因身体羸弱而深居简出的宗正副令安亲王爷亲至凤府提亲,凤老夫人和茉莉出来见了礼便退下了,曦展亲自招待。

六月盛暑,天气炎热。

茶点摆在九曲回廊间修建的玲珑小亭里,正对着池塘里大片大片的碧绿荷叶。此时还未到盛放的时候,一支支花苞嫩箭挺立着,但姿态婀娜,美丽多姿。

曦展虽不待见渤海郡王,但对安亲王倒是颇有好感。直系皇族们从小被严加管教,个个丰姿隽爽、学识满腹,安亲王因为病弱的原因,更添了一层温和,他又是今上唯一的皇兄,身份高贵,不容怠慢。

凤府的中庭修建得很有意趣,中间是大大的池塘,四周九曲回廊环绕,错综复杂的回廊间又攒起一座正对池塘的方形小亭子,亭角挂上了大大的铜铃铛,遮掩的薄纱被银钩挂起在亭柱上,匾额上是四个秀美的字:“荷风四面”。

“好一处所在。”安亲王赞赏地点点头。

“王爷请坐。”曦展伸手肃客:“小门小户,这一处不过凉爽些,怠慢王爷了。”

“你无须和我客气,还‘小门小户’,如此自谦,也太拘束了。”安亲王调笑两句,在亭中石桌旁坐下。原本的凉石椅早被挪走,换上来的是一抬躺椅,上面铺着簇新的锦缎,又加了一层细竹席,好让安亲王觉得舒适些。

“姜先生也请坐。”随侍在安亲王身边的中年文士弯身向曦展做个揖,退后两步在亭柱旁的石椅上坐下,捧着香盒的小药童立在他身边。

安亲王拿丝绢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才笑着指指小药童手里冒出凉丝丝香气的缕空盖嵌红宝石梅花小香盒:“我这病也折腾人,一年四季有痰、咳嗽,多少杏林国手开过方子,一个也没用,就姜先生拿白梅蕊配上了几样药材,制成香料烧着,我闻着还好受些。”

“此香不俗,”曦展细品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味道,香料生意他也是做的,自然能辨别出香的好坏:“想不到,姜先生不但精于医道,还是位调香高手。”

“大公子谬赞了,谁不知道凤氏的香料是全天下独一份儿,怎敢在大公子这样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姜先生在椅上微微弯腰。

曦展一笑,不再寒暄客气,伸手向桌上:“王爷和姜先生不嫌弃,还请用些茶点。”

“我喝不得浓茶。”安亲王揭了杯盖瞧一眼,便笑着推开:“且把你们府里的柚子茶煮一壶来,听说许多夫人都赞不绝口呢。”

曦展面色不变,向立在回廊上伺候的人一招手,马上有人进亭来,将那壶茶撤了下去。

“贵府的风水真是灵秀,不但出来的人是挑尖儿的,连这一池子荷叶都比别的府上翠绿。”安亲王轻拈了一片糕点放入口中细品,惬意地眯起眼睛,像一只优雅又懒洋洋的大猫。

来了。曦展表情、眼神都丝毫不变:“王爷抬举。天下风水最好的地方,自然是这京都,皇家贵气威重,平常人家绝承受不起。”

“这京城里住了不知多少户平常人家呢!”安亲王似是没听出曦展话中的意思,笑容依旧温和。

曦展在心中暗暗提防,这位虽说宿疾在身,但究竟是宫廷里长大出来的,到底小看不得。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安亲王却突然止住:“行了,玩这么一会儿心眼子,我也觉得累,曦展你也不是好对付的,偏我接下了这差事,少不得要尽心。你只给我个准信儿。”

凤曦展毫不犹豫:“王爷恕罪,臣该死,要辜负天家的厚爱了。”

安亲王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我也猜得出来,你就这一个妹妹,又不缺什么荣华富贵,自然舍不得。昨日子琮从我府里回去,正巧碰见令妹遇险,凤小姐今日可好些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曦展依旧不动如山:“多谢王爷挂心,舍妹只是小伤,已好多了。”

安亲王深深嗅了一口药香:“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懒得再劝,只是往后少不得来打扰。”

曦展眉头抽了抽。

安亲王仿若无事般:“不如来清谈一番,享用眼前一片美景。这亭子的名字取得甚妙,‘荷风四面’,是哪位名家手笔?”

