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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飞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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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为那件戏服很宽松,我也不想一直穿那种衣服啊。”
“我却穿这么少。”
我摩擦着肩膀,心想你好歹也说句“不,你穿那样很可爱”嘛!圆紫大师说:“借你穿吧?”
他递出一团鲜艳的衣物,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然后伸出手。
“要穿吗?”
“我把它摺好。”
“啊,真是不好意思。”
圆紫大师顺从地递给我。
我接下那件戏服,心想,前座【注】应该摺得比我好吧。唉,算了。我转念一想,开始摺衣服时,老板亲自端水杯过来。

【注】:日本落语家的等级从高至低依次为“真打”、“二目”、“前座”。“前座”皆为暖场的入门弟子。

“谢谢您。”
圆紫大师应了一句“不客气”,指着糖罐说:“怎么样?”
“一如您所说的。欸,除此之外……”老板激动地说,“好久没看到这么精湛的演技了,演技的力量真可怕。”
“这下子那个女孩不会再上门了吧。对了对了,我的灵感来源是马克白。”
“啊,原来如此。”
我猜也是。那种骇人的荒凉与孤独,正是失意的马克白。这或许是圆紫大师的免费表演,而观众则是提到《马克白》的我和当过演员的老板。
店内的客人原本处于神经绷紧状态,听到这种爽朗的对话,似乎认为刚才是无伤大雅的余兴节目。我甚至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是圆紫喔。”
“听说您当过演员?”
我一问,老板害羞地说:“哎呀,那是好久以前的事,都已经是二十几年前了。”胡子老板露出了微笑。
“您要不要坐下来?”
老板一脸亲切地摇摇头。
“打烊之前,我不会坐在客人的座位。”
老板的作风干脆,令人心生好感。
“其实您比较喜欢红茶吧?”
“是的。欸,这是因为我在学生时代,前任老板在这里开咖啡店,他泡的红茶很好喝。”老板动了动嘴唇,仿佛舌尖忆起了当时的红茶滋味。
“我每次点红茶,总觉得茶变得更好喝了,很不可思议。我说:‘叔叔,这茶真好喝。’叔叔问:‘不会涩吗?’。”
老板的语气豪迈。
“我回答:‘不会啊,而且很香醇。’叔叔说:‘小朋友,你真识货,这才是红茶的真正味道。’然后,他教我如何品茶,一开始给我喝初学者喝的淡茶,但我喜欢这种茶,于是他渐渐改泡真正的红茶。”
“所以您迷上了红茶。” 
“倒也不是因为这样,好像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从学生时代开始演戏,沉迷其中好一阵子。我自以为改掉了乡音,但是每到重头戏时刻,讲着讲着总会突然冒出地方腔调,我心急如焚。这时候,叔叔说:‘我老了,店要收了。’他的决定对于东京或日本而言,都是一项损失。”
“没错。”
“谢谢!幸好,我家的经济状况还不差,我向家人再三央求,硬是顶下了这家店。欸,我心里打着另一个如意算盘,到东京工作就能尽情欣赏喜爱的戏剧。一开始我也卖咖啡,但自定专卖红茶之后,书刊和杂志纷纷报导,这家店能够一直经营下去都要归功于他们。”店门打开,五名客人走了进来。老板说向我们说了声“抱歉”,马上回到柜台。
“快说吧。”
我把衬衫摺好,还给圆紫大师,拍了拍手。
“说什么?”
“哪还用说,当然是这个啊。”
我抚摸糖罐的盖子。
“喔,是啊。”
圆紫大师说。
“为什么展开了砂糖大战呢?”
“嗯!”棒槌学堂·出品
“为什么加了七、八匙糖,把茶弄得那么甜呢?”
“嗯、嗯。”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没什么意义吧。”


