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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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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让开!太医来了!——”
管家凌原领着两名太医匆匆进屋,众人暂时退了开来,却仍是守在门口咬着牙关朝里张望。
龙煜到来时,所有人都挤在外厅,齐齐关注着里屋的动静,因为事态紧急,他免去了宫人通报等等繁琐程序,而是径直入了梅香院,到了厅堂。
见到他来,凌老太太止住眼泪,率着众人下跪迎接,他扶起她示意不必多礼,而后在管家的指引下xian帘进了内室。
太医正在凝神诊治,看那蹙眉抿唇的神情,旁人一望便也知事态不妙。龙煜沉声问:“究竟如何?”太医跪下禀道:“回皇上,大将军乃被淬了毒的利器所伤,毒气已经开始发散,须得赶紧用药医治,所幸伤口并不深,假若能挺过十二时辰,应是无碍。”
“那还不快些用药?!”龙煜凝眉怒喝。掉转头望见宁远恭身立在一旁,于是暂且强忍着心头暴躁,指着他:“出来说说前后情况!”
110 我是你男人

“奴才(婢)参见宣华娘娘!”
馆陶宫的早上,朝阳不过刚刚lou出脸庞,秘书监的传旨官与尚宫局的女官就领着册封圣旨与一群恭身肃颜的宫人们一道,齐齐对着大殿上方盛装的人儿下起了跪。
“免礼吧。”子姹由喜儿伴着端坐在凤榻之上,手里握着那卷圣旨,也不舒开,半刻后将它递给了身后的喜儿。底下众人平身之后,传旨官告退,女官们留下来奉上了赐礼单子,并吩咐宫人们抬装着各色赏赐的箱笼抬了进去。
“娘娘,按照皇上定的规制,馆陶宫分派太监四名,少监六名,内侍六名;司帏、司膳、司服女官各一名,宫女十二名,皆已引领至此,请娘娘示下。”女官谦卑地欠了欠身子,说道。
子姹听着那口口声声的“娘娘”微微蹙了眉,往下瞧了瞧,不甚在意地道:“都带到宫人监,让总管于英分派去罢。——喜儿,拿些赏银来。”
众人慌忙齐又称谢,而后站成两列由女官领着出了殿。正好徐嫂进了来,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子姹还未等她开口,便与她道:“你去跟于英说,往后宫里人不必称我‘娘娘’,我不是什么娘娘,唤声夫人即可。”徐嫂点头哎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在转身前先把话说了出来:“夫人,听说二少爷昨儿夜里受伤了!”
“宵儿受伤?”子姹闻言站起,“怎么回事?”
徐嫂道:“听说是追捕凶犯的。时候被贼人的毒箭所伤,还挺厉害,皇上半夜到了凌府,直到天亮时二少爷脉象缓了过来才回来呢!我也是方才去太医馆拿汤药的时候听说的。”
“怎么会这样?”子姹大惊,“那现在如何了?”
“还不清楚……”徐嫂捻着袖子说,也是。一脸的担忧。喜儿正好回来,望见她们忽然间这副模样,不由好奇:“出什么事了?”子姹回过头,拉着喜儿道:“喜儿!我们去紫阳殿,去问问他宵儿究竟伤得怎么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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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在罢朝三日期间,这一。天早上紫阳殿里的气氛显得比平日要凝重得多,宫人们站在该站的地方一动也不敢乱动,无论是行动还是表情都没有任何不合宜之处,似乎殿里越是安静,则越是不敢大意。
龙煜在龙案后翻看奏折,虽是不早朝,却也不能撂。下了政事。从凌府回来有些心烦意乱,又难以合眼,便就唤了卫玠到政事厅将折子都取了来。
“御史大夫史一民,贬去黔西上任一事,办妥了没有?”。他拿着朱笔,望着摊开的折子问道。卫玠俯首:“圣旨已发了下去,拟定是五日后动身。”
龙煜挑眉:“外面有什么说法?”
卫玠迟疑了一下,回道:“只有一些老臣说了几句。微词,别的倒不曾听闻。史一民接旨的时候也无不满之意,只是叹了几句气作罢。”
“叹气?”龙煜眯起。眼,把笔扔在案上,冷哼说道:“莫非他还有什么不满?朕没削了他的职已是开了恩!”
卫玠不敢作声,但想起另一事,只好又开口:“如此一来,御史监便有了空缺,须得找个人来替补方好。”龙煜拂袖起身,“那你且留意留意,看看谁合适,但有一条,此人必须要与朝臣们关系清白,再不得出现结党之类的事!”他恨恨说道,想是那日里华岫宫那一幕让他仍难消气。
卫玠闻言,沉吟了一阵,说道:“臣眼下倒有一人可向皇上推荐,此人直言不讳,胆识才能俱佳,更具一身傲骨,素来不媚俗流,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龙煜在香炉前回过身来,“此人是谁?”
