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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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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特点点头:“Bon dia” 
雅维熄了火:“觉得怎么样?” 
“浑身酸痛。你呢?” 
“没事!服务台的女孩说你去跑步了,上车吧。” 
内特情愿忍痛小跑也不想坐雅维的车,但这会儿车辆很少,而且街道要安全一些。 
他们开车驶过市区,司机对红绿灯和停车的示意牌仍视若无睹、过交叉路,雅维从不看两边。 
“我让你去瞧瞧那条船,”雅维说。他一点没有肌肉僵硬或酸痛的迹象,如果有,他也没有表露出来。内特点点头。 
在城市的东边有一个船码头,就在陡岸脚下的一个小水湾里。 
那里的水黑乎乎的,漂着油污。有好几条破船晃荡地停在那里——有的几十年前就报废了,其他几条也很少使用。有两条船显然是运牛的,甲板上隔成一个个脏兮兮的木圈。 
“就在那儿。”雅维指着河的方向说,他们把车停在街上后走下河岸。有几条渔船在河里显得又小又矮,看不出船主们是刚归来还是准备出航。雅维冲着其中的两个大声叫喊了几句,对方幽默地作了应答。 
“我父亲从前是船长。”雅维解释说,“那时,我每天都来这儿。” 
“他现在在哪儿?” 
“他在一次风暴中淹死了。” 
很好,内特心想。风暴在空中和水上都不放过你们。 
一块凹陷的胶合板架在肮脏的河面上,另一头就是他们的那条船。他们在河边打量着这条名叫“圣洛拉”的船。 
“觉得怎么样?”雅维问。 
“不知道。”内特回答道。比那几条运牛的船当然要像样些。 
有人在船尾处敲打着什么。 
只要油漆一下就能整旧如新。船至少有60英尺长。前后有两个甲板,梯子的顶端有一个桥楼,比内特想像的要大。 
“就我一个人,是吗?”他问。 
“是的!” 
“没有其他的乘客?” 
“没有!就你、我和一个会烧饭的水手。” 
“他叫什么名字?” 
“韦利。” 
胶合板被踩得嘎吱作响。但没有断裂。他们一跳上船,船便稍稍往下一沉。船头放着一排分别装有汽油和水的桶。经过一扇门后走下两级台阶,他们来到了船舱。舱里有四个铺位,都铺着白色的床单和当床垫用的薄薄一层海绵橡胶。一想到要在那上面躺一个星期,内特酸痛的肌肉绷得更紧了。天花板很低,窗户又紧闭着。首先碰到的问题是舱内没有空调,里面热得像火炉。 
“我们可以备一只电扇。”雅维猜到了他的心事,“船一开动就不会这么热了。” 
没法让人相信。他们侧着身子朝船尾走去,经过一个有水槽和丙烷汽灶的厨房,然后是机房,最后是一间小小的浴室。机房里有个满身油污、光着膀子的人正满头大汗地盯视着手里的一只扳手,好像扳手得罪了他似的。 
雅维认识那人,便口无遮拦地同他开起了玩笑。内特躲到船尾的过道里,发现“圣洛拉”的尾部还系着一只小铁船。小船上有桨和一台尾挂马达。内特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他和雅维此刻正疾驰在布满了水草和树桩的沼泽里,躲避着鳄鱼,又陷入了绝境,险情越来越多了。 
雅维的笑声缓解了紧张的幻象。他来到船尾对内特说:“他需要一只油泵,可商店今天都关门了。” 
“明天呢?” 
“没问题。” 
“这小船是派什么用处的?” 
“有很多用处。” 
他们爬上梯子来到桥楼。雅维检查了舵轮和引擎的把手。桥楼的后面有一间没有门的小房间,那儿有两张铺:雅维和那个水手将轮流睡在那儿。再往后是甲板,大约15英尺见方,有一个遮阳的绿色顶篷。一张占据着整个甲板长度的、看上去很舒服的吊床立刻引起了内特的注意。 
“这是你的,”雅维笑着说,“你有很多时间睡觉,看书。” 
“真是好极了。”内特说。 
“这条船有时用作旅游船,游客通常是德国人,他们喜欢来潘特纳尔。” 
“你开过这条船?” 