□ 15 □ 


我微微张口。圆紫大师接着说:“我问:‘她们加糖有搅拌吗?’你回答:‘倒也没有。’如果没有搅拌,应该是不想让红茶变甜,她们的目的不是增加甜度。你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我提起《屈强炙》,说到忍耐吃下辛辣食物的故事。”
工读生送红茶过来。这么说来,我们顾着讲话,都没有点餐。我一看老板,他以手势一下意“请用”。或许因为话题内容涉及砂糖,感觉嘴里的甜度好像提高了,我只加了一匙糖,圆紫大师没加。
“我们整理一下吧。她们把糖加入茶水里,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她们加了糖,但为了喝茶并没有搅拌。假如加了七、八匙,完全不搅拌的话,应该还能喝吧。”圆紫大师这么一说,津津有味地啜饮着红茶。
“加糖到底为了什么?”
我也边说边拿起茶杯。
“好看!”
我不禁拉高分贝。具透明感的茶水闪耀着琥珀色光泽,着实很美。我浅尝一口,坦白说有点涩。老板大概是泡出了红茶的真正味道。
这时,圆紫大师像是在念咒语似地说:“白即是黑,黑即是白。”
涩即美味,我在心中低喃,内心变得踏实,因为圆紫大师听见了我的心声。
“加糖。‘加进去’的相反是什么?”
“拿出来……”
“如果这么想,为了从糖罐里拿出砂糖,所以把糖倒进杯子里呢?”
我畏畏缩缩地问:“为什么?”
“‘拿出来’的相反呢?”
“加进去。”
“拿出来是不是为了加进去呢?你自己确认过了吧?”
“确认过什么?”
“最初上门的客人所使用的糖罐,装满了表面平整的砂糖。如果不拿出来,什么都加不进去。”
我“啊”地惊呼一声。仿佛从远处观看象棋“车”大显身手的棋局,看得眼花缭乱。
“可是,加……加进什么?”
圆紫大师的表情好像一个聪明哥哥听到妹妹说出了谜底。
“关于这个,你自己不也说了。”


□ 16 □ 


圆紫大师说,这么一来,就不得不提到那个。
“如果她们是在糖;加‘料’,那就成了恶质的恶作剧。这对餐饮业而言,等于是妨碍做生意,也是最恶劣的行为。落语中有个《吃石吧》【注】的搞笑报复段子,但是她们的行为一点也不好笑。对于这家店而言,她们就是《马克白》的女巫。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女孩子怀恨在心?难道她们和这家店有仇?不过看起来又不像。”

【注】:主角松公到武士宅第资乌龙面被赖账,于是松公第二次改簧年糕红豆汤,并以石头代替年糕。

这种思考逻辑不难想像。

“你说,一个人面向柜台,另一个人也不时观察柜台情形,这两个人就算被看到长相也无所谓。相较之下,你说那个马尾女孩一次也没回头。这么一来,她就是正犯。难怪我认为那两人在帮她,负责把风和遮挡视线。”
“我也这么认为。”
“那女孩在怨恨什么?欸,依照世俗的说法,可能是感情问题,这老板的个性一板一眼,对工作要求似乎很严格,店里的工读生是一个女生,对照这两件事,自然会得到一个想法。”
“喔——”
我惊呼一声。
“您离开时,问过老板了吧?”
圆紫大师点点头。
“我问老板:‘坐在靠墙那桌的几个女孩正在恶作剧,您最近有骂过女服务生,把人家开除吗?’这只是假设,没想到被我猜中了。于是,我请老板等她们离开时,替我看清楚那个马尾女孩的长相。”
“所以,老板出现时,你说:‘她们三个出来了。’。”
“是的,因为她们三个来了,看到了老板。”
老板两手空空又走过来,他发现我们在讲小木偶的事,第一句话就说:“这女孩很过分吧。”老板破口大骂。我缩起身子,都是同年纪的女孩,总觉得是自己挨骂。
“之前那个工读生因为亲人过世,所以辞掉了工作,我从那天起就因为人手不足伤脑筋。但是对方的亲人遭遇不幸,我又不能强留,只好简单地以奇异笔在厚纸板上写‘诚征工读生’,贴在店门口征人。不久就录用了那个女孩。面试时,感觉她很正常,于是请她第二天过来上班。”
老板“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相当头痛。
“一开始营业,她马上端茶招呼客人,没想到却粗鲁地‘砰’地一声把茶杯搁在桌上。我提醒了她一下,我说得很委婉,但她一脸不悦、沉默不语。中午过后,我发现发票整理得很随便,明明前两天告诉过她了。她不是粗心大意,而是嫌麻烦,不肯好好做。我说:‘你知不知道做这种生意,发票有多重要?’话都还没说完,她就说回嘴:‘钱我都有算清楚’。我说:‘问题不在那里。’她装作没听见。我心想,等今天打烊以后,就请她走路,再待下去只会让人心烦。但还是没说出口。后来有客人点柠檬茶,我把杯子交给她,正好柠檬片用完了,而我正要忙别的事,稍微移开目光。结果,她居然拎起厨房里的柠檬片,快速用水冲了一下。”
我皱眉,大概露出了咬到酸柠檬的表情吧。
“我察觉到水流声,移回视线就看到那一幕,下意识大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她还瞪了我一眼说:‘少跟老娘摆架子!’我一时愣住了,然后火气上升。尽管如此,我还是耐着性子告诉她:‘生意人应该用心关注产品,对产品投入感情。’听我这么一说,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杯子说:‘对这种东西?少蠢了。’。”
顿时陷入沉默,宛如一阵风吹过。我觉得老板太可怜了。
“其实,我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就连这胡子……”
老板轻轻抓着自己的胡子。
“所谓青春的纪念。我最后登场的一场舞台表演,是杜伦马特【】的《罗慕洛斯大帝》(Romulus der Gro),你们知道吗?”