卫玠含笑:“便是在科举试上作下《安居论》之后弃笔离去、后又在烟雨茶楼高谈时政的江南才子沈少卿。”
“沈少卿?”龙煜目光一闪,点头道:“是了,此人朕一直想见见,——他如今在何处?”
卫玠道:“前番皇上派宁远去寻过他以后,臣便让宁远引见了他,而后劝说他入了翰林院做了个检讨(附注1),目前已上任十余日。”龙煜没好气地瞪他:“你倒是大胆,没有经过朕的允许,也私下里封起官来!”
卫玠不慌不忙撩袍下跪:“臣原也万死不敢,但是那几日皇上正在为册后之事而忧心,无暇顾及其余之事,而臣闻知他打算第二日就南下回乡,是以来不及禀明皇上,投其所好,让喜好史学典籍的他暂且留在了翰林院。臣知皇上素来爱才惜才,此人迟早有一天会为朝庭所用,是以斗胆了。”
龙煜吐了口气,“起来吧!”面上神色也缓和了些,沉吟了一阵,说道:“他如今既在翰林院,便传他来紫阳殿吧!”
“是!”卫玠随即退了出去。
立于一旁的刘斯拾起被他无意扫落在地的朱笔与折子,想了想,也开口道:“皇上,这出征大月的吉日已然定下,眼下大将军又已重伤在身,又该如何是好?兵部蔡大人等着皇上示下。”龙煜抚额叹了口气,片刻后方才抬头骂道:“蔡绾这个废物,朕迟早削了他!——回头等卫玠回来,让他传旨下去给镇北将军罗刚,命他后日一早率军出发!”
“是。”刘斯听完,又恭身执着拂尘退到了一旁。
正在这坐立难安之间,忽然殿门外传来一阵环珮叮当之响,于这将显燥热的晨光里,宛如瑶池仙音。龙煜绕到案后,还未等坐下,殿门处便出现了一道快步走过来的雍容丽影。
“姹儿?”龙煜缓住身子,一脸诧异地过去,刹时被那盛装之下的光彩夺目扰乱了心神,原本已是数日未见,到此时忽地撞进了心扉,便不自觉地有些心神荡漾。“你怎么来了?”他缓步下了玉墀,双眼定定望着她精致的脸,手掌扶住她的双臂。
“他怎么样了?”子姹一脸担忧,眉头紧蹙,开口便问道:“我听说箭上是淬了毒的,究竟有没有大碍?”
“‘他’?”龙煜终于听明白她指的是谁,定了半刻,掌心松开,脸上又是一派漠然。“你很担心他么?宣华夫人,假如我没记错,他应该只是你曾经的小叔子而已吧?为什么我在你脸上看到了比凌云受伤还要更甚的担忧?”他的语调还是那样轻缓,只是温柔却瞬地转化成了一股讥诮。
子姹不加理会,撇过脸道:“他是我的朋友,过问两句也很正常。”但是没来由的,心里还是软了软,回头望着他,抿嘴低声说道:“宣华夫人,谢过皇上隆恩。那一屋子珠宝,怕是这一生也用不完了。”说完走到了一边,低头又不语了。
龙煜眼中微怔了怔,而后蓦地扬唇抬头,走到她身边,把她身子轻轻掰过来,“你不怪我了?”子姹不语,瞄了他一眼。他一把将她揽住,下巴搁在她额上,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好姹儿,你真的不怪我了!……”子姹kao在他胸前,也不说话,就那样让他揽着。殿里宫人尽皆退了出去,笼罩在紫阳殿数日的阴云似乎瞬间被风吹散得一干二净,便是连那垂地的明黄帘幔也被轻柔地扬起,在窗下舞姿蹁跹。
“对不起……”他揪眉说道。
子姹虽很温顺,口里却依旧漠然:“没用。”
他顿了顿,将她身子扶直,咬牙望着她:“姹儿,我绝不会再辜负你!”
