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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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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回纥国中之人以为他已死去,要重立新君了么?问道:“那替换的将领是谁的亲信?”
默延啜冷笑:“是尼比斐——我亲弟弟的人。他等了这么些年,真是等不及了。”手掌往壁上一拍,轰轰作响,有灰土落在沈珍珠的发间、衣上,喝道:“痴心妄想!”沈珍珠拍下头上尘土,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默延啜道:“这是一个洞穴”。扬手往前推去,闷响一声,面前出现一道石门。对沈珍珠道:“跟我走,这有入我皇宫的秘道。待我整齐人马,杀他个措手不及。”
沈珍珠摇头退一步,道:“可汗,这秘道还有谁晓得?”
默延啜道:“这秘道建成一百余年,建成之日,施工民卒全被赐死。普天之下,现时知道这条秘道的只有我与我的可贺敦两人。”
沈珍珠又问道:“可贺敦与汗王可是情意笃深?”
默延啜听她之话大有深意,思忖片刻道:“可贺敦哈丝丽嫁我八年,生有一子。”
沈珍珠听了慢慢说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恕珍珠莽撞,以可汗所想,若可贺敦得知有人谋篡,会当怎样?”
默延啜想了想,说道:“哈丝丽刚烈机敏,若知尼比斐篡位,必会不允。”
“她若不允,尼比斐该当如何?”
默延啜心中一沉:“尼比斐心狠手辣,少则幽禁,重则对她和移地建下杀手。”回纥虽仰慕中华文化,但二百余年来游牧为业,过的是噬血而生的生活,对中原的所谓居天下须“名正言顺”之说嗤以鼻息,就算是尼比斐篡位夺权,杀人妻子,但成王败寇,无人会说闲话。
“那以可汗判断,此时可贺敦是否已知道尼比斐谋篡之事?”沈珍珠问。
默延啜十分不解,说道:“我回纥的可贺敦不同你唐室的王妃、公主,还有夜禁等等拘束,可贺敦哈丝丽常在城中游玩,与民同乐;百姓也不当她是王后,亲热非常。若是城门守将被换,她料无不知之理。”
他心系妻儿安危,攫过沈珍珠的手,往密道进去。
沈珍珠拂袖挣开,急声低喝道:“可汗,进去不得!”
默延啜回过头来,看她双目直直望着前方,虽失了神采,但脸上的急切之色显而可见。听她说道:“可汗是男儿,或者不如珍珠留心,可汗可曾闻到,这洞穴之中,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女子脂粉香气。”沈珍珠已数月未用脂粉,香气自然不是她所发。而依默延啜所说,这条秘道只有可贺敦知道,那么,这应该意味着,哈丝丽来过这里。
哈丝丽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发觉尼比斐阴谋,被其追杀,从秘道逃走时经过这里?还是?……
默延啜心上仿佛被重重一捶。
心中隐密的一页,明明知道有蹊跷却不愿直面的一页,终于,被揭开。是的,跟随他赴大唐边陲的全是心腹死士,若以为他堕崖已死,只会将死讯以最秘密的方式告知可贺敦哈丝丽。哈丝丽得知,就算不抱着最后的希望再去打捞自己尸体,也会立即联合亲贵股肱大臣,先是秘不外宣,再全力控制军队和要害之所,扶幼子移地建继位,怎能轻易让尼比斐夺了都城城门的守卫大权?
