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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政变24小时-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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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政,臣以为,即使换马,也要等到明年秋后秋粮下来以后再说,且应一道一道地换,两个月换一道,走一步看看,谨慎些好!”
李世民初时神情淡漠,到后来愈听愈是认真,一边听一边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子,喟然叹道:“看来把你放在中书省是错用了。这些话,萧瑀和封德彝日日都来东宫,却是从来也未听他们说过。大灾的事情我倒听他们说过,征询他们对地方用人的意见,他们就见不及此。裴寂虽然老朽糊涂,在这方面到底比他们略强一些。看来尚书省确实还要有一个实心任事心明眼亮的人来坐镇!”
房玄龄谦逊道:“殿下言重了,臣职在中书,吏情关乎民情,想得多一些原是应该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吏情关乎民情,说得好。这件事情就依你的主意办,这张名单暂且压下,先把眼前这场大灾应付过去再说。”
房玄龄又躬了一躬,略带笑容道:“殿下英明,臣告退!”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地方上的事情,玄龄还要多加留心才是。”
房玄龄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了出去。
李世民这才转向一旁的李道宗,笑着道:“事情太多,冷落你了,如何,这一路走得可还舒心?”
李道宗咧嘴一笑道:“殿下刚刚入主东宫便送了我一件大礼,自然舒心得紧。不过说起来这些虚名我平素不在乎的,你知道,我还是愿意回去带兵。”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父皇削夺你的兵权,你代我受了委屈。放心吧,此刻京里既然是我主事,定要还你个公道。此番我原本欲将你的封邑与赵王对调,却又怕在外统兵的李靖心里不安,便折中处理了。兵总归有你带的,不过现下我有别的事情差派你。”
李道宗苦笑道:“除了带兵,我什么也不会的,在朝里做官,非闹出笑话不可!”
李世民哈哈大笑:“莫怕,此番回京,我的意思是由你出任鸿胪寺卿,兼领左金吾卫大将军,接掌刘弘基手上的京兆兵权。”
李道宗一愣:“鸿胪寺卿?”
李世民点了点头。
李道宗苦着脸道:“我于礼仪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殿下这岂不是逼着驴子下水么?淮安王老成持重又熟知礼数,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殿下何不用他?”
李世民忍着笑道:“不必担心,礼仪上的事情,自有少卿安排妥帖。你守边多年,突厥都奈何你不得,把那些外番打得怕了,这些化外之人素来不习王化悖逆倨傲,由你出任鸿胪寺卿,只怕还能震慑他们一下。淮安王叔虽说能言善辩,但人太和气,又没在战场上与这些异族照过面,压不住这些人。说起来坐这个位子的最合适人选是温彦博,奈何此刻人在定襄做苏武,没法子,只能由你来支应一阵了。放心,待京师的局面稳定下来,我还让你回北边去带兵。”
李道宗问道:“我顶了刘弘基的位子,他怎么安排?”
李世民笑了笑:“他要求到前方去,我准备安排他替你的位子,出任灵州都督安西都护。”
李道宗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药师怎么办?”
李世民神色凝重起来:“药师要调回京师,我另有重用!”
见李道宗不解,他缓缓道:“京城的事情你都听说了,我不赘述。目下各地尚且安定,唯有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和天节军总管燕王李艺动向暧昧,这两个人你一向也知道,他们的防区广阔,正对突厥正面,为河北和关中门户,位置极重要,一旦有变,朝廷的东西部防线便全线洞开,总得有个三军宾服的人去坐镇接掌才好,朝中这些武将,数来数去,恐怕只有药师堪当其任。”
李道宗衷心地道:“殿下英明,举目朝中,除药师外,恐无人当得起‘名将’二字!”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这灵州小霸王居然也会服人,这倒真是一件奇闻了。”
李道宗正色道:“臣在灵州吃了多少次亏,方才摸出了突厥人的虚实,站稳了脚跟,药师率偏师千里北进,水土不服敌情不明,峡口一战大败金狼铁骑,那凭的确是真功夫,没有半分花拳绣腿。说老实话,虽说陛下敕命召我回京,若接我将印的人不是他,我纵然抗敕也绝不会将边防轻易托付他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恕臣直言,殿下若是欲对突厥用兵,帅印恐非此人莫属!”
李世民笑道:“怎么,连元吉那样的草包都想挂帅北征,你不想挂这个扫北大元帅?”
