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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两本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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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人丘倒地。
倒在谢小风脚下。
喉咙处的鲜血在将大地染红后,终于停止了奔流。
谢小风只有九岁,然而他知道,他的爹死了,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用剑杀死了;他还知道,命令男子杀人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蓝衣男人!
战枫长身伫立,凝视荷塘里的一角。
那里,在重重荷叶的簇拥中,静静绽开了一个花苞。
花苞粉白粉白,仿若她白里透红的肌肤。
或许是今夏的最后一朵荷花,被风一吹,发出银铃般娇娇的笑声。
“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尖叫着!
嘶吼着!
一个沾着血污的孩童的身影闯进战枫的视线。
战枫微微皱眉,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
钟离无泪阻住孩子。
谢小风的身子在钟离无泪的双手中拼命挣扎,他狂恨地对战枫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是好人!他没有杀爷爷!”
战枫望着那朵荷花出神,半晌道:
“杀死你爹的,不是我。”
“就是你!是你下命令杀死我爹的!我全都看到了!你的神态就是杀人的指令——!”
谢小风怒目呲裂,他发誓他今生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所以,他一定要记清楚这个蓝衣男子的容貌。
轻风吹皱水面,粉白的花苞在碧绿的荷叶间娇笑。
骤起的身影象一抹蓝天,在荷塘里,飞云般打个转。
战枫低下头,嗅着指间的荷花,轻声道:
“杀死你爹的,是天命。”
“是你!就是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谢小风仇恨地吼着!
战枫沉默。
然后慢慢走近谢小风,托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刻骨的仇恨,聪明的脑袋,倔强的性子,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应该是会有出息的。
可惜——
钟离无泪双眼蓦地张大,瞳孔收紧。
双手中,谢小风的身子猛然软下来,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几缕鲜血滴滴答答从嘴角淌下,体温越来越冷,生命在一瞬间被那个手指拈着花苞的蓝衣男子抽走。
战枫望着孩子,声音很静:“杀死你的,是你自己。”
钟离无泪身上窜起阵寒意。
他也杀过很多人,但是,像这样平静地杀死一个孩子,却从来没做过。
夏末的傍晚。
战枫将塘中最后一朵荷花揣在怀里,眼底幽黑深邃:
“将他们埋了。”
*** ***
满塘的荷叶被风吹得翻舞。
荷塘另一边。
如歌全身的神经一根根死去。
她死死盯住荷塘对面的蓝衣少年,一动不能动!
她刚刚赶到。
她晚来了一步。
她眼看着谢小风的生命终止在战枫的指间!
荷花在衣襟中吐着芬芳。
战枫自碧绿的荷叶间望去,似乎看到了一个红衣裳的少女。
他曾经发誓用一生去保护的少女。
为了保护她,他宁可伤害她,也不愿使她生活在地狱中。
战枫望着她。
她那双愤怒的眼睛,忽然使他明白,她是真实的,而不是夜夜撕裂他的梦。
夕阳晕红。
荷塘边。
如歌站到战枫面前。
她盯紧他的眼睛:“你杀了谢小风。”
战枫道:“是。”
如歌道:“理由?”
战枫道:“他将来会是敌人。”
如歌冷笑道:“因为你杀了他的父亲。”
战枫不语。
如歌道:“告诉我,你真的认为是曹人丘杀了谢厚友?”
战枫面无表情:“只能是他。”
如歌愤怒道:“这算什么回答!”
战枫眼中有讥讽:“这是惟一正确的方法。”
“方法?”如歌怒笑道,“在你眼中,别人的生命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已吗?”
战枫沉默。
满塘荷叶翻飞成碧浪。
如歌敛起面容,沉声道:“拔刀,我要替谢小风讨回公道。”
战枫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歌挺起胸脯,笑:“是吗?那要试过才知道!”
烈——火——拳——!
似酷暑的烈焰!
如歌的拳头击出,满塘荷叶好像瞬间被烧焦一般,卷曲着,发黄着。
她已变成一团烈火!
可以将世间万物焚烧的烈火!
*** ***
那一夜。
雪一直在等如歌。
铺子的门开着,月光洒进来,有蝈蝈声,有蛙叫。
雪的手指拨着琴弦,目光却始终望着屋外的街。
白衣如月色皎洁。
终于。
街上传来凌乱狼狈的脚步声,象惊惶失措的迷路孩子。
雪轻轻扬起优美的双眉。
如歌“扑通”一声撞进屋里,鲜红的衣裳似乎被刀气伤得缕缕飞舞,像失了魂的艳色蝴蝶,面容煞白,嘴唇却血红。
她的眼睛里没有雪。
身子一软,扑倒在冰冷的地上。
然后开始放声痛哭!
