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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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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众口铄金,积毁销木。现今殿下众望所归,我军气势正昂,眼见收复两京的大好时机已至,殿下正可乘此树立不世功勋,王妃,你可忍心在此时折损殿下威望?”
原来,竟是这样。她身陷贼手,在天下人的眼中,已是死去。若再重新出现,众人揣度,多数只会将她纳入不节之列。她又怎堪与李俶并列,怎堪再与他携手?
这一刻,心中隐痛不已。
若此番话,是他人所说,如张淑妃,如崔彩屏,她或许不会放在心上,甚或嗤笑置之,绝不退避。而流于这世外高人的李泌之口,她不禁颤栗了,连他也不能免俗,何况其他人等?而他明知此番话一出,若让李俶知晓,必会怪罪于他,仍是直言不讳,可见朝中之人,人同此心。
她独立中庭,寒风袭身,连李泌何时离开,她也不知。
手心一暖,被他拥入怀中,听李俶在耳边嗔怪:“夜里风冷,呆在这里做什么。”说话间,半拥着她往房间走去。
她也不答话,茫茫然随着他走,跨过门槛时,他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她一惊而醒,扶住他,才见他脸色十分不好,脚步虚软,急急问道:“怎么了?”
李俶不自觉的随意揉揉膝盖,答道:“没什么。早点歇息吧。”
沈珍珠看在眼里,立即蹲下身子,掀开他下袍,不禁心疼得要掉下泪来,见他膝部乌青一大截下来,轻轻惊叫出声。
李俶扶她起来,轻描淡写的说道:“叫你不要看,偏不听。陛下罚我在阶前跪了两个时辰而已,你叫宫女拿些清水敷敷,明早就好了。”自笑道:“我这是活该,谁让我忍耐不住,自行离营来找你,父皇已是从轻处罚了。”说着,拿手轻刮沈珍珠鼻尖,低眉笑语道:“都怪你……”
沈珍珠欲要开颜附之而笑,到底心中酸楚,别过脸去不与他对视。
李俶立时发现情形不对,攫过她身子,凝神看着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为何这样不开心?”想起自己入庭院时,她一人独立其中,心头一动,咳嗽一声,一名侍卫立即推门而入。
李俶问道:“今日有些什么人来过?”
侍卫答:“只有李泌先生来过,刚刚才走。”
李俶大怒,拍案道:“又是这个老匹夫!”复又紧紧攫住沈珍珠,“我知道他会对你说些什么,不必理会他!”
沈珍珠幽幽抬头望他,“你不该如此辱骂李泌先生,他亦是一片好意。谁能如此不避嫌疑的为你着想。”从他怀中慢慢脱离而出,走至软塌前,斜背着他,说道:“你我成婚数年以来,我总是让你操心担忧,竟是半分也不帮助到你,如今更成你的负累。我实不愿如此,你还是让我——”
一言未毕,身子一紧,已被他紧紧挟入怀中,力道如此之大,令得她气都透不过来。他失而复之,怎可再舍再弃,心中的不忍和痛苦,想是到了极端。听他喑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许,我不许你再离开我,我知道你在想甚么。若你敢乘我不在,偷偷离开,我就再离军营,四处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沈珍珠对他亦是万分难以割舍,泪如雨下,无法成语。
他半蹲下身子,捧起她脸颊,温柔为她拭去泪水,说道:“你不必胡思乱想,连父皇听闻你安然无恙回来,都十分欣喜,说是明日召见你。旁人闲言闲语、胡乱猜测忖度,短期内或是无法消散,但众人看皇家待你尚是如初,时日一长,自然息了口舌。你更无需为我之虚名忧虑,男子立身处世,若弃妻儿不顾,又何以服天下?……只是这一段时间,总是要万分委曲你,熬过去,一切都好了。况且,还有适儿,适儿生下来便离开你,你忍心他再无母亲教诲么?”重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该记得当年我从回纥接你回长安之事,当初我说‘只要你信我’,如今之势,我仍然是那句话——只要你信我!珍珠,你肯信我吗?”