“承诺若是有用,那世上就没有小人了!”她嘴硬地说,可是眼眶里却又盈出了泪光,龙煜攥紧她的手,手指几乎没入她的血肉:“这一生我若是再负于你,便让我沦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子姹撇开头,抿紧双唇只字不答。
“你还是不信……”他无力地低唤了一声,颓然松开了双手。子姹吐了口气,回头说道:“堂堂一国之君,这样算什么?我而今不由分说被你赐封成了妃嫔,便是不想原谅你也非得原谅不可了。”
“你是说,是被逼的?”他咬紧牙关,眼里有丝痛色。
子姹听完瞟了他一眼,垂眸不语。半晌后,复又问道:“凌宵现在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危险?请你告诉我。”
龙煜蹙眉,脸色倏地变冷,掉头到了锦垫上坐下,咬牙片刻,说道:“从此以后,再不许你提起他!否则的话,我便将他调到边关驻军去!一辈子也不准他回来!”
“你……”
子姹被他一语噎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我不过就是问了问他的伤势,你若真是因此而开排于他,那么我真是看错了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英明的君主!”
她气得口不择言,说完后才知言语不妥,正自后悔,龙煜却冷哼着与她对硬起来:“我若是连这个都能忍下去,我也就枉为你男人!”
子姹一听这话,脸上腾地一红:“你——什么‘你男人’?!”隔着桌案,她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是我妻子,我不是你男人是什么?”他连连冷哼不止,眼神儿飞到了天上去。
子姹脸上更加发红,一时却又笨嘴笨舌地说不出话来,如芒在背地在那里站了半晌,一扭身,提着裙子朝着殿门走过去了。
龙煜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低头扯过一旁的折子,挑眉嘟囔道:“本来就是嘛,还不承认?……”那薄薄的唇角得意地往上弯了弯,勾出了一股春暖花开的景象来。
(附注:1、翰林院的检讨是个官职,从七品,小官。)
111 烈日下
子姹红着脸到了廊下,拉了拉正在与刘斯对话的喜儿,一言不发地就往廊下走去。喜儿被她拉得莫明其妙,一看她脸色却又奇怪得很,也不再逗留了,与刘斯打了声招呼就与她下了石阶。
“少卿,这边——”
长廊那头传来了卫玠有礼的声音,抬头一望,他正引着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一路往紫阳殿的方向走来。喜儿唤了声:“卫大人。”卫玠便在前方不远抬头笑了,恭谨地冲子姹一俯身:“娘娘。”知他们定是去紫阳殿找龙煜,子姹便也微微笑了笑,把道路让了开来。
卫玠在行礼的时候,他身后的男子望着子姹怔了怔,看那眉宇开阔清朗,原本是个傲气的男子,这会儿略一打量了她,却有些不甚自然起来,也跟着在后头俯了俯身。可是按规矩应该行跪拜大礼。卫玠侧首望了望他,又迟疑地看向子姹,子姹会意,温言浅笑道:“无妨,你们有事在身,不必拘泥小节了。”
卫玠这才含笑点头,领着那男子快步上了她身后的石阶。
到了阶上,那男子忍不住问起他:“卫大人,敢问方才那位是?”
卫玠叹气,“少卿啊少卿,方才。那位便是馆陶宫的宣华娘娘是也。”
沈少卿大吃一惊:“方才那位就是。曾经的御相夫人、后来册后又被废立的那位娘娘?”
“可不正是!”卫玠摇摇头,苦笑着。举指晃点了他两下:“你这人平日里倒也谦逊,怎地今日倒糊涂起来?连个礼也是不肯好好的行,好在是这位娘娘,若是换了另一个,你今日也少不了要听两句好话!”
沈少卿这会得知了子姹身份,不由回头往仍倚在。栏杆处的她们望了望,目光里的讶色已然褪去,却涌现出了少许探究的意味。回头时他脸色却平定了不少,浅浅向卫玠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的话,而后便不做声地跟着他入了大殿。
喜儿探头望了望,手里拍了拍伸进园里的一截花。枝,捂嘴轻笑道:“小姐,你看刚才那人好呆啊!”子姹轻睨她一眼,嗔道:“瞎说什么?人家是朝庭官员,不要胡言乱语。”喜儿吐了吐舌,又笑了。
“下面有个亭子,咱们去那坐坐再回去吧?走了这。半日,我倒有些乏了。歇一歇,回头咱们再打听宵儿的消息去!”子姹撑着腰,指着大殿庭前左下首的花亭说道。喜儿点点头,搀着她进内坐下,自有宫人见了二人在此则立即奉了茶点来而不必多说。
子姹走后,龙煜。坐在龙案忽然间也没有看折子的心思,索性撂了笔,斜kao在软垫上出了回神,待要起身出门去,看见刘斯忽地又想起还在等卫玠。于是复又坐下,挪过旁边一本《孙子兵法》看了起来。
“皇上,沈少卿已到。”卫玠到了殿内,俯首禀了一句。龙煜“唔”了一声,抬头起来,扫了下方两人一眼。沈少卿从容下拜:“微臣沈少卿,叩见吾皇!”
