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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缓缓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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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镠略沉下脸,再问吴厲:“太尉觉得如何?”

吴厲脸色一白,两膝一软,跪于殿中,长声道:“回陛下,老臣认为,严大人所言极是。我吴越国开国未久,战事不断。此番,方养民未久,再其纷争,恐,陷己于不利。”

钱镠敛了冷色,复换了平和的语气,询问剩下的骠骑大将军赵国胜和兵部侍郎裴绍德两人:“尔等认为呢?”

赵国胜一向骁勇耿直,此刻,憋着一张黑脸,良久不出声。倒是一旁的裴绍德欠身回话道:“禀陛下,微臣认为,严大人所言虽是,但,略显怯弱。臣,主战。”

钱镠似笑非笑,再问:“赵爱卿呢?”

赵国胜听见叫自己,即刻跪倒,高声回道:“臣,已经憋了半天。臣乃武夫,不懂得什么迂回退让之术。臣不怕别人说我粗俗鄙陋、好战喜功!臣只知道,别人已经欺负到咱们脸上,还谈什么温言厉色、恩威并施之策?!臣只认得自个手中的刀剑,小人不除,国柞难定!只要陛下下令,臣,纵死,也要先将那弱冠小儿陈岌的人头割下来献给陛下!”

言词激昂,想必是方才候驾之时,受了不少恶气。

钱镠始笑,看一眼殿内的诸人,起身道:“诸位爱卿之言,各有利弊。但,主战主和,还要看天时地利人事。我吴越国虽开国未久,国基未定,那陈岌岂非更弱?衢州,乃兵家重镇,闽国与大梁向来垂涎已久,我国此时不取,即失了先发的绝佳时机。一旦,教他人先得,则必将我朝的疆土直接陷于闽、吴两国的口鼻之下。天机难得,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即便他陈岌不存二心,朕此刻也要立取之!”话音陡的一沉,冷声道:“赵国胜、裴绍德听旨!”

那两人应声跪倒:“臣在!”

“朕,命你二人率三万大军,三日内,赶赴衢州。赵国胜为主帅,裴绍德为副帅,一月内,提着陈岌的人头来见朕。必须将衢州给朕拿下!违者,军法处置!”

立时,大殿内两位重臣振奋异常,高声领命道:“臣,遵旨!”

钱镠淡淡道:“尔等告退吧。”

殿内诸人,随即拜倒,口呼万岁,踽踽退去。。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3)
而此刻,天色未明,另有一骑滚滚的烟尘,正奉旨飞扬于京师往皇陵的官道之上。

宝大元年,十一月二十五,丑时刚过。

皇陵深处密室之内的数人,即被蒙住耳目带离暗室。一并被带离的,逾五百人还多。只要距密室方圆一里之内,但凡有一丝可能牵扯涉及的,不管知晓真相的,不知晓真相的,下至普通工匠,送饭的仆役,上至守陵的普通军士、将领,所有人等,一齐,被屠戮于距离皇陵不远的深山内。尸骨,再以火焚,直至面目全非,分散埋入邻近山麓深处。

吴怀英回来复命时,已是三日之后的子夜时分。甫进殿,远处的更鼓,刚巧击了三更。

距自己向君王立下军状之时,果真,不出四日。三日三夜,未曾合眼。此时,铁打的汉子,面上,也有了风霜之色。

钱镠放下手中的奏折,坐于案前,静静听他回话。回完了,始淡淡点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不过寥寥数语。

吴怀英跟随圣驾十数年,却听不出,此刻圣驾,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己是他五万禁军的统领,只归他一人调令。君王虽未明言,但为了区区一桩小事,调动了自己这位辅国大将军亲赴前往,可见此事兹事体大,非同一般。故,自己才没日没夜地赶,这一路,风餐露宿,星夜兼程,数千铁骑,一刻未停。十一月二十七,子时,他吴怀英终于如期回来复命!

