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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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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就在现在。我们兵分五路急行赶路,围攻回族军队在敦煌的大营。届时,潜伏在敦煌古城里的一支秘密军队将会成为夜晚里为我们打开城门的内应。将士们,为大清效劳,为家族荣耀,为一己富贵的时刻已经来临!”
麾下将领各个戎装待发,气势如虹。长久期待的决战终于拉开序幕。这又怎能不让一群试图凭借军功荣华一生的男人跃跃欲试,振臂高呼?
“誓死遵循大将军号令!”众人伏地拜倒。
大帐中经历昨夜变故的清风皓月更是叫得声音响亮。在他们看来,大将军今早拟定血洗敦煌敌营还有一层深意。那就是出于对方先生之死被激发出来找不到宣泄途径的愤怒之情。太可怕了,就像岳飞将军死于莫须有罪名一般,他们敬爱的偶像方先生一夕间就没了声息。这种郁闷的事换做谁,也会像大将军一般处置吧。虽然将军没说京城那边的主使是谁,但凭直觉,皓月和清风感觉到了这趟水的浑浊与暗沉。君子贤达总是会被奸佞小人嫉妒,是不变的真理。这么好的一位先生,这么有智谋的清版赵云,就这么去了,当真是可惜。
此时人声鼎沸,情绪振奋的大帐中唯一森然不动的就只剩下依旧悬挂在剑鞘里的那柄长剑。只有它,才能清晰见证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也只有它,才知道被掩盖掉的实情。
大帐铺设在众人脚下的地毯是刚换的,周围所有摆设也都被擦得焕然一新。即使再贴近看,也找不到一丁点儿血迹。抚摸着座椅前一张新的案几,一份胜利者的微笑在年羹尧嘴角边流露开来。



、CHAP98 疑

年小蝶没有去敦煌。杀场从来都不是女人的阵地。那女人的地盘在哪里?厨房?还是寝室?这两者无一例外展现出女人千百年来对于异性的两大功用,煮饭烧菜与传宗接代。好像一部机器只知道做着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完全没有思想。
谈到没有思想这点,范围扩大就不仅仅限于这个大清朝的女人们,而囊括进许多为生计整日忙忙碌碌的男人们。剩下的那部分男人既非先哲也非圣人,是属于有思想的。但他们所谓的有思想,却是更加集中于功利的一种表现。无疑,这些稀少的男人属于大清朝的精英,属于大清朝的VIP,属于那个时代的佼佼者。通常,他们钱财无忧,高官厚爵,有着无数人为之羡慕的财势。但是,骨子里,作用在他们思想深处的却只剩下了对财势的唯一性追求,除了让自己已有的银两黄金堆积得更多,除了让自己所处的官阶晋升得更快,其余的,就什么也没在他们的脑海里停留了。现在的年羹尧就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一点点跻身在通往财势的小径上乐此不疲。天性敏感的小蝶却没有意识到这点。甜腻的糖衣总是包裹着苦涩的药粉颗粒。她仍陶醉在自我编织的旖旎情网里。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睁开眼,忽地从软榻上坐起,抬头看看头顶刺绣着的华夏地图,前后张望了下遥相呼应的牦牛头骨,才终于肯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这么说,昨夜发生的事是真的?方不染他……他的死也不是幻觉?”她捂住脸,透过纤细的手指露出黯淡下来的眼睛,低叫一声,“哦!”把头埋到被子里,好一会儿才又露出脑袋,
眼神哀伤,“不染兄……方不染……我们……我们当真是不能再见了么?”手抓住自己的胳膊,让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闭上眼,努力嗅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
她整理了下衣服头发,掀了帘子就往外走去。忽然发现星星点点如大海里浪花般的帐篷少了许多,一个惊讶的想法掉进她的脑袋。张大着嘴,清风的身影在她的瞳孔里映现。
“小姐醒了?肚子饿吗?想来些什么吃的?西北的肉夹膜,烤羊羔肉都是绝对的美味,小姐有兴趣吗?”他一边问着,皓月已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朝两人笑,指着托盘上一把银茶壶说,“算你们有口福,最新鲜的马奶茶,加了酥油和盐巴,上等的口味!”说完,朝小蝶竖起大拇指,似乎在夸耀壶里奶茶天下第一的美味。
