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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秘史:媚心计-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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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就为了伴侣而留下,就算留下将面对的有可能是双双被冻死、饿死,那鸳竟然也毫不犹豫……清笛眼眶不由得有些湿。

玄宸回头望着清笛笑,“谁说鸳鸯就一定非要飞到中原去越冬?其实它们一样可以留在契丹草原,一辈子再不离开的。”

草原上的阳光实在是太过清透,远处海子冻结的冰面又成了天然的反光镜面,所以那强光照在那孩子的面上再反弹过来,竟然将清笛的眼睛刺得好疼。

清笛急忙起身,转过身去,“鸳鸯都好好地在这儿呢,这下你总归没什么再抵赖我的。六皇子与你的鸳鸯说话儿吧,本宫先走了。”

“喂,连城公主你……”玄宸还是不甘心,冲着清笛的背影搜肠刮肚再想找理由挽留。却终究腹中空空,一时之间再也想不到什么。便只能呆呆望着她的背影远去。

  
那么娇小的身子,那么纤弱得仿佛墨笔一宕的背影……他为何,这般舍不得她走?

身上有淡淡的蘼芜香气散开。玄宸不知怎地便想起中原乐府里的一首诗来:“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这原本是一首弃妇诗,不知怎地他此时竟然想起。玄宸都笑自己,难道因为人家走了,他便将自己也当做弃妇了么?

或者是因为,鼻息之间时常缭绕的蘼芜香气?这蘼芜香气,又是来自何方?——他怎么,竟是记不得了?



十一月初一,正是六皇子与月牙儿的婚礼之日。这一天天德合、月德合,正是汉家的黄道吉日;从字面上又恰好是好彩头:玄宸原本就是皇子,“月”正合月牙儿的名字。两者叠加,宛若天造地设。

一应礼数从天不亮就开始履行仪轨,大体程序已与中原相当;与中原最迥异的只是契丹的“青庐行礼”,亦即搭设青色的帐篷来作为婚礼的礼堂,而不是如汉家一般在厅堂中行礼。

主持婚礼的也不是汉家的“高堂”,而是选择族中受尊敬的老年女子为“奥姑”当庐而坐,接受一对新人的

拜而致敬。今日这位奥姑便由皇家大萨满、郑国大长公主来担任。

连日来的劳累,让立在青庐里仔细核对最终婚礼细节的清笛忍不住咳嗽起来。大萨满闻声不由得望了清笛一眼,“你可有不适?”

清笛连忙一笑,“没事。您老闭目养神片刻吧,等婚礼开始了,还有的您老忙。”

“你今年几岁了?”大萨满却依旧坚持问。


256、天机浅露(3更1)

   见皇家大萨满这样坚持追问,清笛只好回答,“晚辈今年十六了。这马上就过新年了,就该十七了。”

“十六了?”大萨满一皱眉,“贞懿皇后薨的那年也这么大。也是在这么个天寒地冻的时节。”

清笛微微一颤。

“原本上天喻示,说只要熬得过年关,等大地回春了便有望见好……结果,还是没能熬过去。她果然是被雪狼养大的孩子,她走的那天身上也盖满了白雪……”

“她不像是死了,倒似是被药师佛给召唤回到了东方琉璃世界去了。能在狼群里长大,她原本就不该是这凡世中的人,更不该到这不属于她的契丹大草原来。”

“你说,原本就在这草原上呆不长久的,又何必来走这一遭?不如回去,是不是?”萨满婆婆深深凝睇了清笛一眼,遍布褶皱的眼睑便随即又敛上,仿佛没有丝毫情绪变动。

“也正因此,六皇子打小都不肯跟着前头五个皇子的名字序齿,非要叫自己‘雪宸’,就是要永远不忘记雪,永远不忘他娘的死吧……唉!”大萨满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却不知,雪与‘血’原本音近。”

“今晚,似乎又要下雪喽……”大萨满叹了口气,再不说话。

清笛不知为什么,只觉身子狠狠一凛!咳嗽便越发压不住,嗓子眼儿一片腥甜!



“公主!”郭婆婆赶紧奔过来扶住清笛,“可是过于劳累又伤了元气!别这样站着了,快回去歇歇!”

