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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信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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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分歧。”说到这里,深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也许在他们眼里,族群的分裂类似于我们看待历史上的一国三分吧。或者比那个还要严重一点。毕竟对我们而言那只是历史,而对他们来说,那确是自己亲身的经历。
“长老们争执了很久,最后族群分裂为三个小族群。”深海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落寞,“一个族群留了下来。另外一个族群迁徙去了格陵兰岛附近。而我们则跟随族长移居到了靠近克里特岛的海域。我们在那里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讲到这里,深海又一次停了下来。他的眉毛轻轻皱着,眼里流露出惆怅的神色。
“直到什么?”我忍不住追问他。
“住的久了,跟人类接触也越来越多。长老们制定的不能和人类接触的规矩,开始被族人们频繁地打破,长老会对这种违规行为的处罚也越来越严苛。矛盾渐渐加剧,发展到最后,族长的弟弟纠集了一群年轻人开始明目张胆地反对长老会。”深海眯起双眼,语气也变得淡漠了起来,“他们后来惹了很大的麻烦,几乎威胁到了整个族群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跟着族长暂时移居到了南中国海。这些年轻人自己无法解决问题,又不肯接受长老会的惩罚。僵持了很久之后,他们在一个月圆之夜离开了我们的聚居地。这是我们的族群离开萨默斯岛之后的又一次分裂。”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听来听去,怎么感觉跟上历史课一样?
深海斜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觉得无聊?”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么好的天气,海风习习,阳光煦暖,我又坐在这么可爱的小船上,满心都是小学生春游似的欣然,偏偏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历史——就算你是个帅哥,这样的搭配也会让人觉得挺扫兴的嘛。换了我在春游的路上给他讲三国演义,他能爱听吗?
“主要是我听来听去,不但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跟你也没有一点儿关系。”我解释说:“跟十二年前的事更是没有一点儿关系。”
深海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就快要有关系了,你还听吗?”
看样子不听还不行呢。
“讲吧,讲吧,”我叹了口气,“我洗耳恭听。”
“其实后面就没有什么了,”深海大概是想用自己的笑容来提高这节历史课的魅力值,冲着我笑得特别温柔,“族长的弟弟离开之后,长老会认为他们是族群的叛徒,派出族里的战士去拦截他们。”
我听到这个时候倒是打起来了一点儿精神,“叛逃?怎么搞的这么刺激?”
深海没有理会我的措辞,继续说道:“拦截的过程中,双方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族长的弟弟受了重伤,据说被他的同伴救走之后不久就死去了。剩下的成员继续跟人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甚至出资在不同的地方建立了研究所。名义上,这些研究所是专门做海洋植物的药用研究。但是实际上,这些研究所汇集了当时最有名气的生物学家。”
我情不自禁地支楞起了耳朵。从这些平淡无奇的叙述当中,我本能地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这些科学家主要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利用人类在基因工程学方面的研究成果来改造人鱼的身体结构。”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没有听错吧?他说的是基因工程?
人鱼们玩的居然……这么高级?
“这个基因工程跟你有啥关系?或者说,跟十二年前的事儿有啥关系?”我不死心地追问他,“难道他们反过来截杀你们了?”
从深海阴沉下来的脸色我就可以看出这事儿十有八九又被我说中了。
“那么说,夜鲨就是人家那一派的了?”我摸着下巴,心里真有点感慨,“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深海的神色恢复了最初的淡漠,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的缘故,他脸上的那一层细鳞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醒目了,“掠夺,难道不是生物的本性吗?”
话题是要拐进哲学领域了吗?