【注】:Friedrich D urrenmatt, (一九一二~一九九〇),瑞士剧作家、小说家。

可惜我不知道。圆紫大师回答:“我读过两本杜伦马特的小说,不过很遗憾,《罗马大帝》这本我没看过。”
尽管如此,光是能和知道杜伦马特的人聊天,老板就很开心。
“我在那出戏里饰演罗马的骑兵队队长,这是当时的胡子造型。餐饮业首重清洁,业者最好不要蓄胡,但是我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狠不下心剃掉。相对地,我对修剪胡子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很注重这些小细节,所以那个女孩的态度真是令我遗憾。我们吵到最后,我付钱请她离开。”
正好讲到一个段落,客人又上门了,老板离去。
“为什么您认为她会回来?”
“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女孩做了这种事,大概很想看看客人大发雷霆、女服务生惊惶失措、老板拼命低头道歉的模样。同时,我觉得她一开始穿暗色服装,也是为了替这次变装预先埋下伏笔。”
我内心再度升起一股不悦。原来小木偶在车站的笑容还有这层含意。我摇摇头,想转换心情。
“回到刚才的话题,加进了什么?您说我自己也说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真相往往平凡无奇。”圆紫大师歉然地说道,“就算你没说,从加进糖罐这个动作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我问你,你提过‘马尾女孩好几次加到一半,就把糖放回去’,对吧?”
“是的。”
“假设在红茶里加糖不是为了调味,而是为了把砂糖从糖罐里舀出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吧?”
我沉默不语。
“我刚才绕了一大圈,总之马尾女孩是正犯。这么一来,她并不是把砂糖舀出来再放回去。只要想成她是将砂糖舀出来,然后放进什么东西就对了吧。”
“那,她的行为是……”
不是回去,而是往前。这也是“反过来看”的意思吗?
“我们从一开始整理吧。三个女孩进来坐下,马尾女孩避开了老板的视线。茶送来之后,她八成想把小塑胶袋或瓶子里的东西加进糖罐。但是打开糖罐一看,却是盛满状态。在她之前打工的那半天,大概也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吧。”
圆紫大师耸了耸肩。棒槌学堂·出品
“如果带来的东西和糖罐里的砂糖能够轻易交换也就罢了。但是,那么做就得花点工夫,先把砂糖挖出来放在某处,然后把带来的东西加进糖罐,再把砂糖移到自备的容器里。这么大费周章,无论如何都会被怀疑吧。这样的话,干脆偷偷用纸巾包起来。不不不,比起这一招,还有最自然又简单的方法。既然是砂糖,加进红茶里不就得了。”圆紫大师说完,看了我一眼。
“做到这种地步,大概还是会有人起疑吧?”
我面露苦笑。
“于是,当糖罐腾出某种程度的空间时,她们开始用汤匙把带来的东西加入糖罐里。” 
“最平凡无奇的事物,是吗?”
“对,你看到她把好几匙糖放回糖罐,所以那东西的颜色、形状和份量其实与砂糖一样。若是泻药粉,份量也未免太多了。既然她会跑回来看,表示那东西一喝下去马上会有反应。”
我以说唱般的语调说:“甜即是咸,咸即是甜。”
“对。”
圆紫大师微笑地应道。
“是盐呀!” 




