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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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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身为小叔子的你却三番两次地跑来为她出头?”
凌宵面上一窘,但他仍然求道:“家嫂既嫁为凌家人,府中上下均视她为主母,凌宵此来,也未尝不可。”
龙煜冷笑,抱着胳膊踱了两步,忽然说道:“凌宵!你未免太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跟朕提出这样的请求?凌云既已将她留下,来向朕讨人的人也只能是他!你无视伦理王法,罪无可恕!——来人啊!把他轰出去!下诏禁足十日!”
“皇上!”
凌宵仍在不甘心地呼唤,但龙煜已然大步进了殿内,而刘斯也带着侍卫们上来了。
凌宵在太极殿里这一闹,虽然处罚并不算重,但却让群臣们在背后里炸开了锅,原本突然间罢了凌云的官,众人都已经觉得惊异不已,但一时间因为没有摸清事情真相,都闷在心里未曾敢说。直到惩戒凌宵的诏令突然又下发到政事厅,大家才开始议论起来。
不少人对于凌家失势、凌云与泷国公主之间的关系已产生了猜测,譬如吴毅等人,当天就去了凌府拜访凌云。因为虽然才过了短短三月,但龙煜已经显示出了他过人的统治才能,已不动声色地竖立起了自己的势力——虽然仅只是调换了几个官职,但所调换的官职却是直接关系到发布施令的重要机构中书令和侍中,并且,他罢免凌云的官职时所体现出来的果决也是让人相当讶然。
当朝两大高官同时遭受了惩戒,并且同出一门,这不能不在人们心中引起震荡。除了表面上凌氏兄弟的确触犯了君主的和君臣间的权力之外,龙煜究竟是不是在借机敲山震虎,以图施行中央集权的措施,这在一小部分人当中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忧虑。
不过,除此之外,同时也有另外一小部分人对于龙煜此举背后的真相产生了另一种担忧。譬如刑部侍郎秦子由与国舅秦世昌这一家子。只有他们知道,龙煜、凌云还有秦子姹这三个人牵连在一起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皇上,而是凌云……”这天夜里,在书房与秦世昌深谈的时候,秦子由这样说。“姹儿腹中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如今谁也不知道。而皇上突然出了这样一记奇招,将姹儿禁在宫中,倘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皇上倒不至于为此降罪于秦家,可是凌云——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无法估量。自古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介时他会不会将恨意牵连到咱们身上?”
秦世昌听罢,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叹气道:“要想不着他的算,便只有想法子压住他,再下些功夫,巩固咱们家的势力,便可无惧于他。”
“可该如何去下功夫呢?”秦子由不由问道。
秦世昌回转身,灼灼发亮的双眼紧盯着门外漆黑的天:“要想永振秦家,眼下便可走最快也最有效的一条路……这条路,为父已然稳操胜券!”
……当然,外廷发生的这些事情子姹都是全然不知的,她日日呆在馆陶宫,门不多出,话也不多说,而龙煜也几乎不曾来过,更不曾下过任何旨意,她便也乐得清静,天晴后的日子,顶多就在园里走走。不过走了几转之后,却发现这宫里有一个好处,便是宫后有道向阳的小山坡,一天里倒有好几个时辰阳光普照。
于是,她便时常坐在坡上发呆,宛如跳出红尘俗世外的精灵。
正是杜鹃花开的时节,山坡上一丛丛的花朵红艳似火。她抱膝坐在花丛中,遥望着底下一重又一重的宫殿。有时候,真觉得是一座囚城。那数十道高高的围墙,饶是什么也给锁住了,没有翅膀,她便无法像鸟儿那样在飞出宫墙。
她曾经多么想自由地在天空下飞翔,可是她要的自由,其实也只是被逼的而已。她曾经只幻想过会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夫唱妻随,而后会有一个可爱调皮的孩子……可是这世间的爱太过奢耻,她亲眼看见娘失败了,她怎能冒险再去祈求什么?没有真爱,那就只好选择自由了。
可是这自由却也不被允许。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拥有过什么?
077 山花俏
“小姐,你看!好不好看?”