哈丝丽啊哈丝丽,你究竟是何心思?迈过这道秘门,通过长长甬道,当他步入皇宫之时,是否已隐埋万千伏兵,只等他若能侥幸生还,再将他缚于网中。
他该怎么做?身边无一兵一卒,哈刺巴刺合孙位于回纥王庭腹地,城外并无驻军,回纥地广人稀,最近的驻军在富贵城,由叔父奇斯掌控,离此三四百里。
他捏紧拳头;手指骨节“咯咯”作响。重重一掌击在那石门,石门粉碎,碎屑四泄,面上闪过一丝狞笑,扬声道:“虽万千兵马,我亦敢往!我默延啜,才是回纥可汗,天神所托!走,随我由秘道杀入皇宫——”一把揽住沈珍珠,依然朝秘道走去。
“不,”沈珍珠轻声道;“我会拖累可汗,我在这里等你。”
默延啜毫无顾忌扬声长笑,末了,说道:“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负累。”
秘道狭长黑暗,根本无法埋伏伏兵,默延啜携着沈珍珠长驱直入,行了大约一柱香功夫,他侧身按住沈珍珠,附耳道:“前面是秘道出口的石门,别动。”沈珍珠便知已到秘道出口。哈刺巴刺合孙虽为回纥都城,从秘道的长度判断,其规模实实难与大唐长安、洛阳比肩。
眼见一场恶仗在即,默延啜精神陡长,对沈珍珠道:“你跟在我身后,且看我力克千军。”一时忘记沈珍珠双目已盲,哪里“看”得见。沈珍珠笑笑点头。
默延啜深提一口气,扬掌向那石门击去,石门破裂同时,左手拉着沈珍珠冲出秘道,右手弯刀挥曳。这秘道在皇宫内的出口,乃是内寝殿一处不起眼的墙壁。出口两侧和寝殿外原是密密麻麻的埋伏了上千名士卒,只等着万一默延啜未死,由秘道入宫,开启石门一拥而上,将他垛为肉浆。虽然十余日以来,未有动静,但当值之人丝毫不敢懈妈怠,每日轮值轮岗,寸步未曾离人。只未曾想到,默延啜竟然已识破阴谋,出其不意击破石门,自行杀将出来,猝不及防。默延啜刀法凌厉,转眼间弯刀所指之处,惨叫连连,有数十名士卒殒命,杀出一条血路,逼出寝殿之外。
一出寝殿,外间的士卒已层层逼将而来,刹那间刀光一闪,又是一排士卒倒于刀下。默延啜暴喝一声:“默延啜在此!有不怕死的,直管上来!”默延啜之神勇素来已为回纥军士神化,在场叛军原系尼比斐直属,未曾跟随默延啜南征北讨,也没福份亲眼见其神威,今日一旦亲识,一些胆小年幼的,已然胆寒后退。
一名士卒瞥见默延啜身后的沈珍珠,乘默延啜向旁处砍杀之际,挥刀朝沈珍珠刺去。哪知默延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脚反踢出去,那士卒飞起数丈之远,后脑撞在石阶上,当时殒命。默延啜怒道:“欺负妇人女子,我回纥没有这样的士卒!”
“听我号令,有拿下默延啜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封万夫长!”潮水般的士卒由寝殿外四角涌入,对面的石阶上,优雅的走上一个人,朝在场士卒发号施令。
默延啜心中沉痛无比,她依然是那样美艳,一颦一笑勾魂夺魄。这是他最亲近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可贺敦。可是,此际她与他相距是如此遥远,他甚至分不清她嘴角的笑,是甜蜜,还是狰狞。
“哈丝丽,”他几乎是咆哮,“这是为什么?”虽然听不懂回纥语,沈珍珠也能听出这声咆哮中包含的痛楚、伤心和……失望。沈珍珠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默延啜孤胆赴会,未尝不是心中尚残存一缕希望。
只是,这缕希望,现在被狠狠掷地,已成粉齑。
洪波汹涌山峥嵘
从石阶后阴暗处,慢慢踱出一个人,面容僵硬阴冷,揽住哈丝丽肩头。两人并肩,眼中充满杀意。
哈丝丽和尼比斐,他们果真合成了一路。若尼比斐继汗位,以回纥惯俗,哈丝丽当继嫁尼比斐,还是回纥的可贺敦。可是,移地建是她亲子,她难道不想亲生儿子继承汗位么,她的心肠何以如此歹毒。
默延啜点头道:“好……好……”蓦的仰空长嗥,声激长空;天地阖开。
尼比斐挥挥手,士卒汹涌朝默延啜杀去,嘴角流出冷笑。
默延啜弯刀划出的刀光形成一道道光环;四外飞舞间映得日月无光,紧守殿外石阶,护着沈珍珠。一批批的士卒攻上来,又咕咚咚滚下尸体,不多时,石阶上下梯步,堆满了肢体残缺不全的尸体。默延啜如此神威,尼比斐不禁暗暗变色,扭头对哈丝丽说:“快,去把移地建弄来!”
