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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洲狂澜-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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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眼中看到了其余国家百姓眼中看不到的东西。
“希望。”郭云飞心中慢慢涌出这种感觉,这种眼光惟有行在狂澜城街头之时,他才见过。而在柳光治下的洛郢,他自百姓表面上平静的目光里,却可以看到内心深处的隐忧。
“大嫂,打扰一下。”郭云飞向着待旁一个正在扫着地的女子道,“我有些渴了,能否给些水给我喝?”
那女子身着粗布衣衫,看起来极为简朴,便是她身后的宅院,也不过是一座普通人家的房屋罢了。听得郭云飞的乞求,那女子停了手,微微向郭云飞点点头,却不曾作声,便走进了家中。
郭云飞静静站在门口,眼光闪烁着打量门内的摆设。除去堂前供桌上的一盘正亭亭玉立的水仙,这户人家没有什么其余的摆设。几件工具整齐地放在墙角,看起来男主人应是个木匠,惟那那盘养在浅水之中的水仙,才显现出一些家主人的闲逸。
饮了水之后,郭云飞再三向那女子道谢,心中不由生出几乎感慨,与狂澜城中人们熙熙攘攘为逐利益而匆忙奔走不同,这里的百姓虽然生活窘迫,却依旧保有对美的追求,如此一个国家,无怪乎会浴火重生。若是李均与凌琦对峙,在争取民心之上,只怕李均占不得上风。
“先生可是姓郭?”迎面来的两个低声谈笑的大汉在经过郭云飞时,忽然向里一挤,将郭云飞牢牢架住,其中一人问道。
郭云飞大吃一惊,但迅速镇定下来,对方早有准备,他是无法否认的了。
“在下姓郭,只不知是不是你们找的人。”
“不会错的,若是来自余州的郭先生,我们便没有找错。”那两人见郭云飞并无异动,便将他松了开来,行礼道:“淮王陛下身前侍卫见过郭先生。”
郭云飞心中惊异更甚,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色,但他没有问出为何对方认识自己。想来凌琦对和平军曾做过详细调查,正如李均令卓天详细调查凌琦之事一般。但调查能详细到令侍卫都认出自己的地步,这位年轻的淮王凌琦其人,着实深不可测。
“奉我王之命,有请郭先生。”
郭云飞整了整衣冠,他此刻一付商旅打扮,但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心中也着实有见到凌琦的渴望。
凌琦将淮国都城自旧都迁到新都安城,并将安城改名为安京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也正是因此,安京城的宫城较为简朴,简朴得给人一种明快而利落的感觉。郭云飞没有左盼右顾,但落入眼中的景致仍让他判断出凌琦应是那种善于用最简单的方式得到最大享受的人。
“铃铃……”
风带来轻轻的铃声,郭云飞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见宫城房屋屋檐下都缀着各式各样的风铃儿,微风轻吹,风铃发出轻脆悦耳的声音,相互应和着,宛如少女的轻笑,又如空谷中的鸟鸣。
郭云飞心中颇觉诧异,在神洲南部,这种饰物一般用在民居之中,而向来讲究肃穆庄重的宫城里却少见得紧,想来凌琦对此有所偏好。
穿过一重重宫门,虽然看不见多少侍卫,但郭云飞却感觉到无处不在的警惕的目光。那两个大汉看来身份决非侍卫那么简单,他们仅用一个腰牌,便带着自己这个陌生人堂皇入室,甚至连搜身都不曾有。
“到了,郭先生且稍侯。”来到一座偏殿之后,一个大汉引着郭云飞站住,另一个则低声与殿前的黑衣武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黑衣武士向郭云飞望了一眼,便转身进了殿中。
过了片刻,黑衣武士走了出来,向那大汉点点头,郭云飞心中对凌琦的好奇已经达到极点,禁不住再次整整自己的衣冠,等侯大汉的招呼。
进了这光线柔和的大殿之中,淡金色的屏风前立着一个身着蓝色绢衣的高大男子,那男子手中捏着块琥珀色的玉佩,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一进屋子,郭云飞的目光便被那男子吸引住,似乎整个殿中的光线,都集中在那那男子身上。那男子只是淡淡笑着并不言语,但却远比任何人其他人发怒更让人觉得有压力,所谓不怒自威,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余州郭云飞,拜见淮王陛下,淮王陛下万岁。”
郭云飞也禁不住拜倒在地上,在凌琦目光下,他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在极力倡导平民化的李均身上他也不曾感觉到过。
“免礼,你非我淮国臣民,用不着多礼。”凌琦从容道,“郭先生大名,朕是久仰的了。”
“淮王陛下召小人来,不知有何吩咐?”郭云飞依言起了身,这让凌琦有些诧异,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这么快恢复镇定。
“闻知郭先生来,想知道李均统领令郭先生此行用意何在。”凌琦单刀直入,没有任何委婉。
“李统领令小人来此,并无恶意,无非是来学习大王治国之策。”郭云飞不敢抬头正视凌琦,但言语中却耍了个小花招。他此次前来是临时起意,决定之后才报知李均,若是在他人手下,这是擅自行事,但在李均帐下,这种行为却无妨。
“我明白了,原来李统领也有志于天下。”
凌琦露出半讥半讽的笑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又道:“我记得与李统领初遇之时,他曾有言,他身边的都是朋友,而非属下。不知郭先生是李统领朋友还是属下?”
