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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殇·半面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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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明白，那个红木箱里一定是那百荷裙。
我轻轻地打开箱子，眼睛立刻睁不开了。赤姹红绿，花色各异的荷花顿入眼帘。百叶莲、千叶莲、同心莲、合欢莲、四面莲、七宝莲……翠盖青蓬，红妆倚绿；小雨初收，横塘染红；轻舟过后，水拨动翠；古柳垂堤，荷漫沼田；鸿雁迷离，秋荷睡去……每一件都极赋品味，都巧夺天工，都举世无双。最上边是一件并蒂莲的紫色藕裙，那上边的丝线正灿灿发光。
我哽咽了，这就是这许多年她为我做的，我却把她当作恶毒阴险之小人。
“本来想在王妃的寿诞之日再拿出来，可惜世事多变，奴婢竟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件并蒂莲是昨晚奴婢赶制的，过于仓促，恐怕会有瑕疵，请王妃谅解。”
我只觉得嘴角已经都是泪水的苦涩，室内，还依稀听得侍女们的抽泣。
“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为什么？”我扶起红英，拼命地摇撼着她。“连芙蓉的容貌都能恢复，只要好好调理，秀发一定会重生的。”
她摇了摇头：“奴婢只有这点尊严了，请王妃给奴婢个保住颜面的机会吧。”
“殿下呢？”我忽然间想知道他的态度。
“禀王妃，殿下他说今晚就住在晋安王府，不回来了。”明珠说道。
“他——”在他的心里，似乎从来就没有把他身边的女人放在心里。即使此刻他在，恐怕也未必如我所愿。那嫣然，不就是个例子么？
“请王妃成全……”我发现，在我提到萧绎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大变，泪水盈眶。在她执着的目光里，我似乎读懂了什么。
这头秀发曾经是她的骄傲，是她在人前能够挺直了身躯，活着的唯一的骄傲。如今，有人残忍地夺去了它，就象夺去了她的生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被毁？既被夺去，那即是上天的安排，是佛的旨意。人怎么能够和天相抗衡呢？
我内心深处仍然不甘，可我知道，我无法去阻拦一个已经失去尘世生活勇气的女子。
我咬着牙，仿佛咬住了萧绎的心肝。我想看看，他为什么如此无情？为什么会对身边的每一个女子都淡漠如此？是他，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在后边作祟的人，只有一个动机，就是毁灭他身边的一切女人！
为什么？我大笑。这么多女子都被埋在这个坟墓里，艰难地抢夺着维持生命的最后一点新鲜的空气，怎能不让人感到窒息？
于是，所有的人都在我声嘶力竭的笑声中，愣住。
……
我早就料到，我迟早是会被召进宫里受谴的。因为，我记得那天，在我转头的那一瞬间，袁兰芝那得意地一笑，实在是有些可怕，仿佛是我中了她的圈套。
那天晚上，我无法排遣内心的烦躁，边饮酒边念着“淡之若素”四个字，又神情恍惚地摔碎了两个古董花瓶。
好虚伪，还画什么素心兰。那朵兰花和她寝室的豪华奢侈相比，简直是极不相称。为什么别人的奢侈一定会被训诫，而她，无论怎样的过分，都不会受到叱责。这便是得宠和失宠的区别么？
。。 。。
第四十七章 数声啼鸟怨年华㈠
这一天，没有太阳，天地混沌，稀疏的靡雪涔涔而下。我终于被召进了宫里。
只见丁贵嫔和我的婆母端坐在上方，脸上一片肃穆，犹如三堂会审。。
婆母在盈盈垂泪，“本宫曾记得你们大婚那天天降异兆，看来果真不祥……”
丁贵嫔也是幽幽一叹：“昭佩，你为什么不听本宫的劝呢？”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膝盖一阵酸麻。“昭佩没有……”
还没等我说完，婆母就截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你以为我们几个老太婆成天坐在宫里吃斋念佛，就两耳不闻吗？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么？”
“儿臣……”
“本宫真的太低估了你，万万没料到，你的手段居然如此狠毒？妃妾仆从，才短短的几年，都被你杀光殆尽。本宫今天一定不会饶恕了你……”
我冷笑了一声，这所有的一切，居然都算到了我的头上，而且，根本不给我分辩的机会。
我把心一横，大声说道：“任凭昭佩怎么说，相必也没有人会相信。既然如此，任杀任剐，随你们吧！”