喜儿举着一大把杜鹃到了她面前,红艳的花瓣映红了她灿笑的脸,连眸子里也透着一股热烈的光。她伸手接过花束,下意识地凑近鼻尖——也许,她也只能拥有喜儿的这份忠心和体贴了。
“好看。”她微微弯了弯唇,拈下一小簇,插在自己耳边散落的长发上。苍白瘦削的脸庞有了这抹鲜艳相衬,忽然间变得亮丽了不少。“小姐,你也真好看。”喜儿抿嘴望着她,由衷地说。她轻轻将笑意加深,眯起眼睛,稍稍向上仰望着她,“喜儿,去想办法,把凌府里那包药弄进来吧。”
“什么?”喜儿忽地怔住,她实在不明白,好不容易笑起来的子姹怎么会突然间又提起这个?子姹却仍然静静笑着,说道:“把药拿进来,然后偷偷熬好,我要喝。——要不,你也可以想别的法子,总之,这件事我还是要做。”
“可是……”喜儿张大眼,先前的灿笑早已经不见踪影,“你都已经七个月了!会很危险的!”“怕什么?”她笑道:“大不了,我与他一块去死。喜儿,哀莫大于心死,你想想,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我害怕的呢?”
喜儿咬着唇,惊惶地望着她。她却不给她思考的余地,站起身挽起她道:“走吧,太阳都下山了。”她说得那样平静那样轻松,仿佛刚刚只不过是说了句“天气有多好”之类的家常话……喜儿便就这样一脸木然地被她挽着,一路木木地下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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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月色极佳,子姹也睡得晚了些。先是晚膳后在园子里走了走,而后才进了屋来洗漱。喜儿收拾好一切后,又捧着那一大束杜鹃走了进来,“小姐,你看插哪里好?”
子姹在案上看书,听她说起,也望了两眼。而后随手指了指妆台上一个细晶白瓷大花瓶道:“就那个吧。”喜儿喜滋滋地把花插进去,又看了看殿内四处,最后还是将它摆在了床头的妆台上。“这花虽然不香,色泽却是极惹人的。摆在这屋里看看也好,添些生气。”
那一大抱火红置在台上,衬着那浅绿的丝罗帐幔,倒也的确是喜人,子姹瞧着,眉眼间也舒缓了些许。喜儿铺好了被褥,转身说道:“早些歇着吧,这书明儿看也好。”她抬头望了望外面天色,只听得宫钟也已鸣到亥时,遂顺从地把书合上,起身到了床边。
“明儿记得那件事……”临熄灯时,她又嘱咐了一句。喜儿走到门口,停了一下才回头,“知道了。”
随着雕花木门的一开一合,屋里便陷入了一片幽暗,许是今日在坡上坐久了些,身子已感疲乏,没多久,子姹便沉沉睡了过去。
宫钟又敲到子时。
太极殿里,龙煜从南书房走出,径直往馆陶宫这边而来。那步履那样从容,看起来,倒像是轻车熟路一般。而且他还在与身后的卫玠说话:“北边大月境内近来也不安定啊,大月王派使臣过来请求派兵,朕还在琢磨这个事情。你明日召兵部进来,朕与他商议商议,——对了,凌宵十日满了没有?还有,六王府近来没动静,龙沅近来在做些什么?”
卫玠跟在身后,有条不紊地作答:“大将军的罚期已经过去两日,昨日已恢复公务。六王爷府里,据说倪太妃近来偶感不适,王爷正在唤大夫为其调养治病。”
“太妃患病?”龙煜在馆陶宫门口止步。守门的侍卫长过来下跪,他扬手唤他起了,又将脸面向卫玠。卫玠道:“正是,据说是旧疾,算起来,已半月有余了。”他听闻后沉吟了一下,背手叹了口气,道:“这老六也……得了,明儿唤太医院派个太医过去瞧瞧。”
“是。”
“走吧,进去。”
他一扬手,信步就跨进了宫门。此时园里已然一片寂静,月光幽幽地照在园里,四处树影婆娑,花香四溢,倒的确是番好月色。尽管几乎夜夜都会走上这么一遭,但今夜他却又更有兴致地放缓了脚步,顺着花径一路入到了庭园深处。在那海棠盛开的花圃旁,他忽然晕开一抹柔和,回头轻声问道:“朕让你去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卫玠心念一转,瞬时明白他意下所指,便也浅笑起来:“回皇上的话,翠幽仙宫的修整已至完成阶段,而八十株焰谷寒梅树也已经在运送来京的途中,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便可种植于仙宫花园里。而到年末,便可有天下第一奇梅的异香扑鼻。”
“唔。”他背着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往前走去。
上了石阶之后,卫玠就自动停在了正殿门前,太监们也无声离开。龙煜进了门槛,推开寝殿的门,望见那帘幔低垂的大床,不觉顿了顿脚步,半刻后,方才又缓步上前。