李道宗笑道:“臣在军事上一向逊于殿下,臣下挂帅,还不如殿下亲征!”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在你心中,药师打仗的本事应该在我之上了?”
李道宗诚恳地道:“用兵打仗,因人而异。药师爱用奇,殿下爱用险。用险者兵家谓之‘不败’,用奇者兵家谓之为‘不可胜’!说起来各有千秋,但是药师用兵,确实比殿下来得稳当。”
李世民用手点了点他:“看不出来,三年不见,你也学会了官场中两面讨好那一套了。”
李道宗讪讪而笑,又说了片刻闲话,李世民道:“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伏威的案子,我准备把他翻过来!”
李道宗立时赞成道:“应该的,伏威大好男儿,却死于小人之手,臣每当思及其人音容笑貌,常常夜不能寐,碍于宗室骨肉,不能为其报仇,已是情非得已。他的冤屈理应昭雪,殿下行此事,乃为天下布大公道。”
两个人心中雪亮,“小人”乃指原先的赵王现下的河间王李孝恭。李世民道:“伏威的楚王爵位要赏还,他没有子嗣,由他弟弟伏德减等袭爵楚国公。当年的案卷要调出重审,这件事情我打算让崔善为那个强项令去办,当年为伏威鸣冤,他在太极殿里额头都磕出血了,此事是他一大心病,让他去办,万无一失。”
李道宗道:“要把案子翻转,却需拿到药师的证词,只是不知药师这番肯否直言实书。”
李世民淡淡地道:“药师在长安城内最紧要的关头拒不助我,我能谅解他的苦衷,当年他坐视伏威被害而缄口不言,我也知道他的难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若是此番他还不能仗义执言还伏威以清白,我就不要他这‘名将’了!”
李道宗又犹豫地道:“陛下那边……”
李世民怔了怔,苦笑道:“虽说当了太子,做起事情来终归还是不能放开手脚啊!”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道宗一眼。
便在此时,黄门来报:“启禀太子,大理寺丞将犯官魏徵押到!”
李世民挥手道:“叫进罢!”又对李道宗道:“时候不早,你过太极宫那边去见父皇吧,他也几年没见你了,想来也怪想你的,其他的事情,我们明日晚间共宴时再谈。”
李道宗笑了笑,便起身告退,心情松快地步出显德殿,在大殿门口险些与身被枷镣的魏徵撞了个满怀……
魏徵骂殿
显德殿内,大唐太子李世民目光迥然地冷冷注视着傲然挺身站立在他面前的原东宫太子舍人魏徵。魏徵此刻发髻凌乱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痕,一面数十斤重的大枷戴在脖项之上,双手双脚上都带着重重镣铐,身上负担如此之重,也亏得他兀自站得如此笔直。落魄至此,魏徵身上那股倔强傲慢的气势却分毫未减,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毫不相让地与李世民对视着。两个人对视了足足有半刻功夫,李世民也不禁暗自佩服此人的风骨耐力,他冷冷发问道:“魏徵,你可知罪?”
魏徵神情凛然地应道:“下官何罪之有?”
李世民站了起来,负着手在殿中转悠了两圈,转身道:“你屡次挑拨我们兄弟手足情谊,又党附庶人建成,企图谋害当朝太子,这难道不是罪?”
魏徵哈哈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若非先太子太过仁德,不听魏某谏言,殿下如何能宫门浴血残杀手足入主东宫?又如何能成为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魏某又何来谋害储君之罪?魏徵自己便是东宫洗马,太子臣属,怎会做谋害主君之事?”
李世民被他刀子般犀利的言辞噎得一愣,不禁冷笑道:“你好一张利口,难怪崔善为对付不了你,天大的罪过,被你轻轻一句话抹得一干二净,如此说来你什么罪都没有,有罪的反倒是我这个太子了?”
魏徵微微一笑:“其实事情本来便没有那么麻烦,殿下与先太子逐鹿大宝,殿下心狠手毒,捷足先登。俗话说成者王侯败者草寇,不过是这么回事罢了!如今朝廷大权握在殿下手中,规矩便要由殿下来定立,给个把人定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魏徵起于乱世兴于草莽,先后追随数位主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殿下何必再把魏徵叫到这里来假惺惺以示公正呢?殿下的手段再高明,能够遮住天下人的眼睛么?”
