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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天下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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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贞皇后的丧礼过后,他满十六岁,该出宫建府。

出宫前一晚父皇赐宴,他喝了一晚蘑菇汤,顿时人事不省。待醒来时,人已经在新造好的大皇子府里了。从此,他缠绵病榻。

“他才六岁,生母早逝……你母亲在宫内十几年经营……安儿,朕只能委屈你了。”

嫡皇子被册为皇太子,养在申妃宫中,皇帝似是沉浸在孝贞皇后逝去的悲痛里,对他不闻不问。人们悄悄地传着说皇太子绝对活不到成年,他冷笑,怎么可能?父皇只是想让皇太子像他刚学会走路时那样,摔倒了再自己爬起来。

父皇遇刺,急诏皇室直系成员入宫。将所有的大事都交代完后,父皇留下了他,赐了一碗蘑菇汤。

他一闭眼,端起来一口灌下,却看见似釉非釉似玉非玉的碧色碗底一个“影”字。

父皇在榻上虚弱地动动手指:“朕偏爱他,但也疼你。那一年狩猎……”

他终于忍不住了,冷笑:“父皇既不能一碗水端平,又何苦说这样的话?”

父皇没有生气,却瞅着他很奇特地笑了:“朕果然没挑错人。”

他起身大踏步出去,袖底紧攥住那个碗,浑身颤抖。

弥留之际,隆正帝手抚皇太子脸颊,神情恋恋不舍,却指着他:“册皇长子为安亲王。”众人脸有异色,名不为号、号不为名,“安”字是他的名,现在又成了他的号。他跪到床前谢恩,听见一句“朕没点上那一点”,疑惑地抬头,却见父皇已崩了。

从此,他成为“安亲王”。名为“安”,是希望他安康长大;号为“安”,是希望他安分守己。

可他偏不。

隆正帝最后的谥号为“显”。

行见中外曰显;受禄于天曰显;圣德昭临曰显;百辟惟刑曰显;有光前烈曰显;德美宣昭曰显。

而“孝贞皇后”,也变成了“孝贞显皇后”。

大行皇帝百日之后,新帝册他的生母为皇考顺淑妃,晋她为“贵、德、淑、贤”四妃之一,又加上了“顺”字的封号。允许安亲王将顺淑太妃迎出宫奉养。

他先到宫中拜贺,母亲颤巍巍叫了一声“安儿”,潸然泪下。宫中规矩,只有四妃以上的品级,才能称呼皇子皇女的小名,她叫了他二十多年的“大殿下”,这是头一次叫他“安儿”。

他将母亲接到府里奉养,按照她的意思,打听了一个家世过得去又不显赫的官宦小姐,便请婚了。然后成礼、生子。

他从宫中出来,却并不想再回到那里去。那里是个什么地方,他再清楚不过。

使影卫打探雍德帝的内宫消息,暗地里给他使小绊子,却从不下死手。

皇帝与贵太妃、与世家在内宫的争斗,他从不插手,只在府中做个病弱王爷。他不想要那张椅子,只想不让皇帝好过。

“名咒”一出,他便知道了,那位出人意料的涂山郡君是硕儿的师母,当初瑞公子身上长满了烂疮,还是求了他的恩典请太医瞧的。既有这个机会来脱离最后的樊笼,又为何要放过?

寒鸦在明,他在暗。他在兆京衙门和刑部掀了一场暗波,挑拨关系、混淆视听,把李家抛出去。他算到了一切,但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狠毒,根本不想息事宁人、保下秘密便罢,而是趁机反咬一口,说杀便杀。

寒鸦是姜家的偏支庶子,姜家,姜尚的后代,命中只能享尽人间富贵,不能得道仙游。姜家每一代的嫡长子都服侍在皇帝的身边,做势力天平上的一边砝码,另一边则是国师。崩落的明月桂花树下,寒鸦的尸首悄然无声地化为灰烬。

“随朕来。”雍德帝看他一眼,径直往府外走。

“遵旨。”他带着戏谑与讽刺应了一句,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宗正寺最深处的太庙里,插天一样高的温玉璧上刻着皇族嫡支男丁的谱系。雍德帝也不管他,走到温玉璧前一指:“给朕过来仔细瞧!”

