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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天下词-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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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雨面色平静,点点头:“臣女也知陛下绝不会后悔。”

雍德帝深深地看着她,往旁边挪开了身子。

曦雨向他福了福身,便迈着坚定而轻盈的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一只戴着青铜熔金扳指的手,拽住了她的后衣摆。

曦雨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阿雨……”皇帝低低的、带着些哀恳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急促的呼吸让人几乎以为他要喘不过气。

曦雨觉得自己的瞳孔都放大了,浑身僵直在那儿,如一座石像。而身后死死抓住她衣摆的手牢牢地抠住了她的衣裳。两个人站在那里,隔了一臂的距离远,如一座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曦雨才听见自己干哑生硬的声音:“陛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汉书·张汤传

山阴大长公主早已到了出嫁的年岁,但雍德帝一直没有为她择婿。曦雨到涵章宫向她行礼,被一把拉起来:“在我这儿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曦雨也并不推辞,顺势站起来,只见山阴公主的容貌依旧和几年前一样,柳眉凤眼,烈焰红唇,她眉间荡漾着几分柔和妩媚与淡淡的羞涩,让曦雨在心中暗暗讶异。

山阴公主看出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也不怕你笑话,官家为我择了驸马都尉。我年纪也大了,再留在宫中,只怕口水能把我淹死。”

曦雨掩嘴笑:“公主可不是会在意流言蜚语的人,只怕陛下千挑万选的驸马都尉让公主很是满意罢。”

山阴公主脸一红,狠狠白她一眼,公主的心腹女官橘儿亲自奉茶上来,凑趣道:“可不是,公主高兴着呢,驸马爷是……”

曦雨打断她:“先别说,叫我猜猜。是刑部的严徽严大人,对不对?”

“您怎么知道?”橘儿惊讶:“官家只私下里跟公主说了,还没拟旨呢!”

曦雨摆出高深莫测的得意微笑:“我能掐会算,自然知道。”山阴公主脸上有羞涩的红晕,瞪了橘儿一样,打发她下去将新进上来的水果捧上来给曦雨吃,又携着曦雨的手在榻上坐下,细细问她这几年的情状。

曦雨拣着好的话给她说了,山阴公主叹道:“我也听得出来,你是报喜不报忧的。如今一切都好了,断不会再让你受什么委屈。你还不知道罢?官家处置了彭氏,她的下场,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伤天和……”

曦雨摇摇头:“公主的意思臣女明白,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山阴公主注视她良久,点点头:“我知道了。”遂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和她说起苹果宝宝来。

曦雨临走时再度恭贺了她,山阴公主羞红了脸,看上去艳丽妩媚,漂亮极了。她心中有淡淡的怅然,想起自己最后还是挣脱了那只拽着自己衣摆的手,又觉得不后悔。

知书人如其名,是个比曦雨还要沉溺痴迷的书痴。她的确和别的丫鬟不同,别的丫鬟或温柔、或爽利、或大方、或灵巧,知书却胆小羞怯,见了生人除了行礼外连句话也不敢说;别的丫鬟极有眼色,处处留心,牢记主子的喜好,惯会讨巧卖乖,知书却整天低着头不说话,在曦雨屋里当了半个月的差,还非要主子说了才知道去倒茶;别的丫鬟闲暇时和小姐妹们聊天玩耍,女红针黹,知书却粗手笨脚,连刺绣也不会,只捧着从曦雨那里求来的书读。有好心的提醒她,也有泼辣的笑话她,知书全都对人家羞涩地笑,依然故我。

夜莺说起来,曦雨饶有兴趣地听着,第二天写字的时候便命知书伺候。

知书做起这些来倒是有条不紊,先给曦雨把雪白的宣纸铺好,拿水晶镇纸压住;将笔洗中灌入大半清水,把笔架放到曦雨最顺手的位置,将纸篓放到桌脚边;最后往砚台里小心地倒入清水,细瘦的手臂稳稳地拈了墨条,开始匀速磨墨。

曦雨点点头,称赞:“你做得很好么,回头让夜莺赏你。”

知书知道三姑娘性子和蔼,兼之对曦雨也熟悉了,便小声回答:“谢谢姑娘赏,只请赏我本书看便好。”

曦雨提起笔蘸了墨,说:“我书房里的书,你尽管拿着看,只是要爱惜,不可污损。你若得闲,把这些书籍都整理造册,也方便找寻。我可是要定期点数目的。”

知书高兴极了,结结巴巴地谢恩。

曦雨摇摇头,叹气:“把莺儿的性子分给你两分便好了。”

知书便红了脸低下头。

曦雨写了两张,便将笔递给她:“你来替我写,这几年甚少动笔,字都没了形架。”

知书浑身一颤。

曦雨说:“不用害怕,你跟着你嫂子请安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虎口上有墨迹。我不是小气的人,身边的人读书识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夜莺也识字的。”

知书便接过笔,按照曦雨口述的写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曦雨凑过去一看,只见笔力遒劲,风骨浑然,不禁一惊,倒对知书刮目相看了。“这是跟谁学的?”