移地建才五岁,虎头虎脑,十分活泼可爱,很快被几名贴身士卒抱来。哈丝丽一咬牙,抽出侧旁士兵的长剑,直抵在移地建脖子上。移地建不明所以,张口叫了声“姆妈”,呜呜的哭了起来。
“默延啜,还不束手就擒!”哈丝丽一声高喝,打斗暂且停止。
默延啜目眦欲裂,喝道:“哈丝丽,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敢这样威胁我!”
哈丝丽开口,一句话一句话说将出来,竟是这样寒冷阴毒:“我从没当他是我儿子,他是冤孽,他是天神派来惩罚我的。我要他死,我要他死!”说到这里,情绪竟而失控,状似疯颠,真的提剑往移地建稚嫩的脖上抹去。
“你敢!——”默延啜眼望不得救,暴喝声中斩杀挡在面前数名士卒,飞身向对面石阶冲去。
一切均在电光火石之间,哈丝丽正提剑刺杀亲子,无人可以阻挡之时,忽的一声惨叫,右手腕被人拿住狠狠咬了一口,剧痛难禁,“咣铛”,长剑落于地上。
哈丝丽恼怒无比,回身见咬了自己手腕的竟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裳滥褛,黑黝黝倔强的脸。此时情况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少年竟跑上石阶,坏了自己大事。尼比斐已拿剑往少年身上杀去,但那少年身手颇为灵活,几闪几避,尼比斐的剑竟然近不了他的身,不禁大为光火,喝令左右道:“给我杀了这小子!”
“统统不许动!”尼比斐的话音未落,从天而降一道吼声,尼比斐剑势一缓,抬头望去,不禁倒抽凉气。
四面宫墙上,如黑云般密布士卒,居高临下,人人手中握着一柄弩弓,箭在弦上,只待发动。那领头怒吼之人,正是默延啜最信重的护卫首领詹可明,自他发动政变后,倏然失踪。此时二人照面,他顿时面色如土。
詹可明已从高达十余米的宫墙一跃而下,一提一携,转瞬便在尼比斐面前将移地建抱走,飞奔半膝跪至默延啜身前,朗声道:“可汗,詹可明听到长嗥,即刻率兵赶到,幸不辱命。”
默延啜欣然点头,一手搂抱起移地建,道:“移地建,有父汗在,别怕!”右手将詹可明扶起,拍肩赞道:“好詹可明,来得正是时候!传本汗王之命,叛军速速弃械投降,敢妄动者,一律射杀勿论!”
尼比斐见大势已去,犹作困兽之斗。提剑指着石阶上的沈珍珠令道:“抓住这个女人!”沈珍珠此时相距默延啜甚远,几名临近她的心腹亲随果真冲沈珍珠扑去,却听“扑扑”几声,宫墙上士卒箭无虚发,各中要害,倒地挣扎几下,断气而死。默延啜动若骄龙,弯刀出手如雷电掠空,尼比斐只觉面前寒光幻动,胸怀热血沸腾,仰天倒地。
哈丝丽浑身乱颤,仿佛不信眼前发生是真的,缓缓蹲下身子,见那弯刀正中尼比斐心口,人虽死去,双目不瞑,她面上一拧,笑了起来,先是轻轻的笑,笑声渐大,“哈哈哈”朝着默延嗓狂笑不止:“你杀了他?”一步步逼近默延啜:“你杀了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哈哈哈,你终于也杀了自己的兄弟,哈哈哈!”