他走上前一看,顿时浑身颤抖:“嬴太安”三个字,“安”字上没有了那一点。

“朕没点上那一点”,他突然想起来。

“还不跪下!”皇帝厉喝。

他跪下,百感交集。

雍德帝指着他滔滔不绝地训斥,他却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却给了他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皇帝骂累了,俯下身对着他冷笑:“皇兄,你真个丢我们赢家的脸!朕若是你,当初就用手中的影卫弑了君,管他甚么名咒!你当名咒是那么好用的么?用了的人,折去一半的寿数,子嗣也要折去一半!你但凡有一分半点的决断,当年杀了朕自己做了皇太子,父皇能耐你何?再不甘心也只有偏爱你了!他虽心爱母后,到底还是个皇帝!”

他突然心地澄明,福至灵台,笑:“故而,父皇没挑错人。”

皇帝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他也跟着站起来往外走去,天高星淡,无月有风。

他真正悠闲起来,养养病、看看花、喝喝茶、逗逗硕儿,上凤家去提提亲、蹭蹭饭。至于影卫,休想他交出去。

后来他发现,凤家三小姐,着实不简单。

再后来,那个兵荒马乱、血色连天的晚上,他急召影卫集结,准备出发去助皇帝一把。

马嘶嘶鸣叫,铁器和鲜血的味道在风中飞扬。

他一身戎装,在铁蹄落地的声中飞驰。

母后娘娘、孝贞皇后、孝贞显皇后。

嫡皇子、皇太子、雍德皇帝。

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那终究是他的亲弟弟,血脉相连、骨肉相亲。

最后一次见到“凤三小姐”时,是他作为天使到凤国公府宣册后圣旨。

“……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今册凤氏为皇后,家国同庆,钦哉!”

他读完册后诏,凤府众人簇拥着三小姐谢恩,他一边把圣旨递过去,一边抿起了感慨的笑容:这几年,凤三小姐真是给皇帝陛下添了不少堵,也给他添了不少欢乐啊。

仔细端详面前一身锦缎正装的少女:秀丽飞扬、风骨天成,堪为皇帝良配。他心中赞叹,雍德帝将所有的荣耀与宠爱尽付在这一道册后圣旨上,他的母亲孝贞显皇后的册后诏,与这一道册后诏,只有一处不同,便是“颜”字与“凤”字。

“王爷,请到厅中奉茶。”凤老夫人笑呵呵地上来说。

“老封君,恭喜恭喜。凤府两位千金,一位亲王妃,一位皇后。您真是好福气。”他笑容满面地寒暄,这位成了精的老太太,可不能得罪。

“借王爷的吉言,只盼着两个丫头过得好,不要常跑回娘家磨蹭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罢了。”凤老太太呵呵笑着,将他往屋里让。

“今日只是往皇后娘家宣诏,三日后才是午门正式宣诏,您老有得忙了,我也要回旨去,改日再来打扰,到时可不要吝惜贵府上好茶好菜。”他告了辞,便回了,此刻宗正寺、内宫、礼部都忙得脚不沾地呢,他要还在这里偷闲,只怕要被荣皇叔念死。

嗯,今儿真是个好天气。他抬头看看天空,晴空万里,蓝天白云。

大婚七天后,雍德帝与皇后在飞凰宫设家宴,宴请皇亲。席间,皇后瞅瞅他,“嘻嘻”直笑,还突然伏在皇帝肩上闷笑一阵,再起来若无其事地夹菜给硕儿。

“娘娘……臣有什么不对吗?”他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身上的衣服,莫名其妙。

皇后使劲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旧事罢了。”

“何事让娘娘如此高兴呢?”山阴公主好奇地问。

皇后眼珠转一转:“杀生丸和犬夜叉。”

所有人都没听懂,只有皇帝无奈又宠溺地:“阿雨。”

“我又没说错。”皇后双眼迷离,乐不可支:“一个是贵宾犬,一个是小土狗,哥哥傲娇、弟弟脱线……搞了那么多纠纷最后居然是个遗产问题,相爱相杀呀相爱相杀!”