自己比钱镠年长许多,十多年来,却甘心对其俯首称臣。面前之人的智谋胆识兼眼界,经过十数年腥风血雨的验证,确实令人叹服。自己,自认是他的心腹死士,自越王府始,跟随至今,可说是不二之臣。却,始终参不透,那淡淡面色之下的心思城府。

很多事,很多天机,他是隔了数载之后,甚至十数载之后,才悟出当初,天子何以如此筹措。放眼世间,所谓人中之龙凤,千百年,也未见得能出一二。而他吴怀英,何其有幸,能于乱世中,得遇圣君,复有知遇之恩。

比之历朝历代的帝王,他对臣子,一向赏罚分明,很少发作,却,不怒而威。但,不发则已,一发,手段之狠戾,令人闻之丧胆。

此刻,平淡背后,复隐藏什么,不得而知。依他对其了解,说不定钱镠此时已在计虑另一桩风马牛不相干的人或事。算来他今年不过而立,驭人之术却堪称精绝。无论满朝臣工,还是强敌劲邻,至今,没有一个人的心机谋略有胜过他。所幸自己今日不辱使命,日后,君王必会在功劳簿上,为自己添上一笔。念及此,吴怀英悄悄拭了下冷汗,俯身,再拜,屏息告退。

见他去了,殿内主事的宫人,始领着数位宫人鱼贯进入。一名掌烛的宫人近前,修剪烛焰。轻不可闻的一声“啵”音,灯花似结成双朵。宫人,赶紧屈膝,弓身退到远处。

钱镠复拾起朱笔,略略又批了数个奏章。一面批着,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件事,已萦绕他日久。衢州及其所辖四县,他相信不日,即可归于自己囊中,眼下,他思虑的是温州。自前朝僖宗中和元年始,温州一直为永嘉人朱熬、朱褒兄弟所控。再至唐昭宗天复二年,守将丁章起兵,自此赶走朱熬等人,占据温州,并私结宣州田颓。岂料翌年,丁章复为匠人所杀,其裨将张惠遂趁机占据温州至今。前月,处州刺史卢约使其弟卢估攻陷温州,杀张惠。温州,辖永嘉、瑞安、平阳、乐清四县,地处富庶,交通险塞,自古,宜守难攻。自己自立国始,觊觎日久,对卢约兄弟其人,向有耳闻。从其行事看,此二人有勇,但谋稍不足。张惠虽不敌,但他钱镠,深悉此二人的弱处何在。自己伺机而动的时机,到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4)
近旁的一只青铜羽鹤,被柔暖的夜烛,映照得栩栩如生,宛如,即刻就要展翅凌空而去。长而尖利的鸟嘴之上,忽听“啵”地一声,两朵连芯的烛花,再次爆出。这已是今晚的第二次了。钱镠,忍不住停下笔触,看一眼自己身后的更漏,起身,离座。此时,子夜已过,距离他早朝还有二个时辰,自己应该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消磨一下。念及此处,俊颜上,始露出一抹笑意。他确实,有些想她了。

回宫,已逾三日,自己一直将她搁在紫宸殿。他知道她想他,但自己确实忙于国事,且,有些利弊尚需要权衡。即便,他是帝王,也不例外。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他若太早宠幸她,则无以立法立律,如果人皆效仿之,以后真要按律治起罪来,难道要他将自己的枕畔之人尽数杀尽?若不治,整个后^庭,无法无度,则必起大争端。她小小一个戴十四,榆木的脑袋,只会闹事,却不懂得收拾残局。

此刻,已过三日,此时前去,正好。

心里想着,足下,已毫不犹疑地大步向殿外走去。

记得初次见她,是在墨龙舟上。隔着轩窗,不经意地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青色身影,正站在渡口边被明月楼的姑娘们调笑。虽无殊丽,却令他有眼前一亮之感。他承认自己向来是好色的,一时心痒难耐,吩咐随侍的锦衣军上前搭话。等看到她拎着裙子,一路小跑着,溜到自己的墨龙舟前,恬不知耻地跟自己说,她叫十四。她话音未落,他已意兴阑珊,心内,仅余不屑。他见惯天下绝色,此刻船上即有现成的一个。却没见过哪一个大家闺秀能如此放^荡,跟一个陌生男客主动报上自己的闺名。

但是,再看见她小脸上的笑意,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目,自己,竟复有些兴味。解下身上的月焰,赠之。她初始受了,待看见自己船上的墨荷,竟然,冷着一张小脸,毫不犹豫地将月焰复扔给了自己。那一刻,他心内,倒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忽然挺有趣。

等到回到宫内,看着吴怀英奉命呈上来的厚厚卷宗,自己草草看过,原来,她就是锦娘一早养于府内的董昌旧部遗孤。锦娘的意图,他一眼即知,岂会上钩?此女虽不错,却是不可能留的。更遑论,接进宫。

