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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爱·异客逢欢(出版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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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皮皮一口否定,“骗子。现在专有一些五十岁的老男人情场失意,在网上骗女孩子,一直骗到床上为止。”
“至少他懂数学,这个肯定假不了。”小菊努力替他辩护,“我扔给他一道非线性微分方程,一会儿功夫就解了。他扔给我一道,到现在连个近似解还做不出来。”
“好吧。他是一个懂数学的骗子。”
“我觉得……他说话还算诚恳。”小菊双手支颐,双目炯炯,“他要求见面。”
“这么快就要求见面?”皮皮的脑袋敲起了警钟,“会不会是色狼啊?”
“我的条件也不好啊。妈妈跟人跑了,爸爸是疯子,无学历、待业、打工、一无所成。如果他真是搞研究的,也许还嫌我呢。”小菊叹气。
“嫌你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皮皮推了她一把,“你以为男人很看中学历么?”
“唉,这些年,我也想读个夜大什么的。可是我一天都要打两份工,实在没精力读书了。还说呢,我爸又病了。”
小菊的爸爸是这样的。如果健康,他会在公园或者街头算数学题。饿了就随便买点东西吃。钱全是小菊供给。他记得一个月回家向女儿要一次。
如果他病了,就不再露宿街头,而是哼哼叽叽地倒在家门口,小菊不得不照顾他,严重的时候还要请假。
“需要借钱不?”皮皮问。
“这回他的病有点麻烦,医生怀疑是癌症。”小菊想了想,说,“你能借我五百吗?我下个月还不了,年底才能还你。”
虽然小菊偶尔会要向皮皮或者佩佩借钱,但她很讲信用,说什么时候还,绝不拖欠。
“我借你一千吧。”
“我只要五百。”小菊望着远方,轻轻地说,“我在考虑换个钱多一点的工作。”
“别太累着自己了。”
“皮皮,上个礼拜我看见我妈了。”她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我一直以为她远走他乡。不料她还住在这个城市。她又嫁了人,孩子都好大了。我从她面前走过,她都不认识我。靠。死女人。我咒她祖宗八代。”
皮皮不敢和小菊谈她妈妈的事,这么多年她照顾那位神志不清的父亲已经是捉襟见肘。连忙将话头引开:“哎,你今天都用眼影了呢。哪个牌子的?怪好看,我也去买一个。”
小菊从牛仔裤荷包里掏出一个眼影盒:“买什么,这是你送的,还记不记得?生日礼物?”
“天啊,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会过期的啦!”皮皮叫起来。
“过什么过,我看好好的。”她拿出小镜子,瞟了自己一眼,“等会儿我见他。”
“你见他?你见谁?”
“那个网友。”
皮皮紧张了:“在哪里见?”
“他让我挑地方,我挑了C大门口的麦当劳。安全吧?”她狡猾地笑了笑,“以前我在那里打过工,里面的人都熟。”
她们说了一会话,小菊休息时间到,进去工作了。
到了三点钟,她给皮皮打电话:“嗨皮皮……”
皮皮正在整理档案,将电话夹在耳边:“怎么啦?”
“我不去见他了。打退堂鼓了。”
“这样吧,”皮皮忽然说,“我去替你会会他,怎么样?”
19
C大门前的麦当劳在苏宁电器第二层,八点过后很冷清,大号咖啡七折,等于廉价咖啡馆,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除了服务生,里面只有八个人。其中四位是成对坐着的,谈笑风生,看上去象恋爱中的大学生。
剩下的四个里有一个是女的。排除。
只剩下三个男人,有一个明显年过五十,排除。
最后两位看上去都在三十岁左右。
东边的那个,个子不大但肌肉发达,长得很像成龙。他正在啃一个巨无霸,生菜、蛋黄酱从手指头溢出来,掉了一桌子。酸黄瓜里腮帮子里喀喀作响。
西边的那个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清秀,肤色白皙,穿一件方格子衬衫,桌上放着一杯咖啡一盒薯条,正专心地看报纸。
皮皮觉得他的样子很斯文,很像大学老师。
要见的人叫程少波。皮皮特意GOOGLE了一番,倒真有这个人。真在C城科学院数学所。皮皮又上期刊网查他的论文,还真不少。此君毕业于北大数学系,在国外留学数年,有国外大学数学博士的学位。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对于小菊来说,程少波就是当之无愧的钻石男了。虽然年纪大了一点,毕竟未婚,且工作稳定、收入颇丰、一个人的名下就占了一大堆基金。
可是,皮皮又觉得很奇怪,像他这样的资历,北京上海找工作都很容易,为什么要留在C大这个不起眼的城市呢。难不成他也和贺兰静霆一样,是只狐狸?