“沈少卿,”龙煜单肘歪在垫上,眯眼唤了他一句,有意顿了顿,才又慵懒出声:“起来吧!”卫玠站到了龙案左侧平日站惯的位置,伸手整理起了桌案上散乱的折子。
“谢皇上!”沈少卿撑地站起,低眉顺目立在一旁,背脊挺得笔直。龙煜望着他,眼里已有了几分莫明的意味,半晌才漾起一抹闲闲的笑意说道:“朕听说,你是扬州有名的才子,有出口成章之才;又听说你为人忠直不阿,有着寻常文人没有的铁骨傲气。在科举试场之上,居然弃笔扬言永不为官,今儿你就说说,朕听到的这些话,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很明显,他这一番话是种试探,也算是一个考题,便是向来镇定的卫玠此时手下动作也不由缓了下来。沈少卿略一沉吟,回道:“回皇上,臣不敢自称有出众之才,却敢说世人不敢说之话,天下之事,只要是微臣自认是对的,那么自会直言相告;至于铁骨傲气,这一层臣或许可以应下。当年弃考一事,乃是看不惯科举试场官场黑暗,从上至下官官相护,真正有才学有文采的士子根本不可能有得到赏识的机会,是以忿而弃考。”
说完,他将头深深俯下,似有请罪之意。
龙煜点点头,身子直起了些,一手支在了龙案上:“那么,朕却要问你,如今你为何又肯入翰林院当这个小小的检讨呢?难道,你不怕朕手下的官场也同样黑暗,同样官官相护么?”他问得直接,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连他面上一丝细微的变化也不肯放过。
沈少卿定住了一阵,方才回道:“臣不敢相瞒皇上,此番肯接受卫大人的礼遇,乃是有两层原因。一是因迫于生计,京城居住年余,已然囊中羞涩,无功而返,唯恐使家中老母亲伤心;二是,自皇上登基以来,微臣实则也暗中观察了皇上许久,如今虽才半年有余,但臣见到,天下社稷似乎已尽在皇上掌握之中,无论民生民情,尽皆安定泰然,虽也偶有动乱,但是每每都能够及时化解,作为傲立中原的泱泱大国来说,已属不易。综其上,臣思虑再三,自毁了当年誓言,入了翰林苑。”
“这么说,朕这个皇帝能得到你的肯定,岂非还要深感荣幸?”龙煜盯着他,冷哼了一声。
他却也丝毫不含糊地道:“不敢。不过,在微臣心目中,皇上是值得人敬仰的人为数不多的几个。”
龙煜气结,竖眉把脸一撇,却对上了卫玠兴趣盎然的双眼,于是又回头,指着他道:“那你说说!朕于旧年除夕领兵勇冲入宫继位,是对是错?对于三王龙恪,朕是该杀他还是不该杀他?!”
“皇上……”
卫玠一听,吓得面上陡然失色,龙煜冷哼一声,带着狠意的目光直盯向了沈少卿。沈少卿一时沉默不语,卫玠朝他暗中示意跪下请罪,他也似完全看不到似的,只顾蹙眉望着地面。半晌,他抬起头来,神色自若地望着龙煜:“回皇上,臣以为,皇上领兵闯宫逼太上皇让位,是为不孝;与三王兵刃相向,是为不义;三王与皇上身为手足兄弟,杀之则为不仁……”
“放肆!”龙煜怒不可遏地拍响了桌案,案上堆好的折子哗啦一声跌散了开来,“你胆敢说朕不仁不义不孝?——来人啊!把他拖出去,外面日头下罚跪两个时辰!”
“皇上!”卫玠大惊,赶紧起身跪在玉墀下:“请皇上息怒!”
沈少卿面上也变了变,但仍是固执地不肯求饶。
“你走开!”龙煜指着卫玠大喝,转身朝进来的侍卫一挥手:“拖出去!”
“皇上!……”
卫玠焦急不已,——开玩笑!这三伏天里,谁人禁得起这么暴晒两个时辰?更遑论一介文弱书生!望着被架走的沈少卿,他不由追了两步,但当听见身后传来的不怎么舒服的一声冷哼,又不由叹着气放弃了。
绿荫覆盖的花亭里,子姹接过喜儿递来的冰镇莲子汤,轻轻呷了一口。“这大热的天儿,喝两口这个,倒真是消暑的好法子。”她恬然赞道。喜儿咽了一口,也连连点起头来:“真是好喝!”