明月楼之势,当然不是一日能够积成。但,他一直按兵不动,意图不过有二:

其一,她小小锦娘,不可能成如此大事,背后,必有高人相助。或出钱,或出人,或出力。一日查不出幕后之人,过早灭了她,只会令自己陷入被动。他向来深知,对于劲敌,欲取之,则必先予之。等到成事在握,一举歼之,则,永无后患。

其二,自己建国未久,国柞尚未稳固,是以,他行事,一向给自己留有后路。凡事,必先权衡再三,而后为之。西有梁、吴、楚三国,南有闽,北有新罗、百济、高丽、渤海诸国,东有日本国。海上,还有滋扰不断的倭寇。无不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各方势力,牵一发,而动朝野。他必须斟酌轻重先后,才决定下一步该怎样筹谋。他未动,是因为未到恰当时机。时机一到,他丝毫不会犹豫。

但,等到七月初七乞巧渐近,自己眼看各宫各殿的女子们一齐忙着拨弄那些小玩意,心内,忽然没来由得浮起那个小小的青色身影。他记得她说,七月初七,是她的及笄之日。虽然,自己已知她被锦娘虚报了两岁,也不是此日所生,但,还是忍不住,让李裕备了些小物件送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5)
当时,他跟自己说,他只不过是玩一玩,即丢开手。自己,少年起兵,复因了容貌出众,曾被人冠以“玉面阎罗”之称。于女色上,从来不是一个良人善类。果然,她收了礼之后,也象世间所有被他偶尔眷顾的女子一样,向自己送出了秋波。李裕回宫时,随之呈上了月焰和一封书信。她约他,于乞巧之夜,以笛为信,相约于新月池内。

他仅犹疑了片刻,便吩咐内务府备舟。为了不引她怀疑,特地换了普通的画舫,而不是 天子的龙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残忍,对于这样的稚子,也要一并诛了?但,却在下一刻,被她的语意,气得差点将她扔下船去。她深夜约他前来,以身相许,竟然,不是为了对他有所倾慕,而是为了什么劳什子墨荷。说什么要以十四换墨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钱镠系何人,她戴十四,又是何人?她凭什么和他交换条件?他平生最恨别人要挟他,更何况换什么墨荷。一个青楼艳妓,纵有国色又怎样?他一生见过的绝^色^女子,多不胜数。怎可能在意一个残花败柳。他知道锦娘所图,对方既然把诱饵呈给他,又确实比较诱人,自己何不暂且尝尝,再丢还给她。他压根从未想过什么要纳墨荷入宫。即便那女子渐渐迷恋于他,他也会毫不在意地扔回去。

可是,那个愚蠢之至的戴十四,竟然至死认定他心系墨荷,一直嚷嚷着,要行什么侠女柔肠,用己身同他交换墨荷。他当时,既生气,又好笑。事后想想,恐怕生气多于好笑。自己生平第一次,虽未以帝王面目示人,却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因为旁骛而委身,那一刻,自己突然忍不住一向的好脾气,震怒。

当她得知他身份时,那个蠢女人果然吓住了。他以为她会暂时改变一下对自己的态度,至少能够表现得多一些对他本人的爱慕之情,至少象天下所有女子一样吧?可是,就在他回身想了想前日的一份奏章之时,他一转身,竟发现她已纵身跳入深不可测的曲水之中。

他并未惊慌,转头吩咐锦衣军下去将她捞了上来,并送入了清平王府。清平王虽无能,也没有他兄长的头脑,但秉性倒也安分。放在那里,自己倒也放心。念头刚起,自己也被自己怔住了。他有什么不放心?不过是一个愚蠢之至的黄毛丫头,算来才十三有余,毛还没有长齐,自己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但,回宫后,他的脑中,竟然不时地浮起她无知无畏的笑容,还有那一副娇小柔软的身子。自己吻了他,起先起于一时兴起,但随即,他被自己的反应震住。他至少喜欢她尝起来的味道,很多年了,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滋味,直沁入他心里去。