尖锐的语锋让郭云飞心颤了一下,按理说李均与凌琦过去曾联手除去东溟蛟精,当时凌琦还施展妙手救过孟远一命,如今又同时面对着柳光这般的大敌,凌琦不应用如此尖锐的语言讥讽自己才是。
“大王以为如何,那便是如何了。”摸不透凌琦用意,郭云飞不卑不亢地漫声应道。
凌琦淡然道:“郭先生恐怕尚不知晓,先生前脚出了洛郢,公孙明后脚便去了余州,先生不妨猜猜公孙明此行有何用意。”
郭云飞倒吸了口冷气,凌琦不但知道和平军中有个他,而且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凌琦情报系统之功效,远甚于和平军,而且凌琦对和平军的观注为时已经不短了。
“大王圣明,此事原非小人所能知晓。”郭云飞心中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口中却不敢说出来。
凌琦微微拧眉,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便直说了吧。自洛郢王宫中传出的消息,公孙明此次给李均带去了‘余伯’的爵位。”
郭云飞悄悄抬起头,没有回应。凌琦目光炯然,道:“朕料李统领必定接受柳光的善意,上表向陈王称臣,若是如此,朕便不得不忘却当年与李统领并肩作战之事,而视之为仇雠。其结果郭先生可想而知,若是郭先生回余州后,请为我将此话转告给李均统领。”
郭云飞额间冒出了汗珠,凌琦这番话,不谛于对和平军的严厉警告。郭云飞猛然抬头,抗声道:“若是大王置身于李统领之位,又当如何抉择?”
凌琦盯了郭云飞片刻,看到他头上的汗气腾腾,忽然轻轻一笑:“若我在李统领之位,也会接受柳光的赠爵。”
“既是如此,大王又何必责备和平军?方今天下大乱,四方英雄皆有并吞之志,大王与李统领,皆为其中侥侥者。若能双雄齐心,则可无往而不利,若是两虎相斗,则必定互有损伤。柳光,当世枭雄,所忌惮者不过是大王与李统领合力,故此令公孙明行此离间之计,大王若是妄动雷霆之怒,忽兴无名之师,我恐此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
凌琦缓步自正堂前踱到一扇窗前,若大的偏殿,除了他踱步之声便再无声息。过了片刻,凌琦道:“郭先生言下,似乎李均统领有意与我联手以争天下?”
郭云飞道:“正是,神洲小国皆已湮灭,大国竞逐方才开始,大王与李统领若能同心协力,为苍生驱残除秽,天下已定之后再各以功勋争长短也为时未晚。”
“先生言之有理。”凌琦没有转身,而是盯着穿前屋檐下的风铃,郭云飞也并不觉得他如此失礼。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既是如此,我将遣一人随先生去余州,向李统领致别来之意,先生以为如何?”
郭云飞脸上明显露出轻松许多的神色,李均曾许他便宜行事,与凌琦结盟虽然事关重大,便于和平军战略极为有利,想来李均定会承诺下来。
当他垂首退出殿外之时,不曾见到凌琦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什么,纪苏妹子受伤了?”听得这个消息,墨蓉惊得将手中的活计也扔了开始,用手轻轻拍着自己胸口,一双明眸也瞪得老大。
“是,在混战时中了流矢。”信使也露出惶然的神色,身为戎人,他深知纪苏对戎人同和平军关系的重要性,没有了纪苏,维系两者间关系的最重要的纽带便断裂了。
“伤在何处?”墨蓉生怕自信使口中听得的是一个更坏的消息,因此不敢问纪苏伤势如何,而是问伤在何处。
那戎人信使用手在右肋下比了一比,道:“这里,卡在肋骨之上,倒未曾伤及内腑。”
墨蓉微吁了口气,但那信使欲语还休的神情让她略放松的心又是一紧:“怎么,那箭上是不是有古怪?”