“你……”我的婆母指着我，胸口剧烈地喘息着，“你还不认错吗？难道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妃位了吗？”
“做正妃有什么好？倘若母亲觉得昭佩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就请母亲发落吧！”我忍着心裂开了的疼痛，不肯服气。
“你……”婆母忽然放声大哭，“上天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本宫，原指望你给本宫争点气。眼看七符就要出藩了，你却弄得鸡犬不宁，祸事连连，让本宫的老脸往哪里搁？”
这哭泣声，就象千万只蚂蚁在吞噬我的心灵，就象有无数把钢刀在一寸一寸剐我的肌肤。
“好了，妹妹。且让姐姐来发落吧。”丁贵嫔终于忍不住了。
“恩。”我的婆母忍住了啜泣，毕竟丁贵嫔的身份在此，她不敢轻易僭越。
我知道今天是难逃一劫了，索性就不再言语。
“昭佩，本宫素来以你是名门之后为荣，可如今你行为有失体面，毕竟牵涉到一条人命呀，本宫不得不对你有所惩戒，好对天下妇德之楷模有个交代。”丁贵嫔一边叹气一边惋惜，“本宫既然已经受了永康公主的重托，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暂且就留住你的正妃位置，从今天开始，你就洗心革面，面壁思过，府中一切事宜暂时交给兰芝打理……”
这算是对我的恩德么？我就这么成了毒害婢女、驱走侍妾的焊妇和妒妇了么？
红英走的那天，我亲手给静远师太修书一封，告诉她善待这个可怜的女子。我甚至对红英说，我会随时等她回来。
谁知道，这一切竟然都成了我的罪行。
“本宫看你内心未必雌服，看来是六根不净。在王府中，谁能比得了你位高权重，除非是你欺负别人，难道还委屈你不成？”我的婆母竟是如此得高看于我。
我感到悲哀，我整日里被玩弄于鼓掌之上，却不知对面的敌人是谁。整个府里那么多女子，人家在暗，我却在明，我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
“回去以后，要把《涅磐经》抄上一百遍，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际，你就会澈悟的。”
“是，昭佩遵旨。”我冷冷地回答，任凭她们发落。
雪仍然在纷纷扬扬的下，天下一笼统，没有一点杂色。只有后院的一口水井，赫然露出了黑洞洞的井口。
寝室里的火炉里，冒着呛人的浓烟。我烧掉了很多以前写的诗，现在看来，那诗是多么得幼稚可笑。
四周都是抄好的厚厚的佛经，我很小心地掸了掸上边飘落的灰尘，手却酸软无力。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静坐，无法提起精神。好多天都没有看到萧绎的身影。他的忙碌，正是他那潜藏着的野心慢慢地得到释放和宣泄。他与他的臣僚，他的属下，他的文友日夜喧饮，不知归途。还闻听他们兄弟子侄经常在一起谈论黄老学说，在太子的东宫里，经常轮流讲习切磋。
谁不向往那踏雪无痕、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孤鸿缥缈的日子呢？可是，本朝似乎只有男子才能这般随意。
庭外，听到袁兰芝姬使气指的声音：“田丁，去让帐房把帐簿拿来我看。”她到真是个慧巧之人，知道抓住财权才是最明智的。
我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我认了，这个冬天，这个王府，将是我永生难忘的樊笼。
“鸠占鹊巢，小人得志。奴婢看公主说的都是圣言，原来真的有这种人。”冰儿低声说道。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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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数声啼鸟怨年华㈡
这时，耳边立即传来袁兰芝的声音：“兰芝来看姐姐了。”
她的脸上如今是一片红光，“姐姐，兰芝是来和姐姐商量一件事情。”
“妹妹请说。”我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必有深意。
“姐姐如今闲赋了，兰芝也就忙不过来了。所以想和姐姐借用一个人过去帮忙……”
我心下一警觉：“谁？”
“明珠在府里多年，熟悉府中的规矩。兰芝看她聪明伶俐，所以想……”
“罢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若是别人，本宫到可以相商，惟独明珠，本宫一时一刻也离不了。妹妹还是另做打算吧……”
袁兰芝一怔，显然没料到我拒绝得如此痛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如此说来，姐姐是不给兰芝这个面子了？”