“好。”清笛向大萨满告退,又嘱咐翡烟去禀报了皇后和德妃,这才走回自己帐篷去。

胸口的翻涌越发激越,清笛努力压了半晌,却终究还是没压住,一口气涌上来冲向唇边——张口,竟然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姑娘!”翡烟惊得冲过来一把抱住清笛,“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定然又是伤心到了极处,定然又是损了心脉!”

“亏得姑娘在人前还能苦苦支撑,让奴婢都看不出一丝哀戚来——却原来依旧还是硬生生将那疼压进自己心底!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郭婆婆惊得也连忙回身叫外头的小丫头,“快去,请韩大人来!”



韩志古急急赶来,得知清笛吐血,也是大为震惊。也顾不得什么悬丝诊脉的规矩,急急伸手去给清笛诊脉。手指一搭清笛手腕,韩志古便是一震!

“大人,公主竟是如何?”郭婆婆急问。

韩志古望清笛。清笛缓了口气,转头嘱咐翡烟,“我现在嘴里干,想喝口刚熬的参汤。”

“奴婢这就去!”翡烟向韩志古一礼,“韩大人,全都托付给您,万望您一定要治好公主!”

清笛又让郭婆婆去取些蜜饯来,只叫着嘴里苦。郭婆婆情知韩大人与公主有私下的话说,便只能忍痛出了帐篷。

韩志古凝望清笛,缓缓说,“公主心里怕也有数了吧?”

清笛淡然一笑,“正是。今日在青庐中,大萨满忽地问我年纪,又与我讲了当年贞懿皇后也是这个年纪、这个时节薨逝的……我心里便已经明白了几分。”

“大萨满乃是通天之人,她最明白上天的安排。今天原本是六皇子与月牙儿郡主大喜的日子,若不是事情紧急,大萨满定然不会跟我说这些——韩大人,我的命数尽了,是不是?”



韩志古眼眸中也藏不住了泪光,“公主,老臣今日便直言吧:公主的身子在当年发育的时候便已经被凉药尽数毁了根基;后来在霸州那一跳,原本就已经该是断了命的,幸有那根千年山参吊住性命。”

“如果能这样静养下去,倒也能保证公主活过而立之年……可是公主这回又拼了性命怀了身孕,这回下胎便是将仅剩的十几年的命数全都耗尽了……”

清笛点头微笑,唇上早没了半点血色,“幸好还来得及在我走之前,亲手为他筹备了婚事,还来得及亲眼看见他终究得了萧氏的支持……老天总算待我不薄,我便也能放心去了。”

“公主……”韩志古垂下头去,眼泪落在衣襟上。

从小被掳来契丹为奴的韩志古,这多年来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什么屈辱没熬过去?可是这一刻,老大人还是落下泪来。

“老臣愧对公主,愧对六皇子!如果不是老臣出主意以针灸刺穴的法子制住六皇子的神思,让六皇子断了与公主曾有的情分,公主此时便也不致如此伤心……公主强忍着心中的悲苦,面上不显露出来,实则这才是最损心脉的……”

清笛轻轻一笑,缓缓摇头,“大人别这样说,实则我又何尝不明白你的苦心?我注定活不过这个冬天,便如大萨满提点我的那般,年关将是我的一个坎儿;若熬不过去,我的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当年贞懿皇后短暂出现在皇上生命中,两人相伴不过数年,却要皇上用十几年的时间来追思。如果贞懿皇后在天有知,她必然不希望皇上为她伤心这多年。而我,趁着还来得及,便也希望他从不记得我来过……”

清泪滚烫地沿着清笛的眼角滑落,“我原本就不是契丹草原的人,我注定在这里呆不长久。我跟他

实则也不该相遇,相遇也无缘相守,我索性便任凭他忘了我。”

“就当做,他这一生从没遇见过我。他便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韩大人,我的饿心愿也不过如此。也多亏有韩大人如神医术,方能达成;韩大人不光是为了契丹,也成全了我。我非但不敢埋怨大人,我反倒是感念大人。”

257、风声鹤唳(3更2)

清笛帐中,韩志古离了杌子,双膝跪倒,“老臣虽然是汉人,但是早已经将契丹当做了自己的家国。此时的契丹外表看似强大,实则已经到了多雨之秋。国中权贵争权夺利,各层官员皆有**;而外部,女真人早已经露了峥嵘,下一回再反已是早晚的事……”

“这一回契丹对女真用兵,已是显露出了契丹的颓势。即便皇上御驾亲征,即便十万大军围攻女真两千五百名骑兵,契丹竟然也丝毫没占了便宜去!——如今的契丹对女真,便仿佛当年的大宋对契丹一般,都已经失却了锐气,难以抵抗!”

