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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政变24小时-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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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君臣
大唐监国皇太子李建成正襟危坐在东宫显德殿内的正座之上,大殿内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内侍臣外,只剩下坐在偏席上的齐王李元吉和一个掌管东宫门钥禁卫刑罚的太子率更令王晊。太子位居储君之位九年有余,身周鸿儒参佐,万事无论大小,均有经士在侧时刻匡助赞画,帮助出谋划策,因此锻炼得涵养极好,此时虽听得大为不悦,面上却不肯带将出来。倒是齐王在一旁不住冷笑,笑得王晊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我倒未曾料到,尉迟敬德竟是个不爱钱的将军。他还说了些什么?你不必忌讳,大可原话复述!”李建成轻轻晃着盏中的茶,温言道。
王晊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躬下身躯回禀道:“当时尉迟敬德连个客席都不肯给卑臣让,他就那么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说,他是个粗人,自小没读过书,家里祖上八代也从未出过读书做官的,是恰逢天下大乱,自己又有把子力气,这才扛槊投军,几次都差点死在沙场之上。若不是遇到秦王殿下,此刻怕是早已和刘武周埋在一个坟茔里了。秦王救了他的命,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他虽出身行伍倒也明白,是以这辈子打定主意要用这条性命报答秦王。自从入朝以来,他并无片甲之功于太子殿下,怎敢当得殿下如此丰厚的赏赐?他若是受了太子的赏赐不助太子,便是受人钱财却不与人办差,贾人尚且不屑为之;若是收了赏赐私下里为太子效命,就是对秦王本主怀了二心,徇利弃忠的小人,太子殿下重金收买来了,又有何用?”
李建成听毕微微笑了笑:“话虽粗了些,却也不无道理。看来武人倒也并不全是争权逐利之辈,倒是我们小看了他了。”
李元吉冷笑道:“大哥也忒仁厚了些,人家这是拿着棍子公然打你储君的脸,你居然还能甘之如饴!尉迟恭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天策府一个屠狗杀彘的莽夫罢了,竟然就敢这等倨傲无礼。王晊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家臣东宫詹事,他就敢连个座位也不让?他这不是轻慢王晊,是压根没把你这个未来的大唐之主放在眼里。这种人属狗的,你愈是看得起他他就愈是蹬鼻子上脸。大哥你好言好语送金银珠宝他不要,二郎的鞭子却挨得蛮惬意的。嘿嘿,要我说,对这种货色废什么话,直接打杀了就是,谅父皇也不会重责。”
李建成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管管自己那张嘴巴吧,否则早晚挨参。别看尹阿鼠打了杜如晦就觉得天策府中个个都是好欺负的。尉迟敬德在军中号称万人敌,一匹马一杆槊纵横军阵杀人如麻,上一遭若是尹国丈遇上的是他,恐怕就有再多家丁护卫都是自找难看。就算他把国丈的脑袋拧下来,有二郎护着,父皇也不会真的处置于他。上一遭程咬金抗旨,二郎跑到长生殿跪着说了几句话,父皇便轻轻放下了。这人是个武夫,若是没有十足把握,还是暂不理会为好,否则没的惹来一身晦气,反为不美!”
李元吉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我就不信,他那些个战绩,多半倒是自己吹出来的罢了!洛阳之战我也在前敌,来来回回只见他在二郎身边转悠,二郎身边亲卫数千,哪里用得着他来保护?里里外外,也不曾见他杀得多少贼人。我看他也多半是徒有虚名。”
他这话说得连王晊听着都不禁想笑,且不说尉迟恭之勇举世闻名,就是这位齐王殿下自己,也是领教过的。两年之前李渊校场观兵,这位亲王殿下不顾身份亲自下场与尉迟恭比试技艺,结果被尉迟恭空手走马夺槊,且连夺三次,颜面尽失,此番犹坐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贬低尉迟恭的武技。说起来,这位殿下脸皮之厚,在宗室子弟里也算得独一无二了。
李建成听得也连连皱眉,虽说王晊是自己的贴心近臣,却也不便当着他的面直斥这位品秩高贵的亲弟弟。他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看来二弟在用人上确实高明,尉迟恭本是脑后生具反骨之将,竟被他调教得如此服帖,不弃不渝,就这一点而言,我们就自愧不如!”
