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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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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138 法华寺事件4
缘于心采的缺席,为新人祈福的佛事被迫中止。在雍正被一大堆人簇拥着走回厢房内小憩后没多久,年羹尧就被传召到了跟前。
当走进专属招待皇帝而被布置的一尘不染、宽敞明亮的屋子后,原本叫年某人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跳得慢了下来。仿佛嚎啕哭泣的海面经过一场惊骇天地的暴风雨后残留下来的疲倦与平静把他笼罩。对于陷阱的预知让这个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男人变得逐渐镇定。至少,他此刻的表情,与前一刻露在清风皓月前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对于已经做好非生即死准备的人来说,或许,世界上再没有可以让他们畏惧的东西。
给雍正行完礼,年羹尧又接着弯曲脊背朝坐在雍正身旁的那拉氏皇后磕头。在得到平身的许可后,他刚站起身,脖子来没来得及挺直,胤禛冰块一样的声音便在他耳畔边响起——
“亮工,你好大的面子啊,竟然能说动朕的皇后,叫她如此帮你……”
说这句话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其他的侍者早被打发出去。年羹尧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砰砰地激荡在胸腔里。空气长久地凝滞住,谁也不说话。只听到被胤禛抓在手中翻动得哗哗作响的一本佛经书页与手指摩挲的声音。
胤禛低着头假装在看手里的经书,然而,他那样用力的翻书声恁凭谁听见都知道,他在生气。如果用伴君如伴虎的比喻来形容君王的话,那么,显然,在老虎生气的时候,是不能被人劝服的。遵循着这样的规律,屋里剩下的女人和男人咬掉了各自的舌头,一个比菩萨还庄严肃穆地继续端庄原样坐着,一个低垂着眼睛,双脚死死扣住地面,身体一动不动,像脚底下生了根。沉默是那拉氏和年羹尧同时做出的对胤禛恼怒之词的回应。
然而,相比较于此时心理活动异常复杂的年羹尧,那拉氏作为妻子,终究不忍丈夫的肚子里长久塞满怒气。再说,僵局始终要由人来打破。
“皇上息怒,”那拉氏给胤禛喝空了的茶碗重新斟满热茶,随后站起身,朝已把薄薄的佛经册子在手中揉皱的男人俯□体,脸微微涨红,说道,
“臣妾并非故意装病欺君,实在是迫于情形,不得已……皇上……心采,年羹尧已经让人去找了……这次的佛事仍将圆满地顺利举行!”
圆满?顺利?
当这两个字眼从女人的嘴里被抛出,两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划过在场两个男人的心底。一个胸有成竹,一个若有所思。见两人绷紧的脸色各有缓和,得到胤禛微微点头示意的那拉氏便自作多情地继续陶醉在润滑剂的角色里。她看了年羹尧一眼,用善意的眼神向他轻轻点了下头,便转过身,颔首朝胤禛继续解释。为了强化效果,增加说服力,她又特地搬出年小蝶,作为自然横亘在在场男人间联系的阶梯。
“皇上,臣妾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顾虑今天皇家举行佛事的大局,一方面,也确实是存了臣妾一番私心,报答故人的私心。臣妾可不能看着年妃娘娘的亲兄长陷入如此尴尬的状况呀……”
听到年小蝶的名字,胤禛的脸变得铁青,前额的头皮高高地抬起。年羹尧的头垂得更低。沉湎在自己说教理论中的那拉氏由于过分自信,因而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细微变化,仍在喋喋不休,唠叨得十分起劲。
“皇上,您实在不用太过担心,本来今天为的就是一桩大喜事,您和年羹尧,啊,瞧我,现在还直呼他的名讳,该叫大将军了吧,总之,您和年将军,就凭着年妃这一层,早已是一家人的关系。如今,年将军又和心采……我们更是亲上加亲……比自家人都还自家人哩!我说这么许多,无非也就是想说一句,今天的佛事不仅仅是整个爱新觉罗皇家家族的体面,更是叫我们这正统嫡亲血脉一家子人高兴的事情,所以,应该让今天的所有安排从头到尾都充满笑容、喜悦与诚心的祝福,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自从恢复神智,头脑清醒以来,那拉氏还没在正式的场合公开以东宫之主,母仪天下的身份来处理过家族内的事情。因此,今天能有这个参入纠纷中去处理事务的荣幸,对她而言,是十分珍贵,而又倍感满足的。而且,从皇族的角度,从嫡亲宗室的角度而言,站在皇后位置的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满心欢喜地用充满兴奋的眼神望着胤禛,等待着享受丈夫嘉许目光的那拉氏的心情便可以被理解。