“你又跑题了,”我连忙打断了他的沉思,“这跟十二年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深海说:“十二年前,我和族长就是被那些身体经过改造的夜族战士逼进了浅海,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你。我们在那片海域里厮杀的时候,你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
“好……神奇。”我惊讶地合不拢嘴,“二十米……我的命真够大的。”
深海别有深意地望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高估自己了,殷茉。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么弱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什么。”

水花

“什么意思?”他那种似有所指的语气让我深感不安。
深海没有回答我,反而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我只能看到他的双眼眯了起来,像在眺望远处的风景。其实这里距离陆地已经很远了,除了在我们的左前方隐隐约约地有几块暗色的礁石浮出水面,视野之内皆是茫茫海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深海?”我心里有些莫名的惶恐,“你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你得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深海回过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细密的鳞片闪闪发亮。凭良心说,这样的一层鳞片已经不能够让我觉得害怕了。即使再加上他的尾巴、他手背上突起的骨管和有毒的指甲也不会。但是这些东西的存在却在无形中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克服这距离。这样的认知让人倍感无力。
我不知道深海从我的表情当中察觉了什么,他的睫毛垂了下来,抿紧了嘴角,流露出一个孩子气的懊恼的表情。
“拜托了,深海。”他沉默的姿态让我心口发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发颤,“这不公平。我是如此地信任你……”
“不是的,殷茉。”深海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以及……我不会看错的诚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完全猜错了。如果我说……”他停顿了一下,有些难堪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什么?”
“如果我说,我只是因为所谓的真相……我根本就不好意思把它说出来,”他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轻,“是因为我们做的事而有愧于你,你能接受这个解释吗?”
“我听不懂你的话,”我的脑子又乱成了一团,“什么叫做有愧于我?”
深海低着头,双臂支在船舷上,漂亮的鱼尾随着海水的起伏上下摆动。他全身上下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像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纤尘不染。这样的他,让人无法相信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是这样,”深海捧着脑袋,十分艰难地说道:“你当时距离我们动手的位置实在是太近了。所以那个救生圈被挤破之后,你立刻就被卷进了漩涡里。然后……我们也有点受不住手脚了……”
记忆中的画面骤然间被开启。我再一次看到了那片蓝幽幽的海水。暗流激荡,却隔绝了我能听到的任何声音。我的身体不住向下沉,气泡从我的肺里被挤出来,争先恐后地向着海面飘去。亮晶晶的,美得令人感到绝望。
“你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深海说到这里,眼中再一次流露出羞愧的神色,“那时候你的父母已经注意到你游的太远,有很多人都在朝这边靠近了。夜族的人不想招惹麻烦,于是先一步退走了。而我和族长都受了重伤,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我们侥幸躲过了人类的眼睛,也绝躲不过夜族人的伏击。我们差不多要算是走投无路了,于是族长就把月光石分成了两半,一半戴在你的脖子上,另外一片藏进了你的身体里。”
我听得口干舌燥,“什么叫藏进我的身体里?”
“类似于我们消除人类记忆的那种能力。”深海大概对这种能力的原理缺乏理论研究上的认识,自己的表情也变得困惑了起来,“总之,这两个半块的月光石互相吸引,同时又互相克制。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个半块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而留在外面的那一块也不至于会丢失。”
我想我大概是听懂了:我的身体里有块结石。而且还是放射性的。
“那你们就没打算拿出来?”我心里有点嘀咕:这用不用做个手术什么的?
“族长结的印,别人很难打开。”深海摇摇头,眼眶微微发红,“当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都活着,他自己当然是可以找到你,把东西取出来的。如果他死去了,族人可以在月圆之夜借助月光石本身的能量,将它取出来。”
“夜鲨也取不出来?”我想我有点懂了,“他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怂恿我离开,好让你们也没有机会下手。”
深海点了点头,“族长的伤太重。他去世之后,我们的族群一直忙于抵挡夜族人的入侵。何况也没有人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打开他结的印,我们只能耐下心来等待合适的时机。我来沙湾的途中遇到了几次伏击,受了伤,能力受限。所以……我完全感应不到那块月光石到底藏在谁的身体里。而另外的半块,又是戴在习芸的身上。所以……”
“那你为什么会怀疑习芸不是你要找的人呢?”这一点我始终感到很好奇,既然习芸戴着它,他又完全感应不到其余半块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会对习芸产生怀疑?
