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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指柔-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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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最得宠的……我觉得有点晕,这关系未免有点太乱了吧?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这有什么?”禹翎笑笑,长开的脸有着楼家人一贯的英朗俊逸,再不是当年的一团小包子,“现在事情有点复杂,你突然回去,又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小心点,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回去之后,除了父皇你就只听我的,别人的话一概别理,有什么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我。”他盯着我,眼睛有点像离仲,黑黝黝的,看不通透,“如果父皇说了什么,你没主意……也来问我。”
我把张开的嘴慢慢合上,默默点了个头。
禹翎却笑了,换上轻松的模样:“你看你,我几句话就吓到了,怎么还是这么胆子小?真不知道你是像了哪个……别胡思乱想,不过就是立太子的事情,有些争执罢了。与你总是无关的,放心吧。”
父皇做了二十几年的太子,祖父驾崩后才做了五年的皇帝,他一直没有立太子,这两年底下的大臣们一直都在说这个事,现在是正式提了出来。我底下的弟弟们都是人物,就连最喜欢玩的老六,都玩出了个诗画风流名冠天下的名声,做正经事的几个,成绩更是不得了,文略武功,治国安邦,纳贤举才,样样都精通。这么一来,选哪个做太子就有点难了。
我回了京城才知道这情形,真正是热闹,就连我的王府门口都络绎不绝。我虽然是长子,因生母身份不高,且无外戚壮威,脾气懦弱资质平庸,本就不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五年前我以皇子的身份封王,是兄弟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封王的,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闲”这个封号,就是告示天下我这个二皇子与皇位绝缘了。及后因病被迁,说是上陪都去守陵,摆明就是贬谪幽禁,就算现在被召回来,也是个毫无实权和影响力的人物。就算这样,还有一拨一拨的人来拜访,实在是稀奇。
长途跋涉归来,我自要先美美睡几天养足精神,谁有精神理会他们?世人都知道我身体不好,于是关上门来通通都不见,也理直气壮。
我的王府里头一直只留了几个老人看着,多年闲置都有些荒废,空荡荡就显得有点冷,明明是五月里头,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热。我躺在玉竹簟上,有些惆怅地吩咐他们再给我抱一床羊绒毯,然后继续闭着眼装死。——醒着就混混沌沌犯困,闭眼了却又失眠,左右都睡不着,莫非是突然回来,闹水土不服?
老管家比我还要惆怅,隔了那么远吩咐下人做事,那哀怨的声气却能清清楚楚传到我耳边来:“王爷说戒酒了,这些东西全都不用再准备……问要怎么办?这上百坛子的好酒,也总不能倒了,就封在酒窖里,留着日后宴请宾客罢……说这都是稀奇难得的珍品佳酿给旁人喝可惜了?不懂事!王爷不喝,再难得再稀奇也不值得什么……”老管家尽心尽力给我看家收拾屋子,还有心一直搜罗收集各色各类的好酒,说是我喜欢,就等着我回来让我开心痛快的。
“当初因为先帝喜欢底下人十分守规矩,王爷又是做兄长的,自己年纪也小,馋酒喝馋成那样,也难得能沾一次唇。”说起来老管家居然还一脸疼惜的样子,“老奴看着王爷那些年,多少小心委屈都硬吞下去,就没几日是开心快活的……”
我悄悄吸吸鼻子,老人家爱心泛滥的时候,我最好别告诉他,当初我偷偷在外头做了多少好事吧。——鬼晓得我肚子里是多了条什么样的酒虫,从第一次沾酒知道了滋味,就犯馋。可是我身为太子的长子,一言一行都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别说像那些王孙子弟们胡闹,就连吃饭多少米喝茶几滴水都有定数,丝毫都不能违背。憋得我,看到宴席上他们酒盏里剩的那点酒渍,都恨不得拿舌头舔干净了。六年前的秋,皇祖父因病休养,许多事都放下来,父皇开始以太子的身份摄政,我就一下子松了口气,又被红蜻勾搭上,被他教了许多哄骗世人的手段,于是开始偷偷摸摸往外跑。