“是的,开过两三次。那是在几年前。船主不是个讨喜的人。” 
内特小心地坐上吊床,把受伤的腿也搁了上去,使整个身体都躺在上面。雅维推了他一把,然后就找那个机修工聊天去了。 
 第十五章 
莉莲·费伦本打算美美地享受一顿温馨的圣诞晚餐,但这个美梦被小特罗伊给搅了。他到得很晚,喝得醉醺醺的,而且还跟比弗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各自开着自己不同颜色的新宝马车到了。喝了些酒的雷克斯也掺和进来,他责备哥哥毁了母亲的圣诞节。屋子里挤满了人。除了莉莲的四个子女——小特罗伊、雷克斯、利比盖尔和玛丽·露丝,她的11个孙子孙女也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大帮朋友。其中许多人并没有受到莉莲的邀请。 
自从特罗伊去世后,费伦的孙辈们也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吸引了不少新的哥儿们。 
小特罗伊到来之前,一家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过节、互相赠送许多高档的礼品。他们在为莉莲和其他人购买礼物时根本不考虑价格——高级时装,珠宝手饰,精巧的电器,甚至昂贵的艺术品,见什么买什么。在这几个小时里,金钱把他们人性中最善良的地方展现了出来,他们的慷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两天以后就要宣读遗嘱了。 
利比盖尔在康复中心结识的那位摩托车手丈夫斯派克想调停小特罗伊和雷克斯之间的争吵,结果是引火烧身。小特罗伊大骂他是“嬉皮士肥猪,满脑袋毒品”。这下可惹火了利比盖尔,她骂比弗是个裱子。莉莲气得冲进自己的卧室,反锁了房门。那些小的和他们的随从溜到楼下——有人偷偷在那儿放了只啤酒冷柜。 
最为理智、脾气也不那么暴躁的玛丽·露丝劝住了两个哥哥和利比盖尔,让他们各自找个角落呆着。他们总算避开了,有的去了书房,有的呆在客厅。一场恶斗好不容易被制止了。 
律师们没有出来管这等闲事。他们操心的是每个委托人最根本的利益所在。他们还绞尽脑汁地盘算着如何从蛋糕上捞一块大的。四个不同阵营的律师——如果把基娜和兰博的也算进去,就是六个——都在紧张地忙碌:继承人和他们律师合作的时间越长,彼此之间就越加不信任。 
安静了一个小时后,莉莲出来察看停战的情况。她没说什么就去了厨房准备晚饭。看来最合适的就是自助餐了。他们可以轮流进餐,一批一批地进来装满盘子,再回到各自安全的角落去。 
就这样,费伦一家总算吃了一顿平静的圣诞晚餐。小特罗伊独自在后院吃着火腿和白薯;比弗和莉莲呆在厨房里;雷克斯和他那位脱衣舞娘的妻子在卧室边吃火鸡边看足球;利比盖尔、玛丽·露丝和她们的丈夫端着盘子去了书房。 
小字辈和他们的伙伴拿着冻比萨饼去了地下室,开启的啤酒罐到处都是。 
第二个家庭没有过节,至少没有聚在一块过。贾妮从来就不喜欢过圣诞节。因此她躲到了瑞士的克洛斯特斯,不少欧洲人都去那儿滑雪。她带了一个名叫兰斯的健美教练,他只有28岁,是她年龄的一半、但他倒是挺乐意和她一道。 
她的女儿基娜被迫在康涅狄格州同她的婆家一起过圣诞;往常,圣诞节总是过得既冷清又乏味。但今年的情况有了很大的不同:对基娜的丈夫科迪来说,这次回他沃特伯里附近的老家颇有些荣归故里的感觉。 
斯特朗家族曾靠运输业发达过,但几个世纪的经营不当和近亲通婚使得家道中落。但家族的姓氏和名望仍能保证子女们进良好的学校和俱乐部,斯特朗家族的婚礼仍会见诸报端。然而,家底就这么一点,经不起一代又一代人的坐享其成,这是个清高的家族,很为他们的姓氏、口音和血统自豪。他们表面上并不在乎家产的日趋枯竭。他们在纽约和波士顿工作,毫不吝啬地花挣来的钱,家族的财富永远是他们的保险库。 
但这一代有点头脑的斯特朗家族成员还是预见到了将来的危机,于是他们设立了一笔教育基金。厚厚一叠的基金章程由一大帮律师拟写,严密的条文保证了基金不会被挪作他用或受到其他形式的侵吞。确实有人想侵吞这笔财产,但基金没有受到损害,它始终保证让每一个年轻的家族成员受到良好的教育。科迪先上了塔夫特寄宿学校,然后是达特茅斯大学,最后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他同基娜的婚姻并没有完全被家庭接受,主要原因是基娜离过婚。是她父亲的60亿美元——他们结婚时的数字——帮她进入了他的家族。但她一直受到鄙视,一是因为她离过婚,受到的又不是长春藤学校的教育;二是由于科迪有些古怪。 
但圣诞节这天全家人都在那儿问候基娜: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笑容、这么多不自然的拥抱、这么多在她脸上和肩上的友好拍打。她本来就对那些人没好感,现在更讨厌这样的虚情假意了。 
喝了点饮料后科迪开始不说话了。男人们在书房里围着他。不久便听到有人问:“多少?” 