皇帝的表情哭笑不得,他也在偷笑:皇帝这种表情最能娱乐到他了。

硕儿左看看、右看看,高高兴兴地偷喝了一杯酒。

唉,岁月依旧如此美好。

沁园春

六月的最后一天,持续了一个夏季的酷热已稍稍退去,秋天的气息被凉风悠悠送来。

床上的夏凉纱被被侍女收起,拿去洗晒熏香,在里面塞进风干的百合蕊、丁香萼,仔细地用布包好,待来年再拿出来用。玉白色的芙蓉簟被小丫头们小心翼翼地用洁净的湿布擦了一遍又一遍,刷上一层清清亮亮、散发着淡淡桂花味道的花油,紧紧地卷起来用丝带系好,再装到绫子做的席子袋里——刷上去的桂花油可是特制的,香味一直在袋中不散,清甜的味道可以一直持续到年节时,过年后再拿出来刷上一遍,到了夏季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用了,那时味道正好。绘着水墨写意荷花的粉青床帐也被换了下来,彤云和容燕正亲自看着丫鬟们收拾。

曦雨带着似月和夜莺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屋子的忙乱,笑:“我好容易在嫂嫂那里多消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被大少爷甩了多少个白眼,谁知道还是回来早了。”

彤云和容燕忙带着一屋子丫鬟媳妇们行礼,才笑道:“姑娘别嫌烦琐,这得把一屋子的摆设都换了呢。”

曦雨走进来,似月给她宽了外面的薄绸大衣裳,服侍她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坐下:“姑娘略坐坐。”

夜莺忙沏了四杯茶端上来,先在曦雨手边放了一杯,又敬了彤云和容燕,最后一杯端给似月。

“看这机灵的,手脚好麻利,怪不得主子要你贴身服侍。跟着三姑娘和你似月姐姐才几日,这就像个副小姐的样子了。”彤云和容燕打量打量夜莺:秋香色小袄、淡红色长裙,腰间束着洒花点的绫子,头上戴了两朵金丝穿珠的珠花,看上去干净利落又让人见之心喜,和似月的沉默内秀完全不同。

“都是主子们的恩典和姐姐们的教导。”夜莺本来胆子就大,此刻也并不像一般丫鬟那样羞涩:“我性子粗,往后跟着我们姑娘,若有出岔子的地方,还请姐姐们说给我听。”

桂圆和龙眼从外头一前一后地跑进来,桂圆极有灵性地先跑到似月跟前抬起爪子,似月忙绞了湿手巾给它擦干净,它才跳到罗汉床上,歪头去蹭曦雨的手。龙眼懒洋洋地走到夜莺面前,骄傲地瞥她一眼。

“这是让你给它擦爪子呢。”曦雨忍着笑解释,夜莺如蒙大赦,立刻也去绞了手巾给龙眼擦了两只前爪。擦到后爪的时候,龙眼伸爪一扑,把湿手巾扑到地下,后爪在上面自己蹭干净。

夜莺目瞪口呆,曦雨笑得前仰后合:“哎呀,怎么害臊了?”

龙眼作势要咬她,被曦雨在下巴搔了几下,便舒服地眯了眼,跳上床卧在她身边。

下人们见曦雨回来,都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一会儿,整个屋子的摆设都换过了一遍,从夏季清淡凉爽的风格换成了秋季阔朗大气的风格。

曦雨摸摸新送进来的八扇绣金黄蟹爪菊大折屏:“好张牙舞爪,是咱们家绣的么?”