默延啜只用沉痛的目光望着她:“原来你一直没有忘记,这么多年,你早不是突厥王公郡主,你是回纥汗国的可贺敦。”
“我们突厥人,永远知道以血报血。你以为,你给我尊贵的名位,你宠我惯我,我生下你的儿子,我会忘了这血海深仇?不,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一天。”她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金晃晃的刀靶;镶嵌夺目宝石;刀身出鞘;寒光四溢。“可汗,”詹可明欲上前夺除,被默延啜手臂一挡,只得停步不动。
“只可惜,”哈丝丽抚摸刀身,环顾四周宫墙的士卒,嘴角露出凄婉的笑,夕阳余光照在她面庞上,更是显得艳美无比,说道:“你终究没有全信我,你还留了一手,令得我,终于功败垂成。”
“哈丝丽,你太心急,”默延啜缓缓说道,“我嘱詹可明秘密训练的这批玄衣士卒,原是为防宫中生变。我一直在想,等再训练一段时日,就该告知你。”
哈丝丽摇头,“我不信,回纥人都不可信”,移地建睁大眼睛,懵懂的望着发生的一切。她猛的翻转刀头,用尽全力刺入自己腹部。慢慢的倒下,默延啜弯下腰,听到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我,决不让自己死在你的刀下。”
移地建这才扑到哈丝丽的尸身,“姆妈,姆妈”的哭叫不已。
默延啜面容一肃,伸臂将移地建提起,随手朝詹可明身上抛去,詹可明一怔,忙的接到怀中。听默延啜道:“带进去,哭哭啼啼,丢我回纥颜面。”
枭首皆已毙命,余下士卒纷纷放下兵器。
默延啜再也不看哈丝丽尸首一眼,大步迈上石阶,拽手将沈珍珠带入内殿,即刻升殿部署平乱事宜。尼比斐一党本就廖廖,不到天黑,全数落网。一场内乱,就此平息。
詹可明从宫中秘室放出被哈丝丽和尼比斐囚禁的默延啜亲随。默延啜抚着移地建的头,对那十二三岁的少年说道:“小叶护,你今日立了大功,救了我的移地建的命,要什么赏赐,只管说!”这名叫叶护的少年,便是雪崩当日被沈珍珠无意拉住,最终保得性命的那个士卒。原来默延啜一行遭遇雪崩后,身得幸免的亲随卫士即刻赶到宫中,向哈丝丽报默延啜遇险之事。谁想哈丝丽众人饮用的酒水中下药,猝然发难,将归来的全部亲随囚禁。唯有叶护年纪幼小,当时出殿方便,躲过这场劫难。才有了今日痛咬哈丝丽之事。
叶护答道:“叶护的性命本就是可汗所救,不敢再求赏赐!”
默延啜道:“你堂堂回纥汉子,又是小小年纪,怎么学起汉人的拐弯抹角、吞吞吐吐,我说要赏赐,就非得赏赐,快说,再不讲别后悔!”
叶护眼珠骨碌碌转动,忽的改用汉语,朝坐在一旁的沈珍珠拜道:“雪崩那日,幸亏这样姑娘拉住我的手,让我保全性命。咱们回纥人有句谚语,鹰在空中展翔,离不开母亲的胳膀。叶护是孤儿,今天有个不情之请,想认姑娘做母亲!”
沈珍珠大窘,默延啜一时怔住,继而哈哈大笑:“你这想法固然不错,只是,王……沈姑娘也不比你大几岁,怎么能做你的母亲?”
叶护正色道:“哪怕只比我大一个时辰,叶护也会敬之如母,待之如母!”