他皱皱眉头,好像钱已经成了累赘:“也许是5亿吧。”他说。 
这句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反复排练过的台词终于完美地表达了出来。 
有几个人显得很惊讶。但大部分人则一笑了之,因为他们了解科迪。尽管他们都姓斯特朗,他们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一点好处的。他们默默地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消息从男人们的嘴里传了出去。不一会儿,整幢房子里的女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这5亿美元。科迪的母亲,一个拘谨、干瘪、笑起来满脸皱纹的小女人被这笔烫手的钱吓坏了。 
“这钱是新赚的。”她对她的一个女儿说。而赚这笔钱的是个臭名昭著的老头儿,他娶了三个妻子,生了一大帮不肖子女,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在长春藤学校受教育的。 
不管这钱是新赚的还是祖传的,年轻的女人个个都在忌妒。 
她们的眼前出现了飞机、海滨别墅、在遥远的海岛上举行的豪华聚会、为侄辈们设立的基金以及意外的现金红包。 
钱驱散了斯特朗家族的冷漠,他们对一个外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钱教会了他们怎样坦诚待人,怎样去爱;钱也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圣诞节。 
晚上,家庭成员聚在餐桌周围享受传统的圣诞晚餐时,外面开始下雪了,多完美的圣诞节啊,所有的人都说。基娜更加厌恶他们了。 
兰博的圣诞节是和律师一起过的,为此他要付律师每小时600美元的佣金,虽然,这账单他是看不到的。 
蒂拉也和一个小白脸离开了美国。她正在某个海滩上,光着上身,也许连下体也是光着的。她根本不管14岁的儿子在干什么。 
兰博的律师扬西单身。他离过两次婚,如今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子,是他和第二个妻子生的。两个男孩的智商大大超过了他们的年龄,而兰博的智商又低得可怜。于是,他们在卧室里一起打游戏机,玩得很是痛快。扬西一个人看他的足球。 
他的委托人到了21岁生日时就能得到法定的500万美元。 
但根据他的成熟程度和现状看,这笔钱的寿命不会比他几个哥哥姐姐们的那几笔钱的寿命长。扬西不在乎区区500万,他从兰博在遗嘱中得到的份额里就能赚到这个数目的佣金。 
扬西在担心其他的事。蒂拉找了一家新的律师事务所。这家事务所的业务开展得十分活跃,又坐落在国会大厦附近,有很多渠道。蒂拉只是特罗伊的前妻,不是子女,她的份额要比兰博的少得多。新的律师当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都鼓动蒂拉踢开扬西,让兰博也由他们来代理。好在这位母亲懒得去管她孩子的事,使扬西得以继续背着她操纵兰博。 
两个男孩子发出的笑声在他听来犹如音乐一般悦耳。 
 第十六章 
傍晚时分,他在离饭店几个街区的一家熟食店门口停住脚步。 
他在人行道上散步,看见这家小铺的门开着,就走了进去,想找一罐啤酒。只要一罐,也许是两罐。他孤身一人在地球的另一边,又是圣诞节,连个伴都没有。孤独和沮丧的潮水一阵阵向他袭来,他有点失控。他陷入了自怜的深渊。 
他看见了成排的烈性酒,都是原封未动的,有威士忌、杜松子酒和伏特加。它们像身着鲜艳制服的玩具士兵排列在那儿:他顿时感到口干,浑身也燥热起来。他的嘴微微张开,眼睛也闭上了。 
他抓住柜台不让身体晃倒。他想到了沃尔纳特山的瑟吉奥、乔希、他的前妻以及他崩溃时曾经伤害过的人,他的脸痛苦得扭曲起来。 
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飞快地打转。他几乎要晕倒,这时有个小个子男人说了句什么,内特瞪着他,咬着嘴唇指了指伏特加。两瓶,八个雷阿尔, 
每次崩溃的形式都不一样:有时候发作的过程很缓慢,这儿酗一次酒,那儿吸一次毒,最后像水坝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有一次他自己开车去了戒毒中心:另一次,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手腕吊着输液管。最近的那次,人们发现他昏迷在一个廉价的汽车旅馆里。 