“回姑娘,是灵庄上早年教奴婢识字的那位婶娘,前几年就没了。”

曦雨点点头:“一笔好字,也难得你练出来。”

知书得到了称赞很高兴,但仍旧低了头:“奴婢天生喜欢读书写字,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常常在沙地、麻布上写。这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好的纸上写呢。”

曦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这笔字,荒废了怪可惜的。家里又都是青砖铺地,可没什么泥地、沙地让你写字。我向绿云打个招呼,你问她支些纸笔罢,只是别过分了。”

知书立刻跪在地上向曦雨叩头。

从此书房就专由知书伺候了,曦雨很快便发现,知书的记忆力和反应速度出奇地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她整理过的书目、看过的书籍都记得清清楚楚,省了曦雨不少事情,便将她从小丫鬟提到了二等,嘱咐夜莺多照顾她。

西狄的使团和南荒的使团按照朝廷的安排,在同一天觐见了皇帝陛下。

当天,所有的公卿官员均身着大朝服,颈挂朝珠,手持玉圭,连苹果宝宝也一大早地被穿戴起来,由曦展带着去参加大朝会。

丹陛大乐陈列在大殿两旁,奏起了庄重肃穆的治平调:“我朝世德,作求若天行。天尽所覆畀我国,万方悦喜来享庭。曰予一人,业业兢兢。原天尽所覆,以畀我朝。我德配命,涵濡群生。万国蹈舞,来享来庭。俣俣蹲蹲,视彼干戚。天威式临,其仪不忒。”

在宏大的乐声中,南蛮和西狄的使节们以三跪九叩的礼节向皇帝陛下朝贺。满殿文武无不心潮澎湃:从此边境再无战事,真正是四海臣服了!

南蛮和西狄一起献上贺表、贡品,西狄更是多了一道臣服的国书降表,让所有人都觉得扬眉吐气。

雍德帝受了二族大礼,颁下了赏赐,将早已拟好的诏旨颁行天下:与西狄的互市开通,但只在虎跃关外朝廷规定的地方;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家商号可以在西狄境内通行;呼延郡内百姓可与西狄通婚,但需报至官府,经批准后方可成婚,此后凡有人丁出生、迁移住地都需向官府报备……而南荒这三十年来风平浪静,得到了更多的优惠。

最后,雍德帝命在鹿鸣殿赐宴两国使节,在乾阳殿单独召见了西狄的新首领——阿洛汗珠丹。

阿洛汗珠丹早已不复当年的狼狈,一身西狄的袍服,豹尾绕手,看上去器宇轩昂。

他向皇帝行了礼,直截了当地:“启奏陛下,莫牙克维侬并未死,且他手中仍有余部。这一路上,我们已遭到数次截杀了。”

雍德帝看着面前年轻健壮、面容俊美的新草原之王,缓缓笑道:“可汗放心,他敢在朕的土地上截杀朕的子民,便是犯了天威。”接着又一字一顿:“虽远必诛。”

诗经·邶风·燕燕

当夜,皇帝陛下在鹿鸣殿赐宴使节与群臣,在京四品以上公卿官员均列席在座。

天子赐宴,自然是说不尽的富丽堂皇、道不尽的彩焕风流。明净宫灯高悬,宫娥彩女来来去去,环佩叮当的轻响十分悦耳。

盛宴的气氛十分好,人人笑容满面,推杯换盏。雍德帝没有那么大的规矩,现身在宝座上受了使节与众臣敬献的酒,略夹了几筷子金齑玉脍,赏了一两支太乐署精心排演的歌舞,便在群臣的跪送下退席了。皇帝一走,整个晚宴的气氛才真正活跃起来。

曦展作为为数不多的国公之一,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出席的,苹果宝宝有了世子的册封,也必须跟着爹爹出席,整个晚上都很乖地坐在爹爹身边,肚子饿了就扯扯爹爹的衣服,可爱透了。

“唷,早听说令公子生得好,这么一看,果然水灵啊!”挨着他们父子坐的一名老国公捋着自己胡子,饶有兴趣地打量苹果。

苹果不等父亲吩咐,就很乖地爬下内侍为他特别准备的小椅子,抱起两只小粉白馒头,向老国公行礼,嘴里还嫩嫩地说:“给您请安。”