程少波说,相认的记号是他手里拿一张报纸。可是皮皮一进来就发现大门旁边挂着一个黑漆漆的木盒,盛着一叠码好的报纸,供人任意取看。里面的客人只要不在聊天的,似乎人手一份。看来这人真是没经验。皮皮也有点傻眼。她在“成龙”和“方格子”之间权衡半天,想直接上前去搭话,又觉得还是先假装去买杯咖啡继续观察一下比较好。
店子里只有两个服务生。一个勤快地擦着柜台。一个在旁边的水池里洗咖啡壶。皮皮点了咖啡交了钱,服务生指了指咖啡机说:“稍等,我们正在做新的咖啡。”
她站到一边。没过几秒,门被推开了,又进来了三个男人。为首是一位五短身材,头大如斗,戴着礼帽,背着皮包,浓眉大眼,双耳垂肩,笑咪咪地好似弥勒佛。他的神情也很宗教。身子沉,走起路来,地板格格作响。身后尾随着着两个时尚男生,奇妆异服,听着耳机。
服务生过来招呼:“晚上好,先生您想要点什么?”
“咖,咖,咖……”
“咖啡?”
为首那人点头。
“多大杯的?”
“大,大,大,大……”
“大杯?”
那人又点头。
“您还要点什么吗?”
“不不,不,不不……”
“一共是八块五。”
“谢,……”
不知是紧张还是天生结巴,那人说了半天,一个整句也没有。服务生倒是很耐心,一面认真地听,一面及时猜测他的意思,迅速接住话头:“不谢。您要加牛奶和糖吗?”
“两,两,两……”
“两份奶?”
他点头,又说:“不,不,不……”
“不要糖?”
他又点头。
“请到这边稍等,咖啡马上就好。”
那人的样子有点尴尬,转身到旁边和皮皮一起等咖啡。其间,他们对视了一下,“弥勒佛”友好地冲她一笑,皮皮忽然发现他的胳膊里夹着一张报纸。
程少波?
“您是程先生吗?我是辛小菊。”皮皮礼貌地伸手过去。
那人微微地怔了,便很大方地握住了她的手:“辛,辛,辛……”他一路“辛”下去,皮皮一路耐心地等,等了一分多钟,他才说:“辛小姐你,你,你……”
“我很好。”皮皮只好帮他说完。
所幸这时咖啡好了,程少波赶紧接过两杯咖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步流星地向窗口的座位走去。
不知为什么,虽然口吃得近乎于有交流障碍,皮皮对这人的印象不坏。他非常镇定,无论多么尴尬的场面,他都能保持自己的尊严。
可惜他不知道小菊天生不仅性急而且挑剔。如果她的耐心有常人的一半,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缺朋少友,孤独无助。她很庆幸自己接下这项任务,至少在两人之间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可这位先生也实在太口吃了,皮皮不禁发愁怎么将谈话进行下去。不料程少波从皮包里掏出一个Tablet笔记本,将屏幕一拧,对着皮皮噼噼啪啪地打起字来。
——对不起,我天生口吃,说话很慢,请耐心。
皮皮继续傻眼。
这个人打字赛过光束啊。至少每分钟两百五十字,参加打字比赛肯定能拿名次。
“嗯……放心吧。如果你愿意打字,我没意见。”
——小姐贵姓?
“辛小菊。”
——您不是的。您是小菊的朋友,对吗?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
——在出门之前我想象过小菊是什么样子,您和我的想象相距甚远。
皮皮愣了,指着自己的脸:“您是指的相貌吗?”
——要不我出道简单的方程您解一下?