她像孩子般痛哭,哭得浑身发抖,哭得有些干呕,哭得四肢开始抽搐。
雪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歌哭。
以往,她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也会去笑,哪怕笑得很勉强。他以为,她坚强的笑容让他心痛;没想到,她的哭泣却让他心碎。
雪坐在地上,将哭得全身冰冷的如歌抱进怀中。
他爱怜地抚弄她散乱的黑发,轻声道:“不要哭了,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如歌挣脱他,眼睛红肿如喷火:
“我恨他!”
她恨他!他可以不喜欢她,可以将她扔下,但是,他怎么可以毫无人性地去杀死一个九岁的小孩子?!那孩子,舞鞭炮舞得象飞龙一般出色;那孩子,吃腻了烧饼喜欢吃糖葫芦;那孩子,长大后想成为一个英雄!
战枫,眼睛也不眨地就杀了谢小风。
谢小风的脑袋没有生气地垂下来,嘴角的血丝猩红,再也无法喊一声——
“如歌姐姐……”
如歌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没用!她五岁开始习练烈火拳,足足练了十一年,却始终无法练到精髓;她就像一个笨蛋,在战枫的天命刀下显得滑稽而可笑。
战枫就像在逗她,一刀刀挑散她的头发,裂开她的衣袖、裙角;她的拳头就算击上他的胸膛,他的表情也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月色如水。
屋内。
雪低语道:“你的恨,就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如歌没有听见,她满腔的只有愤怒!
她握拳大吼道:
“为什么?!难道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第一次,她想要变强!
或许,只有让她变强,才能使世上少一些悲哀的事情!
这一刻。
雪脸上的忧伤,只有月亮看见了。
于是月亮也开始忧伤。
雪听到了如歌心里的声音,他知道,当倔强的她终于决定要去一件事情,是他无法阻止的。
她的力量,也不再是他能够封印的。
*** ***
“咳!”
战枫捂住胸口,猛咳出一口鲜血!
烛火下。
他的双颊有诡异的潮红,右耳的宝石幽蓝得仿佛暗光流动。
钟离无泪离开,为战枫关上客房的门。
他知道,此时的枫少爷,最不需要的是别人的打扰;月光下,他不由想起那个生命忽然被夺去的孩子。
钟离无泪的双眼黯然。
或许,他是不适合做杀手吧。
战枫的胸口痛得欲爆裂!
如歌的拳头居然有如此威力,想来以往有些小觑了她;果然是烈明镜的女儿啊,发怒的气势俨然有霸主之风。
他的右手伸入胸襟。
苦笑。
粉白的荷花之苞,早已被如歌的拳打成一团烂泥,指间只余下一缕幽淡的清香,和透明的花汁。
今夏最后一朵荷花,毕竟还是留不住。
战枫将残余的荷花泥屑扔出窗外!
这时。
钟离无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枫少爷,天下无刀城刀无暇公子、刀无痕公子到。”
战枫拭干唇角的鲜血,淡然的面容如传说中一般无情。
“进来。”
第九章
曹人丘死讯传出。
江湖恢复到昔日的平静。
已经是初秋。
天下无刀城的后园中,亭台流水,绿树妍花。
石桌上有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上好的绿茶。
香儿笑得婉柔:
“歌儿,你终于有空儿到这里来玩。”
如歌望着她隆起的小腹,好奇道:
“香儿姐姐,孩子会什么时候出生呢?”
“大约会是深冬。”
如歌微笑:“好啊,都说冬天出生的孩子脾气好,将来一定又孝顺又贴心。”
香儿抚住腹部,脸上有幸福的光芒:“希望这样。”她以后的人生全依托在这孩子身上了。
如歌打开手边的小包袱,拿出一套小衣服小鞋小帽子。
“这是我赶出来送给小孩子的,手工不是很好,但布料很软和,应该可以贴身穿。”
香儿望住她,心里一酸,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
她声音哽咽住,再说不出话。妾侍们已经为刀无暇生有三男二女,她肚里的孩子没有人稀罕,他只是命人多给她炖些补品养身子,便再不关心。两个多月,只听说他经常去媚姨娘处,并未见过面。此刻,见到如歌关心的眼神,虽只是几句话语,已使受人冷落的她百感交加。
如歌拍拍她的手,笑道:
“人家都说有身子的女人爱动感情,看来一点也没错呢。不过,只可以笑,不可以哭啊,否则孩子一出生就会像个小老头的!”