打量着面色晴朗的孪生兄弟,小蝶摇摇头,说是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喝不进。皓月的脸垮在那里,清风皱眉,表现出着急。他往前凑了一步,看了小蝶一眼,脸逐渐涨红。
“小姐自打早上就没吃过任何东西!小姐这会儿再拒绝用餐,那岂不要把自己饿坏?好生照料小姐可是大将军临走时交代给我们兄弟二人的军令。小姐就算实在没有胃口,也看在我们军令难违的份儿上好歹吃些,省得叫我们底下办差的难做。”
尽管皓月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清风还是不改口地把话说完。小蝶听完愣愣地瞥了两人一眼,接过清风递来的一杯热呼呼的奶茶放到嘴边,抿了些,又很快把茶杯递回去。
“大将军他去哪儿了?”她偏着头看向皓月。
“敦煌。”年轻的侍从低下头,甚至不敢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她喝过的茶杯回答。
“大将军是和回军决战去的,自然不方便带上小姐。”清风的插话让小蝶蹙弯了秀眉。皓月见了,急忙安慰,说是大将军此去必然马到功成,让她不用担心。
闻言担心二字,小蝶脸发烫,垂直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遮挡住大半的容颜。几缕轻风拂来,吹散开她如瀑布般的发丝,露出雪白的脸颊和在上面没有散去的红云。此等美景,叫皓月清风甚至忘了呼吸。
听闻回疆一带的老人传闻说是翻越攀登天山的商旅常会被肤白如雪的美艳妖精所迷,失去方向,葬身在那白茫茫的世界。
此刻,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这个传说。因为,眼前的美丽怕是西北天山上的雪妖也难及。
“功成?”小蝶机械地重复着皓月的话,脸上表情茫然,呆呆望着两人中间的空气,眼里没有焦点,“什么样的胜仗叫成功?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所有的胜利都是建立在血淋淋的尸体之上……”摇摇头,她嘴角泛起一抹嘲讽,停了会儿,一层雾气蒙上她的眼睛,她又问,
“方不染的灵柩在哪儿?能让我看看吗?”
片刻后,她被带到了一间狭窄阴暗的小帐篷内。除了一张破旧的缺了腿的矮脚小木凳和墙上两三个被树枝划破的缝隙外,帐篷表壁上淤积发黄的痕迹就是这里唯一的标记。甚至连该有的牌位也没有。一口桦木棺材停放在内。孤零零地似乎在诉说里边所躺之人悲哀的遭遇。捏着手帕不停擦着脸,小蝶的手帕很快湿透。
“小姐,大战在即,大将军可能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料理方先生的事情。”性情急躁的清风在小蝶脸上看出不满的情绪,急忙为自己的主子解释。皓月跟着附和,理由更加充足。说是年羹尧或许在等朝廷的旨意来对此处理。
“是呀,不染是钦差,自然凡事都该听从朝廷的意思。”小蝶点头,像是被两人的说辞说动,眉梢的怒色褪去,但眼角依旧有光闪动,走到小木凳边,她弯下腰搬起来放到棺材前,跪在凳子上朝棺材拜了三拜,她又叹气。
皓月竖着耳朵才听清她似蜂鸣般的细语。
“不染,你一身光明磊落,出淤泥而不染,与我畅谈直抒胸臆,其间虽闹过不必要的误会,彼此间仍是云淡风轻,称得上是难得的知己。萍水相遇堪有缘,异乡重逢却永隔。你自诩国士将才的超凡一生,竟是出人意料的如此短暂!当真叫人扼腕叹息。如作黄粱一场大梦嗟乎!”
她跪在那里,没有动,嘴里默默出声。
“到此时,我才肯真正相信你故去的消息。昔日之豪气纵论,书生意气,仍宛若眼前之事。当真可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可叫我最伤心的除了永远不能在听到你的高谈阔论之外,还别的东西。好比一匹烈马,你虽是千里名驹,发挥着忧天下忧君主的天性职责,可是,这份职责难道不是你的马鞍,你的枷锁,你的包袱,你的累赘吗?
“看不见的绳索把你套牢,使你成为它的奴役。享受着千里马的配养的同时,你也在付出你的生命。此刻,我甚至会冒出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如若你不是方苞的孙儿,不是朝廷的翰林,不是胤禛的谋士,不是大清朝的重臣,而仅仅是静远书斋的老板,此刻,躺在这里的你是否会觉得更幸福一些?