回首往事,虽似隔千山万水,然面前之人,赤热之心,宛然从未改变。
沈珍珠偎进他怀里,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信你。”信他,此后千难万阻,只能一往无前。她的丈夫,她之挚爱,命运维系,容不得她退缩怯懦。
自地从天香满空
果然,第二日方过辰时,内侍传来懿旨,陛下在行辕内庭召见李俶夫妻二人。
方踏进内庭门槛,内廷总管李辅国迎将上来,状似恭顺,见礼道:“陛下在内等着呢。”
肃宗和悦声色的给二人赐坐,也不问沈珍珠前番经历,只问她身体可好,来凤翔可是习惯,俨然普通人家慈父。没说几句,张淑妃亦出来了,她刚至凤翔便产下一子,取名为侗,此时刚刚逾月,产后调养不佳,颇有恹恹之色。见了沈珍珠却是笑逐颜开,仔细的拉着手问寒问暖,沈珍珠一一恭敬的回答。
张淑妃道:“如今珍珠平安归来,俶儿正可以安心处理军务,昨日臣妾偶尔听闻回纥兵士骄慢无礼,多与郭元帅麾下留守兵士冲突,却不是小事。”其时,郭子仪虽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然其兵马只留少部分在凤翔,郭子仪亲率子弟兵自去岁年底以来,一直在河东地区与叛军周旋,而李光弼则率部死守太原。凤翔郡内所驻唐军人马不足二万,多为乌合之众;其余均是各路援军和回纥兵马,约近万人。各路军马来源不同,习惯不一,常有纷争发生,多亏李泌及严明等人从中调停。
肃宗蹙眉道:“哦,竟有这等事?”望向李俶。
李俶早有准备,从容答道:“儿臣已探听清楚,此事本是误会。——因回纥士兵多数信奉异教,不食猪肉,我军奉送饭食之司务不谙此事,昨日由江中运送的粮草到后,特送猪油猪肉若干,那回纥士兵以为是故意轻蔑他们,这才起了争执。如今此事已调停,回纥王子叶护或会晋见陛下,亲临谢罪。”
李辅国在旁插言道:“虽然我军行事有误在先,但这回纥兵也太过横蛮,不讲道理。”
张淑妃笑道:“到底是俶儿能干,刚刚回来便处理好这样棘手之事。陛下,你昨夜怎么忍心罚他跪那样久,臣妾也不敢劝。实在是委曲这孩子了。”
肃宗“哼”了声,道:“朕还是从轻的,再有下次——”
“禀陛下,回纥王子求见。”内侍禀报。
“噫,想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辅国低言道。
沈珍珠皱眉。此时时辰尚早,且皇帝在内庭,请求陛见无论时间地点皆为不当,且默延啜已在凤翔,并不亲自来晋见,只让叶护小小孩儿来,实是傲慢无礼,恢恢唐室,真已落到这般仰人鼻息地步?
肃宗一个“宣”字方出口,见大门口光影晃动,昂昂然走进一个人来。身着重甲,脸有雏气,英姿炯炯,正是叶护,比两年多以前长高许多,已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气势。
叶护紧走几步,半跪下来:“叶护参见大唐皇帝陛下。”却不行三跪九叩之礼。肃宗虽然心中不悦,还是示意李铺国托住他手臂,将他扶起。说道:“王子辛苦了。”
叶护这一拜本就有八分虚,立时站起身来,眼光往四面一瞄,顿时喜形于色,一步跨上,“通”的跪到沈珍珠面前,呼道:“叶护拜见义母。”
这一跪顿时惊倒四座。沈珍珠忙不迭的将叶护搀起。
李铺国立即谑笑道:“王子对皇上都未行此大礼,如何对广平王妃这般恭敬?”