香儿“扑哧”一声笑出来:
“乱讲!”
如歌拍手笑:“看啊,笑起来的香儿姐姐多美丽。”
香儿被她一搅和,感伤霎时烟消云散掉。两人开始说一些品花楼别后各自的情景。
香儿忽然道:“你知道那个媚姨娘是谁吗?”
如歌疑惑道:“莫非是我认识的。”
香儿笑得有些奇特:“对。她就是——”
“香姨娘!”
环儿从小径远处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香姨娘,胡大夫来给您开补药方子了,说需要再给您把把脉。”
香儿为难地皱起眉头。
如歌笑呵呵:“姐姐只管去吧,身子要紧啊,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香儿抱歉道:“那就怠慢了。”
如歌摆着手说道:“去啊,去啊。”
香儿同环儿走了。
花园中只余如歌一人。
她站起身,慢慢打量眼前这片景色如画的园子。天下无刀城,只看这飞檐金瓦的气派,便已不输烈火山庄。
忽然。
自树木遮掩间,她见到一个黑衣男子神情匆忙、手拿信筒向东面奔去。
如歌目光一紧。
*** ***
郁茂的梧桐树旁,一个白色亭台。
四面鹅黄竹帘垂下。
隐约三个身影。
谈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战枫果然选择了曹人丘。”
“他是明智的人。”
“既然如此,一切就按计划行事。”
“是。”
“另外,京中传来消息……”
纸扇轻摇声。
“静渊王身子越来越弱……”
“哼,只怕离死已经不远了。”
“没想到……”
“这样也好。”
“嘱咐他们再小心些,毕竟他是……”
“……”
笑声低沉地自白亭中传出。
梧桐树浓密的枝丫似乎被风吹过,刷啦啦响了一阵。
竹帘一卷。
刀无痕目光如冷箭向梧桐射去!
一颗石子打在梧桐的枝叶上,又一阵轻响……
只见一个粉裳微透,面容娇媚的少妇抓着几只石子,边朝树上掷,边笑着道:“淘气的鸟儿,藏到树叶后面我就瞧不见你了吗?”
一只翠翅黄身的画眉儿,震翅从枝叶间窜出,飞到少妇手背,啾啾昂首啼叫。
刀无暇合扇叱道:“你怎会在这里?!”
美少妇撒娇道:“这园子难道是我不能来的?!你也恁霸道,连逗只鸟也不许吗,人家要生气了!”
刀无暇面色不豫:“白亭周围不许杂人走近,这规矩你会不懂!”
美少妇薄怒道:“鸟儿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它飞着飞着就到了这里,可不是我让它来的。还不是知道你素日里疼它,我才紧张怕它飞丢了,原来又是我做错了!”
刀无暇只觉跟女人争辩是天下最无聊的事情,拧眉离开了白亭。
黑衣人跟随着。
刀无痕走的时候瞟了一眼粉衫女子,果然骚媚入骨,怪不得大哥念念不忘、今次又格外心软。
白亭里空无一人。
过了一会儿。
美少妇对梧桐树低声道:“下来吧。”
自粗壮浓茂的树干枝丫后面,一个红色身影轻盈跃下。
少女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瞅着美少妇,吃惊道:
“是你?”
茂密郁绿的梧桐树下。
美少妇妩媚风流,似笑非笑。
她——
居然是当夜离开品花楼的百合姑娘。
如歌忽然笑道:
“终究成功的还是你。”
百合嘲弄道:“男人,无论如何装模作样,骨子里喜欢的还是那个调调。”
如歌又悟道:“原来你就是媚姨娘。”所以香儿的神情才那样奇特。她微笑道,“恭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百合斜睨她:“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愿闻其详。”
百合的唇边有冷笑:“我恨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如今我才是天下无刀城最得宠的女人,品花楼的姑娘们纵出尽百宝扮做清高,也依旧不过是让人瞧不起的(禁止)。”
如歌叹息:“你会一直是刀无暇最宠爱的女人吗?”
百合讥笑道:“男人,是天底下最喜新厌旧的东西,我怎会做如此打算。只不过,待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天下无刀城亦不过是台阶罢了。”
如歌看着她,说不出话。
百合瞟她一眼:“你是否很羡慕我?”