“你曾和我谈论到三国里的诸葛孔明,说他是读书人千百年来仿效的楷模。是你们的偶像。是你努力的目标。你想成为诸葛那样的人。现在,你这个目的实现了。或许,你会觉得对自己的人生更加满意?任何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在每一个十字路口,人总有选择的权力。作为旁人,本不该过多的评议是非。
“不染,或许我的话你不爱听,也入不了你的耳,可是,现在,躺在这里就是你理想的归宿吗?或许,从大清,从胤禛的角度你是完美的,可是从小家庭的角度,你有没有为你的家人考虑过?你身怀六甲的妻子,你可爱淘气的孩子,你白发苍苍的祖父……不染,你遂愿了,去往一个没有世俗名利的空间,或许,在那里,你将得到人世间你得不到的某种东西。那东西是什么,现在你还要我告诉你吗?事实摆在眼前,如今,即使你死了,也由不得自己,连后事处置也得听从朝廷的命令!不染……我有些说不下去……再说……我怕我会再哭得控制不住自己……就说这么多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屏住呼吸的皓月这才喘出一口长气,而身旁的清风已经往前跨出一步,及时扶住年小蝶从小凳上起来的摇摇晃晃的身体。
皓月盯着小蝶惨白闭目的样子瞧了又瞧,忽然明白这位姑娘深受当今圣上眷顾的原因。抛去容颜的因素外,还有那独一无二的心性。连许多大男人都不敢有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能钻进她小小的脑袋里。女人也会有不凡见识的稀奇特例第一次被皓月见证。
年小蝶被两位侍从送回去休息,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元帅大帐内。坐在书桌边,随意翻动手边书卷。大多是军事方面的统帅策略的书籍,皱皱眉,她把这些统统拨弄开。突然,在几本书籍之间发现一本薄薄的账册。本来,对于这种钱财往来的事情小蝶是没有丝毫兴趣的,但偏偏此刻正是她最需要打发时光的当下,穷极无聊,也就信手翻阅了。本来,她还以为这是本记载军中日用开销用度的账本,哪晓得翻开细读后,登时傻了眼睛。
账册内罗列的目录有:胭脂水粉开销、绫罗绸缎进项、茶水费、置办酒席菜肴的用度……看到这里一头雾水的她继续往下看,赫然瞥见了“缠头费”“打赏钱”“龟奴打手雇佣费”,倒吸一口凉气,年小蝶翻至账本最后一页,扫过那页面眉首上面写的“卖身契目录总汇”几个字,把目光落在了右手边红色印泥戳章的结尾处,细小的篆书体“万花楼”三个字,她辨认好久才看出端倪。
“万花楼?那个京城大名鼎鼎的烟花场所的账簿怎么会摆放在他的书桌上?倒真是奇怪了……”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又仔细看了看戳章旁歪歪斜斜的签名,竟也发现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写在戳章后面的“楚”字越写越潦草,到后来竟像是小儿乱画,很难辨认出,再接着,追溯到近一年来的日子,一个端端正正的“薛”字出现,彻底把那个乱画的字给取代了。
于是,小蝶自然想起自己只见过一面的楚大娘,忽然觉得有点为她担心。接着又立即嘲笑自己,过于自作多情。
“不过是才见过一面的人,怎么就当真放在心上了呢?”然后自我宽慰,“像楚大娘那样阅历丰富,见识老道的女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她没打过交道,什么样的风浪她又没经受过?唉,我还是不要再庸人自扰了……”
抓抓头皮,努力让楚大娘和蔼的模样在脑中消失。很快地,她又联想到万花楼里她那曾经唯一的女性朋友。开始叹气。
“小风……小风,你也是个叫人可惜的人儿!”把账簿摆到一边,她捧起脑袋,回想起从胤禛口中得知的消息。万花楼行刺事件中,谢小风成功完成了被交待的任务,把胤禩的腿刺伤。同时,也让她为姐姐谢小云报仇的愿望得以实现。原本丰神俊朗的胤禩残废了,看到这个满意的结局,谢小风含笑自尽。
手指顶着嘴唇,想到这里的小蝶打了寒颤。联系到刚刚在身边亡故的方不染,更是悲从中来。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些什么玩意?为了气势磅礴言之凿凿的所谓千古留名,忠君爱国所执着一生,还是维持自己囤积在一种叫仇恨的更狭隘的枯井中自我伤害,直到毁灭?