直至第二日晚间,当他自一大堆奏折中抬起头来,忽然间,下了决定。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6)
从她的言语可看出,锦娘等人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有关身世,她一无所知。这样更好,他叫来了吴怀英等人,简单布置了下去。果然,那些老顽固们齐齐跪倒,要求他收回成命。自己忍不住拉下脸,训斥了他们。那些老臣,最害怕自己变脸,登时,一个个,不敢再言。

他一直强忍着,不去清平王府。但,直到最后一刻,终于没忍住,还是去了。在见到她那一刻,他发现,她竟然没有一丝恨自己,就这样自然不过地贴入他怀中,婉转承欢。和所有女子一样,在他身下,从最初必经的稚子之痛,直至沉迷而不能自拔。那一晚,自己要了她很多次,要不是还有很多事未了,他真想再要她几次。

回宫后,吴怀英即刻来复命,自己,也点头同意。就这样,开始了对明月楼的围剿计划。一并被剿的,还有他前朝几位佞臣。他知道他们勾结乱党非一日,且外连叛军,私通敌国。自己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他原本还要再等些时日再动,此时,却不得不提前下手。既然,要接她入宫,则明月楼必先铲去,且要在锦娘等人尚未有防备,还未来得及和盘托出她身世之前而动。不然,岂非在自己枕畔养了个狼崽。

他行事,向来,不会盲动。从她甘愿自投曲水之事,他料得这个蠢女人头脑简单,性子暴烈。一旦风声有暴露,她定会故伎重演,和他寻死觅活。在最后一刻,不知为何,他竟修改了计划,复命吴怀英留下锦娘等人的残命,暂时拘押于百里之外的皇陵深处。

他也料得锦娘等人不会甘愿苟活听命,吴怀英一并带去的,还有她在养女及笈之日亲自为其插上的一根发簪,吴怀英当着她的面,将之折断为二。锦娘等果然立等就范,并随之供出了明月楼遍布七州的羽党清单,想以此为筹码,求吴怀英饶了她养女的小命。成大事者,要有大胸怀,还要比强敌有更为冷静缜密的判断力,岂能有小儿女心肠。这两样,她都没有,还妄想要谋逆复辟。若非自己多年来蓄意养之,明月楼早就灰飞烟灭。

世间罕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力,可将事情隐瞒到最后一刻。他料到,她会来向自己讨要血债,但他一直隐忍不发。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即便她,也不可以。这张底牌,还未到揭开的时机,纵然她再伤心,再闹,只要她不死,他就不会理,让她闹去。

自己,一直想要她和自己的子嗣,原本想等到她为自己诞下子嗣后,再让她见锦娘等。那时,她与他之间,已经血脉相连,不可分割。彼时,再翦除余孽,更为妥当。但没想到,他与她之间,越走越远,自己,已经来不及等到那一天。

自她入宫始,自己真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这次回宫,他知道她一心求死,他也狠下一条心,任她去。自己迁就她太多次,这次,他必须忍住。可是,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元琦百日生辰之宴上,她竟然对自己宠幸他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要早在之前,她早已掀翻了他的昭阳殿。那一刻,他心内,竟从未有过的慌乱。

于是,他又一次忍不住,放下所有的天子至尊,移驾紫宸殿见她。看见她果然一个人躲在被里哭。还跟他说什么,她会无疾而终。该死的,他知道,她若想这么做,就一定能做到。当时,他彻底崩溃了。一想到,她这句见鬼的无疾而终,他心内,就被撕扯一般的疼。他只能再一次,向这个愚蠢之至的女人屈服。

既然,他已经提前让她见了锦娘等人,那些余孽,就不可能再留,他的后路,向来只留给自己。但,她永远也不会知晓,在这之后,他复做了什么。至死,她会一直安心在自己怀内,做他的十四儿,自此信他,爱他,再一并折磨他。

想到此,钱镠,忍不住苦笑。自己每日殚精竭虑,甚至,连走路吃饭,都常想着国事。自己开国未久,外有强邻,内有忧患。农桑水利,商贾军事,无不百废待兴。他自认心机胆略过人,但,自古帝王极少有傻子,他要做的,是要成为一代圣君。不过,他倒是相信,自己的帝王本纪上,自见了她,即开始有了抹不掉的斑斑劣迹。初始,他很忌讳,日子久了,自知无法,也就随它去了。 。。  。。 
第四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7)
她虽然也怕他,可,一旦惹毛了她,她所有的恐惧,就好像烟消云散般跑得无影无踪。那一刻,她只会拎着自个的脑袋来见他,无忌无惮地行出翻天的逆行,可是,他好像也奈何不了她。想必,每代帝王,也会有其软肋,这个自认聪明却又愚蠢无比的戴十四,就是他该死的软肋吧!