一句话直戳软肋。皮皮只好承认:“好吧,我不是小菊,我是小菊的朋友关皮皮。她……爸爸病了,临时有点事来不了。”
——其实她可以事先给我打个电话。这样我比较不容易感到被戏弄。
那人的脸色有点发沉,将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程先生,我不认为您会愿意收到小菊的电话。”皮皮微微一笑,两手一摊,很外交地将话挡了回去。
屏幕上的字迅速地闪动,几乎是愤怒的。
——您以为我害怕小菊知道我结巴吗?她不会介意的。我这人可爱的地方多了去了。
皮皮一口咖啡喷到地上。
“您误会了。作为小菊的朋友,”她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我才不管她和谁约会呢。我主要是担心她的安全。你们是网友,互相不了解,贸然相会,万一出事怎么办。”
程少波掏出工作证摆在她面前。
皮皮毫不客气地拿到手中仔细审查,看看正面,看看反面,又对着灯光检查了钢印和水印。不错,是他的照片,出生年月籍贯部门一应俱全。如假包换的程少波。
检查完毕,双手奉还,她发现程少波咪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打出五个字:“质检通过?”
皮皮点点头,到露台上拨通手机:“小菊,你在哪里?”
“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我都在一楼逛半个小时啦。我爸在家里哼叽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掉了。靠,他知不知我这张卡接听也要一毛五一分钟的。”
“人见到了。还不错,挺有个性。当然也有点小问题,相信你不会介意。”
“什么小问题?”
“有点口吃。”
“没事儿,我爸还口吃呢,搞数学的都口吃。陈景润也口吃。”
“他告诉过你吗?”
“告诉过。还说口吃得很厉害,我若实在着急不如学哑语。他这人说话特逗,真的。”
皮皮彻底无语。
对面的街头忽然响起了清亮的吉它声,她的视线飘了过去。
“皮皮——”小菊在那头叫道,“皮皮——”
街对面的楼下是一排小卖部,当中有个花店。新开的,巨大的花篮八字排开。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可能就是开张志庆吧,请来了校园乐队来助兴,门口站了很多人。皮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她忽然间心痛如割,连忙将视线移开。
“皮皮!”小菊继续叫道,“你还在听电话吗?我可要上来了。”
缓过神来,她努力镇定:“你上来吧。你去和程先生说话,我报社里还有事,比较急,先走了。”
“好吧,路上小心。”
“嗯。”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视线放回去。
那儿,浅红色的衣影,田欣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偎依在一个高个子男生的胸前。男生的左臂亲昵地挽着她的腰,不时地歪过头去和她说话。
本来她还不能确定那个女生是田欣,但那件衣服肯定是的。浅红色的背后有个巨大的V字,皮皮见过不只一次。从高中时代起田欣就爱穿有文字符号的衣服,从内衣外套到袜子围巾,无一幸免。
而家麟,她只用看后脑勺就能认出来。
大约是呼吸太急促,吸了太多的冷气,皮皮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睁开眼时已是泪眼模糊。楼下是喧闹的人群,往来的车灯划出一道道光影。所有的一切都在移动,偏偏她不想见到的两个人亲密相拥,形成一个定格,将她的视线牢牢冻住。
皮皮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身后正好有张椅子,上面还有一层积雪。她木然地坐下来,冰冷的水点点地渗进了自己的牛仔裤。
他们还在那里。
先是进了花店,买了一束玫瑰。然后出来,手挽手地去隔壁喝珍珠奶茶。没过多久,一人捧着一大杯奶茶出来又一起走向烧烤城。在门口他们遇到了朋友,彼此开怀大笑,朋友拍了拍家麟的肩,反复地说两个字。
皮皮模仿他的口型。
先是一个很小的O,然后嘴角拉直。
无敌?舒心?松紧?流行?——究竟是哪个词呢?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没多久她就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
恭喜。
那人在说,恭喜恭喜。
就在两人双双要进烧烤城的一刹那,皮皮拨通了家麟的手机。在那边,她看见家麟打开了电话。
“喂?”
“家麟,是皮皮。”
“哦,你好。”
“不是什么要紧的电话,就是找你聊聊天。”
“嗯,我正在外面有事,不方便说话,过半个小时再打给你,好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既然你忙就明天再说吧。再见。”
没等对方回答,她果然地挂掉了电话,又去拨田欣的手机。
话机打开时她正在和另一个熟人谈笑,而且笑到一半:“喂,谁呀?”
“关皮皮。”
“噢,皮皮你好!”她大声说,皮皮可以看见从她口里呵出的白气:“你是问演唱会的票吧?放心,包在我身上,过两天让陶家麟给你送过来。”
“这么热闹啊,在哪里玩呢?”