深海望着我,目光渐渐转为柔和,像端详什么珍贵的物件一般流露出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气。然后,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
我被深海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惊到了,脑海里一团混沌。压根就没有办法去琢磨他后面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那时候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深海望着我,神态渐渐恢复了他惯有的从容,“而且那么弱小的身体,完全无法承受月光石所蕴含的能量。没有我的血,那个时候的你根本无法活下去。”
我继续瞪着他发愣。难怪殷皓总是说我四肢发达……原来是有根据的。
“我的能力不足以在你和习芸之间证实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月圆之夜,月光石自己传递出我需要的信息。可是……”
“这东西很重要吗?”其实这话等于白问。不重要能有人抢吗?
但深海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块月光石是当年族群分裂时从萨默斯岛带出来的东西,是用来联络各个族群的凭信,是我们族群最最重要的东西。”
我顿时了然,“你带我出来,就是要设法把它取出来?”
深海微微一笑,这个话题令他双眼之中透出一点光亮来,“族长安排了长老阿摩来接应我。他的能力远远超过我,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何况现在夜鲨……”刚说的这里,深海突然停住了话头,流露出凝神倾听的样子。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留意四周的动静。可是耳畔除了柔和的潮声就只有盘旋在高空的海鸟发出的阵阵啼鸣。
深海的脸色却已经变了,他飞快地说了一句,“坐好!”便抓紧了船舷,迫使船头转了方向,朝着距离我们最近的小岛游了过去。巨大的蓝色尾鳍探出水面,在阳光下泛起了惹眼的银色光芒。
小船前进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船舷两侧溅起的水花扑打在我的脸上,海风也渐渐强劲起来,迫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我不得不伏低身体,尽力保持住呼吸。而深海握在船舷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起,尖利的长指甲又从他的指尖探了出来,泛着令人畏惧的乌青的光。
这让我本能地紧张了起来。极目四望,头顶依然是雾蒙蒙的淡蓝色天空,海面平静,波浪温柔地起伏。除了我们明显加快的速度,一切都和几分钟之前一模一样。
就在我们已经可以看清那座小岛的轮廓时,深海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瞳却由迷人的夜蓝色变成了墨一般的浓黑。隐隐地闪烁着怒火。
“别怕,”他指了指我们前方的小岛,神色平淡地说:“你先过去,我等下就过来。”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搭在船舷上的手用力向前一推。小船飞也似的朝着小岛的方向冲了过去。我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船舷,再回头看时,深海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海面上暗潮涌动,仿佛正孕育着某种不可测的动荡。
我开始感到害怕。没有深海在身旁,几分钟之前还无比温柔的海洋已经在我未曾觉察的时候散发出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就连渐渐靠近的小岛也显得轮廓狰狞。
小船借着最后的冲力闯进了碎石滩,砰地一声撞上了半人高的一块礁石,然后在我的尖叫声中不情不愿地停在了。我晕头晕脑地从舱底爬了出来,回头看时,远处的海面上像开了锅一样正溅起半天高的水花。像有人丢进来一枚炸弹一样,巨大的涟漪一圈一圈激荡开来,几乎撞到了我的脚边。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间跃出海面。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重重地落回海水里。这个过程委实太快,我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身体结构是不是和深海一样,他已经消失在了溅起的水花之中。
浪潮的涌动将一丝惹眼的腥红带进了我的视野之中。丝丝缕缕的血色宛如刚刚注入的彩色墨水,慢慢的,将远处的海面晕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我的脑海里条件反射一般浮现出深海带着满身的伤扑倒在沙滩上的样子。一时间紧张的透不过气来。我不知道除了站在齐膝深的海水里干着急之外我还能点干什么。如果我也生着一双利爪和一条强劲有力的鱼尾,我就可以冲过去帮帮他了。再退一步说,如果我游泳游的更好一点,也不那么怕水的话……
我还在胡思乱想,远处那一片令人心惊肉跳的水花却都平息了下去。海面上又一次恢复了平静。我刚才看到的血丝已经消散在了海水里,但是远处的海面上却涌动着一层令人不安的暗色。
我咬着自己的手背,心里的惶恐几乎上升到了顶点。