李元吉笑道:“大哥,不是弟弟说你的不是,二郎之所以能够管住手下这些桀骜不驯之徒,全凭心狠手辣这一条。洛阳城破之时我就在军中,他杀单雄信等人的时候,眉头都不眨一下。当时那么多将军跪在那里求情,黑压压满堂甲胄,他竟视若无物。你看他平日在朝中满口仁义道德一副谦谦君子面孔,出了京满不是这么回事。在军中他竟是个霸王。大哥,你若是在这个狠字上输与了他,迟早要吃大亏。”
李建成转过头看了看元吉,长叹一声道:“马上得天下可,马上治天下则天下必乱!这是为政者的常识。为君者若不能德才兼修,如何能为天下表率?执政者若不能恩威并用,如何震慑文武群臣?只是如今不在其政,难为其事。父皇春秋鼎盛,我此刻若是太过嚣张扬狂,父皇必定以为我与二郎同样人了。二郎在军事上没得说,只是太不懂得收敛韬晦。父皇尚且在位,他便自顾自在天策府中做起小皇帝来了,又怎怪得父皇疑忌?”
李元吉哼了一声:“那年多好的时机,我在府中伏下甲兵,只需一声号令,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秦王殿下?早变了一堆肉泥了!”
李建成变色道:“你还敢提那件事?当时父皇在侧,且不说若是伤了父皇,你我便是悖天理灭人伦的畜生。就算父皇毫发无损,当着老人家的面杀掉二郎,即使父皇不治我们大逆之罪,而因此事生出点什么病症来,旁的不说,‘孝悌’这两个字,我们此生就再也莫提了!”
李元吉苦笑道:“大哥,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哪!怎能这般畏首畏尾?只要二郎一死,父皇难道还能把皇位传给别个么?只要大位在身,什么忠义廉耻孝悌,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么?大哥平时何等聪明睿智,怎么一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犯糊涂呢?你也是带过兵历过战阵的,临阵犹豫反复,丧失了战机,最后丢掉的就是身家性命呀!”
李建成摆了摆手:“这个话题我们暂且不议也罢,这个尉迟敬德看来不是一个用禄位前程羁绊的人。也罢,既然他不肯背主,我们也就不勉强了!父皇驱逐了房杜,就是断去了天策府的两个文胆,剩下那些个武将终归只懂得厮杀,朝情政略,就非他们所能解了!”
李元吉大摇其头道:“太子这话,臣弟不敢苟同。朝廷储位之争,虽不像边关战事般凶险,却也断不可忽视武将的作用。历来得天下者,尧舜以下,臣弟还未曾听闻有不动刀兵以德化四海的。成汤嗣夏,无士卒之力桀焉肯善禅?武王伐朝歌,牧野一战血流得能漂起棒槌。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除却宋襄公外哪个不是用刀把子说话?若无百万甲兵,始皇帝安得一统?韩信若不失兵权,一世英雄又怎会死于深宫妇人之手?曹孟德若仅空口白牙,其子又怎能篡汉?”
以齐王肚子里那点墨水,竟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王晊倒也吃了一惊,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齐王殿下此番所言,倒是句句皆是金石良言,殿下还要深思才是!”
李建成点了点头:“仅仅调开两个文臣,还不足以制约二郎,天策府内多军将,且多能征惯战之士。这批人跟着二郎,终归没个好下场,也实在可惜。为国家社稷计,还是把他们一一调开才好,一来削去了秦王羽翼,二来也为国家保全了一批人才!只是还应找个合适的机会才是!”
齐王元吉呵呵一笑:“大哥,我没有你肚子里那么些个弯弯绕。这个尉迟敬德既然不肯归顺我们,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嘿,臣弟做事讲求干净利索。皇帝殿内豫让、荆轲、剧孟、郭解之辈甚多,此事也不用再多商量。最迟明日晚间,总要除了这个大患才好。”
说罢,李元吉站起身向太子行了个礼,径自离席而去。
王晊看了看忧形于色的李建成,劝慰道:“殿下不必太过忧虑,齐王的话虽说粗鄙了些,也还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李建成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说道:“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他做得了么?此番赠金于尉迟恭,本意只是投石问路,我本来以为宏义宫那边经历张亮一事,众臣将总归有些离心背德。尉迟敬德攻伐之术虽佳,节操却不堪一提。而今看来,连此人都不肯在这个时候背叛,二郎这个小朝廷,依旧还是铁板一块呀!”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太子,自幼随父皇习学兵事,自太原起事十余年来也曾多次独领一军,又岂不知兵权之重要?我所忧虑者,不在于手上无兵,东宫六率,加上左右长林和齐王府亲护军,我们的兵力数倍于宏义宫,是足够用的了。可是我们手上目下却没有能够将兵的将,这一层顶顶要紧。战场上厮杀不同于当庭比武,兵力多寡并不是实力的全部,天策府久经沙场的战将数十员,由这批人统领的数百亲兵队伍,其实力绝不亚于战场上的一支万人大军。老四虽说也号称上过前敌,毕竟没有真正统率过兵马,他所谓的带兵出征,不过是游山玩水罢了,所以这一层他并不明白。”
王晊听得目瞪口呆,不禁问道:“既如此,殿下何不对齐王明言?”