李世民被他说得满面怒容,却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魏徵的话明彻犀利一针见血,让本来就心中不安的他根本辩无可辩。其实他大可大大方方认可魏徵的话,然而他毕竟不是出身草莽的山野无赖,家族高贵的出身以及幼年受教的耳濡目染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道德审视。在紧要关头,他确能够不顾一切拼死一搏,但一旦事情过去,他终归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心障。
沉默良久,他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如此冥顽不灵,可知已将全家老小置于必死之地?”
魏徵闻言淡然一笑,道:“魏徵平生所学,非儒非道,乃是实实在在的帝王之术,习此术者,位列三公显耀台阁又或是名败身死祸灭九族,均是极寻常事。先太子已去,魏某一生功业已付诸流水,又何在乎一族的荣辱前程?”
李世民冷笑道:“对家人如此无情,你魏玄成也真可谓天下第一忍人!”
魏徵冷冷瞥了他一眼,略带讥讽地道:“不敢当,魏徵自问还没有为了天下自残手足的心境修行,殿下比魏徵强得多了!”
李世民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咬着牙道:“你魏徵也不是善男信女吧?这些年来,你所辅佐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对待我的?我在前方浴血奋战东征西讨,他在长安养尊处优坐享其成,还时时不忘在父皇耳边吹风捣鬼,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我常年在外,连自辩澄清的余地都没有。他不说体谅我这个弟弟的辛苦也倒还罢了,却时时刻刻想着置我于死地,这难道也是仁德之人做的事情?我为大唐江山流血流汗,他为了皇帝宝座昧着良心在背后放我的冷箭,这便是建成的手足之情兄弟之义?”
魏徵冷冷注视着李世民,一语不发。
李世民气吁吁道:“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否认反驳?”
魏徵笑了笑:“殿下所言,都是实情,魏徵为何要反驳?”
李世民一愕,却听魏徵缓缓说道:“千不该,万不该,先太子与殿下不该生在这帝王之家。兄弟情谊毕竟抵不过社稷福祉,天下纷乱久矣,百姓心向太平,庶民祈求生息。大唐亟待一位有道明君来匡扶社稷整理乾坤,殿下功高势大,于李家一姓而言是福,于天下苍生而言是祸。太子若不能独秉大政,则处处要守殿下掣肘胁迫,如此天下虽一统,却万难大治。魏徵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有志辅佐太子做一代明君,自然便与殿下势不两立!”
李世民哂笑道:“我实是不明白,你从何而知建成便是一代明君?”
魏徵哈哈大笑:“殿下何不直接问问陛下,为何始终不肯立殿下为太子?”
李世民愣了一下,笑道:“父皇坚持长幼之序,又鉴于前隋明鉴,再加上我那相亲相爱的兄长和弟弟天天为我说好话,自然以我为隋炀帝,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魏徵摇了摇头:“殿下所言虽不错,却偏而不全。且说曹魏,开国皇帝谥‘武’,继其位者谥‘文’,这又是为了什么?魏武帝于乱世开创新朝,以武事立国,所谓马上得天下,正是谓也。然则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之。刀箭能打下江山,却不能使庶民饱暖国库充盈,更不能令政治清明国势日上开创一代太平盛世。是以武将取天下而文官治天下,自古便是历代政治之本。殿下的赫赫武功虽然炫目,却也是生灵涂炭国库空虚的根本之源,海内不定,这一层自然不用多虑。然则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民休息致天下太平的即位人选,是故殿下的赫赫武功,恰好却是殿下丧失角逐大宝资格的根本原因。”
李世民闻言不禁啼笑皆非:“就因为这区区腐儒之论,你魏徵就能断定我若登基必是一个无道昏君?”