“此时如果二皇子得了皇位,或者六皇子得了皇位却心里只知道追思公主你,那么契丹国将危!老臣为契丹国着想,便只能忍痛出此下策,让六皇子得了皇位,然后再彻底忘了公主您。老臣这片心敢对天对地,却独独不敢对公主与六皇子……”

“韩大人……”清笛伸出手去想要搀扶起韩志古,却怎奈韩志古坚持不肯起。

清笛便也收回手,缓缓阖上眼帘,“韩大人,我在来契丹草原之前,便见过您的。”

韩志古一愣,“公主曾在何时见过老臣?”



契丹六皇子的婚事自然也牵动了女真人的目光。

“这位六皇子倒果然令人刮目相看!”乌雅想起六皇子便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恨。

“还以为他真的有多爱连城公主,当年在霸州也肯为她死;却原来终究抵不过皇位!看他如今倒是欣欣然迎亲,哪里有半点反抗!”

“倒可惜,清笛当日那般为他周全;更可惜,清笛竟然为了他而放下了凤熙兄弟的一片痴情!到头来,原来他真的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忘恩负义!”

“是啊!”女真家臣也全都愤愤出声。

只有完颜旻依旧只蜷腿坐在椅子里,手指抚弄着猫儿灵犀的额头,不说话。

乌雅转头望弟弟,“旻,此事你怎样看?”

完颜旻依旧只垂首看着自己的猫儿,“契丹皇帝选在十一月初一来为六皇子举行婚礼,我只觉得过分仓促了。”

“嗯?”乌雅也是微微一惊,“怎么说?”

旁人都只在猜测六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真的忽略了婚期的古怪。此时经完颜旻一说,倒是也猛然惊觉似有不对。

契丹皇帝那么疼爱六皇子,况且月牙儿郡主身份贵重,何至于就从下旨到婚礼,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怎地就这样仓促?一位皇子与郡主的联姻,至少也应该准备半年才是,何至于这般匆促?

“不正常的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正常的秘密——我觉得,那皇帝这样安排,倒是故意的。”完颜旻黑瞳幽深,“十一月是旧年的最后一个月份,一个月后就将迎来新的一年。契丹皇帝每个新年元日都会祭天、祭祖,将国中大事一一禀告上天、告祭先祖。”

“那么此时对于契丹国祚来说,最重要的又将是何事?”完颜旻眯起眼睛来凝望兄长与一众家臣,“储君未定,国祚不稳!所以目下对于契丹来说,最最重要的要向上天与先祖禀报的事情就是立储大事!”

“若要立储,又要首先确定萧氏一族力量的归属,所以皇帝才要选在十一月这个极为特别的日子,略嫌仓促地为六皇子举行婚礼,让六皇子抢先一步将萧氏的支持攥在手中!”

“十一月初一举行了婚礼,正月初一祭天地的时候,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册立了太子……”完颜旻伸手抚摸着猫儿灵犀的额头。灵犀也仿佛受到了人间冷肃气氛的影响,弓起肩胛,张开嘴露出牙齿,低低嘶吼了声。

“我们竟未想到!”一众女真家臣也都惊呼,“原来契丹皇帝还是铁定了心思要让六皇子继位!”

“不能让六皇子继位!”一砸桌案,“六皇子为人狡诈,视我女真人性命如草芥。倘若他继位,我女真人将来想要推翻契丹、一统草原的梦想必然再度受阻!”

“正是!”女真家臣们也都点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拦阻此事!”

完颜旻轻轻阖上眼睛,“铁骨,你将此事速速密报给契丹二皇子知道。让他早做打算。”

“是!”铁骨叉手施礼。

“二皇子虽然为人也是阴险,但是他毕竟比不上六皇子。倘若二皇子登位,他的施政必定漏洞百出,反倒给了我们更多的口实来起兵。同时二皇子用兵刚愎自用,上回一战我们早已验证过的……”完颜旻这才转头望乌雅,“二皇子登位,对我们利大于弊。”

“我也这样想。我女真要力助二皇子!”乌雅坚毅下令。

家臣的应命声中,完颜旻又垂下头去望着自己的手指,低声嘟囔了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皇子的母亲似乎也就是死在这个时节……”

乌雅起身走到弟弟面前,“旻,你这句话说的是何意?”