“好!”默延啜一拍桌子,高声赞道:“既然如此,本汗就为你做主。不仅沈姑娘认你做子,你救了移地建,移地建该当敬你为兄,本汗王也收你做义子,从此以后,你与移地建兄弟相称。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沈珍珠虽不能见这叶护的容貌,但听其话语言止,确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再说她救叶护在前,叶护救移地建在后,两事之间,颇有缘法在内,自己何必忸妮作态,当下微笑颔首。
默延啜大喜,立时吩咐宫人准备礼器,敬天神,实行拜母、拜父、拜兄长的礼仪。
这一觉如此酣畅淋漓,无梦无幻,无星无月,也无忧无惧,无思无虑。不知酣睡多久,听到远处有一种声音寂寂迴响,四周静寂深邃,兰香生烟,好似长安夜雨,密密沙沙,月华泻地。沈珍珠手往外一搭,开口唤道“俶”。真的搭到他温暖的手背,手却猝然一收,连带身子也坐起来,睁眼面前灰暗青蒙,听到面前沉沉的声音:“是我。”
沈珍珠沉默顷刻,脸上慢慢浮起笑容,说道:“梦里不知身是客,可汗,珍珠见丑了。”
默延啜长吁一口气,良久才道:“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我从未见过有人象你这样能睡。”
三天三夜!连沈珍珠自己听了都哑然,面上起了羞赧之色,看在默延啜眼里,只在她一贯而来的漠然凝重上增了娇艳,听她自我解嘲道:“可汗的宫殿,高床软枕,铜墙铁壁,怎能不让珍珠放心安睡?”
“那你有没有改变主意,愿意从此留在我回纥?”沈珍珠话音刚落,默延啜已紧紧追问。
沈珍珠的眼睫闪动,长长的睫毛下,两枚眸子明明不能视物,仍是流动灵慧的光泽。而她的身躯如此瘦俏,与回纥女人的高大健硕相比,更显微小。这样的女子,堪佩堪怜,生该被强大的男子揉入骨髓疼爱。默延啜强自压下心中渴望,故作轻松哈哈一笑:“好了,方才我同你说着玩的。治好你的眼睛,我就送你回去。不过——”
他顿一顿,半蹲下身,让自己的眼睛正与沈珍珠的那对眸子平视,说道:“下面我要说的话,却十分认真,你要一字一句仔细听清楚了:如果你愿意留在回纥。不论是做我的可贺敦,还是长期居于回纥,我默延啜终此一生,都会保你周全,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若你愿做我的可贺敦,我将再不纳姬妾,只以你一人为妻,而不象你的丈夫——广平王,三妻四妾,哈哈!老实说,要你与庸脂俗粉为伍,真是糟践了你!”
说毕,不等沈珍珠回答,拍拍手掌,朝外唤道:“哲米依,快来帮沈姑娘梳洗换衣!”
“哎,哲米依来了。”高亢利落的回答声,快步跑进一名少女。
默延啜转头对沈珍珠道:“我要去大雪山请阿林为你诊治眼睛,来回得半月有余。哲米依在哈刺巴刺合孙私学里学过汉语,让她照顾你,要嫌闷的话,宫中、汗城,都可以去走走。你放心,我布置周详,你安全无虞,叶护也跟我去。哲米依,听明白没有?”
哲米依似乎一点儿也不怕默延啜,扑哧笑出声来:“听明白了!可汗交待事情,哪一回象今天这样明白细致!”
笑声中,默延啜已经走了出去。可刚走至门口,好象方记起来似的,回头对沈珍珠说道:“哦,我忘了告诉你,——广平王已然抵达哈刺巴刺合孙。”
沈珍珠浑身一颤,听见自己的心掉落地上,清脆的声响,脱口说道:“不,我不要见他!”
默延啜似乎已料到有此回答,回身走来,手掌轻柔抚过沈珍珠乌黑长发,语气中充满宠溺:“好,不见就不见。我已经部署周详,料他再多一千个探子,也查不到你在宫中。不过,你自己出入谨慎,别让旁人认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哲米依年轻活泼,有问必答,大概其汉语少有用伍之地,现在来了个如假包换的大唐女子,自默延啜走了后,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边梳洗边说话,沈珍珠方知在自己昏睡的三天三夜里,默延啜已经传过哈刺巴刺合孙城内最出名的几名大夫检查她的眼睛,均是摇头而辞,她的失明,本是小事小病,只因时日耽误太久,难以入药。
哲米依为沈珍珠换上一袭回纥女装,挽起锥状的回鹘髻,听她又问道:“那大雪山在哪里?什么是阿林?”