蓦然间,一个浅色的身影破开海浪快速朝我这边冲了过来。他把头探出水面的一瞬间,我听到自己的心脏不胜重负般砰然落地。我松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了过去,脚下被碎石绊了一跤,索性整个人都扑进水里,用我不怎么听使唤的手脚划开水面,向他靠近。
深海的脸颊上带着三道明显的爪印。海水不断地把伤口的血渍冲走,又有新的血渍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来。他的皮肤看上去要比刚才苍白得多。只有那双墨色的眼睛依然光彩莹然,透着十二分的警惕。
我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他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唇角似乎想要绽开一个微笑来安抚我,可是那唇角刚刚向上挑起便牵拉到了脸上的伤口。深海“嘶”地倒抽一口凉气,迅速把脸扭向了另一边。
我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疼痛难当。
“殷茉,去把船拉过来,”我不敢再看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气息奄奄,“我们先绕到岛后面去躲一躲。”
我连忙游到岸边,把小船的缆绳拽了过来。本打算自己拽着小船,可是深海不由分说从我手里接过了缆绳,拽着小船朝小岛的另一侧游了过去。他游的太快,我那三脚猫的水平根本就跟不上他。手脚越来越沉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从前方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强作镇定的焦灼,“跟上我。殷茉。快!”

缝隙

我开始拿不准眼前的这堆石头到底占了多大的面积。明明最初看见的时候也就一个肉丸子大小,走近了看也不过就是一块探出水面的礁石。可是沿着它的岸边绕了一大圈之后,居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迹象。
我在水里泡的头晕眼花,还得强打精神跟在深海的后面手脚酸软地在水里扑腾。我已经开始怀疑深海是不是头部受了伤,对方位之类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准确的感应。说不定他自己以为是在前进,其实只是围着小岛不停地兜圈子?看,这一片几乎呈直角垂入水中的石崖,刚才好像就看到过……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一直在我前方摇来摇去的鱼尾巴居然不见了。我努力睁大眼睛,不是幻觉,是真的不见了。被深海拖在身后的那艘小船也不见了。
我顿时一惊,手忙脚乱地朝前刨了几下子,游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山崖之间突然现出了一道裂缝。裂缝很窄,两侧黑压压的崖壁宛如被利斧劈开一般,只有崖顶露出一线蓝天。仰望的角度尤其令人生畏。
小船的影子在前方一晃又不见了。我生怕自己会被甩到后面,连忙加快了速度,紧紧地尾随着深海,再也不敢分神了。
转弯处的宽度仅够小船通过,两旁都是黑色的礁石,宛如海底伸出的巨爪。我不敢多看,小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锋利的石尖,绕进了礁石的后面。小船就泊在那里,我被转弯处的礁石挡住了视线,完全没料到这里只是一处小小的海湾,险些一头撞在了船舷上。
深海手里还抓着缆绳,身体却靠在一旁的礁石上,脑袋软软地垂着,一动也不动。
“深海?”我顿时感到一阵心慌,连忙游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谁知我一碰到他,他的身体立刻顺着我的手劲儿软绵绵地倒了下来。我这才看到他的胸口一道极深的抓痕自颈部穿过胸口,一直拉到了腹部。虽然看起来他那惊人的愈合能力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但伤口还在不停地渗出鲜血,将周围的一汪浅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我的脑海中一阵晕眩,不敢再看那道吓人的伤口。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去,像上次一样倒退着将他往岸上拖。岸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卵石,摩擦着他的身体,同时也牵拉着他胸前的伤口。我看着他身后那一道血色的拖痕,连心跳都开始感到疼痛。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盲目地相信了他。临出发的时候,我连殷皓会用什么样的口吻报警都想到了,偏偏就忘了把头一天带进岩洞的那个背包扔上船。而深海恐怕是压根就没觉得那些玩意儿会有多么重要吧。我一边气喘如牛地拖着他往岸上走,一边痛心疾首地数着放在背包里的东西:云南白药、绷带、红药水、消毒棉签以及消炎药……
越想越是揪心,一上岸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没旅行过你问我啊……不知道出门该带什么东西你问我啊……”
蓝色的鱼尾无力地在沙滩上拍打了两下,也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挨踢之后的条件反射。伤口还在出血,即使没有云南白药也应该包扎一下吧。可是……用什么包呢?我身上穿的是没有袖子的运动背心,和一件短袖的棉布衬衫。衬衫虽然也勉强可以做绷带用,但是已经被海水浸湿了。除此之外就只……有深海的裤子!