“家中幼妹顽皮,让王爷见笑了。”

“原来是凤小妹所取,不愧是大才子宗清元之女。倒也可见你一片爱妹之心。”安亲王调笑两句,倚在躺椅上,把目光投向眼前的一片荷塘,只见风翻碧玉,花苞嫩箭亭亭而动,一只蜻蜓点水而来,前足轻轻搭在一片半含半开的荷花瓣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安亲王不禁曼吟。

“王爷好诗。”亭外一个悦耳的女声赞叹,一位娉娉婷婷的佳人手里托着茶盘,自九曲回廊上缓缓行来。

“给您请安。”曦雨先给安亲王行礼。

“请起。”安亲王伸手示意。

“先生好。”曦雨再向石椅上端坐的姜先生问好。

“小姐客气。”姜先生亦站起回了礼。

“哥哥。”向曦展微微一肃。

“怎么不懂规矩?”曦展责备,话中却带着明显的宠爱。

“人家有点好奇,安亲王爷深居简出,很是神秘呢!”曦雨撒娇。

“胡闹!”曦展沉下脸:“还不行了礼退下?让祖母知道,定要罚你。”

“是。”曦雨又向众人行礼,退下去了。

曦雨不紧不慢地啜着茶水,心里却一片大震荡——怎么可能!“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句诗,是她在梦中呢喃出来,今天,她又从安亲王口中听到;那位云淡风轻的姜先生,站起答礼的声音,分明和那晚施法的红衣人声音有八分相像;而捧香盒的小厮,右手背上明明白白有一个蜻蜓状的伤痕。

今日龙眼忽然躁动不安,而府中唯一的异状就是安亲王进府了。借着送茶去看个究竟,谁知这么明显的结果就毫无遮掩地出现在面前。术士的法力通过血统传承,皇室并不是术力世家,安亲王爷可以排除出去;姜先生在京都贵族间颇有声名,医术卓绝,出身清白,从先皇在位时就服侍安亲王汤药;捧香盒的小厮身量尚小,形容稚嫩,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功力来支持法术的需要。

事已至此,一片扑朔迷离。

这天晚上,曦雨的睡梦又被人侵入。

她意识到有人进入自己的梦里时,已是迟了。

脚下是温润平滑的青金石方砖,身侧的仙鹤炉燃起袅袅御香,这一方殿阁不似乾阳殿那么冰冷威严,倒显得雅致而舒适。

四下无人。

脚踏在青金石方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长长的月白纱裙落在地上,□的纤小脚趾试探地从白纱间探出,向前小小迈了一步。

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冰冷,反而触感温润。

她身上是睡觉时的装束,肩膀和手臂未有寸缕,抹胸式的长纱裙逶迤垂地。宽大的紫檀书桌上散乱着笔墨纸砚,几架书籍的冷墨香气混入龙涎香中,这种气味仿佛可以摄人心魄。

最初的慌乱过后,曦雨安宁下来,长裙迤逦,游荡至书架后,浓重的书香让她安心。书脊被人细心地包起,写上了名称:《影谈》、《四海志》、《史料稽考》…… 都是些传世孤本,无价之宝。

几架子孤本自成了一个天地,将她围在当中,她放任自己徜徉在这里,任由这不真实的感觉和香味侵袭。

书架对面的锦榻上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卿先将自己的衣饰打理整齐,再来回话。”

对面空无一人的锦榻上,此刻已出现了盘膝而坐的人形。原本带着一丝飘渺不实之感的殿阁立刻沉静庄重起来,那个人影盘膝坐在榻上,脊背挺得笔直,玄黑色的斜襟袍子严束,下摆从他膝上搭下来,上面绣的一幅云龙隐现静静垂落。