如今子姹成了名正言顺的宫里娘娘,喜儿自然也跟着升了一级,成了宫内堂堂的女官,乖顺的宫女奉茶的同时,也恭谨地为她也奉上了一碗,方才那一番礼遇倒使得素来只会低声下气对人的她好一阵不自在起来,还是子姹扯了她的袖子,她才伸手接过。
“那边那边!……”
不远处的长廊下忽地传来了几道说话声,喜儿下意识地抬头一望,瞬时敛了戏色:“小姐!你看,方才那个大人被押出来了呢!”子姹一听,也回头望了过去,——可不是,那年轻官员正被人押着走向了廊下的当阳处跪下,虽是受着罚,可这年轻人脸上却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像是在最舒服的书房里书写着最得意的诗章一样气定神闲。
子姹一时被这一幕吸引住了目光,不由伸手挑开了挡住视线的花枝,仔细望了望,却也望不住什么端倪来,只见半盏茶时分过去,他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倒也让人心生佩服。于是招手唤来喜儿:“你去打听打听,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这么大热的天儿,跪在那石板上还不把人给晒伤了?”
喜儿点头,拿着团扇顶在头上出了亭子。子姹仍是蹙眉打量着他,看他背脊挺直,便知是个不肯服输的主儿,暗暗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这边厢喜儿却已小跑着回了来,小喘着说道:“小姐,听说这人是皇上专门召来的大才子,可是不小心提起当初逼宫的事惹恼皇上了,现在倒霉地在那儿受罚两个时辰呢!”
子姹扬了扬扇子,叹道:“既是专程召来,偏又这样折磨人家,那么文弱的一个人,两个时辰晒下来还不得昏死过去?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112 妇道人家的见识
112 妇道人家的见识

三伏的烈日非比往常,虽未近午,却已然热气烘腾,尤其是膝下被晒得发烫的石板,更是令着薄衫下的皮肤一阵阵灼烧般的疼。
沈少卿咬着牙关,仍是一动未动。执着的双眸里除了执着,依稀还有着一丝失望。也许坐在大殿里那个被他看好的帝王,看似英明,实则也只是一个只能听得进好话而听不进诤言的“天子”吧?
当膝下那一波疼痛又一次袭来时,他苦笑了一声,被当头射下的烈日一晒,眼前微有些眩晕。
眩晕中却听见了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环佩叮当,随着飘来的微风,还有一股浅浅的幽香。他极力稳住了心神,以使自己不会跌倒在地,想他沈少卿活到二十三岁,还从未在外人面前失过态,今时今日……尤其不能!
“这位大人,敢问怎么称呼?”温柔恬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宛如天际飘来的最和煦的风,使得他神思清明了不少。他抬起头,望着面前一身盛装却神色淡然的女子,怔了怔,方自伏地拜倒:“罪臣沈少卿,叩见宣华娘娘。”
子姹垂眸,温言道:“沈大人不。必多礼。敢问一句,沈大人何以受罚?”
面对她的询问,沈少卿忽地面有。赧色,低下头,说道:“皇上问微臣,旧年除夕闯宫之是非对错,三王龙恪之性命留舍……臣直言回答:皇上逼宫是为不孝,拔剑与三王相向是为不义,追杀三王是为不仁,皇上大怒,是以罚臣在此。”
子姹听完,点点头,往旁边踱了。两步,方道:“那么依大人之见,皇上,面对当时环景,又当如何方为尽孝尽仁尽义呢?”
沈少卿直视前方,沉声说道:“臣以为,凭借皇上胸中。之幍略,非帝储莫属!但毕竟当时皇父仍在,皇上身为儿臣,此举自为不妥,理应先礼后兵,上书于太上皇,恭请下旨立储,方为明正言顺,亦可避免死伤了万千兵士的性命!二则,三王虽然野心勃勃,但是毕竟身为长兄,并身兼北衙大将军一职,身负皇宫禁尉安全,于理来说,其身并无错处,然皇上当日剑刃首指三王,誓要取其性命,此为大不可!再则,三王已然流窜他方,皇上理应就此收手,放其一条生路,也可博得仁善之名,然皇上仍锲而不舍要将其诛灭,试想天下人大多皆有兄弟姐妹,听闻此讯,岂会没有微词?于民心而言,亦为不利。”
少卿一口气说完,便自闭口不语。子姹望着他,含笑。说道:“大人所言,果然乃逆耳忠言,大人之为人,放眼朝堂,却也难得二三,也难怪皇上与卫大人如此器重于你了。”顿了顿,她又说道:“只是大人何不想想,皇上文幍武略,早已于众皇子中大放异彩,可为何太上皇却迟迟未有下诏立储呢?而三王龙恪把守着禁宫,六王也手握重兵,皇上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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