借着外头的月光,屋里物事的轮廓俱皆清晰可辨,淡色的纱幔,抱着被褥,微微向内蜷起的身影,还有床头一大束难以忽视的杜鹃。——杜鹃?他不由微微惊讶了一下,侧目对着它们研究了起来。看着看着,他双眉就不由微微蹙起,眼中有了一抹杀伤力并不太强的嗔色,——放眼整个大明宫,也只有她才会把这如此乡土的野花插进这御窑雪晶瓷瓶里吧?真是不懂事。
眯眼把花瓶放下,他又背起了手来。沉吟了一回,转身望向沉睡中的人儿。梦中的她不知遇见了什么,双手把被子攒得生紧,眉头也纠结在一处,仿佛便是在梦中,她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
又不由坐下,撩开床幔,怔怔地望着她。睡梦中的她浑然不觉,放在被外的手臂因衣袖上滑,很自然地露出了一段来,白晳却又瘦削,那手腕处还有一小道粉红色的细疤,他想起来了,那是小时候他带着她去打猎时留下来的,他记得她憋着没哭,因为那时候他却快要心疼得哭出来了。
078 夜来何事摧花
他的唇角不觉扬起,这一幕又多么像在后山放烟火的那一回!回头想想,原来他们都曾经那么在意过对方,也都曾害怕过彼此会为自己担心,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些都统统变成了回忆?……是的,就是从最最亲近的那一夜开始。从此,他们成了彼此最最痛恨的仇人。
他知道她恨他,可是做下这一切,他并不后悔。就算是因此竖下了凌云甚至包括凌宵在内的整个凌家这个强大的敌人,在未来的岁月里将要面对凌云的反攻,他也不后悔。他唯一后悔的是,他以为她还是当年的她,小看了她要逃离的决心。若早知如此,这些年他岂会随了她的心意,任她疏远他,任她无视他?若是早知如此,她早就已经成了他的王妃!
他暗地里等待着她,而她却时时刻刻想要逃离他,这让他觉得无比火大。而当这股火蔓延起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带有些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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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子姹刚一起来,便不由怔住了。妆台上那瓶杜鹃原本被喜儿侍弄得蛮好的,昨儿夜里睡之前也还是蛮整齐的,可此刻那花瓣却奇怪地掉了一台一地,大半的花枝也七零八落的竖在瓶里,怪委屈的样子。
心下不由生了疑,唤来了喜儿,脱口道:“昨儿夜里莫非进来了野猫?”
喜儿瞧着也是纳闷不已,拿起花瓶在手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说道:“进这么久,可没见过这宫里有过什么野猫……不过倒也难说,这里树木这么多,地方也这么大,有几只猫儿走走也是正常的。”放下花瓶,拿起鸡毛掸子来扫了扫散落的花瓣,又道:“今儿晚上可得把窗子关好些,虽然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儿,可万一再来的时候惊着了也不好。”
子姹点点头,起身走开了。喜儿收拾完了,便拍了拍衣袖说道:“我去一去前面,也许很快就回来,也许要晚些。”子姹一听,不由好奇:“你去哪儿?”
喜儿看她,翻翻白眼道:“不是要想法子回凌府么?”
就在子姹与喜儿在馆陶宫内提到“野猫摧花”事件的时候,前面太极殿里,那端坐在龙案后头的人突然间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把正在阐述当前军营要务的兵部尚书蔡绾吓得身子一弹,才说了一半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龙煜清了清嗓子,接过刘斯递来的丝帕,用着一贯优雅的姿势揩了揩鼻,顺势瞪了旁边神色别扭的刘斯与卫玠一眼,才端着架子示意底下的尚书蔡绾:“继续。”
蔡绾颌首,接着道:“根据目前江北、越州节度使上呈的情况来看——”
“啊欠!”
又是一个爆发力十足的喷啑。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蔡绾顿时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旁边刘斯愣了愣,唤宫女上了一方新净的丝帕来递了上去,回头与卫玠对视了一眼,也绷着脸微倾了身子。
龙煜捂着口鼻,蹙眉瞪了瞪神色别扭的卫玠与刘斯,没好气地把帕子扔在案上。想想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不舒坦,又慢悠悠地捧起一边的茶盅,正色说了句:“这天儿虽日渐近夏,夜里却还有些寒意。”
蔡绾与身边的侍郎侍中一听,慌忙跪地拜倒:“请皇上保重龙体!”