完颜旻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哥哥,我只觉这两件事应当有所关联。可惜,我现在还没想到关窍所在。容我再想想……”

完颜旻眯起眼睛来,转头望大木房外晴朗的夜空,喃喃说了声,“若是她,可会参透这其中奥妙?”

乌雅虽年长,心思

缜密却比不上弟弟旻。便也只能皱眉,“只是可怜了清笛,今夜要眼睁睁看着六皇子入洞房。六皇子实在太过分!”

完颜旻抬头望兄长,“不如来日跟契丹把她要来吧,让她在女真好好养着。毕竟,我们这里有天下最好的山参。”


258、心表日月(3更毕)

“公主竟是在哪里见过老臣?老臣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公主明示。”

韩志古施礼,“自从来了契丹,先为地皇后的宫份人,再经地皇后推荐给太祖皇帝为官,直到今日……长长的几十年,老臣将自己的全部的心力都奉献给了契丹,从未再回过中原汉地。公主在来契丹草原之前,又如何能见过老臣?”

清笛明白韩志古的为人谨慎,便轻轻一笑。用这略带淘气的笑容,遮去了之前的愁云惨雾。

即便命数已定,即便死亡就在前头不远处,但是既然一切都已无法改变,又何必只是徒劳地伤心悲泣?还剩一天,便笑对一天;还剩一刻,便也笑着度过才是。

“韩大人,您的脸色都白了。”清笛忍着嗓子眼儿的腥甜,狡黠一笑,“我说在中原见过韩大人,却未必是韩大人本尊去了中原啊……”

“公主!”老谋深算如韩志古,这一刻都是冷冷汗下,连忙向清笛稽首,“身为契丹官员,老臣若私入汉地,这便是大罪了。那些北面官员一直想要捉老臣的把柄,老臣听了公主这番话,岂能不股栗颤颤……”

“呵……”清笛轻轻一笑,苍白如纸的面颊上,终于多了一丝血色,“韩大人别急,我见过的并不是韩大人本人,而是——韩大人的石像。”

“石像?”韩志古也微微一愣。

清笛含笑点头,“霸州城中的街市口上立着两座石像,跪在街口,生世受人唾骂。其中一座是我爹,另一座我却不认得。不过因为时常去看了,便也将那面容都印在我心底——及至后来到了契丹草原,第一回看见韩大人,才终于将心中记下的那面容与眼前的大人合二为一。”

如今想起那两座石像来,恍如隔世一般。曾经的那些疼痛,如今终于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不知道是自己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心早已变得坚韧;还是因为那一年的寒食,终于能够尽了一个女儿的孝道,风光祭奠了爹爹,所以让她能够放下那份儿心。

人这一生中,总会遇见许多的沟坎儿,每一回都仿佛要跨不过去一般。可是这世上又何曾真的有跨不过去的沟坎儿?若能坚持过去,再回首去望,便也只觉云淡风轻,当初的那番忧愁其实原本真不值得。

“那两座石像是宋人心中的两大卖。国。贼。见了您在契丹的身份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说您虽为汉人却为契丹出力,更成为契丹皇帝的左膀右臂,于是便斥骂您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韩志古闻言,面上印满黯然。

清笛却轻轻一笑,“韩大人不必介怀。从前我年幼的时候也为我爹不平,到如今反倒释怀了。旁人说您二人是卖。国。贼,您二人便是了么?旁人眼中的,又怎么可能是真实的自己?只需对得起自己的心便够了,又何必要对旁人解说?只需自己最珍重的人能够明白,就够了。旁人,不过都是不相干的人。”

韩志古一生抱负,唯独在面对汉人与契丹人对立观念时,无法周全。此时听得清笛这样说,不啻清风拂面、醍醐灌顶,“多谢连城公主!老臣枉活一世,竟然仍旧于许多小事上无法洒脱。今日老臣受教了!”