谁知道,出乎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
胤禛抖动着眼皮,脸色青白交加地从座椅上站起,抬起手腕,在女人面前一挥,做了个强有力叫她即刻闭嘴的动作。接着,呼地一声,他又怒气冲冲地坐回到原位,用凝聚着猎人狩猎时眼里的目光紧锁住屋内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原本方才我借口托病伺机来等待心采赶来的这件事,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一桩小事,怎么,怎么会叫皇上有如此的反应?老天爷,我莫不是眼花了吧,怎么皇上看年羹尧的眼神像是和他有仇似的?而……最奇怪的是……这个年大将军似乎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和皇上对视!真是怪事!他们两人以前不是很要好的感情的么?啧啧啧……难道在我疯癫期间,有什么特别的事在这两人之间发生吗?不应该呀,若是有,早听宫里人说了,若是没有,两人怎会突然间变成斗鸡的模样?难道方才我说错什么话了么?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
蹙眉想不明白的那拉氏失去了解开疑问的机会。下一秒,她被胤禛喝斥着“滚”了出去。当门板紧闭之后,萦绕在年羹尧心头叫他畏惧又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敌对双方面对面又直扣心扉的时刻降落在他的头顶。
“关于年小蝶,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吗?”自然,首先挑起话头的是胤禛。年羹尧还没有傻到这时完全自动暴露自己的地步。即便作为死猪,能躲得过一次开水烫,他也要竭尽全力。说到这儿,便不难发现,年羹尧还是个乐观派,至少,在这等紧迫生死关头,他仍然不放弃对生存希望的捍卫。
装傻成了年羹尧此刻最高明的伪装。“小蝶倔强又任性,是我这做哥哥的从小没把她管教好,给皇上您添麻烦了。”他如是回答猎人的问题。
“麻烦?”不屑的冷笑溢出胤禛的嘴角,“这个词似乎不仅仅适合小蝶与朕,还特别适合一个躲在幕布背后藏头藏尾的男人,不是么?”
注视了一眼胤禛脸上一语双关的表情,一个清醒的认识立即涌进年羹尧的心里。在这个瞬间,他明白了胤禛此刻之所以要单独会见自己的用意。作为即将捏死老鼠的猫儿,胤禛是不甘心他年羹尧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死掉的。也就是说,享受猎物临死前的那份莫可名状的恐慌才是狩猎者最大的乐趣。推敲清楚敌人的心理逻辑,年羹尧已基本做到了知己知彼。
得到无声的答案后,胤禛的怒气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他几乎从椅子里跳起,苍白着脸,抖动着浓黑的眉毛,胸膛颤抖个不停。出于过分骄傲的自尊心,他闭紧双唇,似乎耻于再在这个欺骗、背叛了自己的男人面前多说一句。手掌探入胸膛,他接着揪出一个软布的东西狠狠扔到了年羹尧的脚边。
一个平安囊!
弯腰狐疑地捡起来,年羹尧注意到了平安囊外表被剪戳后又被缝起的粗糙,注意到了平安囊里面藏着的一块同样缝缝补补的绢帛。抽出一看,他浑身一僵,化作一尊雕像般杵在原地。就这样,绢帛上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仿佛会魔法的虫子一般钻进了他的心,毫不留情地啃噬着,恍惚间,发出如蚕吃桑叶般细微却冗长连续的声音。事实摆在眼前——他无处可躲了,不是么?
然而,年羹尧毕竟不是惊慌失措的老鼠。在西北戈壁的沙漠里,有一种罕见的毒蛇靠蜕去身上一层皮来迷惑敌人、保护自己。它用与自己形态相似的一层躯壳骗掉来啄食它的秃鹫飞鹰和其他天敌,而自己则躲到安全的地带来保存性命。年羹尧现在便开始蜕皮。
既然对方仅从年小蝶开始,那么,讲的,论的大不了只是私情。私情无论如何,不能置人于死地。想到这儿,他便低下头,脖子艰难地朝胤禛的方向动了动,算是承认。
胤禛终于忍不住,捏着咯咯响的手指走到他跟前,死死盯住他的脸,问了一个叫他此刻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你心里还想着她吗?”