“那是枝毒箭,虽然毒性不烈,但因为不曾及时解毒,所以尚有危险。”信使不敢再吞吞吐吐,“大汗遣我来,便是请李均与最好的郎中同去……”
“我明白了……”墨蓉总算明白这个信使为何不先去寻李均,而是先寻自己。她定了定神,墨蓉毒伤必定很重,忽雷汗担忧她不起,方才请李均前去,若是有个万一,李均去草原上只能见纪苏最后一面了。前不久任迁中箭重伤回来,虽然雷魂以奇术助他疗伤,如今也不过堪堪好转,现在纪苏又挣扎在生死线上,李均若是猝然接到这个消息,说不定便会大怒,甚至于迁怒戎人不曾保护好纪苏,若是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令人安置下戎人的信使,墨蓉再也无心去继续自己的研究,她身为和平军格物局总管,会见来客向来不注重常人礼仪,往往就在自己工作的所在见人。彷徨良久,她终于平稳下心情,回到了家中。
她与李均成亲之后,便在校场附近觅了座宅院安置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这座小小的院子给她们布置得别有风致,墨蓉也希望能在婚后让李均更多地体会到家的温暖,以弥补他幼年的不幸。
当李均在校场中听得墨蓉要他回家时,心中极为诧异,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墨蓉决不会打挠他操练兵马。但他并未立即回家,而是将上午的操练一一结束之后,方才回到家中。
“发生什么事了么?”进了屋子,墨蓉接过他卸下的盔甲,神色一如平常,李均心中一宽,微笑道:“我操练兵马之时,你向来是不遣人去找我的啊。”
墨蓉跪坐在草席之上,温和一笑:“郎君,有件事我要对你说,你听了之后不要激动。”
“何事……我知晓了!”李均先是一怔,接着恍然,脸上浮出开心的笑来,目光停在墨蓉小腹之处,迫不及待地道:“是不是你有了孩子?”
墨蓉脸被涌上的血液胀得通红,禁不住啐了声,道:“胡说!”她们大婚至今数个月了,墨蓉虽然已经习惯在人后称李均“郎君”,在人前却依旧直呼其名,旁人谈及二人时,她也仍旧羞涩,此刻李均却说她怀了孩子,令她禁不住又是心头一阵狂跳。
“说正经事,穹庐草原上来了信使,信使来了之后我便让吕恬去请你正午回家一趟。”
“是要我正午回家?我说呢,你知我军令一出便无中断之理,怎能要我立刻回来。”李均哼了声,“吕恬这小丫头却不晓事,以后你记着教她,切莫做下有干军法之事,否则我也救不了她。”
听得李均再次将话题岔到他处,墨蓉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你是说戎人叛乱之事么?”李均淡淡道,“我昨日便知道了。”
“那么你也知道纪苏妹子受伤之事了!”墨蓉愤然自草席上起身,她苦心积虑想要委婉告知李均这消息,却不料李均早就知道。李均不将此事告诉她,尚可以军情不得泄露来解释,在纪苏受重伤之后却仍旧不动声色,只能说明李均根本不曾将纪苏放在心上。既不爱之,何必娶之?
李均伸手握住墨蓉手手,但墨蓉却将他手打开,柳眉竖了起来,道:“纪苏妹子命在旦夕,你却还有心在此与我调笑,你……你这男人……”想来想去,终究无法责骂出口,倒是晶莹的泪珠先夺眶而出了。
“好了好了,莫哭莫哭,你一哭我心便慌了。”虽然二人热恋之时,墨蓉也有过使小性子哭泣之时,但李均也明白,此次墨蓉是真的伤心了。他再次伸手去握墨蓉,柔声道:“放心,纪苏妹子不会有事,我昨日得知这消息之后,立刻请太学中的楚青风仙长赶往星座之地,他熟知药理,对于解毒之术尤其专长,只要他一到,纪苏妹子便不会有事了。”
墨蓉听了方抹去泪花,却仍挣开李均的手:“你为何不对我说?”