“妹妹何必强人所难呢？”我回道。
“姐姐又是何必如此介怀？兰芝只是奉旨代管，并不想有所僭越，还请姐姐体谅……”
“很好，那请妹妹自便吧。”我下了逐客令。
她的脸上微微一红，愠道：“那兰芝就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奴婢恭送袁妃……”冰儿忍着气，行着礼。
我这时手一抖，又写错了一字。郁闷之中，我撕碎了面前的纸简，投入了炉中。炉中的火“嘶”的一声升起了一大截，那碎片在火的燃烧中渐渐化为灰烬……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这么快就来抢您身边的人。”冰儿的胸脯一鼓一鼓。
“随她去，看她能得意到几时？”我虽然在受罚，但我的身份和地位仍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我怎样。
只是我现在是处于劣势而已，身边的帮手还有一个清涟。虽然柔婉体贴，却实在是过于软弱了。而芙蓉又是若即若离，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何况她们地位卑微，根本无力和袁妃抗衡。看来，这个黑脸，永远是我来唱了。
这个严寒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萧绎忽然一天回来，喝得酩耵大醉。我这个被罚的王妃，居然能够再看到他，真的让我惊异。
放下手中的佛珠，亲自扶他到我的寝室里。在他的身上，意外地发现竟没有胭脂的香气，散发着居然是一缕缕的墨香，并搀杂着淡许的酒气。我顿时明白，近日他并没有做一只粉蝶，时时混迹于脂粉丛中。
“佩儿……这些年是本王负了你……让你受苦了……”他的话是那么诚恳，我意识到，他的心里并非没有我，若不然，他就不会对我所做的一切置若罔闻了。
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我仍是他那最美的一束回忆。可惜，他无法给予我他的全部。
“佩儿，本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有些纳罕：“殿下说的都是笑话么？”不知怎么，此刻的他，蜷缩在角落里，一副无助的孱弱，竟让我把所有的恨意渐渐地忘了。
“佩儿，你知道么？本王能够这么快就独自出藩？哈哈哈……那是因为袁妃的父亲屡次举荐，让父皇天高放鸟飞……”
我心里一颤，叹道：“无论如何，这天空，毕竟即将展示在你面前了……”
“不……”他摇了摇头，“父皇已经封晋安王为安北将军，豫章王为镇北将军，同去北伐了。”
“北伐？”我惊呼，“这是为什么？”
“父皇一心想多得些土地，所以就不顾一切了。”看来萧绎又在为自己不能和兄弟一起大展宏图而耿耿于怀。若这次北伐成功，就意味着晋安王和豫章王又建立了不世功勋，从今后更会鹏程万里，得到父皇的器重。
“原以为自己是条龙，却原来还是条小虫……”他的酗酒，真实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刚刚上了一个新的起点以后，却发现别人站得比他更高。
高处不胜寒呀，你可知道？我怏怏而答：“你的一切不过刚刚开始，急什么？”
“他们总以本王年幼，又有残疾在身为由，避开本王，本王知道……”
我觉得我面前的萧绎是一个怪物，他有野心，却自卑不前；他想高飞，却缺乏信心。
我没有想到，我的夫君，到了江陵以后，充分发挥了他的旷世才华，也成就了他的宏图伟业。只是，他那日益膨胀的野心泯灭了他的良知……
此刻，幽光淡淡，烛影跃跃。他的手臂轻轻地揽过来，我心中一窒，许久没有了的激情竟然火火地从体内上窜。一股熟悉的男人的味道，带着一丝霸道之气，渐渐地笼罩着我的全身。
那全部的思念竟然就在这一瞬间淋漓尽致地爆发出来。我一袭素衣，飘若轻尘，亮如晨曦，在我的夫君面前绽放着我的娇艳。
第四十八章 一片笙歌醉里归㈠
“本王最喜欢你这个样子，你安静的时候就象仙子……”他话音未落，一把拉起我，反身把我压在他雄壮的身躯之下。
我没有了呼吸，我彻底地沉沦了。我甚至忘记了我曾经恨他的无情、恨他的滥爱，恨他不能给我一个女子的尊严。可是此刻，我竟贪恋这许久没有得到的热吻和抚摩，放弃了我许久以来的骄傲，彻底地被融化于一个男人的眷宠中不可自拔。
仿佛到了梦境中，被一团大火焚烧掉了，被焚烧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涅盘经》里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生灭己，寂灭为乐。”脱离生死轮回，就进入了圆寂快乐的境界。但我内心深处却仍然眷恋这红尘中世俗的快乐，这快乐虽短暂，却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无法修德那至高的境界，但，只要有爱，就足够了。