不不不,这两者都过于极端了。小蝶这么想着站起身,走到毡帘边,掀开一角,注视着周围那些士兵年轻的脸孔和忙碌的身影,继续遐思。一会儿想到国与家互相矛盾又统一的辩证关系,一会儿想到人们在面对两者时不同的取舍态度。
显然,方不染是舍弃小家而已天下兴亡国家兴衰为己任的;谢小风则恰恰相反。作为女子,她关心的只有自己身边亲人朋友的事情。从来没听她发表过什么适逢盛世,肺感五内的言辞,只是在后来那次偶遇相见的时光里从侧面向自己委婉地哀叹出所接待达官贵人种种龌龊的本性。如果说方不染接触的所谓大清朝多是光明耀眼的一面的话,那么谢小风这位藏身在青楼的女性眼里所见的则是这个时代黑暗的缩影。
然后,小蝶又从这两人性别的角度展开思绪。界定出在此朝代男女驰骋空间的区别。得了功名的男人以国为家,这是读书人被定格死的宿命,而女人则以小家为一己活动之特定范围,纠缠着种种爱恨情仇,夹在其中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世界缩小。当然,人脱离不开社会。方不染与谢小风的结局并不能单单归结为他们自己的原因。论品性,他们都不是坏人,即使为了报私仇的谢小风也从来没有干出对不起自己良心的陋行,但是,为什么上天不遵照着那条“善有善报”的规律进行?作为同为好人的他们,自己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都过早地离她而去。
她伫立在帐篷边良久发呆,连清风端着晚餐出现都没有注意。清风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先是脸红,刚想低下头,却又发现她眼里的焦点没对准自己,遂才大了胆子,往年小蝶身边靠近。为了不吓到她,清风先是轻咳了数声,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却没料到此女过于喜欢神游太虚,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姐,吃饭了。瞧,是皓月特地为你准备的菜肴。喏,牛肉豆腐羹,香酥鸡柳,素炒三鲜,还有又软又糯的白米饭,嗯,光闻着,就特别香,啧啧,叫人直流口水。能让皓月亲自为你准备饭菜,除了年大将军,小姐,你可是享有此资格的第二人了。”
说起比他早出生半个时辰的哥哥,清风从来是叫他的名字。自小相伴长大的孪生兄弟二人间亲密的感情可不是在所谓的一两个称呼上所能体现的。
见小蝶温婉地朝他微笑,清风说得更加卖力。把皓月卓绝的厨艺夸了个古今第一。就差没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小蝶见他说得卖力,更觉得好笑。咬着唇,攥着手帕掩在嘴边,正想说一两句俏皮话揶揄这个机灵的侍卫一下,忽而想到方不染,眼里的笑意登时凝聚,减灭,很快消失。接过托盘,正要道谢,忽而,从前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吼叫声把她吓了一跳。遂用疑惑的目光向清风征询。
“唉,还不就是前夜那个刺客吗?几个士兵正遵照大将军吩咐下来的命令给他行刑……这事儿……小姐就别管了!”
“就是那个被哥哥割断舌头的人?”小蝶忽而记起来,转身把托盘放入帐内,又走了出来,“行刑?你们要对他干什么?”
“哎哟,这事儿说的,小姐……好小姐,这事儿你就真的别管了……这军营里的事儿,不适合你们姑娘家参观。”清风说得有些着急,胳膊已拦在了小蝶的身前,阻止的意图似乎非常明显。
犟牛哪里肯听别人的规劝?你不提还好,一再地告诫阻止反而激起她一探究竟的愿望。
“我只是想仔细瞧瞧这刺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为了钱财不惜杀害忠良……清风,我不是作为年小蝶的身份去的,而是作为已故钦差大人方不染的朋友去的,作为不染兄身前的好友,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好好询问一下此人,究竟为什么要残害无辜?”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心中一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是什么,却又无法一时间说清。
带着不愉快的表情,她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清风。片刻,就被领着来到远处一座与营地隔离较远的帐篷。恰好与方不染棺材停放的那个方向相对。
走进去,小蝶就感到头晕。许久没有进食的她情不自禁喉头发痒,吐出一口酸水。如果说前夜年羹尧的军中大帐是个炼狱的话,那么此刻此时此地就是历史的重映。周围四处是血,或鲜红,或暗沉,或发黑,腥臭的味道充满其中。一个被钉在架子上的男人垂着头,身上已被打得伤痕累累,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黑色衣服碎裂的小碎片分散在血迹中,更加重了颜色的黯淡与气氛的凝重。