叶护正色道:“我回纥人视母如神,其位在父、在君之上,王妃对臣有救命之恩,是臣的义母,陛下请勿怪责。”
此言一出,室内众人缄默无语,各自神色有异。
沈珍珠暗叫不好,叶护此言,怎不让人记起安禄山与贵妃之旧事!当年安禄山为博玄宗信任荣宠,认贵妃为母,并言道:“臣子是番人;番人的习惯是先拜母亲;再拜父亲。”自变乱起后,朝中上下均视贵妃为红颜祸水,恨之恼之。今日叶护之言,竟与安禄山当年之语如出一辙,怎不让人怀疑生嫌?偷觑李俶,发觉连他亦沉默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肃宗哈哈笑道:“原来竟有这样的曲折故事,倒是一段佳话美事。只是可惜了——”
张淑妃接口道:“陛下可惜什么?”
“可惜朕见王子一表人才,近日正思量着将哪一位公主、郡主嫁与王子,既有这样的事,辈份岂不乱了,此之深谓惋惜呢。”
张淑妃抿嘴笑道:“臣妾道是说什么呢,辈份之事,咱们各依各的,只要王子中意哪位公主、郡主,有甚么不能嫁的?”又问叶护:“王子,可有中意之人?”
叶护躬身答道:“娘娘说笑了,叶护婚事但凭可汗做主,恕臣不敢自作主张。”
肃宗叹道:“倒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朕的几个孩儿但凡有你这样能干听话,也不用朕这般操心费力。”李俶听他言指自己,忙垂头肃立。
却听张淑妃嗔怪道:“陛下说这样的话,可把俶儿、倓儿他们置于何地?哪有这样不偏帮护短的父亲!”
肃宗望了李俶一眼,叹道:“不是朕不偏帮他们,实在是他们有时太令朕失望……”沈珍珠听到耳中,甚是惶恐。她素与皇帝接触不多,知他自为太子以来,总是小心翼翼,不与他们争斗,性格软弱,易受人调唆。从今日情形来看,皇帝分明对李俶已然谅解,——李俶擅离军营之事,他必是早已知道,却没有特意难为他。大唐全盘大局之下,身为皇帝,他或者会忌惮李俶乘平叛之机拥兵自重,威胁其帝位,但更怕郭、李诸将不服管束坐大成弊,倾夺大唐江山。两害相较,权取轻者,一时之间,定是更信重李俶,绝不会自断胳臂。然而张淑妃和李辅国一唱一和,有意调拨他们父子,让皇帝对李俶之不满无法卸除。瞧这情形,皇帝比在长安时更加信任宠爱这张淑妃,长此以往,李俶危殆。
正在思索中,听肃宗说道:“珍珠历险归来,朕有一份大礼要送与她。”
沈珍珠连忙跪下:“儿臣劳父皇费心,儿臣不敢受礼!”
肃宗笑道:“这份礼干系重大,你非受不可。”对李辅国道:“拟诏——”
李辅国和张淑妃似乎都不知肃宗此意何为,李辅国执笔屏气听着。
“册封广平王妃沈氏为一品镇国夫人,钦此。”
李俶大喜,拉拉沈珍珠衣袖道:“还不赶快谢恩。”沈珍珠忙叩首谢恩。她为郡王王妃,仅为正三品品阶,如今加封一品镇国夫人,却是连跳几级,极为特殊。要知肃宗因上皇玄宗尚在蜀中,连李俶等郡王皆未进封,维持原品阶封号不动,却突然加封她小小王妃,是何用意?莫非——
她偷偷抬眼瞧肃宗表情,见他眼瞅叶护,似有深意。
原来如此。这一场战争,流血的争斗,男人的功勋,皇帝却是立意要她也掺合起来。
给予她这般高的名份,既是让她安心——连皇帝都认可的媳妇,谁敢多言。更是让她牵住过往对叶护情义之线,达成唐室平定天下的目的。
她,沈珍珠,区区弱女子,何时竟到达这般重要地位!