老国公登时双眼放光,伸手就去捏他的小脸蛋,苹果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他捏,水汪汪的大眼睛放出萌之射线,瞬间秒杀了所有人。

老国公笑得合不拢嘴,解下腰上的绝品翡翠挂件就给苹果系上,感叹道:“凤国公好福气,这样的年纪就有了世子,还这般聪慧可爱。”

曦展尴尬地笑,眼前这位老国公已经快七十了,膝下只有一女,要想不被削爵,就只能从宗族中过继嗣子,但嗣子只能降等袭爵,这皇朝内的一品国公,眼看又要少一位。想想只好对应:“宗族人丁单薄,几乎世代单传,逢年节祭祀,连捧果供茶的人竟也不够了,逢此时便心有悲凉。”

老国公的心里立刻好受很多,起码自家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还能过继,这凤家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想过继也没处过继去啊。想到此便心里平衡了,笑眯眯地逗弄苹果宝宝:“世子真是可爱懂事。”

公卿们有公卿们的圈子,官员们有官员们的关系,凤家根基深厚,苹果新封世子,这个宴会正好是个亮相的机会。趁着南蛮、西狄的使节都在与官员们说话,还没过这边,曦展起身带着苹果先见过了世交,再去给几位平级的国公行礼。苹果宝宝表现得极好,粉白的小胖嫩脸被捏得通红,牵着爹爹的手瘪着小嘴要哭不哭,更惹人爱。他们回到座位上,便陆续也有世交和比他们家爵位低的贵族来厮见,彼此行了礼寒暄,苹果宝宝又被捏了几下,脖子上、腰上、手腕上都被挂满了见面礼,曦展便吩咐伺候的宫娥给他取下,拿匣子装起来。

也有官员来行礼说话,苹果便扯着爹爹的衣裳,嚷着叫抱,或者说饿了,曦展拿糕点递到他嘴边又不吃,含着眼泪一脸委屈。一个个官员看了这样子,都不好再打扰,打个招呼便走。人一走,苹果宝宝就着爹爹的手用他的小米粒牙啃起荷叶饼来,边啃边委屈地:“硬硬!苹果咬不动!”

曦展忙哄他,老国公在一旁直笑:“这么伶俐的小人,怎么生出来的?那些人一门心思想巴结国舅爷呢!”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陈堰领着几个宫女进来,走到曦展这一桌前,高声:“官家赏凤国公世子海米炖鸡蛋、玉糁羹、象眼小馒头、水晶饺、杏仁滚牛奶、鲜樱桃。”

曦展忙带着苹果跪下谢恩,宫女们将赏的菜品从食盒中拿出来,还是滚热的,摆上桌子,香甜的气味让人垂涎欲滴。

陈堰忙不迭扶起,笑道:“公爷快请起。这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小的世子进宫赴宴呢。官家命做些香甜易化的送过来,世子饿了吧?奴才服侍世子用些。”

“怎敢劳烦?”曦展正欲推辞,被陈堰挡住。

“官家说,如今宫里没龙子,上回世子进宫,见世子玉雪聪慧,煞是喜爱。命奴才伺候世子用饭,再将世子抱去内宫瞧瞧。宫中新得了一些笔砚,官家想着世子哪!”

曦展满脸黑线地任陈堰给苹果喂饭,心里真想像妹妹那样吼出来:这都是什么破事儿!苹果才两岁,两岁!这起码得等三年才用得到笔砚啊!而且什么叫“如今宫里没龙子”?这真是……OOXXXXOO,曦展都想骂人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爱屋及乌是吧是吧……所有人都在这么想。

苹果吃得小肚子圆滚滚,打着可爱的小嗝迈着胖胖的小短腿跟着陈堰走了,去给皇帝陛下“御览”。而他老爹苦命地留在鹿鸣殿应付一波波的人潮。

蜀觋带着掩不住黯然之色的常炎刚走,阿洛汗珠丹便来了。他身份高贵尊崇,位同郡王,曦展忙站起身行礼。

阿洛汗珠丹双手扶住他,笑吟吟地谢了他当年援手,又轻声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曦展皱眉:“可汗难道不知……?”