“罢了,”龙煜缓过神色,扬手道:“接着说罢!”
一旁的刘斯轻步上前,拾起那方揉皱了的黄绫丝帕,丢进一面朱漆托盘里,静悄悄捧了出去。走到殿外,却发现廊下侍卫正与一宫女打扮的少女在说着什么,仔细一瞧,那少女竟是馆陶宫的喜儿,便即刻把托盘交与身边的小太监,提袍走了过去。
“喜儿姑娘,你怎么来了?”刘斯温言相问。
喜儿偏头一望,慌忙行了个礼:“刘公公。我想见见皇上,能烦请通报一声么?”
“见皇上?”刘斯锁眉。喜儿忙道:“麻烦公公替我传禀一声,喜儿确是有事相求。”刘斯听罢,稍稍偏头望了望殿内,正好见到蔡绾一行人走了出来,于是道:“正好,喜儿姑娘随我来罢。”
进了大殿,龙煜正在与卫玠说话,依稀地像是行军打仗之事。刘斯领了双手捉着衣摆的喜儿到了玉墀下,俯首禀道:“皇上,馆陶宫喜儿求见。”
龙煜偏头,停止了与卫玠的对话,望向阶下,果见喜儿浑身拘束地站在那里。望了两眼,不由锁眉撇开了头,“什么事?”喜儿紧张得没出声。刘斯碰了碰她,她才慌忙跪下:“奴婢,想求皇上……求皇上恩准奴婢回凌府一趟。”
“回凌府?”龙煜沉下脸,双眸里射出两道寒光:“何事?”
喜儿被他这一瞪,吓得肩膀也颤抖起来,嗫嚅道:“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忽地灵光一闪,抬头道:“小姐说,想收拾些往日用惯了的一些物什进来,又加之昨儿夜里房里来了野猫……小姐有些怕,所以,奴婢想来想去,便前来请旨,想回府把产婆也一并领进来……”
“野猫?”
龙煜一听这词,顿时挑高了声音,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两下。而一旁的卫玠和刘斯也都变了脸色。刘斯咬着下唇,屏了屏呼吸,而后才把头深深地垂下。卫玠则赶紧交叠着双手,也把一张憋成了微紫的脸低了下去。
殿里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诡异。
喜儿不安地抬起头,偷偷望了望僵住不动的三人,身子又抖了起来。暗自猜想大概是她说的太笼统了,他们不相信,所以才露出了如此怪异的神色吧?于是,稳了稳心神,又补充了一句:“那野猫也着实厉害,把花瓶里的花都给扑腾碎了……奴婢担心万一要是伤起人来……伤到咱们不要紧,若是半夜里乱窜到别处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喜儿越说声音越小,而伴随着她隐没下去的声音,玉墀上却又忽地传出“扑哧”一声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伏在地面再也不敢再动。
龙煜铁青着脸,双眼狠瞪了瞪垂着首的卫玠,而后紧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一行字道:“是她说的有野猫进入?”
喜儿一怔,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相问,心道回答说是小姐说的,方才可信些,于是又伏首:“正是,小姐今儿一早起来,见到床前零乱一片,便做如此猜测。”
079 兴师问罪
“大胆!”龙煜听完,猛地拍起了桌子,那案上的砚台被这一拍,也震了起来。他腾地起身,伸手指着地上的喜儿:“她竟敢——”说着,却又无法再说下去,只得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喜儿吓得不行,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了,于是慌乱无神地磕头急呼:“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一急,却又急得连眼泪都出了来,旁边卫玠看了,不由敛色上前,到了龙煜处,道了声“皇上息怒”,而后低声说道:“馆陶宫眼下也的确缺个稳婆,依臣之见,倒不如应其所请,把凌府的稳婆接了来,宫里虽也有,但用熟了的人,也方便些。”
龙煜犹在气恼当中,但听完其言,目光里的寒意已退去少许,沉吟了片刻,方自锁眉叹了一气,不耐烦地道:“唤她起来吧!”“遵旨。”卫玠恭谨地俯首,转身向喜儿道:“喜儿姑娘,请起吧。”
喜儿千恩万谢,抽泣着站起,垂首立在一旁。龙煜寒着脸,紧捏着手里的朱毫道:“刘斯去内侍省,唤几个人跟着一道去凌府,记住,不得与凌府任何人私下接触!”
“遵旨!”