在得到否定性的摇头之后,一直处在弦绷紧极端状态的胤禛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融化掉脸上部分花岗岩般的线条,走到桌旁,用手指轻叩起桌面来。他时而低下头,时而仰起脖子,只有那双眯紧的眼睛彰显出他陷入思考的痕迹。
利用这段时间,一层名叫虚伪的外衣被毒蛇蜕下。年羹尧扑通一声跪倒,坑着脑袋,双手不停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他开始忏悔,开始倾诉。忏悔被加工杜撰过的所谓的事实,倾诉被拟定推敲好的悔恨的心情。他劈头断尾,抽去骨干,只拣他与小蝶一两次不愉快的矛盾为重心,对所有可能引起胤禛嫉妒、恼怒,忿恨的词语全都统统舍弃,而改用了单调的、乏味的,沉闷的所有刻板的词语来形容他和小蝶之间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最终,在他巧舌如簧的描绘下,小蝶与他之间的交往被定性为一场偶然的意外,一个陈旧的不再值得他任何回味的误会。随后,他极其自然地提出了自己对这场意外与误会理应承担的后果。
“皇上,臣愿意终生不再涉足京城,于西北漫漫戈壁上了此残生。”
胤禛盯了他一眼,跷起二郎腿,手指弹了下膝盖上的灰尘,冷冷道,
“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犯了事之后,还想逃?”
年羹尧头皮一阵发麻,警觉地抬起头,盯住胤禛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皇上,年小蝶不能成为您……您治我罪的理由!”
笑话!单这一条欺君之罪,朕就能把你凌迟!狠狠瞥了年羹尧一眼的胤禛深呼吸一口气,把恨不得立刻叫他去死的欲望小心掩藏。再忍一忍,再等一等,就算要杀人,也需要一把锋利的好刀刃。只要十四一到,从你这骗子嘴里吐出的热气便将被可以消解我心头窒闷的四溅的鲜血所代替!
铁青着脸,坐在椅内的胤禛开始有些后悔对猎物这么早吐露出除之而后快的真实的目的,背贴在靠背上,手抓着眉毛头发,浑身焦躁起来。
体会到雍正真实心情的年羹尧开始了悄悄的反击。他全身唯一能用的武器是他的嘴。制造利好己方的形势成了当务之急。
“皇上,除去这件令人心怀芥蒂的事情外,微臣对朝廷始终是一片赤忱……撇去西北眼前的事不说,撩开微臣在您荣登大宝前的努力不谈,微臣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乃是千古难寻的圣君,微臣相信,臣对朝廷的这番报效的忠心是能够被皇上了解的……”
擦拭掉沁在脑门上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的急于挣脱出死亡阴影的男人的身体开始透支。跪在地上的双腿麻木地似乎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头像装了铅块的麻包似的,昏沉沉的,就连人最自然的呼吸也让他觉得艰难无力。
注意到胤禛脸上线条柔缓,微微点头似乎被自己一番话说动后的神态后,男人更是欣喜若狂,流淌在血管里动作迟缓笨拙的液体瞬间被刺激,像是受到电击般顿时在他体内沸腾。然而,就在他从头到脚的每个细胞在呐喊在欢呼的时刻,胤禛那一双黑得看不见底的深潭般的眼睛却把这股燃烧的热情彻底浇灭。残酷的现实总是脱离于美好的期待。会演戏的并非只有他年羹尧一个。有人在唱,必定有人在和。他念他的台词,别人想别人的诡计。舒展五官,点点头,是恁凭谁也会做的动作。
绝望中仍存有一丝希望的男人自然联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末计。既然一下子逃脱不到自己熟悉的那片荒漠一劳永逸,何妨先摆脱今日的牢笼,以求得暂时的氧气?纵使一切有利条件都不在自己这边,但任何战斗不到最后关头都不知道鹿死谁手。笑道最后才是赢家的道理深深镌刻进年羹尧的脑海里。
盘算完这样的心思,瞅准胤禛此时压抑又忍耐的模样,年羹尧更加卖力地、声嘶力竭地继续向今天幕后的那只黑手剖析自己的心迹。当然,在单独面对胤禛的这个时刻,弑君的念头也曾撺掇出他的脑袋,在他心头划过。但是,如此愚蠢的自我毁灭的方法很快就被他否定。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的他这位西北大将军,若再是再担了一个弑君的罪名,即使侥幸得手,又奇迹般地能够离开法华寺,那么,他给自己背上添置的这座大山般的包袱,迟早将把他压迫到窒息。到那时,他年羹尧真是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般自寻罪名,自杀式的疯狂市井之徒的做法,并非脱困之计。然而,凭现在这样依仗口舌之力拖延时间,也不过是将最后的时刻推迟、延后。