“正和同学们吃烧烤呢。”
她的声音真是兴高采烈的。
皮皮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脚心一直烧到头顶,偏偏口气更加轻描淡写:“对了,你最近见到家麟了么?”
“没有。”
真果断。
虽然隔得很远,皮皮能看见田欣的脸色忽然变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家麟。
皮皮挂断了电话。
她蹬蹬地冲下楼,冲出麦当劳,向着对街跑去。一路上她都觉得热,浑身跟发了高烧似的,在一阵烧烤的浓烟中她冲进了烧烤店,对准一脸惊愕的家麟就是一拳!
家麟完全没有避开,她听见鼻梁断裂的声音。
然后,他的鼻子开始流血。
皮皮继续挥拳,迎上来的却是田欣。田欣一把扯住了她的领子:“住手!关皮皮!”
皮皮冷笑着将她推到一边:“关你什么事,今天是我和陶家麟之间的恩怨。你别插手,不然连你一块揍。”
田欣也冷笑:“真是工厂里出来的,说撒野就撒野。你再敢揍家麟,我就揍你!”
皮皮直直地又是一拳,田欣闪过,反手一扭,皮皮一阵抽筋地痛。顾不得那么多,她去踢田欣的腿,两人扭打起来。
她完全不记得四周都有些什么人,似乎大家都想看这场戏,有人上来拉她,她露出嘶咬的模样,有个人企图抓她的手,她对着那人就是一脚。
她好像听见家麟在大喝,可是她只顾拉住田欣的头发,专注地打架。两人在地上打滚,互相尖叫着掐着对方的脖子。
忽然间,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有人强行抱住了她的腰,强行将她从田欣的怀中拉了出来。
她回头一看,是家麟,便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皮皮从不轻易掉泪,特别在这种时刻。
生平第一次,她被家麟很不客气地拽出了人群。他叫了出租,将她塞进车里,低声吼道:“皮皮,你先回去!”
皮皮一把抓住家麟的手,脸扭曲了:“家麟!告诉我,这只是误会!我会向她道歉。”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过了几秒钟,他说:“皮皮,你可以打我,但不可以打田欣。她是我的妻子。”
“你……你的妻子?”
她吃惊地看着他,迅速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黄灿灿的戒指。不禁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结婚了?”
“我们今天拿的结婚证。本来打算过几天再通知你——”
“你和田欣?靠!我CAO!陶家麟,这个世界,除了我……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你!”皮皮死死拉住他的手,绝望地质问。
——是的,她问心无愧。她关皮皮配得上陶家麟,不是因为她门当户对,不是因为她有前途有学历,而是因为她会对他好。会一辈子和他同甘共苦、尽自己所能对他好。这种承诺,在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奶奶和家麟,她关皮皮不会给任何一个人。
可是,他不要。家麟不要。
他强行拧开她的手,轻轻地说:“听着,皮皮。我不想我们之间是这种结局。”
“是为了出国吗?”她颤声地问,“是因为我英文不好吗?你是怕我拖你的后腿吗?家麟我忘了告诉你,有一位朋友,很有钱的朋友,他愿意资助我们——”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摇头,“我喜欢她。”
“你骗我!”
“我喜欢田欣,”他一字一字地道,“是那种有爱情的喜欢。”
车开了。卷起一地的风雪。
有人在打扫残局。拾起歪倒的桌凳。她看见家麟回到田欣身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他们头挨着头,温柔地拥抱,互相抚慰,仿佛逃过一场灾难。
她的手划破了,脸被田欣抓得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努力地回忆刚才的那一幕,只得到一些零散的碎片。
记忆正在以另一种方式组合着。
——可以上北大的田欣选择了和家麟同一所大学。
——他们在同一个GRE班上。
——那次下暴雨,田欣赶过来陪她过生日。因为家麟会来。
——再往前,田欣曾多次陪皮皮回家,她听皮皮讲故事比家麟还认真,还狂热。
——再往前,是田欣自己向班主任要求帮助皮皮学习而换成了她的同桌。
——在家麟面前,皮皮从未停止过对田欣的称赞。
皮皮直骂自己是傻瓜。她为什么就没有早点看出来呢?
“小姐您去哪里?”