“我怕你担忧。”李均沉吟了片刻,道:“我本想待纪苏妹子伤势好转后再对你说的,却不曾想到忽雷汗派使者来找你了。”
“哼,假惺惺……”墨蓉口中虽然不服,心中倒是明白了李均的用意。她顿了顿,道:“你准备何时去看纪苏妹子?”
李均身躯颤了颤,苦笑道:“我说了你别生气,我便是去草原上也于事无补,此处尚脱不得我,任迁伤又未愈,我不打算去草原。”
……
沉重的铁门“当”地合上,紧接着是铁锁锁上的声音。
马济友的眼睛暂时尚不能适应这光线的变化,他紧紧闭上眼,过了会儿才张开。黑暗中他除了四面的墙壁,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了……”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如今这一切他尚未反应过来。他只记得得到柳光退出赤岭关的消息之后,钱涉烨便于行宫中摆下酒宴,为诸将庆功。席中钱涉烨还专为万永春出击中伏之事向自己认错,言下之意似有将举国军权尽付于己手中之意,自己虽然婉拒了此言,但心中大喜之下几饮了几杯。自己向来海量,却不知为何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人拖走才醒过来。说是醒过来,身体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武士将自己拖至这处铁屋中,却连话也说不出半句来。
他此刻酒中药性尚未完全过去,因此脑中仍是昏沉沉一片。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也不知多久,他才觉得身体四肢渐渐有了知觉,虽然仍旧沉重不堪,却总算能挣扎着自地上爬起。
“怎么回事!”他扑在那门的方向,用力敲打着,吼道:“谁敢关我,我乃马济友!”
外头什么声音也没有。马济友心中惊怒如巨涛般翻滚不休,他此刻已经自最后一点幻想中清醒,想起钱涉烨在酒宴时的笑容,他已然明白,自己由大将军一转而成了阶下囚。
“陛下!陛下!”他再次用力拍打铁门,“陛下,为何如此待我?飞鸟未尽,你便要将良弓为柴么?”
外头依旧什么声音也没有。马济友便如此敲喊一阵,侧耳听一阵,直至声嘶力竭,却依旧无人理会。
“如今之计,我当如何是好?”
当慌乱随着体力的衰竭而镇静下来,马济友也似乎习惯了自己身份的巨大变化。想起钱涉烨对那些罪臣的手段,他便不寒而栗,这些年来自己屯兵于外,一则是经营边疆,二则便是有些畏惧钱涉烨的猜忌。如今自己在内心深处一直隐隐担忧之事已成了事实,能救自己的,除了钱涉烨忽然良心发现,便只有老天了。
心潮起伏澎湃,令马济友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换了旁人,在如此巨变之后或者崩溃,或者绝望,马济友却不然。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他便要为自己尽力去争取。
“未曾当场斩杀我,想来是因为要将我押回京都海平去的缘故。”他暗自想,“既是如此,他们便不会将我饿死在此处,我便有自救的机会。”
片刻间,成百上千的念头都涌上了他心间,这些念头似乎都在高喊:“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
又过了许久,呆在黑铁牢里的马济友并不知道是过去了几个时辰,他只觉得每一个时辰都过得象一年那般漫长。终于,他听得外头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阵激动,又用力拍打着铁门,大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看来还有力气啊,这些饭菜就不必送给他了。”门外传来钱涉烨太监总管何礼的声音,紧接着是瓦盆摔破的声音。
“何公公,放我出去!”马济友喊着,心中却明白,对方根本不可能放开自己。
“好啊,大将军有令,奴卑如何敢不听。”何礼笑嘻嘻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便听得铁门一阵响动。
马济友听得那铁门上的锁链叮当响了老一会儿,门却总不得开,心中禁不住焦急,虽然明知对方不可能真正放自己,但哪怕只是开一会门,也让他觉得心中好受些。
“唉呀,这铁门的钥匙奴卑可没有,大将军,您将就些,从这出来吧。”何礼那尖锐的笑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铁门下一阵刺耳的磨擦声,一个小小的狗洞出现在那铁门下方。
“你……”马济友猛然醒悟,同这太监去叫骂,只能让自己自取其辱,他长叹声,道:“何公公,你我向来有些交情,上回你去我军中传旨,我也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如此折辱我?”