他一把抓过纸袋朝饭店走去,人行道上有一群男孩在踢足球。他心想,这些孩子真幸运,没有负担,不用外出,明天照样可以踢球。 
再过一小时天就要黑了。科伦巴渐渐有了生气。路边的咖啡馆和酒吧开始营业了,街上也有了车子。走进饭店,轻快的音乐便从乐池传入大堂,内特真想在桌子边坐下来欣赏完一支曲子。 
但他没这么做。他回到房间,锁上门,在一个大塑料杯里装满冰块:他把两瓶酒并排放在桌上,慢慢地把伏特加倒入冰块,发誓要把两瓶酒喝个精光。 
雅维8点就到了,他在等机器零件商。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而且天空中没有云层,走在人行道上很烫脚。 
没有找到油泵,至少没有供汽油发动机用的那种;商人打了两个电话,然后雅维开着车走了。他来到科伦巴的郊区。那儿有个轮船商开的一家废品大卖场,里面堆满了十机条废船的零部件。 
发动机商店的伙计取出了一只旧的油泵,上面尽是油污,用布包着。雅维高兴地花了20个雷阿尔买下了它。 
他驾车来到河边,停好车子。“圣洛拉”仍停在那儿。他很高兴地看见韦利已经到了。韦利是个新手,还不满18岁。他称自己什么都会:烧饭,驾驶,领航,打扫。雅维知道他在撒谎,但在河上找活干的年轻人有哪个不喜欢说大话的呢? 
“你见到内特先生了吗?”雅维问。 
“那个美国人?”韦利问。 
“是的,那个美国人。” 
“没有。没见到他的人影。” 
一个渔民在一只小木船上向雅维打招呼。但他正顾着自己的事,没留意。他一颠一颠地走过胶合板来到船上。船尾处仍响着锤子的敲击声。还是那个满身油污的机修工在捣鼓发动机。他穿着T恤趴在发动机的上面,浑身淌着汗。机房里闷热得叫人透不过气。雅维把油泵递给他,他扳动着粗短的手指检查了一番。 
这是一台瓦缸直列式柴油发动机,油泵位于曲轴箱的底部。机修工耸了耸肩,不敢相信雅维买来的那玩意儿是否管用。他的肚子紧贴着油管,慢慢地双膝着地,身子再向下弯,把头靠在排气口上。 
他咕哝了句什么。雅维把扳手递了过去。买来的油泵慢慢地装了上去。没几分钟,雅维的衬衫和短裤就湿透了。 
韦利见他们两个挤在机房里,便跑过来问是否需要他干些什么。 
“去等那个美国人。”雅维擦着额头上的汗说。 
机修上骂骂咧咧地挥动着扳手折腾了半个小时,然后宣布说油泵装上了。他发动了引擎,又调试了一会儿油压。他终于笑了,开始收拾他的工具。 
雅维开车去饭店找内特。 
前台那位害羞的女孩说没见到奥里列先生。她给房间打了电话,没人接。一个女仆走过来,他们向她打听。没有。她说没见他离开房间,女孩很勉强地将内特房间的钥匙给了雅维。 
门锁着,但没有挂上保险链。雅维慢慢地走进房间。他首先注意到有点奇怪的是床是空的,床单凌乱不堪。接着他看到了酒瓶。一只酒瓶是空的,倒在地上;另一只还剩下半瓶。房间里很冷,空调开到了最大档。他看见一只光着的脚,于是再走近些。他看见内特赤身裸体地躺在床和墙壁之间的地上,从床上拉下来的床单裹在膝盖处。雅维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脚,内特的腿抽了一下。 
——至少他还活着。 
雅维喊了他几声,又推了推他的肩膀。过了几秒钟,他喉咙口咕哝了一下。这是一声低沉、痛苦的呻吟。雅维蹲在地上,小心地将手插进他的腋下,把他从地板上拖到床上,然后用床单盖住他的下体。 
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内特仰面躺着,一只脚悬在床外,浮肿的眼睛仍闭着。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雅维站在床的一头望着他。 
前台的女孩和那个女佣向门缝里张望。雅维挥手叫她们走开。 
他关上门,收拾掉空酒瓶。 
“该出发了。”他大声对他说。但没有一点反应。也许他应该打电话给瓦尔德,让他再打电话给派这个醉汉到巴西来的美国人——或许等等再说。 
“内特,”他大声喊道,“说话啊。” 
没有反应。如果他再不醒过来,雅维就准备去叫医师了。一个晚上喝掉一瓶半伏特加是会要他性命的。他可能己经酒精中毒了,需要送医院。 
雅维去卫生间弄了一块湿毛巾,裹在内特的颈部。内特在扭动,他张开嘴想说什么。 
“我在哪儿?”他哼哼道,舌头又大又僵硬。 
“在巴西。在你饭店的房间里。” 
“我还活着?” 