清笛微笑。韩大人自然并非不够洒脱,韩大人只不过是还没有到了看破生死的一刻。便如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便没什么看不破了。

“原本我刚来契丹见了您的时候,对您也心有防备,心中多少也带着对您的成见,怀疑您的善恶。可是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我倒是渐渐明白了韩大人的心。”

“六皇子说过,契丹皇帝从太祖伊始便不是将自己只作为契丹的可汗,他们甚至给自己取了汉家的姓名;韩大人也是一般,韩大人实则也从来不是在为契丹人尽职尽责——韩大人是在为百姓尽职尽责。汉人是天下百姓,契丹人也同样是天下百姓……”

“所谓家国,从来不是帝王一人的家国,而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家国;臣子并非只为帝王一人尽忠,而是在为天下百姓绸缪……因为有韩大人在,身在契丹的汉人百姓,从最初的为奴,渐渐也获得了与契丹百姓平等的身份;契丹朝廷里更有半数的南面官员。这些都是大人的无量功德。大人何罪之有?大人只有功劳!”

韩志古这一回终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面上老泪纵横。这些年面对汉人的指责,说他背弃祖宗,着实令他百口莫辩。华夏与夷狄的偏见让他一生心不得舒展……这一刻,心中的委屈全被清笛说破,老大人哭得无法自持。

“公主,老臣自知有愧,此时便也向公主表明心迹:公主若离去的那一天,老臣定追随地下;用老臣这条命,来赎对公主的罪。”

“韩大人,万万不可!”清笛惊慌得又咳嗽起来,“万万不可……若来日六皇子登上皇位,还有万般事体需要韩大人从中周全。韩大人又岂可为了我而轻易抛却了性命!”

“公主放心,即便微臣追随公主而去,朝中还有犬子。犬子多年跟随二皇子,早已最为谙熟二皇子为人处事之道;二皇子手下的一应事体,犬子也全有参与——来日六皇子登基,犬子一定会保护六皇子避过二皇子的明枪暗箭!”

“韩大人!”清笛也是

一震,“原来韩大人将令郎送到二皇子身边儿去,便是早已布下的棋局!”

“无论是契丹,还是中原,唯有君明臣贤才能保得百姓安康。微臣之心,尽是为此!”


259、香尘已隔(第一更)

   连城公主再走出帐篷的时候,已是恢复了常态。甚至精神状态比之前还好,面上更是带了微笑。

皇后的侍女前来禀告,说皇后请连城公主亲去教导六皇子稍后迎亲的礼仪。清笛含笑应下,安稳走向六皇子的帐篷。

侍女回后帐复命,皇后一听便惊起,“她竟然,依旧毫无动静!怎么可能,怎么能!”

皇后在帐篷中慌乱旋走,猛地回身狠狠望住静箫,“你不是与我说,这个法子定然管用?怎地连城公主竟然依旧一丝破绽都不露!”

“难道,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小六迎娶月牙儿;难道她甚至真的能含笑亲自送了小六入洞房?!”

静箫慌得赶紧跪倒,“皇后娘娘,奴婢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坚持到这般地步!”

人即便再冷静,也总归会有底限。静箫自以为抓住了清笛的底限,却哪里想到终究还是错了!清笛的反应,又哪里还是个人了?她怎地做到如此忍耐!

“仅剩最后一步,入了洞房,今晚月牙儿就会成了六皇子的妻子了!静箫你个贱。人,你的主意非但没能奏效,反倒贻误了战机!倘若这一切都来不及转圜,我儿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储位旁落!——倘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第一个用你的血来祭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从小跟清笛一同长大,彼此之间早已熟悉对方性子,静箫自认心智绝不亚于清笛,这回定然能抓住清笛最后的底限,予以冲破——她就要战胜清笛了,她笃定的!可是怎么会竟然如石沉大海,全然激不起任何波澜!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不信自己就这样再度被清笛击败,绝不相信!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静箫抖如筛糠,“奴婢再想办法,再想办法!她一定会有软肋的,她也是人,她怎么能全无弱点!”

“什么办法?”皇后目中已是尽露寒光!“你赶紧给我想!”



门外传来铁甲声。披着一身寒气,二皇子进了皇后的皮室大帐。皇后忙给德妃使眼色,德妃便亲自带人在外头守着。

皇后这才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儿啊,可预备好了?”

“母后放心。”二皇子点头,“您所领头下军州的奴才,儿子早就暗中训练,如今早已集结完毕,只待我母子的令符!儿子手下的飞豹军也早已枕戈待旦——除此,还有萧殷的手下,也都尽数归我节制!”

女真的消息已经传来,让原本已经起了疑心的二皇子,越发将婚礼当日重点布防。

二皇子的眼中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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