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头晃荡,就遇到了离仲。
我那时候还懵懂,见这人又是好看,眉眼那么精神,画都画不出来的气派,越看越喜欢,有一百个心想跟他亲近。一来二去,正好他不嫌弃我,我们两个预备要考试的人,整天凑一起到处玩,看山看水,聊天说地,兴致来了,他还会舞剑,看得我一愣一愣的。我真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找不出一点不好来,他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立在那里,我看着就移不开眼睛。我死皮赖脸一定要叫他做大哥,要闹结拜,离仲没和我计较,剑鞘敲了敲我脑袋,也不过是一笑:“你啊。”
他喜欢打我脑袋,他说太笨了,敲两下也许能聪明点。我下棋很臭,弹琴能被弦割到手,喜欢画画,却总是弄得满手的墨,在船上吃鱼头汤的时候,还能跌到水里,许多事情上迷糊得像个傻子。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了不起了,被那么多双眼睛和手看管伺候着,也没完全成个废人,许多事情还能自己做,虽然因为放松过头而有点放肆起来,不过随心所欲么,自己喜高兴就好嘛。而且我很喜欢,每次犯错或者因为不小心而闹什么笑话的时候,他的口气和眼神。
带着微微的笑意和无奈,伤脑筋的,道一句“你啊”,好像他对不受教的我已经是毫无办法,是无话可说了。每一次我都会有一种错觉,自己是被亲兄长包容宠溺的小孩,做什么都不要紧。
我还记得当他看我又献宝似得掏出两小坛子美酒,好看的眉毛皱起来,问我:“小孩子一个,怎么就成了酒鬼?”我十六十七的人了,他还觉得我是小孩子,为着我酒量不怎么样却又过于贪杯的毛病而皱眉,认真地把这当个问题。我心里甜得发胀,还要卖乖讨巧,要他陪我喝,然后发酒疯要跑到桥头去捞月亮,被他一顿揍。下一次又是一样,我要喝酒,他黑着脸不许,最后还是我们两个一起痛饮,
每次他都坳不过我,其他的事情只要他说,我都乖乖听他的,他是大哥我是弟弟,听话是本分。可是在喝酒的事情上,我的道理太多了,我说我家里头又大又冷,有活气的人少,还有个凶鬼。喝酒能壮胆,能驱寒,能让人好睡梦甜,不想看的不想想的全部都会不见,晕乎乎的时候咧着嘴傻笑多开心。这种歪理一听就是骗人的,可是离仲他会一字一句认真听我胡扯,然后依然是伤脑筋和无奈,放任我一次一次做个小酒鬼。
“若是考不中,我就去开个酒铺子,自己酿酒自己喝,赚两个小钱过小日子,如何?”
“鼠目寸光玩物丧志,还想要大哥夸你?”
“这哪里算玩物丧志?这是我淡泊名利,能看得开放得下,有名士风度……诶诶诶,好好说话呢,又打我!真打笨了,到答卷的时候半个字想不出来,都是被大哥你打坏了……好好好我错了,小雁知错了,大哥你大人大量……”
“小滑头!”
“大哥你又冤枉我,你看我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难道不是很靠谱么?大哥你这笑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嘛!……对了,大哥你要是不考试不做官,那你想做什么去?”
他微微笑起来,说——
院子里的树哗啦啦在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了风,把所有茂密热闹的绿都拨动起来,带着它们划破了午后的静谧,也划破了我的梦乡。这下,是真真再睡不着了。
世间事(二)
回京第二天,父皇就召我入宫,我赶紧滚到他面前,狠狠磕头。我知道对不起父皇,为了一己私情跑那么远,着实不孝。父皇叹口气,摆摆手,让我起来,“怎么瘦成这样?知道你不好,这几年的事情朕也不问了,跟朕下下棋说说话。”
父皇气色不是很好,当年他做太子做得就累,在皇祖父的阴影下如履薄冰,现在做了皇帝,却又要为儿子们的事情烦心。我心头一酸,顾不得这天家威仪和五年的距离,上前抱着父皇的手臂蹭,父皇摸摸我脑袋,笑道:“还是你,最会撒娇。”
父皇说,这么几个儿子,跟我最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子两,因为我要得少,不聪明。“你的弟弟们,都能有几分像你,便好了。”
我说:“不能像我。”