李建成无奈地笑了笑:“虽说老四现在和我捆在一辆车上,可他毕竟也是父皇的嫡系血脉,若是我和世民拼一个两败俱伤,同时失去储君之位的话。那么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四郎将是唯一的选择。有些话,目下还不能跟他说得太透。他想的那些个法子都是旁门左道,而且过于阴狠,最起码现下局面,我还是不过多参与的好!”
王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太子对这位才具拙劣的“自家兄弟”竟然也抱着极大的戒心。
却听李建成继续说道:“其实想要调开天策府的这些个武将也并不困难。只是因年初的鸩酒一案,父皇现在对我也颇有些顾忌。因此现在这个机会虽好,却不能立即加以利用,着实有些可惜。只要父皇能够恢复对我的信任,又何需用遣江湖刺客暗杀夜袭这种笨办法呢?老四愿意试试,我倒是不反对,不过表面上总要撇清一下,否则这个大嘴巴吵嚷出来是奉太子令谕行事,那我岂不是作茧自缚?这样的蠢事不能做,说到底,谁当储君都是父皇说了算。世民虽说望高权重,没有父皇的首肯,他既进不了东宫也去不了洛阳。我自受封监国以来,素以仁孝为本,不事张扬恭守本分,也正因为此,虽然二弟功高,却始终不能取我而代之。无论是嗣位还是治国,仁孝二字都是根本,失了这两个字,君者不君,臣者不臣,父者不父,子者不子,兄者不兄,弟者不弟,最终结果就是国者不国天下大乱。前朝炀帝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一层不仅我们想得到,就是陛下,也从无一时一刻能忘怀……”
王晊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躬身应道:“殿下英明……”
天策上将
“这是一个再明白无误的信号,房杜二公一去,天策府立时少了两根脊梁骨,大王等于断了两只臂膀。诏敕里竟然连‘不得再事秦王’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皇帝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这不是生生逼着我们造反么?在这个时候下这种诏敕,明明是压根就不打算放我们去东都,看来此番出蒲州提调诸路军马的事情也彻底泡汤了。”长孙无忌苦着脸叹息道。
天策府军谘祭酒张公谨不动声色地道:“舅爷说这些都是没用的,目下不是揣摩陛下心意的时候。陛下心意如何,我等大可不去管他,难道说陛下要我们全部自尽,我们也恭敬奉敕么?走洛阳也好,出蒲州也罢,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两个字‘离京’罢了!房公杜公虽去,只要殿下无恙,天策上将府就仍然是掌国之征伐位列六省之上的头等衙署。眼下还没到事不可为的地步,当务之急是要议一议我们原先的离京方略究竟还有几分实现可能,这个方略若是真的已经不能再用,我们也得订出新的方略。离京有离京的方略,留京有留京的方略,大事上大王拿主意,我们只需拟定细务就是!”
侯君集冷然道:“弘慎所言不错,是走是留,大王一言可决!”
坐在宏义殿主位上的秦王李世民见三名心腹臣属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不禁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笺,递给侯君集道:“这是屈突老帅自蒲州发来的急件,是讲述李靖主持的蒲州军务会议详情及所定大致方略的,你们先看看吧。”
三个人接过来一一传阅,信笺极短,转眼之间已经看毕,长孙无忌脸色变得惨白,张公谨凝眉沉思,侯君集轻轻叹道:“看来,李靖此役已是成竹在胸,出蒲州的事情,再也休提了!”