如歌笑一笑:“是啊,羡慕得很。”如果她的羡慕可以使百合开心,那就让她开心好了。
百合摆摆手:“你走吧,我不会说见过你。”只当还她昔日赠药之情。
如歌谢过。
画眉儿在百合的香肩上婉转啼叫。
望着红裳少女消失的背影,百合暗暗心惊。
他怎知在白亭会发生这些事情?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间。莫非,那些传说竟会是真的?
*** ***
傍晚。
归来的如歌在雪记烧饼铺外面怔住,她有些吃惊,因为她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古琴声。
曲调那样忧伤……
在哀伤的琴音中,初秋的风仿佛飘着冬夜的雪,寒冷和绝望使她的手指尖都透出凉意。
她静静推开屋门。
优美修长的手指抚拨着琴弦,每一挑,都像惊破了一个美梦;柔亮的长发宁静地散在耀眼的白衣上,雪的背影显得出奇的寂寞。
“雪?”
如歌担心地喊着他的名字。听过无数次他的琴声,总是象清晨的小溪流水一般明快欢愉,让她的心事慢慢化开;而这一刻,她忽然发现,他似乎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快乐无忧。
她忽然间觉得。
他是世上最忧伤的人。
雪转过头。
笑容象春满大地,百花俱开,灿烂的阳光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间,简陋的屋内仿佛有万丈光芒射出!
“臭丫头,怎么回来这么晚?”
如歌忍不住揉揉眼睛,难道是她眼花了?雪这样快乐,她居然会感到有忧伤的气息,肯定是脑袋坏掉了。
吃饭的时候。
如歌用竹筷夹住一块豆腐,犹豫许久,终于问道:
“雪,你有心事吗?你是否不快乐?”
她刚才的感觉那样强烈!
雪捉住她的手,一口将她的豆腐吃掉,笑得像个孩子:
“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是世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
如歌望着他。
雪的笑容柔和似夏末的茉莉花香。
如歌的心却在往下沉。
她悄悄握紧拳头,强笑道:“为什么?”
雪微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说过很多很多次了,你全都没有留心吗?”
如歌瞪他:“你总是在逗我。”
雪笑得有些伤感:“哪里会用这种事情逗你呢?自然是喜欢你,喜欢到什么也不在乎,只想守在你身边。”
竹筷跌在木桌上。
如歌惊慌地站起来:“我吃饱了,你慢慢用。”说着,慌张地想离开。
雪抓住她的手。
如歌惊觉,他的手居然比冰雪寒冷。
雪仰着绝美的脸庞,轻笑道:“丫头,你说怎么办好呢?我想用世间所有的一切换得你对我的爱,可是,你却想要逃。”
他的手将她抓得紧紧的。
如歌喘不过气。
他将她拉到身边,抱住她的腰,将脸孔埋在她香软的腰腹间,低声道:
“丫头,我真的喜欢你。”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爱了你那么久,在这世间,我忍受了那么长久的寒冷和孤独。终于,我来到了你身边。即使不喜欢我,也不要离开我……
雪的脑袋埋在如歌的腹间,像一个撒娇的孩子,有着执拗的绝望;热气从她的腹间升起,如歌失措地张着双手,不知该摆在哪里。
良久,她轻轻推开雪。
她轻轻地说:
“雪,我不喜欢你。”
很轻的一句话。
就像天地之初的第一片雪花,轻盈盈飘落……
感觉不到寒冷。
只是就那样落在心尖上,亘古也不融化。
如歌努力去微笑:“不对,不是不喜欢你。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其实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只是……”
雪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心下一阵凄楚,突然想到,当时战枫对她说着绝情的话,她的神情是否如此刻的雪一样呢?
她咬紧了牙。
如果她不能给他相同的感情,那么,就放他走;她知道,无望的感情,给人的伤害会多么残酷。
如歌硬起心肠,接着说:“……只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感觉。”
雪笑得有点失措:“你在说,你不会爱我吗?”
笑声中有悲怆。
她说,她不爱他;他不相信那个诅咒,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噩梦扼住了他的喉咙,有鲜血的腥气往上冲!