“是,像你也不行。”身为皇家子弟,太平庸了,各个不中用,反而是大大的糟糕。父皇道:“他们几个都像先帝,不怎么像朕。你也不像朕。”
我太没用,他们太有用,说起来都是愁人。
皇祖父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当初是轮不到他坐皇位的,可是他偏偏就坐上了。他治国几十年,雄韬大略,挥斥方遒,整个天下都俯首而拜,颤栗不止。他真正是做大事的人,对至亲也是雷厉风行的手段,他的兄弟到最后死得没剩下几个,那其中的腥风血雨,现在说起来都是禁忌。父皇却不怎么像皇祖父,他生来就宅心仁厚,也不是很喜欢动兵打仗,皇祖父偏偏就立了父皇做太子,让父皇在他手底下学了二十几年的帝王学。父皇学会了皇祖父的所有东西,偏偏那心狠手辣四个字,差了几分。所以面对我那群优秀过头的弟弟们,父皇难免就会累了。人一累,就显得老态。
“朕要你回来,是想着,只怕朕天命不永,等朕撒手一去,这江山天下也不知道如何,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趁如今还是能年节时分和乐融融时时团聚,就好好团聚,不知道还能有几年。所以朕召你,一是不忍心你继续自找苦吃,也是朕私心,想着你们都能在朕膝下,尽一尽天伦之乐。这话朕也只能与你说,琇眉嫁了人,茱阳年纪太小,放眼没一个能贴心的。”
我呜哇一声哭出来,一直到出了寝宫,还抽抽噎噎打着哭嗝。结果刚被我四弟撞上,抽着嘴角瞅了我半天,一挥手就让侍卫把我拎到他那里去了。
“二哥你能不能出息点!这么大人还哭哭啼啼,给人见了,岂不是笑话!”
我继续哭,伤心不许哭,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行了行了,我说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眼睛都睁不开了!”四弟原地转了几圈,急了,“怎么越哭越厉害?等下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禹翎不要人通报,风风火火闯进来,指着老四就厉声质问:“四哥你未免也心太急做得太难看了!”
“五弟果然不知礼数,谁给了你这么大胆子,敢擅闯我的地方?”
“敢问又是谁给你四哥你这么大胆子,你也不掂量掂量,父皇还在呢,岂是你能为所欲为的?我告诉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牵连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可笑!我有什么要冲着你去的?你和老三争来斗去的,也别惹到我头上,这宫朝之上也不是只有你们两位皇子!”
他们吵成一团,我看他们的样子,真的是伤心,小时候都跟在我屁股后头一起玩闹的包子团们,怎么现在都成了这样?
我努力睁着核桃大的眼睛,跟四弟说:“多谢四皇子款待关心了。”又对禹翎道,“五皇子好,五皇子再见。”
出去的时候小安和他哥禁军统领安将军正在说话,大安看见我就笑嘻嘻:“殿下你真是的,怎么乱跑?可把五殿下急得厉害,就怕四殿下找你麻烦。”我抽抽鼻子,没说什么,没精打采叫上小安就回去了,不管老四老五他们怎么样,他们都是要登上皇位的皇子,不是我弟弟。
回去还没消停,老三来了,他也变了许多,整个人都阴郁了,阴测测地盯着我看,我没精神,敷衍他:“三皇子好。”
“二哥,你回来做什么?”老三现在脸都是僵的,嘴角都动不了,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英气勇武的少年变成这么个鬼样子的?“你回来帮老五?”
我木着脸发呆。
“这里的浑水不是二哥你能蹚的,我知道你跟老五是同母兄弟,比跟我们亲,我却是一直当你是至亲的兄长。我要提醒二哥你一句,别掺和进来。你该过清清闲闲的好日子,做你的闲王,我们几个也犯不着要无事生非牵连到你头上。然而若是你执意要帮老五,要跟我作对,我也只能没法子,要跟你为难了。”
我忍不住,连杯子都摔了,气得话都说不清楚:“闲王府小,不是三皇子这样金贵的人待得地方,三皇子请,请!”
最后来找我的是老六,我已经没了力气,躺尸在榻上:“你又要说什么?”
“二哥果然是二哥呢,一回来,先是惹得父皇掉了两滴龙泪,又连着骂了三哥四哥五哥,”老六笑眯眯地摇他的扇子,他常年都拿着纸扇,天天换着花样,都是他自己画的。这外头六皇子的扇子,都炒到了千金一柄。“二哥你的眼睛还好吧?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谢六皇子了。”我从眼缝里看这位弟弟,五年的时间真神奇,胖小子居然也能出落成少年白衣俊俏风流,实在忍不住要问,“你也想做皇帝?”