阿洛汗珠丹英伟的脸上有塞外人特有的豪爽,摇手止住他的话,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曦展思虑再三,终于深吸一口气,决定了与其让妹妹天高地远不如把她嫁到身边:“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阿洛汗珠丹有一丝失望之色,但又立刻隐去,笑着又转往别处去了。

完全不同于爹爹的上下为难,苹果宝宝此时过得非常惬意。他被抱在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膝上,手里摸着黑豹子龙眼软软的皮毛,“咯咯”直笑。

雍德帝穿了一件舒适凉爽的丝袍,坐在芙蕖阁临水的十方送菡台上,三面荷花,荷叶田田,野香浥浥。他刚被服侍着洗了澡,散着微湿长发,便拎着怀里这个小米粉团子到十方送菡台上纳凉。

龙眼是很骄傲的豹子,懒懒地瞄了一眼这个粉嫩小团子,认出是曦雨的侄儿后就不再理他,趴在雍德帝身边吹凉风,任苹果宝宝很沮丧地鼓起了红嫩的小嘴。

雍德帝轻笑,拿手指逗逗苹果宝宝胖胖嫩嫩的腮帮子,把他放到龙眼的旁边,苹果仰头看看皇帝陛下,雍德帝眼神中划过赞许,对他点点头,苹果宝宝立刻扑上去蹂躏龙眼黑亮柔软的皮毛。

龙眼不理他,任他自个儿在身上玩了一会儿,便叼起小东西送回主人膝上。雍德帝伸手一摸,满身的汗:“来人,给世子沐浴。”

宫娥们立刻抬来散发着清香的栎木澡盆,里面倒入熬制的荷叶水,在芙蕖阁里给小世子沐浴。女官轻柔地把苹果宝宝剥了个干净,试试水温,把他放进水中。

苹果很喜欢洗澡,在水里扑腾四肢,像一只小乌龟。雍德帝看得有趣,唇角微勾,伸手去掐了他的肥肚子一把,手感甚好,于是又连掐了好几把,弄得苹果宝宝要哭不哭,更可爱了。

最后,女官展开羊绒线织的大毛巾,把苹果宝宝裹起来,正要抱出去擦干净穿衣裳,雍德帝伸手:“把他给朕。”

女官不敢稍慢,将苹果小心翼翼地递到雍德帝手上,雍德帝手中揉着糯米汤圆一样的小东西,拿大毛巾把他擦干,又拿小毛巾把他柔细的胎发拭干,托着他圆圆的小屁股吩咐给他穿衣裳。

苹果宝宝舒舒服服地待在皇帝陛下怀里,张开红嫩的小嘴打个小哈欠,再蹭蹭,昏昏欲睡。

雍德帝看看这小东西,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好。

苹果迷糊中,小嘴忽然努力地在说什么。

雍德帝仔细一听,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说的是“嗯,谢吾、吾皇恩典。”

把收拾整齐、睡着的小世子还交给陈堰命他送回去,皇帝陛下踱步到书桌前,没要人服侍,缓缓研磨,提笔在云龙珊瑚笺上写了三个字:“嬴淳颛”,取“雍德帝行玺”盖了印,收藏起来。

节妇吟

西狄的新可汗阿洛汗珠丹在陛见后的第三天拜访了凤国公府,带去了大量贵重的礼品,其中一张云豹皮,全头全尾,黑花白底、云块斑纹,仍带着活灵活现的生气和野性的美丽,诱人极了。

和当年在草原上时一样,曦展、曦雨和涂山瑾三兄妹一起接待了贵客。曦展和涂山瑾穿着正装,倒是曦雨,一身家常衣裳,簪了几朵素雅的珠花,薄施脂粉,笑容可掬。

阿洛汗珠丹再次向三人道谢,曦展和涂山瑾默契地看了一眼,决定把事情全权交给曦雨处理。

曦雨倒没推辞,淡淡点头:“当初救殿下,也不是没有所图的。如今事情已经了结,殿下苦尽甘来、一飞冲天,当初说好的条件也已经实现了,虽然那些利益无法与殿下的性命相比,但我现下再受您一声谢,也就两清了。”

阿洛汗珠丹现下也是个人物,早与当年马车上狼狈逃窜的模样有了天壤之别,听见这话,立刻回到:“既然小姐如此说,那便算是两清了。这几年来,我日夜思索小姐当初说过的话,终于大悟大成。现下我初登汗位,外事已平,内事着实无人照管,只要姑娘一句话,既能全了两国的情谊,又能全了我一片思慕之心。”

曦雨很是淡定,只是在心内感叹,眼前这人果然不是几年前那个稚嫩的王子了,话中以利诱之、以权引之,最后还来个以情动之,果然厉害。“殿下如果真有此想,何不向我皇求一位宗女?皇室宗女,最擅理内务,并且无不容貌秀丽、气质高雅,一点也不辱没西狄可敦的名头。”