“可以这么说。” 
雅维用毛巾的一角擦了擦内特的脸和眼睛:“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想死。”内特说着伸手去抓毛巾。他把毛巾塞进嘴里,然后拼命吮吸。 
“我给你弄些水来。”雅维说。他打开冰箱,开了一瓶饮用水,“你能抬起头吗?” 
“不行。”内特哼哼道。 
雅维把水滴在内特的嘴唇和舌头上。有些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毛巾上。他没去理会。他的头像裂开似的胀痛,他最先想到的是他怎么会醒过来的。 
他睁开一只眼睛,是右眼,仅仅开了一条缝。左眼的眼皮仍粘在一起。光线刺伤了他的大脑,一阵恶心从腿部直冲喉咙。突然,他猛地一个翻身,俯卧在床上喷出了秽物。雅维往后一闪,接着赶紧去拿毛巾。他在卫生间停留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呕吐声和咳嗽声:他可不想看一个光着身子的人趴在床的中央呕吐的场面。 
他打开淋浴龙头,调整了一下水的大小。 
他和瓦尔德谈妥的价钱是1000雷阿尔,把奥里列送进潘特纳尔,找到他要找的人,然后再把他送回科伦巴。这笔报酬挺可观的,但他不是护士,也不是保姆。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内特没人护送上不了船的话,他就去干别的事情。 
呕吐停止了,雅维搀扶着内特进了卫生间。他瘫坐在淋浴龙头下面的地上。 
“真抱歉!”他不停地说。雅维留他在那儿冲洗。 
他叠好床单,收拾掉呕吐出来的秽物,然后下楼去拿一壶热咖啡。 
快到两点时,韦利才听见他们的到来。雅维把车停在岸边,卡车隆隆停下时震出了不少石块,船上的渔民也被吵醒了。但韦利没看见那个美国人。 
接着,一个脑袋慢慢地从车里抬了起来。眼睛上方是厚厚的遮阳帽檐,帽子压得很低。雅维打开乘客座那边的车门,帮奥里列先生下了车。韦利走过去,从后面拎起内特的包和手提箱。 
他想认识一下奥里列先生,但这会儿不是时候。他一副病态,苍白的皮肤上全是汗珠,虚弱得连路也走不了。韦利跟着他们来到河边,然后在摇摇晃晃的胶合板上领他们上了船。奥里列先生完全是由雅维抱上桥楼的,然后再沿着狭窄的过道来到了安着吊床的小甲板上。他把内特扔进吊床。 
回到前甲板后,雅维发动引擎韦利收起了绳子。 
“他怎么啦?”韦利问。 
“他喝醉了,” 
“可现在才两点:” 
“他醉了很长时间!” 
“圣洛拉”缓缓地离开了河岸,离开了科伦巴,向上游驶去。 
内特望着城市渐渐远去。他头顶上是一块厚厚的、绿色的旧帆布,覆盖在用四根木柱固定在甲板的一个铁架子上,其中的两根木柱支撑着他的吊床:他尽量不动身子。他希望一切都处于静止状态。 
船缓缓地逆流而行。水面很平静,没有风。内特陷在吊床里。凝视着头上的绿色帆布,想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但很难做到。他的头晕得厉害,也痛得厉害,他无法集中精神。 
离开饭店之前他给乔希打了个电话,他脖子上裹着冰块,两腿之间放着废物箱,费力地拨了电话号码。他还要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雅维没有告诉瓦尔德,瓦尔德也没有告诉乔希。除了内特和雅维,没有第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他俩决定把事情瞒着,船上是没有酒的,内特保证在回科伦巴之前滴酒不沾,再说他在潘特纳尔上哪儿去找酒喝呢? 
即使乔希有些担心,他也没在电话里流露出来。事务听仍在放假,但他仍是忙得够呛,等等,都是诸如此类的闲话。内特说他这里很顺利,找的船还凑合,而且已经修好了。他们正急着出航。他一挂上电话又开始始呕吐起来,然后他又去冲淋。最后他由雅维扶着上了电梯,走出了饭店的大堂。 
河流有点弯曲。拐了个弯后,科伦巴从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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