魏徵叹道:“殿下难为一代明主,缘由有三。殿下长于征伐,疏于政事,说起来虽能头头是道,却多是纸上谈兵,不识稼穑,不知疾苦,亦不晓治政之繁难琐细,虽欲励精图治,却万难入实,如此以想当然治天下,天下虽欲不乱,其可得乎?此其一也。殿下久在军中,领兵打仗是天下最讲求效率之事,成败往往系于一发,靠的是令行禁止杀伐决断,靠的是统帅一言九鼎的权威,靠的是将士拥命三军听令;然而治国行政却恰恰相反,靠的是集思广益各尽其职,自古君王无圣人,始皇帝天纵之才,却历二世而亡国,孝武帝威播四海,晚年却朝政崩坏人民困苦不得不下罪己之诏,以一人治天下,虽仲尼复生不能为也。上古三代之治,前汉文景之兴,皆非一人之治也。故而盖凡君主独裁专断之政,必难持久,以众人治天下,盛世可期。殿下乃治军之人,独断专行,已成习气,改之难矣,军中若有人的怠慢将令,立斩之。朝中若有直臣,殿下又岂能容得?故此不以文韬而以武略治天下,天下虽欲不乱,其可得乎?此其二也!殿下以宫变夺权于京师,诛手足秉政于大宝,所谓得位不正,其心必邪,纵然殿下能够容得臣下谏言用事,然事涉六月四日事,殿下能虚心雅纳否?以魏徵看来,殿下秉性刚烈强悍,胸襟殊非宽广,恐万难容也。非但不能容,更有甚者,心邪则意乱,意乱则惑生,则猜忌臣下私揣他意,久而久之,治事之人唯唯诺诺,进言之士战战兢兢,凡事惧犯圣讳,则君子不行,小人生焉,天下虽欲不乱,其可得乎?此其三也!”
魏徵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李世民初时还面带轻蔑之色,听了一阵神色便转凝重,攒眉抿嘴一语不发,将魏徵所言每一个字都放在心中细细咀嚼。魏徵收言,他却浑然不觉,兀自呆呆立定,脸上神色变来变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水。
半晌,他方才缓缓抬起头来,上下重新打量了魏徵一番,忽地双手相合举过头顶,躬着身子对着这位钦犯深施一礼,口中说道:“玄成公确是无双国士,便是这一番话,李世民终生受用不尽,请受世民一礼……”
魏徵足不动身不摇,坦然受礼,口中却道:“我知殿下素有礼贤下士之名,然则魏徵却不是朝三暮四的小人。当年舍李密而投先太子,是以先太子有大治天下之能,可实现魏某胸中抱负。太子已去,魏徵毕生心血已付诸东流,而今别无他求,但求速死。死前能得于殿下面前一吐畅快,此生无憾,魏徵在此多谢殿下了……”
说到最后,这铁铸的汉子眼中晶莹闪动,带着大枷缓缓躬下身去。
李世民笑了笑,傲然道:“玄成骂痛快了便求一死,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见魏徵大惑不解地望着自己,李世民叹道:“我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偏袒建成,又为何对我始终存着炀帝之忧。今日你魏徵这一番痛骂,虽不中听,却解了我心中疑团。我平生自诩英雄,最忍不得的就是被人看不起,父皇也曾指我为昏君之材,我却能当面痛加驳斥。可是今日你魏玄成这一番痛责,却让我悚然心惊辩无可辩。也罢,我既说不过你魏徵,我便做给你看!”
“做给我看?”魏徵愕然。
“正是!”李世民语气笃定地道:“我非但不能让你死,还要把你放在身边看着,让你好好看一看我这个以军功起家以武略平天下以阴谋封太子的昏君材料究竟能否做一个千古垂名的有道明君。我要让你魏玄成看一看什么叫做天道有亏事在人为。我要你像一面镜子般在我面前立着,用你来警醒自己、告诫自己,要自己时时战战兢兢,刻刻如履薄冰。我不仅要让你看着,也要让父皇、让百官、让天下臣民都看着,看看我李世民究竟能否当好一个皇帝。”
魏徵惊得呆了,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敬服的感触,脸上却丝毫不肯带出,他面无表情地道:“臣下生性倔强桀骜,恐怕无益于殿下,徒惹殿下厌憎罢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你魏徵自诩学的是帝王之术,连多活几年看个清楚明白的心胸识量都没有?”
魏徵诚恳地道:“魏徵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平生志向但耻君不及尧舜,以谏诤为己任。殿下若是真的留魏徵在身边朝夕相处,恐终有一日将不胜其扰,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要杀臣的,早死晚死,不过些许差别罢了。不过既然殿下有勇气向魏徵证明事在人为,魏徵也不在乎多活这么几年!”
李世民正色道:“玄成,我若因为你的谏诤而杀了你,便说明你魏玄成看得不错,我李世民确是一个无道昏君,所以只要我杀了你,我便输了,输给了父皇,输给了建成,也输给了你魏徵……”他顿了顿,说道:“东宫这边现如今已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太子洗马你是不能再当了。这样吧,你就暂时先充任太子詹事主簿,这是个七品官,不算大,不过却和我天天朝面,比较适合你这面‘镜子’!”