皇帝陛下双手微微交握,双目微阖,气定神闲。

曦雨躲在书架后,衣衫不整,怯怯地从缝隙里窥视。

她定一定神,隔着几重书架下拜:“陛下万岁,请恕臣女君前失仪。”

皇帝淡淡一摆手,依旧双目微合:“是朕唐突了。卿且先整装,屏风后有衣饰。”说罢,他的双目完全合上。

纤细小巧的脚趾先试探性地探出,点了点地面。

榻上之人不动如山。

曦雨咬咬牙,灵巧地闪身,如一阵清风,掠过皇帝陛下的面前,躲入屏风后面。

皇帝陛下依然沉静地阖着双目,唯有膝上垂下的云龙隐现微微拂动。

曦雨在屏风后快速地整装,这里虽然是梦境,但感觉和真实一模一样——屏风后放着全套的宫装,丝绸摩擦在肌肤上,触感鲜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整装过,重新向天子施礼。

“免礼。”雍德帝叫她起身:“此地是朕读书闲散的内殿,除龙椅龙榻外不设坐席,卿且站着吧。”

“是,陛下。”曦雨稳稳心绪,低眉顺目,恭谨地站立。

“今日之事,朕已全盘知晓,卿做得很好。”皇帝开口赞许。

“陛下谬赞。”曦雨暗暗紧张。

“在梦境之中召见,是为告知你‘名咒’一事。朕身边服侍的人众多,以此法才可使秘不外泄。”

曦雨“噗通”一声重新跪下:“陛下,臣女虽孤陋寡闻,也知‘名咒’是皇家秘事。法不传六耳,臣女不敢得闻!”

“怎么?卿管不住自己的嘴么?还是卿在暗示朕,涂山氏不值得信任,凤家……也不值得信任?”皇帝的话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曦雨冷汗涔涔,几乎要忍不住发抖。

“所谓‘名咒’,以名与字为媒的咒杀之术。将要杀之人的名和字以术力刻于至阳至净的温玉璧之上,以极阴煞极污秽之物做祭。二气相冲,自然产生杀气。”

“名咒耗费术力极大,非血脉纯净、家世深厚的术士不能施展。即使如此,一名术士一生也只能施一次名咒。”

“世间术法,施动时必然引动灵气,是以有种种异象、感应;而名咒发出,则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

“皇家祖训,历代皇帝,必于山陵崩之前将皇室所有直系男丁的名与字刻于温玉璧之上,以备不测。施术之人,正是国师。卿明白了吗?”

曦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骇和害怕,轻轻颤抖起来。

皇帝陛下纡尊降贵的入梦之后,一切似乎都明朗起来。

“阿篱真是个绝世奇才,只可惜了她的血脉不够浓厚,否则……”涂山兰摇着头,痛惜不已。

“不错……”凤老夫人眼里有薄薄的泪光,眼神幽远,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和幼小的涂山郡君相处的日子。那时她风华正茂,才貌双全,是国师府的嫡长女,集众人的宠爱于一身。她依稀记得,当日自己与涂山兰共同详解名咒,一旁午寐的小女孩才有多大?四岁?三岁?也只有那一次年少轻狂,将名咒说出了口,才让涂山郡君得知了这一绝密。

“老天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曦雨怔怔的,想起笑容温雅,一举一动都可以当做大家闺秀教科书的表姨妈,心中的滋味难以名表。

先天的血缘,后天的修炼,二者对术士来说缺一不可。涂山篱是一个天才中的天才,名咒的原理简单,但施咒的过程复杂无比。她仅仅知道原理,就从中推断引申出了具体的步骤,虽然施出的咒术仍有偏差,但足可以被载入术士们的历史。她的死,不是因为施咒出了差错,而是因为她没有足够浓厚的血缘来支撑完整个过程,虽然她的目的达到了,但代价也是这么的沉重。