两个抽着鞭子的士兵傻傻盯着小蝶,半天移不开眼。还是被清风提醒了好几次,才不甘愿地退出这间牢房。
“喂,小姐有话要问你……喂,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清风示意小蝶退到一边,走到男人身前,伸手拍了拍被汗水浸湿的脑袋,“就算是哑巴,也该会点头吧……”说着,没等到任何反应的清风不耐地皱起鼻子,弯腰舀了瓢冰凉凉的水,冲着男人的头上浇了下去。
登时,那人一个机灵,依依啊啊地叫出声。睁开泛黄微凸的眼睛,抬起头,瞅了瞅眼前的一男一女,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好像被太阳晒得蔫掉的长茎花草一般彻底耷拉下脖子。
“你叫刘二虎?”抓起案几上的供词,清风扬扬眉,“而昨日那毙命于大将军剑下的则是你的兄长,刘大虎?”说到这里,年轻侍从胸口一紧,默默叹口气。
那男人不答话,只拿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小蝶,目光似乎是在怨怼。
年小蝶没在恐怖的目光中退却,反而往前走了几步,与清风并排站立,看了眼刘二虎,
“你该怪的人不是我,即使我那夜没有说破你们背后主使的来历,过不了多少时日也自然会有人知晓。有句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唯独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不得。你们兄弟二人会有今天的下场,只能算是你们各自的报应。”
她的态度语气无比坚决,就像一个孩子在听到故事书里“坏人”二字时脸上会展现出的神态。看着她的模样,清风忽然觉得惭愧。为自己方才对刘二虎兄弟分离生出的同情感到羞赧。
刘二虎听着小蝶的话,依旧眼神专注,恶毒的紧紧逼视她,好像要扑过去咬她。清风见了,把小蝶挡在背后,继续念着手中的供词,
“嗯,籍贯,江都,咦,你们不是京城人氏?噢,下边写了,是说你们被一些人收买了,嗯,这条你也按了手印,好,接下来,该审的就是,收买你们做杀手的人的姓名……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你们处心积虑谋害忠良,杀害方先生,破坏咱们大清与回族人的和谈,原来你们是八王爷的手下,是他派来的……这就难怪了,听说先前这位王爷就和当今圣上争夺过储君之位,这场争斗没曾想一直延续到现今……啧啧啧……”
小蝶听得脑子一嗡,连忙抢过他手里的供词,匆匆浏览。过后,脸色惨白,眉梢紧蹙。心里犯疑。她忽然觉得想不通。张冠李戴?简直不可思议!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年羹尧在处理刺客事件上转变的用心。原本,他当初之所以留下刘二虎不杀就是为了保全刺杀事件最佳的人证,好在胤禛面前有个说法。但,想到隆科多与胤禛沾亲带故的关系,想到法华寺觉空禅师与胤禛的密切交往,他心里的盘算就变得松动。眼下这局势分析来看,除掉这两人带给自己的弊倒要大于益。从四爷角度来看,心中显然有更适合被投诉的人选。如果单从自己方面考虑,则不会讨得圣上的欢心。相反,还会弄僵原本和、谐的君臣关系。得罪万岁身边的红人就是得罪自己的前程。这一点上说,他年羹尧绝不含糊。当然,所谓的红人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才能低于他自己。否则,像方不染之流,就不仅仅是得罪而已。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年羹尧逐渐摸准了雍正的心,遂交待吩咐下来,草拟了份准备好的供词,只等屈打成招,叫刘二虎按了手印完事。反正,哑巴也不会说话。大营中更是没人知道。
小蝶获悉部分真相的事情也被机关算尽的男人遗忘。
年小蝶捏着手里的供词,身体颤抖。一瞬间,呼啸的海浪吞噬掉她所有的心情。如雕塑般呆呆矗立着好一会儿,她一步步朝刘二虎走过去。像要触摸某种脆弱的薄膜般,朝刘二虎残破的衣衫伸了过去。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立即叫她清醒。那原本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刺客竟然张口咬住了她的食指。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凸起的眼珠里闪现出仿佛被虐待过的动物的表情。刘二虎的情绪沸腾到了顶点。死死咬住小蝶手指,不放松。
清风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扼住他的咽喉,喝令他松口。见刺客不听,不禁大怒,挥起胳膊,对着他的后颈,后侧背猛力重击,三五次用力下来,才让迫使刘二虎就范。
“好大胆!”清风给了他两记耳光,接着用恨不得再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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