李世民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眼睛都盯着京城里面,我却更加关心北方的战事。李靖不愧名将之称,从判断敌军情形到下定战略决心,时辰极短。我料颉利这一遭恐怕是要吃点小亏了,不过李靖手上就那么点兵,想把颉利可汗留下却是万万不能。你们大概在想,李靖这一仗打胜了,我们借此番征伐的机会离京的大计就彻底泡汤了,是不是?”
三个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均未答话。
李世民似乎也没打算听他们回话,自顾自说道:“目前你们的心思都放在朝局上了,北方如此严重的军情,你们谁也没往心里去。这也难怪,不离开长安,始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都有这种感觉,何况你们?可是你们谁也没意识到,就在此番的北线军情里,既蕴藏着我大唐自立国以来第一遭大的外患,同时也暗含着我们摆脱京城险恶局面的一线生机。老子云祸兮福之所倚,正是谓也!”
侯君集苦笑道:“三万敌军,就算是金狼铁骑,也未免太少了点,李靖和任城王的兵力虽说不强,但有屈帅在背后给他撑腰,大大小小打个胜仗绝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恐怕殿下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又要打个折扣了!”
李世民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我们且假设李靖所料不差,颉利此番身边只有三万金狼军。你们且告诉我,这位可汗大人不远万里带了这么点兵马到长城以前究竟干什么来了?仅仅是骚扰边郡破坏我朝春耕来了么?这个答案傻子都不信,颉利似乎还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是以本王以为,颉利此番,是打探虚实窥测路径熟悉地理。以我和刘武周、宋金刚交手的经验而言,突厥人做事情向来讲求效率,这等没有利益可言的事情他们会做?如此看来,突厥的大规模入侵,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此番颉利可汗回到漠北,恐怕最迟不出三个月,突厥大军必然大举南来!北方诸部落联手,其总兵力当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这原本还算不得什么,令我忧惧的是,颉利可汗现下对我大唐北部防线已全然明了,我们的兵力配备城防守备再无秘密可言……”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抬起头扫视了三个心腹臣子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此次,突厥大军将置我怀灵庆原泾夏诸州于不顾,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直扑长安城下……”
宏义殿内鸦雀无声,三名臣子面面相觑。长孙无忌是文官,不懂军务,饶是如此,也被秦王李世民的大胆推测震骇得面如土色。侯君集和张公谨两个武将却立时命人取了长安以北的军事布防图来,两个人默默研看着,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李世民不提倒还罢了,他这一提倒是真惹出了一个朝廷北边防御上的大破绽。自隋以来,对北部诸夷一直采取和亲和塞防的策略,大唐定鼎立朝之后延续了隋时的御边之策。因此长安以北虽时刻保持着十万以上的兵力,却绝大多数都集中在怀远、灵州、夏州、秦州、泾州、庆州、原州等城墙坚厚稳固的郡城里,但可机动调配迅速驰援各地的骑兵却不多,且配置分散。
灵州都督任城王李道宗麾下四万军士,却绝大多数是步卒,骑兵只有四府。太行道总管任瑰麾下两万人马,只有三千轻骑。秦州总管驸马柴绍手上兵力三万八千,骑兵近万,这是北方最大建制的一支骑兵部队。此番赵王李孝恭进京勤王,所率四万江淮军中有五千精骑,再加上去年太原之战北上增援的李靖部一万江淮骑兵以及屈突通统率的一万玄甲精骑,长安周围可供调用的骑兵倒也有将近四万五千人马,总数虽与突厥动辄出动的十几万铁骑相去甚远,却也仍然称得上是一支大军。无奈这四万多骑兵如今分属六名品秩不低的将军统率,每名将军麾下最多不过万骑,最少的只有三千余骑,且兵员素质、马匹装备、甲胄弓矢、刀矛护具均非制式,战力也差别颇大。