沈珍珠满怀心事由内庭退回,李俶似乎亦有些怔忡失神,拉着沈珍珠的手道:“我去元帅府了,这几日事务繁多,会晚些回来。”
沈珍珠点头,忽的想起素瓷之事,拉住李俶袍袖,简单的说了。李俶略想想,道:“这好办,我着严明在城内找一处房舍,买两名奴婢侍奉她就是。你若想她了,只管去看,又多一处可以走动,免得成日闷在这里。”沈珍珠深为欣喜,连连点头。
她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缓步走回所居庭院。
“呀——”迎头一人边跑边叫,将她撞个踉跄。定睛一看,原来是名末等宫女,见撞着了王妃,吓得连忙跪下嗑头。
“什么事惊慌失措,全无体统!”身后自有宫女训斥。
“这,崔夫人又发病了,不知从哪里拿了把刀,四处砍人!”
正说着,沈珍珠已见一名妇人披发散面,口中作作有词,拿着一柄尺许长的刀,在庭院中四下乱比乱冲,数名侍卫围绕着她,却不敢强行夺刀,生恐不慎将她伤着。
她突然抬起眼,一眼瞥见沈珍珠,目中忽然精光大甚,嚷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直冲沈珍珠杀将而来。
“小心!——”身子被人往旁一拖,一个娇小人影抢前,低头抵触崔彩屏腹部,奋力将她推开丈许,跌倒在地。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崔彩屏按倒,去夺她手中之刀。哪想崔彩屏失去神志,只作本能抵抗,力气确是极大,那些侍卫均心存顾忌,未敢使出全力,也不曾防备,崔彩屏张口便咬下一名侍卫手臂,那侍卫“啊”的吃疼松手,崔彩屏如法炮制,又咬伤另一名侍卫手臂,趁机挣脱,长刀挥就处,继续朝沈珍珠刺来。
眼见就要扑至沈珍珠,“砰”的声,她身子一沉,被死死压伏于地。原来一名侍卫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合身扑在崔彩屏身上,将她制伏。要知崔彩屏虽是李俶妾室,他们轻易不敢伤她,但任谁都知殿下对王妃之心,若王妃有个闪失,他们只怕要人头落地。此时此情,就算逾越礼制,也顾不得了。
“嫂嫂”,李婼喘过一口气,还有些惊魂未定。方才便是她在紧要当头将崔彩屏推开。
沈珍珠抚抚李婼的头发,说道:“刚才幸亏婼儿了。”望向崔彩屏,当年珠圆玉润的美人,现在憔悴支离,不成人形,本方双十年华,看上去竟如四旬老妇。恻隐怜悯之下不忍再看她,挥手道:“扶崔夫人回房休息。”
侍奉崔彩屏的宫女支唔道:“崔夫人现时情境,只能捆绑起来,再服以安神之药。”见沈珍珠点头,便引着侍卫们强拖崔彩屏入室。崔彩屏兀自翻着眼,死死盯着沈珍珠,此时倒不胡闹,乖乖的被拉入内室。
“生为女子,为何都这样可怜。”李婼在旁边轻叹,眉间已有轻愁不绝,经过一番变乱,当年活泼无忧的李婼已然不在。人之成长,为何都要在苦难和磨炼之后;或者说,苦难,是人生不可缺少的部分?
沈珍珠道:“往日的婼儿,不是这样的。”
李婼苦笑,“嫂嫂安然归来,婼儿就少了些罪孽。”又说道:“嫂嫂,我已经幡然悔悟了。原来以有情,对无情,是这样伤人毁心,我再也不敢以真情对人,再不想让父皇操心,总得恪尽孝道,安份守已,只求无波无浪过此一生。”
沈珍珠料到李婼必会伤心绝望极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她居然这般心灰意冷,念及她正是花样华年,却立意放弃情爱二字,从此不再开启心扉。此去经年,她身为郡主,日后必会被册为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必会许以良人,风光出嫁。然而长夜漫漫纵然有人相伴,心灵仍是荒芜空漠,耿耿星夜若无曙天,怎样才是尽头?