“是老太太单点出来给姑娘摆的呢。”彤云忙笑道:“这是前年得的,也不是咱家绣的,大公子手底下的人孝敬上来,老夫人就看中了。又说太张扬,也不好往上了年纪的人屋里摆。昨儿突然想起来,叫给姑娘摆上。”

曦雨点点头,又看看脚下新铺上的地毯,只见上面分作了两半,一半织满了千姿百态的菊花,一半单一株旁枝斜逸的桂花,都是暗纹,初看一点不显眼,细看才发觉其中繁复、精美之妙处。

容燕见她盯着地毯看,主动解说道:“夏天不用地毯,织工们可卯足了劲儿往这秋天第一张毯子上使呢。咱们家织的,跟内造的也不差了,今年最好的几张都送进来,您这张和宁姑娘的一样。现大公子领了爵,今年万寿节,还打算往宫里进一张呢。”

“哦?”曦雨手里拿起细长的弧甁看,漫不经心地问一句。

“听说是新织法、新花样,以前从没织过的,还有个新名堂,奴婢也记不住,待去问问,再来回姑娘。”

曦雨“扑哧”一笑:“去问他做甚么?还是我给出的点子和织法呢!今年万寿节是他袭爵后第一回向上头敬贺万寿,自然要出个大彩。”

彤云推推容燕,笑:“快别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了。”又向曦雨行礼:“姑娘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可心的,尽管吩咐。”

“很好,姐姐们辛苦了。”曦雨回头吩咐:“夜莺,拿几吊钱,给今儿在这忙活的分了。似月,把那圆盒子里的扇子拿两把出来。”

夜莺忙去取了几吊钱分给丫鬟媳妇们,似月取来两把菱形绢扇,上面都绘着宫装美人。曦雨示意似月把扇子递过去:“姐姐们不要嫌弃,拿着解一解秋燥。”

“做的好了,自有大奶奶赏我们,姑娘又何必破费呢。”彤云和容燕都是有眼力的人,一眼看出是内造的扇子,做工未必有凤家顶尖的做工好,但难得的是那一份儿光荣,遂都笑着接了,谢过曦雨。

丫鬟媳妇们给曦雨磕头谢赏,便跟着彤云和容燕回去复命了。

彤云和容燕刚走,茉莉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进来了。

“嫂嫂请坐。”曦雨忙请茉莉坐下,底下新分来她屋里的几个年龄稍大的丫鬟手脚极快,沏好了茶却只端着茶盘在门口略站住,看见了夜莺使的眼色才走进来,把茶盏奉在茉莉手边的罗汉桌上。

茉莉把一切都瞧在眼里,满意地点点头:“还知道些规矩,果然我没挑错。前日送来这八个大的、八个小的,我都尽规矩好、知分寸,又不木讷的给你选,你也别太放纵了她们。有不好的,就及早告诉我,别等出了乱子,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曦雨点点头:“知道了。嫂嫂看人不会有错儿,我看这些人也都是好的。”

茉莉一笑,这位最小的小姑虽然聪明绝顶、善忖人心,但总不容易将人往坏的方面想,对于恶意也并不太敏感。可见她从未身处过上位,总将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又向夜莺笑道:“你还没来这屋的时候,姑娘还为你操着心呢,说你是二等的,充作贴身服侍的,怕你份量不够,压不住她们。我还笑姑娘闲吃萝卜淡操心,如今可不是?才几天,满屋子的都服服帖帖。索性升了你,名也有了,份也有了,往后踏踏实实的做你们姑娘的左膀右臂。”

夜莺大喜,忙先向茉莉蹲身:“谢大奶奶恩典。”

又跪下向曦雨叩头:“给主子磕头。”