 




胡桃中的小鸟



□ 1 □ 


旅程的起点,始于踏出家门的第一步。
若是如此,这次旅行的第一个感触,就是看到了掉落在家门前的六月菊花瓣。小巧的淡紫色花瓣,在拂晓时分的微光中,稍一不注意就会忽略它的存在。一片花瓣只有小指指甲那么大,无茎无叶,就这么零星散落在柏油路面上。
据说,六月菊又叫东菊。有人将它种在庭院里,花朵越过丝柏的藩篱在路边绽放。原本的花期从春季至初夏,今年却一直延续到七月份。即使到了八月份,它仍然不时以淡紫色的身影点缀风景。
母亲大人听外婆说,六月菊是菅原道真【注】被流放至筑紫【注】时替它取的名字。当时,他说:“看到这种小花,让人暂时忘却对京都的思念之情。”

【注】:(八四五~九〇三年),日本平安时代的学者、汉诗人、政治家。

【注】:九州的旧称。

(谁在今天早上摘下这花,边走边拔花瓣呢?)
我的视力还不错,提着大旅行袋,挺直腰杆注视着地上的花瓣。小小花瓣被拔得七零八落,形状好像鸟羽。不过,这是多么令人怜惜的羽毛啊。
我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边走边在脑海中描绘禁不起一握的淡紫色小鸟。在我的想像中,小鸟瑟瑟发抖,好像弦乐渐弱的旋律,越缩越小。
于是,终于缩进了纹路复杂的胡桃壳中,即使如此,仍旧拼命地拍动孱弱的翅膀。
(是谁拔掉了这只小鸟的羽毛?)
我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像。棒槌学堂·出品
昨天晚上,我和这次的游伴高冈正子通电话。她的名字写作正子【注】,读作shyoko。当然,初次见面的人似乎不会那么念。她说,遇到难念的名字,一般人会谨愼询问读法。真正令人头痛的,反而是这种容易念错的普通名字。

【注】:“正子”的日语发音有两种,音读念成“shyoko”,训读念成“masako”,一般人较常以训读发音。

“难道不是吗?”她说,“如果有人的名字写作太郎,念成理查,我就服了他。”于是,她强调自己的名字读作“小正”。我们自然也叫她小正。
小正生性不按牌理出牌,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牵动人心的力量。我们俩住在关东,聊到今年夏天要去南方或北方。于是,我提起了圆紫大师在藏王的表演会,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东北那边好不好玩?”小正自作主张说:“好耶,就这么决定吧。听完落语以后,我们去花卷【注】吧。还有,我没看过金色堂【注】,我们再去中尊寺。等等,票有三张吧?江美她家离藏王很近,找她一起去听吧。然后叫她当地陪,带我们参观那一带。欸,我居然想到那么远。”接着,她指派我为旅行团副团长兼企企划。

【注】:岩手县南部、北上盆地的城市。宫泽贤治的出生地,西北方有花卷温泉区。

【注】:位于岩手县西磐井邵平泉町的中尊寺,藤原清衡、基衡、秀衡三代的。藤原清衡建于西元一一二四年,是藤原时代建筑的代表作;整座建筑物在黑漆上贴金箔,梁柱全为螺钿,俗称光堂。

我打电话给小正,是为了说明这个计划及确认新干线时刻表。讲完以后,小正又说“我们要小心,可别出意外”,她提及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发生的一起意外。她说,有一名四岁女童被鳄鱼拖进河里咬死。
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命运这种玩意儿,有时候非常残酷。
我立刻想到,前一阵子电视新闻连日报导那些被母亲遗弃的孩子,其中有一名三岁女童,遭到胞兄与其朋友杀害。
这种事完全无法诉诸言语,只能在心里这么想,真是令人痛心。
(置身于残酷命运的弱势者。)
我钻进被窝,开始思考这件事。早上,这件事令我联想到比指尖还小的小鸟,喘着气勉强飞翔的画面。
比喻或抽象是一种接近现实的表现手法,同时也是远离现实的方式。在想到现实的苦痛时,非得那么思考不可。
把六月菊的花瓣看成鸟羽,充其量只是出自于读书人之口 、遭世人唾弃的漂亮话罢了。而这也显示我是不知人间疾苦、未经世事的温室花朵。
然而,淡紫色小鸟在我脑海中仍旧持续飞了好一阵子。