她劝道:“婼儿,前事莫计,你还是忘了罢,我还是最爱当初爱说爱笑的婼儿。如今国事亦连连受挫,我一路由洛阳至凤翔,见百姓流离失所,痛哭载道者遍地都是,民有饥色,野有饿莩,天下皆痛,不独你我两人。”
李婼淡淡摇头道:“我只知道,当年的李婼,我再也回不去了。恨只恨我为何生为女儿,生在皇家。若不生为女儿,就不会为情所苦;若不生在皇家,便可畅游天下。”
正说着,哲米依闻讯前来探视沈珍珠。哲米依极是快活,她与李承宷真是天造地设一对,说起夫妻间的趣事,叽叽哇哇没完没了,沈珍珠和李婼本是伤感不已,也不由暂抛烦恼,笑个不停。
一同用过午膳,二人便告辞。沈珍珠送出庭院,哲米依却叫道:“糟糕,我将手巾摞到你房中了。”沈珍珠就回头叫宫女去拿,哲米依道:“她恐怕也不知在哪里,还是我自己去找快些,郡主先行一步吧。”
李婼答应着走了,沈珍珠省起哲米依并无随身携带手巾习惯,就知她有意拖延,准有事跟自己讲。便对哲米依道:“有什么事,快说罢。”
哲米依诡异的一笑,附在沈珍珠耳边道:“可汗要我传话,请你明日午时在城东平远茶楼一会。”
沈珍珠愣愣,还没说话,又听哲米依轻声道:“可汗说,只与王妃商谈国事,不见不散。”扑哧一笑,不等沈珍珠答话,已经走远。
李俶交办之事,严明果然办起来十分迅捷,午后便来回禀已找到屋舍,配好奴婢,打扫干净后素瓷明日便可搬去住。
沈珍珠指点宫女帮素瓷收拾行装,想着哲米依方才的口讯,有些纳闷。以默延啜之性格,决不是这样躲躲闪闪,托人传话的。若真有事要找自己,这小小行辕,根本拦他不住,他究竟所为何事?自己到底是见,还是不见。接着想到,李俶对自己安全最为紧张,无论行至何处,必有侍从贴身保护,怎能私下去见默延啜,怎能不被李俶知道?李俶一旦知晓,必定十分生气。莫若大大方方,坦言告之,默延啜既说是国事,茶馆又非隐秘私所,料李俶也会答允。
哪想这一晚,左等右等,李俶竟然彻夜未归。
情多莫举伤春目
为素瓷寻得的屋舍依山而建,临水而筑,院落虽不大,青瓦泥墙,竹篱疏淡,别是一番田园风景,沈珍珠屋前屋后走动一番,流连忘返。严明道:“某已知会此处里正善加照拂,料无人敢来捣乱滋扰。”沈珍珠低声问道:“风将军呢?”严明觉得此问无头无脑,照实答道:“仍在刑部。”
安顿好素瓷,已近午时,乘着小轿往城中赶,平远茶楼的大字旌旗在前方招摆。沈珍珠思索半刻,叫唤停轿。严明过来问询,沈珍珠望着茶楼道:“本妃有些口渴,意欲上茶楼一饮,严将军今日辛苦,且一同上去,可好?”
严明后退一步,连连道:“严某不敢,严某在旁侍候王妃便是。”沈珍珠微微一笑,走上茶楼,严明紧紧跟上。
凤翔郡兵丁太多,一般百姓不敢随意出门。这茶楼生意惨淡,环顾二楼,只有一人背向而坐,慢悠悠的喝着茶。听见身后脚步响动,回过身来,正是默延啜。
严明没料到在此地遇到回纥可汗,不由愣住,随即抱拳道:“原来可汗也在这里,严某有礼了。”
默延啜轻瞄他一眼,并不答话,淡淡对沈珍珠道:“镇国夫人也来了?”