“做皇帝又有何难,既然不难,做一做倒也是无妨。”
我慢慢把眼睛闭上,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落到我脸上,懒洋洋掀开眼皮一看,还是小六,用扇柄戳了戳我,见我看他,露了个再风流不过的笑来,“不过似我这般天生风流才倾天下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做皇帝倒浪费了。”
“啊?”
“好了好了,别管他们几个怎么吵,咱们不理他们就是,自己玩。我难得等到二哥你回来呢,你别不搭理我啊。”
我心一暖,以前在宫里,兄弟几个一起读书一起玩,小六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几个打架吵闹的时候,就蹭到因为没办法制止住他们而只能坐角落里一个人生闷气的我身边,奶声奶气跟我说,“二哥咱们不管他们,他们不乖,我最乖了,我们玩。”
在皇祖父巨大深沉的阴影笼罩下的皇宫里,母妃们一个个都是被吓得没了魂灵的木头人,父皇太忙也太累,我们兄弟几个之间的这种相依为命,就尤其显得珍贵无比。
我每天都往宫里跑,就算什么都做不了,陪着父皇用用膳说说话也行。到底两个人比一个人要暖一点。我给父皇亲手熬药,发起狠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奏折和大臣都拦在门外。有谣传说,闲王殿下仗着皇帝宠爱干政擅权,我懒得理他们;反正这个时刻敏感,不管我做什么都要被说。
某一日在父皇病床旁陪父皇说话的时候,父皇说,他的兄弟,皇祖父的兄弟,已经有太多人太多血亲被皇祖父铲除,他不忍心这样的惨剧发生在我们身上,可是从古到今,帝王家的家事都是浸满了血的。
我说不会这样的,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父皇笑,说借我吉言,只望着我们能兄友弟恭,能和和睦睦。然后他说,“从小到大你只求过朕一桩事,当年朕做不到,一直都于心有愧。”
世间事(三)
我抬起头,直愣愣看我的父皇,这位在皇祖父的光芒照耀下显得暗淡平庸的帝王,这位疲惫不堪的父亲,他还记得我的事情,还把它放在心上。身为儿女,却只想得到自己,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觉得可怜,怎么想得到,父母的心里装了多少东西,一件件全都是为了我们?
“先帝下过的旨意,朕不能动,不过朕还能赐给你一道旨。”
我连谢恩都忘了,就像五年前那个雷雨之夜,父皇叹气点头说答应帮我的时候,在最绝望的时刻被这完全不敢相信的运气给击倒,什么反应都做不了。我心里藏着事情,我放不下离仲,可是回宫之后我就没了再来求父皇的念头,我不忍心还来使早生华发的父皇烦心。可是父皇居然看出来了,他给了一道圣旨,金口玉言,就把五年来的噩梦给抹平了!
——五年来我就没有真正安心过,到今年还时不时会被吓醒。
好像还是在五年前,百花烂漫的春天,皇祖父赐宴御花园。满园都是踌躇满志的举子们,他们都心知这宴席是为了什么,每个人都竭力表现得最好,好到能被那传说中的公主一眼看中。只有离仲,我的离仲,依然是那么从容淡然,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就是他。
琇眉在我身边看了半天,指着他问我,他是谁。我心里一半高兴一半难受,我告诉琇眉,那人是谁,很好很好好得不得了,她看中他就是对了,眼光再好不过。
我知道只要琇眉决定下来,今年的新科状元和驸马,都会是他的。我那个时候满心都是为了他而生出的欢喜,还有伤心,他就要从我的大哥变成我的妹夫了,以后我再不能巴着他要他陪我喝酒说话看花赏月要他舞剑给我看,我不能再没皮没脸一天到晚跟着他插科打诨讨他欢心,不能再那么偷偷摸摸或者借着各种机会盯着他不放了,他不是我的。我的梦里全是他,全是变成我的他,可是我还克制得住,还能知道自己不能够发疯,我只能那么躲着,隔得老远老远看他,在琇眉在每个人面前把他夸得花一样。我说这人是我宫外认得的,什么都好,文武双全,说他仗义疏财光明磊落,百里挑一人中龙凤,兵法武功都是精通,又满腔的热血豪气,是栋梁是人才。
我翻来倒去地说了一遍一遍,心里开满不能为人所知的细微的欢喜又酸楚的小花,有些东西在心里盛不住,简直都快满出来。可是我不知道皇祖父是哪里看出的迹象,肯定是我害了他,我的态度这么明显,引起了皇祖父的注意。是我害了他!