“同仁路43号,C城晚报宿舍大楼。”
回到家,皮皮倒头就睡。第二天她请了病假,又睡了一天。第三天她打起精神上班,一上班就接到佩佩的电话:“皮皮。”
“嗨。”她的声音怏怏的。
“失恋了?”
“你怎么知道?”
“家麟给我打过电话。我到你家砸门你都不开。后来邻居说你准时出来丢过垃圾,才算没报警。”
“我睡了。”
“听着,你够狠的,你把家麟的鼻梁都打断了。他们明天去美国,机票已经订好了。”
“……”
“家麟说他一直想对你说清一切,但一直鼓不起勇气。田欣打从高中起就追他,到了大学终于成了恋人。因为一直珍惜着你的友谊,他们俩都不忍心向你直说。为此田欣还受了不少委屈呢。”
“好吧,是我Stupid。”她漠然地应了一句。
“我却不这么看。佩佩,你不能轻易放弃家麟。”
“你说得太对了。”皮皮打了一个哈欠,大大地喝了一口茶。“他们都结婚了,我还不放弃,我当第三者啊。”
“双双出国留学,这多半是家族之间的协议,未必有什么真爱。你只告诉我,你要不要陶家麟回到你身边?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皮皮问:“你怎么想办法?”
“是这样。他们明天上午十点坐飞机去北京。明天上午你一口气吞下五片安眠药,放心,死不了。我算好时间给家麟打电话,说你自杀。他只要还有一分怜惜你,就非回来不可。”
皮皮失笑:“佩佩,你真毒。”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知道吗,佩佩,昨天我终于认识了自己。”
“你认识了自己?”
“原来我也可以这么粗暴。”她继续喝茶,哂笑,“以前同学们笑我是从工厂里出来的,我还不服气,成天抢着要当淑女。”
“皮皮你真是行动的巨人,语言的矮子。我要对你刮目相看。”
一番话说得她又想起前天的事,心里一酸,几乎抽泣。有同事看了她一眼,她忙将一叠纸翻得沙沙作响,掩饰过去。
“今天别上班了,出来陪我喝杯咖啡吧。”佩佩忽然说。
“不行,我得上班,我不能回家,一回家我非得疯掉不可。再说你也忙。”
“不是回家,是喝咖啡。我不忙,你出来吧。你们主任都出来了,你积极个屁。”
“你怎么知道我们主任出来了。”
“我就在你们报社的门口。”
皮皮请假拿着小包出了大门,远远地看见了佩佩和小菊。
当着她们,她忽然泪流满面。
20
计划是这样的,佩佩说。
——十点三十二分的飞机,他们会提前一个小时到机场办手续。国内航班提前三十分钟登机,我们不能把已坐上飞机的陶家麟叫出来,那时他多半已关掉了手机。因此我们会在九点四十五分给他打电话,报告你自杀的消息。他若对你还有一线关怀,就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路上是一小时车程,他正好错过那班飞机。C城到北京的班机每天只有一趟,坐火车则需两天两夜。错过了这一班就等于错过了去美国的那一班。
——是的,五颗安眠药非常安全,剂量只够你昏睡一天,我已向权威人士咨询过。如今安眠药的致死剂量是一次性吞食三十二瓶。就算如此,自杀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抢救的过程包括洗胃、插管、呼吸机、心电、用药、血液过滤、后遗症以及大约三万块钱的治疗和康复费用。
——记得在你的枕下放一个录音机。如果家麟有什么忏悔和表白,尽管你在熟睡,以后还可以听到。
——不用担心家麟会识破。医院那边我有位朋友,他会尽可能地把你的病情说得无比严重。
……
说实在的,佩佩和小菊都说了些什么皮皮没认真听。
流了两天两夜的泪,她的眼睛受了伤,仿佛产生了白内障。看一切都很模糊,特别是人的脸。
然后她不停地吸鼻子,桌前的餐巾纸小山一样地堆了起来。
为了表示自己在听,皮皮抿了一口咖啡,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两张脸:“这么说来,你们两位谁也不觉得这个主意很蠢?——是我交错了朋友,还是你们的琼瑶剧看多了?”
佩佩和小菊立即表示她们完全清楚这个主意其蠢无比,说到底就是天雷加狗血。可是她们又齐齐地说:
“蠢不蠢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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