我跳了起来,三步两步窜到小船前面翻出了那个密封包,拽出里面的长裤,将两条裤腿在他身上来回绕了几圈,勉勉强强地包住了他那吓人的伤口。这些事折腾得我气喘吁吁,而深海却始终没有要醒转的迹象。
我把他的身体放平,精疲力竭地在沙地上坐了下来。不久之前还在雀跃着的春游一般的欣然到现在是一点儿也没有了。我希望深海可以尽快地醒过来,像昨天那样,一觉起来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指望什么。我什么也不能做,哪儿也不能去。我甚至不知道跟他厮杀的人究竟是谁?会是夜鲨吗?深海说他的身体经过了高科技的改造,那么,他的感官会比深海更灵敏吧?他会不会发现我们这个小小的藏身之地,然后带着虾兵蟹将们追到这里来斩草除根?
我沮丧地抱住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感悲哀。
昏迷中的深海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躺在水晶棺材里的白雪公主是不是就像他这样。安详、美丽、纤尘不染。这样美丽的生物,原本就该存在于童话故事里,而不是混在我们这样的芸芸众生当中。
童话成真固然令人感到惊喜。然而惊喜两个字,究竟是喜多一些?还是惊多一些?
我猜测他只是昏睡了,就像昨天一样。但是坐的久了,还是会心生忐忑。忍不住就想试一试他的心脏是否还在正常地跳动。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他的心跳就被指尖传来的触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这一具静静安睡的身体凉滑如水,覆盖其上的那一层鳞片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个新奇的发现暂时转移了我的惶恐。我将摊开的手掌整个覆上他的胸口,几乎是有些惊喜地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令人心生暖意的触感。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对于那一层把他和我隔离开来的鳞片,我其实并没有自己所期望的那么释然。
也许是因为离开了海水的原因,蓝色的鱼尾显得黯淡无光。鳞片的纹理也变得模糊,像被什么东西黏在了一起,收缩成了一幅软塌塌的厚布。接近尾鳍的那道伤口也因此显得触目惊心。那是一道很深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却凄惨地向两旁翻开,一点儿也没有要愈合的意思。
我小心地摸了摸伤口的边沿,翘起来的几片鱼鳞显得干巴巴的,质地坚硬而光滑,像打磨细致的钢片。细究起来深海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人类。我有些拿不准了,他的伤是不是要回到海水里才能够尽快地愈合呢?
如果是家里养的鱼儿生病了的话,把它捞出来养伤显然是不行的。
我又把深海的身体拖了回去,让他的上半身平躺在视野之内最近的那块大石头上,下半身则顺着石头的边缘垂落下来,浸泡在海水里。
这一段路程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二十米,那块大石头高出水面大概五到十五公分。当我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时候,我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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