这一晚，是我从未有过的放纵。我的力气大得吓人，我一边流着泪，一边用雪白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显然有些惊愕了，但仍然被我的热情淹没了，醉倒在我青春的胴体中，慢慢地瘫软了下去……
可惜，再好的东西也不能独自拥有。
第二天清晨，我忍着浑身疼痛，却早早地起来。
焚香，吃斋、拜佛，继续抄写佛经……早就听见袁兰芝不快的声音传了进来：“怎么，这里没有人清扫？谁做的？月银不想要了么？”
她不会不知道昨晚这里的一切旖旎，只是我毕竟还是这个王府的正妃，她亦奈何不得，只有在下人那里发泄了。
“这么早，她就来找麻烦？”冰儿递过来我的茶，说道。
我慢慢地饮了一口茶，说道：“她来的正好。明珠，天冷了。咱们该添些棉被了，找她去要。”
“这……奴婢……”明珠素来对袁兰芝有些怯意。
“怎么？有什么可怕？难道本宫这待罪之身连床棉被也盖不得？”
明珠说道：“是。奴婢闻听太子和贵嫔正在宫里节约宫例，为北伐的将士增添棉衣，咱们王府恐怕也要受些影响了。”
太子永远是这大梁宫中闪闪发亮的金子，是所有皇家公子无法比拟的。他的仁慈和他的才华是人民的希望，是大梁的希望。他为了百姓，鞠躬尽瘁，怎么能让人不佩服呢？
果然，袁兰芝以此为由，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一阵冷笑，府里总是不缺这几条棉被的，只是她每逢借题发挥，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而已。
可巧的是，明珠由于偶感风寒，卧床不起，裹着一床单薄的棉被瑟瑟发抖。我实在是气愤不过，亲自带着冰儿去了袁兰芝那里。
她的屋里依然一片锦绣，富丽堂皇，比起六叔那豪华的府邸毫不逊色。
“姐姐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呼唤兰芝一声就好。”她虚伪的笑容竟让我感到恶心。
“难道本宫被禁足了么？这毕竟是在王府……”
“姐姐莫要介意，妹妹并没有别的意思。姐姐的来意是……”她的机灵和聪慧真是名不虚传。
我毫不客气地说了我的来意。她一脸地苦笑：“姐姐，若早来一天，兰芝就留下来给明珠了。昨日里都送到宫里支援前线的将士了，如今，兰芝也是没有办法。”
我暗自感到悲哀，国库里连这个银子都没有了？还要靠皇亲贵戚的捐助么？若是把建康城里修建寺庙的钱饷拿出来，够前线的将士打好几个胜仗了。
“妹妹总是要给想想办法才是？”
“姐姐莫要难为兰芝了，兰芝力量卑微，怎么有好办法？”她继续推委着。
“岂有此理？”我怒气正渐渐上升，“本宫就不信，诺大的王府就缺这条棉被么？妹妹莫非还记恨着本宫，故意刁难？”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兰芝毕竟是受过贵嫔亲自教诲的人，怎么能如此没有分寸？只是目前，确实没有办法而已。”
“你……你……”我指着周围着富贵的摆设，气不打一处来，“你口口声声受过贵嫔教诲，可贵嫔她素来简朴，何曾如你这么奢侈过？”
“姐姐此话差矣，”她没有一丝愠色，举首投足中都透露出高雅，“姐姐，这些身外之物只不过是朝廷的体面罢了，并不能说明兰芝的奢侈无度。不信，姐姐请仔细看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仔细看去，那屏风上的白狐似乎少了些许生气。呵，那在黑夜中熠熠闪光的夜明珠竟然不在了。惊诧之中，我环顾周围，那贵气的金花烛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铜质烛台。
“眼下国家需要财物，连贵嫔这样身份的人都节衣缩食，何况你我呢？”
我顿时被她这冠冕堂皇的理由驳得无言以对。她的乖和讨巧纵是一百个我都无法相比。难怪会得到贵嫔的嘉许。而我，总是不合时宜地站在大风口上和浪头尖上，无怪乎总是不讨好。
第四十八章 一片笙歌醉里归㈡
“好，很好。妹妹做得非常好。”我点点头，无趣地退出来。
寒风呼啸的声音，如冰窟里绝望的呐喊。她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深入我的眼底。
一个王妃，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天，却讨不来一床棉被。我自知这是昨晚我一夜风流的代价。
刚走出她的房门，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痛呼，是袁兰芝的声音。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人，怎么此刻却……
我停住了脚步，听到里边俏儿的声音：“来人，快去传太医，咱们王妃的胃病又犯了……”