何礼尖锐的嗓门在那端响起:“大将军,这可怪不得咱,大将军你当面确实对咱挺客气,但背后是否对人说过太监不过是陛下的阉犬,当不得大事之语?咱宫中的伙计稍稍得意于陛下,你便上表说什么阉人干政如若雌鸡司辰乃天降灾异之兆,又指使朝中同你一伙的大臣上书说什么阉人肢体不全心志必然奸邪,要陛下防范咱宫中伙计,你道有也未有?”
马济友在铁屋中听得他尖锐的声音中传来的刺骨恨意,饶是他在生死场中经了半世,却也觉得心惊肉跳。那些话语他原是说过,此刻无法推托,也不屑推托,因此他也不否认,只是沉默。
而何礼显然压抑甚久,有了这个一吐为快的机会也不肯放过,在外又道:“咱宫内的伙计辞家净身,求的无非是个光耀门庭衣食无忧,与你为将者何干,竟然如此折辱咱们。今日老实告诉你,宫内伙计们早就说了,若不扳倒你马济友,咱们便没有好日子过。往日你大权在握,陛下又对你信任有加,咱们以为有你在洪国的江山才安稳,为大局计方才隐忍不发。却不料你这狼子野心的狗东西,竟敢勾结柳光,私通陈国,挟兵自重,图谋不轨,幸好陛下圣明,早将你这狗东西看得透彻,如今兵不血刃将你擒住,若不好好折辱折辱你,如何能出咱心头之恨,解陛下刻骨之仇?”
“血口喷人!”马济友惊得如晴天霹雳,若是这些罪名给栽实了,自己便在洪国再无立足之地,便是欲以一平民之身老死于阡陌市井之中也不能。他大呼道:“胡说,我何曾与柳光勾结,何曾私通陈国,何曾挟兵自重,何曾图谋不轨?”
“不揭穿你,看来你是不会死心的。”何礼道,“你刚来天河城,柳光便指名见你,你二人密谈良久,此乃陛下与众臣亲眼所见,城中将士百姓目睹者也不在少数,说你与柳光勾结你如何能诋赖?你屯重兵于雾台城,陛下屡次下旨令你袭破陈都洛郢,你却总推三阻四,若非私通陈国此事何解?你得知柳光攻陷赤岭,陛下亲征,不曾全师来救,却只是在沿途收拾些散兵游勇来虚应陛下,不是挟兵自重又是何事?你在陛下面前羞辱大臣,妄自尊大,陛下欲全军追袭柳光却为你所阻,若不是图谋不轨又如何会这般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听得何礼一个接着一个质问,马济友一句也无法辩驳,这些事在他这般武将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但在这太监嘴中却随意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他虽然向来以为太监足以误国,却从来不曾想到太监能如此厉害。
“既是如此,我愿交回兵符,解甲为民,还请何公公为我在陛下面前美言……”
“哼,你以为陛下会养虎遗患么?若是将你放出这铁门,你便会去投靠柳光,你深知我朝虚实,既不为陛下所用,便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马济友心中悲痛一阵胜过一阵,自己孤心为国,这个国家却容不下自己,甚至连让自己象个平民一般活下去也不成。他疲倦地长叹一声,自己为将多年,杀生无数,落得个这般下场,也是必然之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低沉地道,“何公公,陛下所嫉恨者,不过是马济友一人,如今马济友已虎入笼中,家中老母妻儿,还望陛下念在我多年犬马之劳,念在安宁公主为陛下亲妹,能多加照料……”
“只怕晚了,你若是早日向陛下求饶,也许祸患不会及于老母妻儿。”何礼嘴中似乎说着同情之话,语气中却是赤裸裸的幸灾乐祸,“陛下已然令快使传旨,大义灭亲,赐你妻安宁公主自尽,你家中其余人等,尽数押赴西市,凌迟处死!”
“什么!”马济友勃然大怒,何礼隔着铁门,见不到他的面容,但也从这暴雷般的喝声中可以想到马济友须发皆张的神情,嘴角边禁不住浮起一丝快意的狞笑。
“你还是死了心吧!”何礼阴森森一笑:“陆翔死后,英名仍在,柳光逃亡,称霸异国。而你却只落得千载骂名,陛下已将你四大罪公之于天下,你马济友乱臣贼子,正所谓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之大,再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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