□ 2 □ 


小正和我并没有被鳄鱼攻击,我们顺利地进行旅程。
在平泉参观金色堂,在严美溪品尝糯米团,再前往花卷。在绵绵细雨中,缅怀宫泽贤治与高村光太郎,然后夜宿花卷温泉区。翌晨,我们搭计程车至新花卷。前一天还四处游览,边走边玩,并没有意识到前往温泉区的距离,总觉得从旅馆到车站一下子就到了,其实路途遥远,查看地图才发现足足超过一站的距离。
我们终于抛下计程车,走进车站。
“幸好没看新干线班次的时间,提早十五分钟出门。”
“如果那么做,从旅馆到车站的时间也要一并问清楚吧?”
小正气定神闲地喝着罐装牛奶。原来如此,说的也是。虽然是漫无计划,但偶然奏效,我们几乎没等多久,便搭上了上行列车。
“我担心会变天。”
“反正要泡温泉,没差啦。”
“就怕还没到温泉区就下雨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小正爽朗地说道。
到了八月,总算有点夏天的感觉了。不过,这两、三天的天气不好,几乎让人忘了蓝天的模样。
姑且不论天气,我们差不多在中午抵达了白石藏王,于是走到车站前那个宽敞的公车站看时刻表。
“啊,慢了一步。”
“怎么了?”
“一班公车刚走。”棒槌学堂·出品
前往藏王山山顶的公车发车时间竟然在三、四分钟前。
“下一班还要几分钟?”
对于小正的发问,我叹了一口气。
“还要一个多小时。”
我转过头,马上搜寻四周可用来打发时间的咖啡店或书店。一回过神来,发现原本盯着解说板的小正跑到隔壁的计程车招呼站。
“喂,等一下。”
“干嘛啦,快点过来。”小正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连忙叫道:“不行啦,你以为搭计程车要多少钱?”
“笨蛋,不是搭计程车去山上啦,是要追公车。”
原来如此,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担心能不能赶上。要我当机立断很困难,若是“行动”和“不行动”这两种选项摆在眼前,我会选择后者。
记得小学五、六年级时,在某个蝉鸣唧唧的夏日,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忽然觉得左膝好痒,猛一看有只牛虻在我腿上。我吓了一跳,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穿的橘色裙子。于是,我针对以下的选项思考了一下。
A猛力用手拨掉。
B静止不动。
这段期间,牛虻一副我的脚归它所有的模样,忙不迭地在我的膝盖和小腿之间爬来爬去。结果,我效法伊索寓言被熊袭击的旅人,采用了B。因为,我认为牛虻大概不会攻击什么也没做的可爱少女。经过了神经紧绷的一分钟,牛虻振翅飞走,临走之际,还叮了我一下。
再也不相信牛虻了!我怒气冲冲回家,皱眉涂药。
如果换作小正,岂止选A,应该会一巴掌打下去吧。
“到白‘司’车站。”
她一上车,劈头就说。
“是‘白石’啦。”我悄声躬了她一句:“小‘赠’。”
小正露出“你给我小心点”的表情。
“要去白石吗?”
我一问,小正说:“是啊,站牌上不是有写经过白石车站吗?”
“如果是车站,说不定会停久一点。”
“总之,公车确实会比计程车多出乘客上下车的时间,就算白石车站赶不上,我们也会在半路上追到,情况只会好转,不会变坏啦。”
她说的对。就算行不通,也不必站在公车站前面不知如何打发时间。
我的视线死盯着前方,在有生以来首次造访的白石车站前的回转道,看到了那辆即将驶离的公车。
“那辆那辆,请你超前那辆公车,然后在车站停车!”
小正向司机坚决地说道。我则补充:“我们错过了那班车。”
“喔,好,看我的。”
小个子的司机士气大振,好像遇到了罕见的乘客。计程车在公车站前兜一个圈,便驶离了白石车站,在下一站超越公车,并在下下一站停车。
“不好意思。”
我们齐声向司机道谢。
“真好玩。”
司机好像也很满足。
“小正小正,总觉得司机好兴奋喔。”
我们一上公车,就在后座并排坐下,我征求小正的同意。
“是啊。你一说没赶上公车,司机先生就燃起了斗志。”
“多亏司机先生,我们也搭上公车了。”
“你还真唠叨耶。”
我们俩笑了出来。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搭计程车追上公车,我们现在应该还在白石藏王的车站晃来晃去。此刻,我们坐在先发车的公车上,有一种跨越时空的不可思议感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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