曦雨忙扶她起来,茉莉暗暗点头:这丫头胆大、机灵,有几分泼辣劲儿,又有几分能耐,难得的是有算计却不藏奸,确可以为小姑分忧。一时曦雨屋里有几分体面的都进来向夜莺道喜,不能进屋的也在外头道了贺。似月稳重可靠,但平日沉默寡言,不大合群,虽震慑得住底下的人,但人缘就不怎么好了。夜莺则不同,她是家生子,从小在府里长大,而且为人爽利干脆,有几分手腕,又爱说爱笑,丫鬟们都爱和她玩。

茉莉看着她们说笑,脸上也微笑着,端起茶啜了一口:“尽有你们道贺的时候,只要你们把姑娘服侍好了,不单是我,连老太太、大少爷都知道你们的辛苦,自有你们的好处。”待里里外外都答应着,茉莉又说:“满府里都知道三姑娘性子好,连二姑娘也有动气罚人的时候,三姑娘可从没有过。她不轻易动气,这是她自重身份,要有人仗着主子好性儿想往上爬,就别怪主子们心狠手辣。”

里外皆悚然,立刻行礼答应了。曦雨也明白过来,这是敲打她们的同时提醒自己呢,也微微点头。

茉莉见状,满意地笑笑,对曦雨说:“老祖宗前日说让给你配齐了丫鬟和嬷嬷,丫头们好挑,模样周正品格不错也就罢了。只这嬷嬷,既要老成持重又要知礼识趣,人情往来精通,又不能太迂。我好容易凑了这四个,给老太太看过了才带往你这儿来。”

曦雨早看见茉莉带了四个老嬷嬷来,其中有两个是在府内见过的,有两个却是生面孔:“哪儿就那么麻烦了呢,让老太太和嫂嫂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咱们府里,谁忍心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了?”茉莉笑嗔她,向那四个老嬷嬷:“来给姑娘见礼。”

四个老嬷嬷上来磕了头,曦雨坐得端端正正受了,待她们起来,才说:“后面的两位孙嬷嬷、李嬷嬷我是见过的,前面的这两位可是生人了。”

“这两位赵嬷嬷、郑嬷嬷当年在老太太跟前照应,后来儿子出息了,求了恩典把她们接出去供养。这是因为你,才把人又接回来的呢。连你母亲,她们当年也曾服侍过一回。”曦雨听了忙站起来,请赵嬷嬷、郑嬷嬷坐在绣墩上,似月和夜莺亲自奉了茶。孙嬷嬷和李嬷嬷也坐在了小凳子上。

“我年纪小,往后就赖几位嬷嬷提点,几位都是知天命的老人儿,待人接物还请多教导。”曦雨坐回去诚恳地。

四人互相交换了眼色,由赵嬷嬷开口:“姑娘太谦逊了。老太太先前嘱咐我们,说姑娘是个遇事有主见的。我看姑娘大面上不错,有诗礼簪缨的气派,只细处还要雕琢。本来姑娘是主子,但既然托付了我们,我们也少不得要尽心尽力,往后说了姑娘,姑娘可别恼。”

“嬷嬷放心,我领会的。”曦雨点点头。

“行了,一应事物我也都打点好了,嬷嬷们下去歇息吧。”茉莉打发了她们去歇着,自己也起身要走,嘱咐曦雨道:“老太太给你请的教习嬷嬷吃了晌午饭就进来,那才是真正宫里出来的气派,往后就专教你礼节、规矩、女红,让她们给你收拾齐整了,这些教习嬷嬷才是容不得一点儿错。”

“知道了。”曦雨答应着,把茉莉送出门。

送走了茉莉,曦雨打发人给新来的四位嬷嬷送了东西,遣夜莺去看了一回,又看了会儿书,就快到中午了。

丹朱从外面挑帘子进来:“三姑娘,我从老夫人屋里来,二姑娘在老夫人跟前奉承,打发我回来取东西,顺道给您捎话,请您午膳过上房用,午膳后老夫人要见了宫里出来的嬷嬷再歇中觉呢。”