术士家族代代联姻的对象都优先考虑术士家族,国师府涂山氏更是如此。

涂山郡君,她的祖母是一位普通的青楼女子,她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通房丫鬟,单薄的血统,最终置她于死地。

绝世的名花,生长在贫瘠的土壤中,最后无可奈何地凋零。

“阿篱自己也明白,她先天实在不足,所以才想接一位带着涂山氏血统的子嗣过去,借助她的血,才能成功刻画名咒。她一生多舛,这次倒好运气,曦展和宁儿都隔了一代,是旁系;只有阿雨你,是有邰氏的直系,又是嫡长……她设计取了你的血,才成功发动了名咒。只是她虽然知道原理,但毕竟不懂细处,所以才让瑞公子受了那么多罪。名咒杀人,一向无声无息,死者一夜之间暴毙,没有任何踪迹可循。她做这一回法必定有破绽,京城内厉害的术士,必定都有感应,才有人想探出名咒的奥秘。”凤老夫人黯然。

曦雨点点头,名咒是皇室和国师府共同保守的秘密,是术士界的最大禁忌。所有的术士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咒术的存在,可杀人于无形之中,无数人垂涎着这个功法,却无人能从皇权和涂山氏的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千载不遇的机会,怎不让人趋之若鹜?

“本以为阿篱对瑞公子下的是疫咒,谁知是名咒……”涂山兰脸色疲惫:“阿雨,你自己千万要小心,绝不可大意。”

“明白,不过……这次,陛下会出手相助的吧?”曦雨冷静的问。

“自然。”涂山兰点点头。

“那就这样了,不要让宁姐姐知道。”曦雨明快而坚决地一锤定音。

“这都TMD是什么破事儿!”曦雨愣着坐了半天,突然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国骂”。

“姑娘!”似月虽然一向沉默淡定,此刻也不由得一惊:“姑娘是公府千金,大家闺秀……怎么可以说这样……这样不规矩的话?”

曦雨仍旧咬牙切齿:“凭什么金龙鱼家族干的破事儿,就得让我们来收拾残局?就为了防那不知道何年何月会发生的‘祸起萧墙’,值得动用名咒吗?还随便侵入本姑娘的梦,去死去死去死!”

大骂了一通之后,曦雨彻底泄气:就算皇室不用,“名咒”这种东西还是存在啊……而且如果没有皇室的保护,涂山氏未必能守住名咒的秘密。现在天下术士都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名咒,此事归根究底,还是表姨妈引起的,而如今最引人怀疑的,自然就是她凤曦雨。唉,就算现在她跳出去大喊一万遍“我不知道名咒是怎么施展的”,估计也没人肯相信吧?还是少骂两句金龙鱼吧,毕竟接下来的一段艰难,还要靠人家支援呢。

曦雨颓然趴在桌子上——果然,《天廷秘传》不是那么好听的,名咒什么的,最讨厌了!

“名咒”卷完

年终小番外

这是一个梦。

对,这只是一个梦。他在心中如此提醒自己。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不再听主人的使唤?

为什么浓重的龙涎香和墨香也遮掩不了那一缕淡淡浮动?

他隐身在龙榻上,静待那一刻的到来。这一次的入梦不能倚靠国师来施法,他身边随侍的术士姜宁,以一炉龙涎香为梦引,引他来到她的梦中。

他是九五至尊,是人间天子,紫微帝星在他头上熠熠闪耀,龙气缠绕,使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凭自己的心意改变她梦中的景象。

皇帝陛下丝毫没有客气,将她梦中的小桥流水变幻成自己最熟悉喜爱的一方殿阁。

她的意识和这个被篡改了的梦相互重合感应,需要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于是,在这个奇妙的时间差里,她看不到不请自来的客人,径自游荡在梦境中。

圆润的肩头,削瘦的臂膀,精巧的锁骨,纱裙曳地,而她在纱裙里若隐若现。

隐藏在空气中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目光如火舌一样燎着无知无觉的少女。

她探出指尖,他想将那葱根一样的手指握在掌中;

她伸出手臂,他想抚摩那藕节般的手臂上每一寸肌肤;