如歌知道自己是不可饶恕的人。
如果她不是想当然地认为雪只是在戏耍她,如果她当初坚决地不让他跟随,或许,就不会如此伤害到他。
可是,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点头:
“是。我不爱你。”
她听到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她看到雪的面容霎时苍白,在那一瞬,她忽然担心他会立时死去。
然后,是寂静。
初秋的夜。
无月亦无风。
苍白的笑容像暗夜的白色茉莉,雪的眼睛有火苗闪动:
“再多一些时间,试着爱我。”
如歌闭上眼睛。
雪站起来,搂住她,轻声说:“你会爱上我的,因为——”
因为——
我是那样爱着你。
如歌没有让他说完,她打断了他:
“明天,我会离开平安镇,你不要跟着我。”
雪瞅着她。
眼神古怪而伤心。
“就这么讨厌我吗?一旦知道我喜欢你,就迫不及待要躲开吗?你不怕我会难过吗?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如歌惊道:“不……”
只是一个字。
理智将她拉了回来,她避开他的眼睛,用力深呼吸,道:
“雪,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的朋友。”
好似一场梦……
雪,发怒了!
一片、两片、几十片、上百片、千万片雪花旋转着在他周围飞舞,白衣如雪,雪花狂飞!
晶莹的飞雪咆哮着拍打他的长发、衣襟!
秋夜的雪。
愤怒的雪花将红衣裳的如歌裹成雪人。
她望着满屋似有生命般的飞雪。
记得第一次见到雪,是在品花楼,那夜他出现时也有雪花,她却没有留意,以为只不过是玩的一些戏法;但此时,她愕然发现,那些雪花竟似从雪体内飞出,流光烁彩,他晶莹剔透得仿佛冰人一般。
洁白的雪花精灵地旋舞在他唇角。
他的嘴唇,煞美如雪花:
“你依然忘不掉战枫?!”
如歌惊怔,半晌,苦笑道:
“是,我忘不掉。”
忘不掉战枫对她的伤害,忘不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所以,不愿意让雪同她当初一样,爱上不该去爱的人;不愿意让他越陷越深。那么就让她作无情的人,恨,有时比爱来得容易些。
雪冷声道:“他伤害了你,你却来伤害我,这样公平吗?”
如歌静静道:“世间原本就不公平。”
雪凝视她,目光如冰雪:
“我会恨你。”
如歌觉得呼吸已然停止,笑容虚弱无力:“如果你一定要如此,那就恨吧。”
只要不再爱她,她负担不起。
屋里的雪花渐渐消失。
好像出现一般突兀而安静。
只有残余在她和他身上的雪水,依然留着刻骨的寒意。
她和他相视而站。
两人的发梢、眉毛、睫毛缀着清寒的雪珠。
一颗雪珠如泪水一般滚下雪的面颊。
他哑声道:
“如果你让我跟你走……”
“不可能。”
如歌的声音冷静。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她就绝不会再任事情错下去。
雪珠落到地面,悄然被吸干……
他仿佛平静了,笑得很淡:
“只为了刀无暇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你就要千山万水地去找玉自寒。可笑啊,在你心中我不仅比不上战枫,连玉自寒也不如。”
如歌愕然:“你怎么……”
雪淡淡地笑:“天下哪里有我不晓得的事情,你以为百合为什么会出现得那样及时。”
如歌盯紧他:“你究竟是谁?”
雪坐到红玉凤琴旁,手指轻轻将琴弦拨响。
他恍然已忘却了她的存在。
如歌追问道:
“刀无暇讲的人果然是玉师兄吗?他会有危险吗?”
下午在白亭的梧桐树上,她有种奇异的感觉,觉得那个他可能会是玉自寒,因为以天下无刀的实力,除非去刺杀象玉自寒那样身份的人才会如此小心,可是毕竟不能确定,又放心不下,所以想去看看。
一种奇异的神情闪过雪的面容。
他的手指一僵。
一根琴弦“锵”地应声而断!
他打量她,眼神沉黯:“你很紧张他吗?”
如歌皱眉道:
“他是我的师兄,我自然关心他。”
雪轻笑,笑容仿佛初冻的冰河,有说不出的冷漠:
“很好。”
她听不懂。
雪接着道:“所以,他一定会死。”
如歌惊呆,喝道:“你说什么?!”
雪悠悠对她微笑:
“因为我恨你。”
*** ***
秋夜。
清寒的雨丝落在青石的地面上。积了小小的雨水,地面湿润而透明。
雨雾中的庭院,金碧辉煌,气派恢弘。
长廊下。
一挂碧玉铃铛。
在细雨中“叮当”飞响……
这样的雨夜。
轮椅中温润如玉的男子,一袭青衫显得分外单薄。
他望着铃铛。
目光中有悠长的思念。
玄璜抱着一方薄毯,低声道:
“王爷,天寒小心保暖。”
玉自寒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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