屈突通所率玄甲精骑是李世民苦心经营多年又经历东征之役刀剑锋镝磨砺出来的精兵,士气旺盛、装备精良、战技娴熟、久经沙场,可谓当之无愧的唐军精锐;而李靖麾下江淮骑兵虽然在马匹装具上略逊于玄甲军,但其平日操练强度临阵战技战力却毫不含糊,这支平略南方战争中磨砺出来的骑兵是天下仅次于玄甲精骑的精兵;李道宗守长城数年之久,其麾下骑兵数目虽然不多,但多是久历战阵的老兵,作战经验却极为丰富,面对突厥铁骑进退自如阵法森严。除去这三支兵以外,柴绍麾下和任瑰、李孝恭麾下的骑兵就显得稍弱,兵员大多是欠缺实际作战经验的新兵不说,平日的操练以及马匹装具武器配备都要逊色颇多。因此大唐朝廷此番集中在长安以北的部队虽然不少,可机动的兵力却仍显捉襟见肘。若是此番东西突厥两可汗当真集中十五万到二十万塞外骑兵联军南下越过北部诸郡直取长安,以目下的兵力对比而言,朝廷实是连一成的胜算都难保得。
张公谨用拳头支着地面沉声说道:“必须在三个月内统一京畿周围兵马的提调之权,尤其是骑兵,战端一启必须集中使用,否则力分则弱,中土士卒在长途奔袭驰援上远逊塞外铁骑,再加上互不统属各自为战,到时候恐难应缓急。”
侯君集立直了身躯道:“这就是了,北方战局如此,纵使此番我等不能如愿离京,一旦突厥大军南下,陛下终归还是要起用殿下。举目朝中,德行谋略威望功绩堪堪能够统一提调数路大军齐心戮力拱卫京师者,舍殿下更有谁人?我猜殿下的意思,还是要再忍一忍再等一等,到时候就不是殿下求着朝廷放行了,而是朝廷求着殿下出掌军符。那时候殿下只要提一句将房公杜公调归天策府建制,陛下断无不允之理!”
长孙无忌于兵事戎机虽不擅长,这一层却是早已想到了的。他掰着手指头算道:“不只如此,一旦事态危急,朝廷上下但求破敌,其心之切,恐不下于今日我们离京之意。斯时不仅房杜二公要归府治事,就是兵马、财饷、器械、粮秣、胄甲之需,但凡我们提出,尚书省断无推诿搪塞之理。大王自建天子旌旗于洛阳,必得人财齐备兵甲充足方能与朝中的太子鼎足而立。这一遭若是我们不能一次把东西要全了,以后再想要可就难了。”
坐在王座上的李世民却似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半晌方才出言道:“你们适才所说,都不为错。若能如此,当是上天眷顾。然目下我思虑所及,却不在此。我所忧虑者,突厥大军一向动作机敏来去如风,此番又熟悉了长安北方诸道郡县的地理路径,一旦南犯,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恐怕朝中尚未议决,突厥联军已抵长安城下。那时纵然本王登坛拜帅,亦不过京都城守而已。还有,即使我来得及出蒲州建行辕,以目下的京畿兵力,无论是勤王还是与突厥决战都远远不够,必得从河东方向和河北方向抽调勤王之师。到时候李世勣和李艺是否听调,就在两可之间了!”
侯君集冷然道:“殿下放心,是时京师危急,不能共赴国难之臣,留之何益?殿下就是斩了他们,陛下和朝廷也断不会怪罪羁言。我想京城被围太子危难,那李艺当不会全然坐视,李艺尚且如此,何况李世勣那滑头的老匹夫?”
李世民点了点头,低沉地“唔”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侯君集的见解。
侯君集低头想了想,说道:“殿下所虑我们还不曾离京突厥就已经围城,那确是大不幸事,当其时莫说殿下不能抛下阖城臣民独自突围逃走,就是殿下狠得下这个心背得起这个骂名。陛下和太子也万万不会应允殿下离京以号召天下的。就是三省的相公们,恐怕也都担心大王此去一去不返。到时候大王手握重兵在关东坐视突厥荼毒关中,陛下与太子死国难而殿下坐收渔翁之利。虽说殿下万不会这么做,但陛下、太子、齐王以及朝中的大王公卿大臣们却不能不作此想!所以说一旦拖到突厥兵临城下,我们的东行大计恐怕就没什么意义了。”
“君集所言,亦不尽然!”在一旁端坐凝听的长孙无忌语气晦涩地道,“君集这是只见其一未见其二,只识其弊未识其利。拱卫京畿之战一旦开始,不管大王是在长安还是在蒲州,必然会被陛下暂时授以提调全国兵马之权,大王如在外,自不待言;就是在内,如能借此机会将京畿城防兵权及禁军兵权抓在手中,待突厥大军退去,何事不可为?”
侯君集和张公谨对视了一眼,不由得为这位天策长史王妃亲兄思路之敏捷深感钦佩。侯君集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和长孙无忌已经暗中商议过多次在长安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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