能在这重重陷阱中逃生的出口,属于他年羹尧活命的亮光,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扯动嘴皮,依旧把自己夸耀得滔滔不绝的男人已不再能想下去。从没有这样紧张过的他这时已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在他生命车轮碾过的这三十年岁月轨道的痕迹里,偏偏是一些零碎的、早被他搁置的一些影像如幻灯片似的出现在他此刻的脑海里。捏着发白的手指关节,他一边机械地原样跪在胤禛脚边张合着嘴巴,一边被动地让带着往昔脉脉温情热度的画面把自己占据。就这样,曾经年府里后花园里的春夏的蔷薇,潺潺的流水,碧绿摇荡在池边的垂柳一个个交替出现。接着,双眼一黑,所有画面消失,钻进年羹尧耳朵的便只剩下了某种很细微的声音,很难形容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它仿佛是几种声音的糅合,一个大杂烩。它包含有:日夜晚长草间小虫的嗡鸣、秋末傍晚夕阳暮霭中无数枫叶在空中旋转飘舞的相互碰撞,以及冬日数九严冬趴在窗口听雪片落地的瑟瑟的动静。摇了摇头,声音继续消失。耳畔完全沉静。最后,在图像与声音全都化为虚无后,一个淡淡地,被他用憎恨与恼怒包裹起来的人影,模模糊糊地烙在了他的胸口。猛地身体摇晃了下,年羹尧惯性般连绵不绝的声音忽然停住。张大嘴巴,他为自己能在此刻仍想起那个人而感到吃惊。
很快,长久保持沉默的胤禛终于开口,打断年羹尧自我标榜的赘述后,他用清晰缓慢的腔调这样给出结论,
“亮工,你对朝廷,对大清的确有功,满朝文武,大清的子民会感念你的功勋……”
听到这儿,年羹尧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种默哀式的语气让他嗅到了污泥深处皮毛尸骨腐烂的气息。不禁心道:“看来,他已经决定了。”
果然,犹豫不再是胤禛脸上的表情。捏着手中茶碗的手变得异常镇定。瘦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洁细腻的鎏金边的青花瓷,胤禛嘴里的话不再继续。手腕抖动了下,正要摔掉手中的茶碗,“砰”地一声,门板被撞开,一个人影闯到了两个即将生死较量的男人中间。
当看清这个风风火火的影子竟是方才如何等待等不到,现在却不请自来的五公主心采的时候,单单一个“气恼”的词语便不足以形容即将预备狩猎之人的心情。
“你来干什么?”胤禛黑着眼喝道。
“哇”地一声,刚张嘴,心采便往胤禛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倒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她哭得是那样大声,那样纵情。以至于几乎能够解除掉屋内弦绷紧即断的氛围。
“天助我也!”默念着这句的年羹尧弯曲脊背瞅了瞅在胤禛怀里哭成泪人的女人,顾不上腿脚的酸麻,咬着牙,挺直身躯,急忙从地上站起,双脚如粘了猫爪的肉垫般悄无声息地大步往门边退去。却是才到门槛,就被方才被他视作救命菩萨的女人叫停住。
“不许走!你这个花心的小贼,我不许你走!”
这一刻,想掐死她的念头被屋内两个男人同时提起。同归殊途的是,一个嫌她碍事,一个恼她纠缠。果然,既会碍事又会纠缠的女人充分发挥她的本色,用近乎泼妇般吵嚷野蛮的手段顷刻间搅闹得两个男人同时不得安宁。甚至可以说,让人有了如堕烈焰地狱般万劫不复的感觉。
“皇帝哥哥,你要给我做主,额驸他欺负我……”哭闹中,这句被她重复了千百遍的话如咒语般又回放在胤禛耳边。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像前边多少次他想问的时候一样,哭声,叫声,又把他立刻给堵住。心采无休止的吵嚷宛如来回循环播放的噪音般又一轮地开始。
屋内的椅子,桌子,案几,小凳仍耐心地听着女人的哭诉,欣赏着女人动情的演出。但是作为活人的两个男人,就是不一样的心思。如果说,在方才只有他们两人对决的屋内空气稍显沉寂压抑的话,那么此刻,这间宽敞的屋子,倒成了一个超大的,密闭的,不透风的容器。此刻因为有一个不速之客的加入,而使得容器内的空气急遽地膨胀起来。女人的哭闹叫嚷仿佛一堆厚厚的干柴,将这片空气完全加热。同时,也让两个男人胸口、心头,和脑袋里的温度迅速升高。胤禛与年羹尧两人异于常人的超高忍耐力也都被这堆干柴燃烧殆尽。
当这股暴躁的哭喊声传递到屋外守候的觉明的时候,同样的急躁感也袭击了他。还好,在注意到正前方不远处隆科多警告的眼色后,觉明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继续保持清醒。就在他体味疼痛的时刻,隆科多疾步走到他身边,皱眉凑在他耳边交代道:“再忍忍,小心听里边给的动静,我们还要等……”
觉明抬起手,示意老隆,两人并肩转入门廊拐角无人处细语。觉明着了急,问怎么迟迟等不到里边雍正给出的信号。急于手刃仇人的觉明最后甚至这样问,
“老隆,你真的确定,房间里边有茶碗?我是说,万一没有的话,想给信号的人也发不出呀?”