哲米依答道:“大雪山在咱们哈刺巴刺合孙以北,终年积雪不化,现在才是三月,更是冰天雪地。阿林嘛,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学者’,大雪山上住着那名阿林其实也是汉人,精研医术,却从不下山。不知可汗亲自出马,能否请动他老人家。”
沈珍珠笑着,心思恍惚。
这一路行来,自己不是无时无刻盼望见到他么?他的浅笑,他的冷峻,他的温柔,他的决绝,弥漫过她的整个天地。
他终于来了。
为什么,这样害怕?是害怕他看见盲眼的自己,还是自己怕面对未知的前程?如果此生下去,注定要装做眼盲心盲,是否还有与他携手的必要?
沧海月明珠有泪
哈刺巴刺合孙的三月,雨雪连绵。
算来算去,默延啜已该从大雪山返回,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哲米依急得天天跺脚,果然天朝的女子难侍候,这位沈姑娘在王宫中锦衣玉食,却一天瘦比一天,临窗而坐常常半日一动不动,不见哭更不见泪,和她说话总是和和气气,淡淡然然。
她比来时还愈发的瘦,这可让哲米依如何向可汗交差。
这日雪后初霁,天气晴好。一早,哲米依便极力撺掇沈珍珠出宫游览哈刺巴刺合孙城。沈珍珠架不住她拳拳好意,穿戴齐整后,全身罩了青色幕离,遮住容颜身段,和哲米依相伴而出,数名精干侍卫换了家常衣裳,散布在二人四周以策万全,堪的是内紧外松。
哈刺巴刺合孙当初系沿请汉族工匠设计修建,城小却颇有汉唐建筑之风,规划齐整,气势浩大。沈珍珠虽目不能视,但听哲米依绘声绘色一路说来,也算是津津有味,更何况清晨空气清新,怡人心脾,让人暂且忘怀烦忧。
“噫 ,这不是哲米依吗?”听见有人用回纥语唤哲米依,她们停下脚步。沈珍珠虽不懂回纥语,但十余日来听惯他人唤哲米依,此时一听便知。
哲米依一声欢呼,跳上前搂住眼前人的脖子:“阿奇娜姐姐,你回来了!我好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奇娜答道:“回来有一个多月了。”
哲米依嗔道:“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哦,我晓得,有了姐夫忘了妹,快说,你把姐夫藏到哪里了?我要亲自过目!”
阿奇娜伸出指甲在哲米依面上一刮,噪她道:“哲米依妹妹,你真是愈来愈不害躁了。我从特尔里来,肃达可是天天念叨你,说过了四月祭月节,就亲自向可汗下聘。”
哲米依面孔板起,尖刺刺的说道:“谁要他念叨,他那是白费心机,我不嫁,一辈子不嫁也不跟他!”
阿奇娜低声笑语:“那你难道就一生呆在王宫,跟着可汗?”
哲米依面上一红,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可汗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侍候他一辈子,也强胜嫁个草包。”
阿奇娜又是低低的对她一阵笑话。
沈珍珠听身旁两人说得热闹,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也是笑吟吟的听着,哲米依真是个快活可爱的姑娘。自己在出嫁之前,也是这般快活自信,对人生充满希望,踌躇满志。
听着听着,她的双眉蹙起。这个与哲米依说话的女子,虽然声音低沉,尽力压抑自己的原音原调,却仍让她听出一缕似曾相识。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女子的声音?她是谁?
不动声色的回想,一种不详之感幽幽袭来,阵阵寒意从脚底泛上。
霍然抬头,她记起了!
她是那名通译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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