沈珍珠只得还礼:“可汗安好?”
默延啜笑谓:“殿下如今益发谨慎,连喝一盏茶的功夫,都着人看着王妃。”说话间,小二已上楼来,问沈珍珠要用什么茶。
默延啜道:“真是恰逢其会,本汗王正有一事,想与王妃商谈,这位将军,可否烦请回避?”
沈珍珠本意就是要严明在旁,以免李俶知道后妄加猜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严将军何需回避,但听无妨。”
默延啜道:“若这事涉及国事、隐密,可否让他知道?”
“若涉及隐密,可汗怎能与我在此商谈?该重觅妥当之所,再作商谈。”
“然则王妃认为何处是妥当之所?是山野无人之地,还是行宫大内,甚或殿下之元帅府?王妃虽为镇国夫人,似乎大唐皇帝陛下也未予你参议政事之权。”
“既然如此,可汗还要与本妃妄谈国事,是置本妃于何地?”
他二人针锋相对,严明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他知沈珍珠本就是李俶与默延啜共同救回,沈珍珠安全不必妄自担忧,何况任王府左卫率多年,早已悟透世上事何谓该知,何谓不必知,何谓三缄其口、力避嫌疑。当下抱拳道:“严某退避就是,王妃,某在茶楼外等候。”不等沈珍珠同意,已咚咚咚走下楼去。
默延啜座位与沈珍珠远远相隔,慢慢的自倒一盏茶,品尝半晌,见沈珍珠茶到开饮,方开口说道:“叶护虽非我亲生之子,这两年来,我已视他为亲子,教他育他。”
沈珍珠听他无端提起叶护,不知何意,只听他讲下去。
“但是,我宗族中人对叶护都多有忌惮,担心移地建年纪幼小,叶护假以时日,羽翼丰满,危及移地建之位。故而他们对叶护素来处处节制为难,他小小年纪,却明事理,一直忍气吞声,不与他人计较。”
沈珍珠纤手轻弹茶盏边缘,发出叮叮脆响,道:“这本是多虑,可汗春秋正盛,莫说叶护,就是回纥一草一木,都在你指掌之下。如今我大唐皇帝陛下,不也不放在你眼中么?”
默延啜倨傲一笑,道:“你是在怪我昨日不亲自觐见你们皇帝陛下吗?珍珠,这正是我今日约你来想说的,王朝争霸,流血杀戮,都是我们男人之事,我不愿你参与其中。”
“原来你是怕我对叶护施以压力,妨碍可汗你进取中原之大计!”沈珍珠放下手中茶盏,似笑非笑。
“我为一国之君,必得为子民谋取最大利益,我只望你能体谅我。更该体谅叶护,我予他机会建立功勋,若此次远征不利,他回王庭后更难以立足于宗族之中,他毕竟认你为义母。”
沈珍珠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可惜陛下已册封我为镇国夫人,就算未作册封,我为大唐子民,也要尽绵薄之力。叶护愿听我一两句劝解也罢,不听劝解或被你撤换也罢,我只能如此。自古以来,这些流血争斗,都是起于你们男子的野心,无休无止,可我也不忍见生灵涂炭,烽火连年。你我现时立场各异,多说无益。”起身便要走。
“珍珠,”默延啜喝住她,“你再听我说一句——若你有危难,我豁出性命也会救你。可我身为可汗,我回纥人百年来长居漠北苦寒之地,其中苦楚艰难,你该深知。若时机得宜,我亦决不会放弃前代诸汗夙愿。这二者,并不矛盾。我也不想欺瞒你。”
“怎见得不矛盾?”沈珍珠霍的转身,“若有一日你敢侵我大唐,我与你、叶护便是仇敌,珍珠就算百死莫赎,也不屑于你来相救!”
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更何况我大唐现时虽然势弱,有求于你,但自高祖太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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