虽然,他很少发作,也尽量于人前维持一个明君的形状,但他知道所有人没有不怕他,她也不例外。他给她的宠爱最多,但,她承受他的脾气也最多;吃的苦也最多。在她面前,他好像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暴虐脾性。这份残暴的天性,他已经刻意隐藏了很多年,却常会被她逼得现了原形。

他初始给她惩戒,倒确实因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墨荷。自打他初经人事起,没有哪个女人对他的奉迎,是因了旁骛而非他本人。也没有人敢要挟他,跟他以色易物。而她戴十四两样都做全了,自然要受些教训。

再后来,他因为前朝的一些权衡,蓄意隆宠复打压她,甚至将她自冷宫打入宗正寺大牢。她出身低微,天性纯良,容易轻信,是引蛇出洞的绝佳人选。掖庭牵动前朝,自古如此,他的凤凰宫也不能免俗。果不其然,因着自己对她的盛宠,某些人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马脚。随着自己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宫内宫外,欲致她死地的蓄谋,一桩连着一桩。他,身是帝王,他的女人和子嗣,注定了要与权力密不可分。但张保衡等人,太过心急。心急之人,势必成不了大事,最后,反成了自己刀下的厉鬼。

直至有一次,他发现自己下手时,竟然会迟疑。那一刻,自己心内的震惊,没有人知道。连他自己也被震住,他钱镠,已经决定的事,何曾有过迟疑?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小小的身影,自己心内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那一刻,他始发现,自己先前的每一次,竟都不自觉给她留了后路。他钱镠除了自己从不会给他人留后路,原来,这一条条后路,是他一早留好给自己的。

前面,紫宸殿的灯火已经隐约见着了。钱镠,忽然觉得体内一阵燥热,自己,已经有很多日子不曾沾到她身子。虽然,他不缺女人,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但,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留得住他,她也不例外。但,别的女人,整日挖空心思想着怎样留住他,不过她好像没有精力考虑这些。她整日都在挖空心思想着怎样出宫,怎样离开他。明明,这一刻在他的怀内欲生欲死,脚没沾地,下一刻,又已想着怎样逃离他。每每想到此处,他纵然再有城府,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很多女人在被他宠幸复宠爱后,都要追问他同一句话:陛下为什么喜欢臣妾?他很少会回答,确实喜欢的,则随便找个理由给她们。但这句话,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一开始,她的榆木脑袋里一根筋地认定他心系墨荷,每次苦眉苦脸地跟他闹着,他也懒得解释。他即便要解释,又如何解释,总不能叫他承认,他一个天子从来没有喜欢墨荷,只喜欢她戴十四?再说,这样回答,也不切实际。

不过,他倒是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答案。

初始,他以为是肉体之欢。他自幼习武,常年不辍,每一次宠幸她,自己恨不能一直这样要下去。每一次,却不得不中途罢手,因为,他怕自己再要下去,就会要了她的小命。自己,最受不了她躺在自己怀里,跟他说她要他。或许,这也是他的死穴。在床上,这个愚蠢的女人,好像一直把天子当成她的奴仆,天生下来满足她的奴隶。她只会跟他要,却不曾想到要取悦他什么。这点,完全不同于那些在床上想要取悦于他的女人。但,他好像被她吃定一样,最受不了她这样,只要她要,他就只能给。每一次,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体内,就不用这么整天牵肠挂肚,想着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第四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8)
自己给她的那么多教训,遑论真的还是假的,好像并没能起到什么效果。她的性子依然故我,丝毫不见收敛。即便,她可以为他舍生,同样也可以跟他嚷着,要以自己的骨肉同他交换隋蘅的生机。

隋蘅,必须死。但凡她对他钱镠有一丝了解,就不应如此妄为。如果说先前隋蘅可以只死一次,那么现在,死一千次也不足惜。自己会让他死得其所,且丝毫不影响他一代圣君的千秋美誉。

他真不明白,那个该死的隋蘅有什么好,自打他在勺香殿当着满殿的人跳出来为她作证,自己就瞧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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