魏徵凝视了李世民半晌,终于躬下身去,低哑着嗓子道:“臣——领命!”
步步为营
长生殿里,李渊冷冷注视着跪在面前的陈叔达,语带讥刺地道:“你陈子聪如今是拥立的第一功臣,太子身边的第一红人,今天怎么跑到朕这个开了缺的皇帝面前跪着来了?要跪还是到显德殿那边去跪罢,朕现在手上无权,连玉玺都不在手中,就算想升你的官,也力不从心了!”
陈叔达肃容道:“臣的为人,陛下一向知道,臣与秦王虽素有来往,也不过是君子泛泛之交,宫变前夜,臣亦不曾得到半点消息。六月四日情势危急,陛下安危只在呼吸之间,万不得已,臣这才斗胆矫敕,其罪万死难赎,今日臣来见驾,就是预备着御前请罪,听候主上发落!”
李渊凝视了他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朕还不了解你么?你当朕是真的怪你?两个儿子连同十个孙儿同日丧命,朕心中伤痛,又有谁能解得?这些日子朕足不出户,就是因为胸中郁闷难以排遣。堂堂一国之主,却连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保护不了,被自己的亲生骨肉逼得如此狼狈凄惨,子聪,你说说看,古来为帝王者,还有比朕更窝囊的么?”
陈叔达缓了口气,道:“陛下心情,微臣能体会得。只是陛下,如今局面已然如此,还要慢慢宽怀为好……”
他想了想,又道:“有句话,臣下一直想说,以前恐触怒陛下,始终未曾提过,今日局面如此,微臣亦有慎言之罪!”
李渊苦笑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朕还有什么听不进去的?你说就是!”
陈叔达道:“陛下当初就不该以秦王为将,更不宜于朝堂之外单设天策上将府,秦王功盖天下,权倾朝野,毕竟是血肉之躯,怎能不生出非分之图?既事已如此,陛下改立秦王为太子便是唯一选择了,陛下万万不该在太子、秦王之间左右摇摆举棋不定,若是陛下早立秦王,太子、齐王或许都能保得性命。”
皇帝哀叹道:“朕悔当初不用裴监之言,致有今日之祸!”
陈叔达正色道:“陛下如今左右伺候之人尽换,万事当慎言慎行,否则小人辈希图封赏,善揣告变,于陛下则有倾身之危,于太子则有弑父之骂名。”
皇帝冷笑道:“那个逆子还在乎名声?如此狠毒的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情谊伦常都抛却了,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有本事他便闯到这长生殿来,一剑将朕杀却了事,也省得朕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好不凄凉!”
陈叔达摇了摇头:“陛下这话,臣下万难认同。这不是陛下家的私事,此事之大关乎天下。如今太子即位已成定局,陛下应早作决断,为天下计,为朝廷计,为宗室计,亦为陛下自家计!”
皇帝哈哈大笑:“朕现在就剩下一个皇帝的虚名了,怎么,这么个虚名他都不肯给朕留下?”
陈叔达正颜道:“陛下,这不是赌气的事情。太子虽然果绝,却非无情之人,他断然不会迫陛下太甚,然则太子周围追随之人颇多,这些人多是反王豪强降将,做事向来不按伦理,他们都指望着太子登基封赏功臣,太子若是迟迟不能即位,这批人对陛下生了怨愤之心,局面就复杂了!”
李渊沉思半晌,道:“其实一个名分,朕也不在乎了。不过说来说去,朕总归还要见见那个逆子,总要和他说清楚了才好,否则这么糊里糊涂的,朕不欲为天下人笑!”
陈叔达诧异道:“陛下要见太子,何不传敕召见?”
皇帝扬起脸道:“他若是还记得我这个父亲,自会前来见我,何用我召?”
陈叔达叹了口气,缄口不言。
皇帝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大位授受,史上可有前例可依?”
陈叔达想了想,道:“陛下可先下敕宣布退位,仿汉高祖太公例,称太上皇帝,而后太子登基即位为君,如此则诸事定矣!”
李渊看了看陈叔达,苦涩地道:“容朕再想想,再想想……”
安抚天下
武德九年六月十七日,庐江王幽州大都督李瑗反迹败露,被自己的妹夫、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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