“这是说好的事……大和尚太过虑了……”
“方才年羹尧与雍正进屋前,我们俩人都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屋里究竟什么情形,也很难说……再加上刚刚又进去了个女人……或许……或许屋里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老隆……你该知道……我必杀此贼人迫切的心情……”
“那你想怎样?”
“进去探探虚实再说……别忘了……到现在……我们还在暗处……除了你我以及身为内应的数十个死士之外,没有人,没有人知道今天将在法华寺即将上演的真实的剧目!”
捏捏手指,隆科多犹豫道,
“可万一要是打草惊蛇,怎么办?时机转瞬即逝,要是我们露出马脚,别说我要的那颗人头,就连你视为囊中物的那一个说不定也会反戈一击!”
“怎么,你怕了?”
“怕?嘿嘿……这个字我隆科多至今还不知道怎么写!大和尚不用激我,这里的法则仍然是一切不可轻举妄动……我……我刚刚收到风声……说是十三王爷今天也跟着雍正秘密到了这里……大和尚……这事要万一是真的……咱们今天可是要来一番硬仗了……”
“得了,我看你别被这些风吹草动忽悠住了……十三王爷与雍正进来不和的消息眼下正传得火热,甭说你这位手握九门重兵的提督,就连我这个假和尚,也听闻了这则内、幕,嗨,不过空穴来风罢了,要真是十三王爷来了,还轮得到你我守候在雍正左右?老隆,我看你真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放屁!”隆科多低吼一声,涨红着脸,皱眉深思了会儿,瞪住觉明,下出结论:“也罢,你进屋只管奉茶便是,借着你未敞开的身份,摸摸他们的虚实也好……哎,且慢,听我一句——速去速回!”
给了他一个“我晓得”的眼神,觉明转身叫身边的和尚去备茶。望着觉明远去的身影,矗立在胤禛屋子门口的隆科多,很快捂住耳朵,快速移动开身体。
、CHAP139 法华寺事件5
打从觉明以奉茶的名义走进屋子,年羹尧全身戒备的防线就开始紧绷。然而,这股内心激烈的风暴被很巧妙地掩饰住。即使是他眼下最大的敌人雍正,即使是和他同榻而眠过的女人心采,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这丝异样。这种战斗即将来临时的预备习惯不是每个人都能持有,而是靠无数次杀戮中的鲜血与白骨积累而成。凭借着这种习惯,年羹尧在西北的那片腥风血雨的天地中生存下来,活到了今天。
接过觉明弯腰双手捧托热茶的胤禛,在注意到心采的情绪稍稍平息下来之后,用很平常的目光看了大和尚一眼,温和地吩咐着让其不必如此拘礼。
觉明依言直立起身体,望着胤禛平静的脸庞,微微一愣,在眼角余光接触到身旁的目标物之后,立刻拉下脑袋,朝着胤禛叩谢隆恩。
“法华寺能有今天,多亏了皇上的恩典。觉明在此深深拜谢。”
胤禛默点着头,不耐烦恼地摆了摆手,用安慰友好的声调开口,“主持不必如此客套,你和朕并不算陌生。朕与你,与这座法华寺的关系,套用一句你们佛家的术语,该算是‘有缘’。缘法是冥冥之中佛祖早已安排注定好的必然联系。因此,你的这番谢意,可是叫朕愧为受领。显然,你该谢的不应该是朕。”
觉明眨了眨眼睛,注意到噙在胤禛嘴角边的笑容,登时领悟。放下手中茶盘摆在桌上,双手合十,对着他深深作揖。“皇上教训的是,贫僧受教。”
原本一直坐在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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