阿洛汗珠丹抬眼,诚恳地:“姑娘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一句‘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于我而言,除了您之外,再无一人有这样的姿态了。”

曦雨看得出来,阿洛汗珠丹说的是真心话,但她并没有慌乱,静静地说:“殿下,我并不想去过西狄那样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也不愿意远离自己的家乡和亲人。而且我对您,也并没有那样的感情。”

阿洛汗珠丹微笑:“当初我对姑娘说过,我的外祖母是一位中原女子,她也并不愿意离开家乡,然而最终,她还是在草原上生下了我母亲乌伦珠日格可敦。我想,中原的王公贵族,一定会很高兴西狄的下一任可汗有更多的中原血统,姑娘请再仔细考虑吧。”

曦雨的瞳孔急剧收缩,又在瞬间放大。还没有等她说话,阿洛汗珠丹紧接着说:“似月,是我呼庐嬷嬷的外孙女。她返回草原后,就不再是奴隶的身份了,我将她嫁给了部下的一名万夫长,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这次也随着我来到了兆京。她想向小姐叩头请安,现在在外门等候。”

曦雨的瞳孔中似凝了冰:“好。夜莺,去带她进来。”

似月已是一身西狄贵妇的装扮,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给曦雨叩了三个响头:“姑娘。”又低声叫道:“大公子、瑾公子。”

曦雨没有挪动,受了她的礼,平静地说道:“我受了你的大礼,便算是完了我们主仆的情分。就从今儿开始,我们再见面,就是不认识的人了。”

似月似乎是早料到了,又似乎很是震惊,低声喊:“姑娘!”

曦雨此时却没有一丁点心软:“我不曾亏待过你,你却亏待了我。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我们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没缘分罢了。现在再看见你过得很好,我就更安心了。”

似月默然,她情知曦雨说的是再正确不过的道理,也毫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只是在草原上每每想起这个皎洁如明月的少女,还会泛起愧疚和酸楚。

曦雨看看她,最后加了一句:“你如今是西狄高官的夫人,若是还以我的奴婢自居,算什么呢?我们家还不想丢了祖宗的基业。”

似月终于默默地退出去了。

阿洛汗珠丹含笑看着这一切,待似月退出后,他仍像没事人一样东拉西扯,语含暗意。

有丫鬟提着茶壶上来续水,手脚生疏,不小心把满杯的热水倒在了阿洛汗珠丹的身上。小丫鬟急忙跪下,怕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着呜咽。曦展趁机送客,阿洛汗珠丹也不好再留,起身告辞。

“做得很好嘛,怕什么。”曦雨拉起小丫鬟知书,抿嘴笑着夸奖。

“姑娘,下回千万别让奴婢这么干了。”知书抽抽搭搭,惊魂未定。

“她们一看就是熟手,断不会犯这种错,就你,看上去还可信些。”曦雨笑,安慰了知书一番。这个女孩子是天生的羞怯胆小,但却很奇异的并不惹人讨厌。

“翅膀硬了,说话也不一样了。”曦展看着阿洛汗珠丹送来的那张云豹皮,嗤笑。

“和当年真是判若两人。”涂山瑾也赞同地点头。

“还是当年顺眼一些。”曦雨感叹:“想当年他还在马车上为那些替他死的侍卫伤心呢,如今都学会暗暗威胁了。”

“他以为,只要向朝廷施以压力再暗示一两句,那些大臣们就会把你送往西狄?当咱们家的人都是傻子。”曦展撇嘴,阿洛汗珠丹不可能不知道曦雨和皇帝的纠葛,但仍然这样说,八成是想着皇帝都是喜新厌旧、负心薄幸的,一个女人和更大的利益相比,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就算皇帝不选,朝臣们也会“逼”着皇帝选。啧,这种嫩雏,跟那位老奸巨猾的蜀觋真是差远了。

“不管他要怎么做,咱们还是早打算应对的好。”涂山瑾想了想,觉得还是这样更保险些。

“不用。”曦雨摇摇头:“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兄妹三个交换了个眼色,表达自己对阿洛汗珠丹的不屑。

“公子、姑娘,哥儿从宫里回来了。”茉莉屋里的嬷嬷站在厅门口通报。

“回来啦?”曦雨眼光大亮,什么东西都抛到了脑后,香香软软的苹果宝宝最可爱了!

“哥儿在宫里闯祸没?”曦展、涂山瑾和曦雨一起往内宅去,边走边问道。今天一早,宫中申贵太妃跟前的人来,说贵太妃想接世子进宫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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