我那个时候还满脑子都是他,傻得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我看见皇祖父的眼睛,那冷酷的帝王的眼睛,就算是在病中,也还是冷冰冰的血里浸泡久了,毫无温度可言,逼得人窒息。它就那么冰冷阴鸷地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秃鹰盯上了将死的猎物。皇祖父身边的大太监跟我打着官腔,可是那尖利阴柔的嗓子里全满是杀气。我被吓坏了,完全失去了头绪,我把所有的手指都咬得鲜血淋漓,然后跪在父皇面前把头磕破。我求他,我也只能求他,那个时候我不过太子东宫里的毫无实权的皇孙而已,我没有办法在皇祖父的绝对权力下做任何事。
那个晚上我求父皇救离仲,求他成全我,我说我喜欢离仲喜欢到已经不能没了他,他就是我的骨我的血,他不在我也活不了,我要离仲我只要他!
父皇听我说完了所有的事情,他知道这事为难,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在皇祖父手下保住离仲。我就一直跪,一直磕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哪里都是绝望,完全没有路可以走。皇祖父要杀了离仲,甚至他的家人,所有姓离的都逃不过。这都是我带来的,我惹的祸。
终于父皇点头了,他答应为我斡旋,可是新的路也是绝路,然而看上去我还是有得选,我说好,就这样,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怕日后你会后悔。雁儿,你还小,不懂这世间有许多事,是生死都坳不过去的。人心这东西,永远都不是这么简单。”
我说,我不后悔,死都不会。
然后我有幸得到了皇祖父的一道口谕,一壶乾坤鸳鸯壶。
我告诉琇眉那人归我了,让她另外再选一个。我把他的卷子换走,让他名落孙山,只能去即安那个小地方困着。然后我在那大太监的监视下,把鸳鸯壶里的毒酒倒出来,他一杯我一杯,骗离仲喝下去,让他被低眉的解药给控制住,七天得服一粒,他就跑不了。我还把离家老爷子和他其他的亲人都接进了京软禁起来,不许他见,这样他就更不敢妄动。我还放不下心,给他下了绕指柔,把他毕生辛苦练出来的武功给废了。
这些事情我做得特别利落干净,就怕晚了一步,皇祖父那阴冷深沉的眼会再一次投射到离仲他身上,怕皇祖父会收回让父皇全权处置的口谕,怕我保不住他。仓惶之中,许多事情一盆水似地全部倾倒下来,用手捧都捧不起来,就这么定了根,日后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然后,然后皇祖父就驾崩了,他到底是老了,那些穷兵黩武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鲜血和冤魂,掏空了他的身子。一下子山就倒下来,父皇成为了皇帝。变了天,就真的有点不一样。可是我跟他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盖棺定论的绝对定局,转不回来,也没有一丝能转的余地!
我不后悔。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再来一次还会选这条路。尤其是现在,父皇给了我一道旨,平了我心里头的那道坎。离仲终于自由了,他不用再被迫困在即安的牢笼里,天高海阔都哪里都能去,他是人中龙凤,可以舒展身子,可以飞了。
到底,我还是有一件事做到了,没有骗他。
红蜻跑到我府里看我,我正在跟太医学推拿按摩,没时间理他,他嘟着嘴在我那里坐了半天,忍耐到我学完了,才点着兰花指戳我的额头骂我死没良心。
“人家特意来看你,你倒好,这么个态度!亏得我这个做师傅的还时不时惦记着你,怕你在那里被人欺负被人虐了,你说你对得起我!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教你,还这么灰溜溜地被人赶回来,别说是我红公子的弟子,真正是丢我的脸!”
我说:“你不也是被我三哥赶出来了?”
“呸!那是我不要你三哥了,是我踹了那个猪头!”红蜻是个无骨蛇,就喜欢巴着人不放,这毛病多少年了还改不掉,他亲亲热热跟我说话,问我许多事情,越问脸色越难看,捏着我的脸就骂:“你说你,琴棋书画不好就算了,装风情装风雅都不会,干巴巴没一点肉,还不知道卖乖讨巧,怪不得会被一个乡下小子给挤兑了,你说你还能再没出息点!”
翘兰花指会很奇怪,嗲声嗲气说话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血也没那么好随时随地乱吐,至于披头发穿白衣在风里看月亮看花兼叹气之类的,好吧我实在是怕冷得厉害——总归到底,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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