我心里一阵痛快。看来，这因果报应真的分毫不差呀。人若做了亏心的事，连上天都不会放过的。
“走，冰儿。”我笑了，却仍然没有注意我身后的冰儿，脸上早由于愤怒而涨红了的脸，是多么得可怕。
我吩咐冰儿把我的几件雪氅暂时拿去给明珠。这时，田丁刚从宫里回来。
“启禀王妃，宫里出了大事了……”
“什么？”
“豫章王和北魏交兵之时，一匹单骑偷偷离开大营，投降了北魏。圣上雷霆大怒，下旨夺了他的封号，废吴淑媛为庶人。”
我惊呆了。可怜父皇平时对他的宠溺和纵容，竟助长了他飞扬跋扈的气焰。他果真不如那江南金橘，做了那叛离故土的人。吴淑媛那娇嫩如花的脸上恐怕此刻再也没有笑容了吧？
“本来大梁的人马一路节节得胜，谁知却出了这样的变故。陛下此刻想必是悲大于喜……”
谁都知道父皇对子女的溺爱多深，此刻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仿佛在他的伤口上洒了把盐，痛彻心扉。
田丁经历了这许多的风风雨雨，已经渐渐消除了原来的怯色，变得成熟起来。他那只跛足，在人们眼里，似乎也不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了。
我有些微微的疲倦，于是把笔一搁，不再抄写那没完没了的经书了。
这时，听得外边的门响了一下，一个人几乎是滚了进来。是俏儿！
她头上的汗水一片汪亮，神色极度恐慌。她跪在我的脚下，几乎晕厥。
“王妃，请救救我家小姐。”
怎么？不是传了太医了吗？我惊愕地看着我脚下的俏儿。
“王妃，这次吃了药，仍然不见好转，小姐她已经疼昏了过去……”俏儿的泪水甩了我一身。
“本宫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想起她刚才那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仍然有些微微的恨意。此时，明珠还在那冰冷的屋子里饱受病魔的侵袭。而谁能料到，这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
“王妃，我们家老爷派人找来一个偏方，可这个偏方有一味药引子，非常难得……”
“府里的人参、鹿茸、灵芝……不是还有很多么？若不行，可以派人到宫里找……”
“禀王妃，缺的不是这个，是……”俏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是要找一位六月初八出生的贵族女子的十二滴鲜血……”
“什么？”没等我说话，我旁边的冰儿怒气冲冲地说，“谁借给你的胆子？竟到这里来讨王妃的鲜血……”
我转头看了一眼田丁，府里知道我生辰八字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萧绎和田丁，就是我身边几个随侍的人。我曾经发誓不为自己庆生，自从那老和尚给我算过命以后，我就知道自己将来必然会有一番劫难。我甚至想忘记自己的年龄，让自己浑浑噩噩地渡过每一天。
田丁在我的逼视下，怯怯地垂下了头。
我的心里有十二分的不愿，这样心如蛇蝎的女子，活在世上岂不是害人？眼睁睁地看着府里的人重病，却不施以援手。现在却来求我了。
“本宫恐怕也是爱莫能助……”我终于狠下了心肠。
“咱们王妃身体不适，要小憩一会儿，闲杂人等退下。”冰儿下了逐客令。
俏儿忽地叩起头来，冰儿拉起她继续说道：“本姑娘已经忍了很久了，终于看到你们也有这一天。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快退出去，别扰了王妃休息……”
田丁只好扶起了俏儿，说道：“俏儿，请回吧，快去看看你们王妃如何了？”
“请王妃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小姐吧。”俏儿凄婉的声音依然响在我耳边，觉得心仿佛裂开了。
“您千万别再被她们这惺惺作态再蒙蔽了。那袁妃想要明珠去她那里伺候，遭到您的拒绝。没想到，她竟然能看着明珠身受风寒之苦而无动于衷？这样的女人，您还有什么好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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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碧纱窗下洗沉烟㈠
我点头，躺在了塌上。旁边是一个方杌，放着一本书——《诗经》，第一页，就是那人人都知的名篇《关雎》。
眼前渐渐迷离，嫣然重又出现在我的梦中。
“王妃……别忘了……救人一命，方可成佛……”我随即惊颤着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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