刘斯俯首领旨,小快步出了殿门。喜儿怔怔地,在他示意下,也磕头告退,出殿跟上了他的脚步。
龙煜忽地冷哼了一声,拂袖站起,在案旁来回踱了几步,回头时望见静静立于一旁的卫玠,不由气恼地一扬手,道:“去馆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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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宫内,子姹可不知道这一切,因为有了喜儿临走时的交代,一个人哪儿也没有去,由宫女们伴着在园子里走了走,瞧了瞧牡丹园内一园子洛阳牡丹,到底觉着身畔这一群人不太适应,便回屋歪在榻上翻起了书。
才翻了几页,殿门口便传来了宫女请安的声音,略一沉吟,已猜到是什么人来了,心里一沉,不由黯然把书合上。
静静抬头,殿门处,只见一脸寒霜的龙煜背手站在那里,用着一股莫明其妙的、兴师问罪的眼光瞧着她。她有些茫然,他却在这时候大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住,咬牙瞪着她。子姹妥协了,在长吐了一口气过后,她噙起一丝苦笑,缓缓倾身:“皇上御驾至此,不知有何吩咐?”
龙煜望着她唇畔浮起的那丝清冷浅笑,冷哼了一声,“你的日子倒是过的逍遥!”
子姹垂眸:“尚可。”
这一平静出声,却又使得他双眉顿蹙,冷眼瞪视了她半晌,恨恨说道:“看来朕的确是太过优待你们了!”他眯眼说完这句,忽地冷笑了一声,在这殿里缓缓踱起步来。子姹见他这模样,隐隐有些不安,他无端端地说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喜儿……心中一紧,便脱口道:“喜儿她怎么了?”
龙煜闻声停步,顿了顿,回头时脸上已是惯有的慵懒与漠然,“她出了什么事,你莫非不清楚?”子姹一惊,再问:“究竟怎么了?!”龙煜听见她语气里的焦急,很是满意,眼望着妆台上那樽已然空了的雪晶瓷瓶,缓缓挑起了眉。不答她,却问:“我听说,你昨夜睡得不安稳?”
子姹抿嘴,“还好。”
“还好?”龙煜转身过来,面对着她,“还好是什么意思?”
子姹望着地面,淡淡说道:“‘还好’的意思就是,这牢笼相当不错。”
龙煜一听,双眸中寒光顿射:“你在抱怨?”
子姹苦笑,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皇上,你错了,我只是你们手中一枚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赌注而已,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她浅笑,笑容飘渺如水月,“能被你们当成赌注是卑微的秦子姹一生的荣幸,她不会抱怨,也不敢抱怨。所以,你尽可以以你想要的方式来报复她,直令到她生不如死。”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仿佛连扫进窗来的清风也察觉到了这股消极且悲哀的气息,倏地也停止了吹送,便是连四处轻透的帘幔也未撩起,就颓然地静止在窗口。
龙煜看着她,她也在看着龙煜。他的面色深沉难测,而她,则是一脸平静,静得如同山涧平湖。
“你在恨我。”他冷声说。这不是废话么?她在心里失笑,可是却摇头,正视他:“不。我不恨你。”
“你在恨我!”
“不……我已经恨不动你了。”她抬眼望着窗外,透过窗口,那遥远的天边,有白云无数。“我为什么而恨?恨又有何用?于我来说,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龙煜,你太有本事了,而我太弱势,所以,我根本没有一点资本去恨你。”
她平视着窗外的双眸黯淡而无光,浑身有着仿若看透人世的萧索。他死死瞪住她,伸手紧扼住她的胳膊,她也不反抗,就那样任他扼着,甚至那细致柔滑的脸上还带着一抹令他深恶痛绝的淡然!没来由地,他心里有了些微的不确定,还有那么一点切切实实的疼……疼得他不由得锁紧了眉,咬紧了牙。
但他口里仍然坚决冷漠:“你知道就好!”
他冒火的双眸就停在离她不到一寸处,从那双深不见度的眼眸里,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凝视了半晌,缓缓把头低了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昨儿夜里歇息得怎样?”
片刻后,他抬头长舒了一气,伸手将她推开,背朝她缓缓问道。她坦然整好衣襟,又定定立于旁边,方才作答:“日日皆如此,安然入梦。”
“安然入梦?”他又不悦地蹙起眉来,扫了她两眼,又把头转了回去。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带着些阴阳怪气地问起:“不是说,有什么野猫闯进来了么?”
正在捋袖的子姹闻言一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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