“知道了,你快去取二姐姐要的东西吧。”曦雨随口打发了丹朱。自从渤海郡王从宗正寺出来正式求亲,曦宁的气色就渐渐好了起来,虽然神色中还有不安与伤感,但早已不是先前病恹恹的样子了。

似月支起妆镜,如今曦雨屋里多了这么多服侍的人,伺候梳妆的时候自然也不止她一个了。似月也着实暗暗松了口气,她原本就不擅长打扮,应对一般的场面尚可,大场面就不够了。上回曦雨跟着凤老夫人入宫,还是服侍曦宁的丫头给梳的发髻。

茉莉做事周全细密,拨过来的人里自然有两个极擅打扮的,此刻见姑娘要收拾整齐了到上房陪老太太用午膳,自然很有眼力见儿的过来伺候。

夜莺先给曦雨围上一条宽大的长绸巾,将她头上简单挽起的头发拆掉,便退到一旁。伺候梳妆的两个丫鬟梳玉、梳雪上来,先小心翼翼地用粗齿的木梳子把曦雨的头发梳通,再拿细齿的篦子一遍一遍地篦。

“姑娘的头发不长,想是修剪过?”梳玉从镜子中看到曦雨面色红润,心情很好的样子,大着胆子开口问。

“嗯。跟着爹娘住的时候修剪过两次,虽说剪发不孝,但父母之命,我也不能违背。那边风俗如此,就连母亲,也入乡随俗了呢。”曦雨随口说道。她的头发其实很长,放下来能盖住背部,一直垂到大腿。但这样的长度显然和这里的女人不能比,她曾经见过曦宁的头发,解开后一直落到脚后跟。

“姑娘的头发虽不长,胜在又厚又密,乌黑发亮。结成发髻也就看不出来了。”梳雪拿篦子沾了些茉莉花种子研的头油,重新开始给曦雨篦头发。

曦雨随手赏玩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光胭脂就有十种不同颜色不同香味的,其余茉莉花头油、栀子花薄粉、玫瑰花唇脂等等,满满摆了一层。

“给姑娘梳灵蛇髻?又大方,又秀丽,不论是见客人还是家常梳都好。”梳玉试探地问。

曦雨想了想:“就梳这个。”

梳玉和梳雪围着她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才将灵蛇髻梳好,给她簪了两朵紫色的绢花,又插了几支镶嵌大颗白珍珠的细簪子点缀。梳雪拿黛笔轻扫,给她画上两弯娟秀的娥眉。曦雨对镜一照,果然与平时不同。

这时赵嬷嬷和郑嬷嬷进来,向曦雨行礼:“知道姑娘要在老太太房里用膳,我们少不得要跟着伺候。”

夜莺给她把围着的大绸巾取下,曦雨笑道:“这不是出门,只在自己家里,嬷嬷们太谨慎了。”

四位老嬷嬷存心要给这位年轻主子一点儿警醒,赵嬷嬷便上前一步,叹道:“姑娘和身边儿的人到底太年轻,连穿的戴的也没收拾好。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家姑爷和姑奶奶竟成了跳出五行中的人物了,也不细心教给姑娘这些,将来可怎么办呢?”

曦雨听了这话,也不恼,站起身正色道:“请嬷嬷教我。”

赵嬷嬷上前搭起她的手,重新将她扶坐到妆镜前:“若在平时,这身打扮也过得去了,只是今日要见从宫里出来的供奉,姑娘务必仔细。”说着拔下她头上紫色的绢花:“今儿您穿的是大红底色缠枝白玉兰的褙子,本来配紫色也好看,但可巧宫里有个忌讳,叫做‘恶紫夺朱’。须知那些供奉们,越是从宫里出来了,越是要摆着宫里的规矩,才好抬高了身份,姑娘别犯了她们的忌讳。”

曦雨悚然:“还请您不要藏私,尽管教导。”

赵嬷嬷反宽慰她:“姑娘别怕,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这些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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