她垂下螓首,他想沿着那天鹅般颈项弯出的弧度亲吻;

她微微含胸,他想扯下那袭睡裙,一览渴望已久的美景。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书架如笼子一样,圈住里面甜美的小兽,而他在外面,好整以暇又带着至烈的欲望欣赏。

她在里面蹁跹滑动,透过书架的缝隙,如惊鸿一瞥般在他的眼底引下一个个优美的剪影姿态。

衣角首先在空气中显现出来,他在那一瞬间将瞳孔中的火焰全数收回,以一种庄肃威严的姿态,呈现在她的面前。

皇帝陛下的眼睛安然的阖着。此刻他的心一半是极寒的冰,一半是跃动的火。纱裙掠过他面前,带起一阵微风,轻送来暗香浮动。

他丝毫未动,空气中却响起“嗤”的一声,极细微,几可以被忽略。

她在屏风后换装,身体的曲线完全映在屏风上,自己却无知无觉。

屏风外的皇帝陛下依然闭着双目,盘膝端坐。

她忐忑不安,而他正在被她完全无意识地放到了油锅里,翻过来覆过去地慢慢煎。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占了上风,而把两人间的主导地位拱手让了出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曾经从无数人口中听到过这句话,但从没有一次,如此地悦耳,如此地让他感到愉悦和满足——虽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埋藏的恐惧,但这无伤大雅,并不能使他的愉悦减少一分一毫。

在她面前,他想拥有绝对的权威,然而他也并不希望她过于害怕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冷然的表情。所幸,皇家严苛的教育让他仍旧能够不动如山。

皇帝陛下以一种可以称之为“闲适”的语气道出了皇室秘辛。

这个小女孩聪明绝顶,但她比一头山林中的小鹿还要小心翼翼。她深深地敬畏着皇权,并且深深热爱着自己的家族。只要抓住了这个软肋,一句话便可以制服她。皇帝对这样的手段和把戏得心应手。

不过,当她跪伏在地,他心中却陡然涌起了不舍和可怕的、凌虐的欲望。他怜爱她,可同时又想要折磨她。

皇帝陛下静静地垂下眼睛,如波涛渊停,峰峦岳峙。

猎物恭敬地伏在地上,并因恐惧而微微颤抖;这聪明的小东西毕竟还太稚嫩,紧张之下丝毫没有察觉到,龙榻上端坐之人内心的汹涌。

皇帝陛下永远知道孰轻孰重,他按照原先的计划说出了该说的事情,然后毫不留恋地退出了她的梦境。

他想要的,总会都拿到手。

她和他同时从梦境中醒来,她急匆匆地披衣去找人商量,他则伸手到衣衫内上下摩擦,半晌方仰头出了一口长气,将衣内裹着那物的一块纱料拿出来,那块衣角,尚带着暗香浮动。

她和长辈细细讨论的时候,他命人换下汗湿的床褥,随手披衣向汤池行去,任由女官们一阵慌乱。

她苦恼困窘的时候,他将自己浸入浴泉中,内侍恭谨地服侍在池边,将玉盘中的冷甜酒高举过顶。

她终于决定怎么应对的时候,他再次用那块衣角裹住自己,仰头,即使在这一刻,他仍旧冷肃而威严。

两个人,完全不同的两种思维和生活。

即使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单方面的意愿也无法让他们有完美的交集。

南辕北辙,夏虫不可语冰。

番外下篇的分割线·N久以后

她第一次走进淇奥殿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欢欢喜喜、心无旁骛地直奔那几架子孤本。

皇帝陛下在紫檀书桌前坐下,按照往常的习惯,提起御笔,蘸饱了朱砂,开始批阅各色奏折。以往,每当他批折子的时候,淇奥殿里里外外,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夏天时连蝉和蝈蝈、蛐蛐也被太监们粘出来处理掉了。然而从这一天开始,一切都不再和往常一样。

书架后面不断有声音传出。

“⊙o⊙哇,这个皇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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