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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秘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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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跳下床,四处找他的刀,院门咣当响了一下,吴飞已经冲了出去。
“别追了。”我拦住老头儿。
“畜生!”
“他要找什么?”
“地图,我听到了。”老头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角滴答滴答地往外流血。
“爷爷。”吴小冉脸色苍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死不了。”老头儿擦了下嘴巴。
歇了会儿,老头儿颤巍巍地站起来,“帽子呢?”
吴小冉拿给他。
老头儿双手颤抖着端端正正把帽子戴上,又理了理后面的雀翎,扛着刀往外走,可刚跨出门,他又坐下来喘大气了。
“扶我上山!”
吴小冉哭了。
“吴爷爷。”
老头儿闭着眼,一行浑浊的泪沿着脸慢慢爬下来。
“我没用了。”老头儿说。
“爷爷。”吴小冉跪下来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老头儿终归还是没出去,他侧身躺在床上,一直到下午,都没吃什么。
真得请医生了。
我下山去沿路打听着,一个背着筐子割草的老太太告诉我杂货店旁边即有一家会看病的。我按她的指示过去,那家的房子斜着,已经塌了一半,屋檐上长着半人高的荒草,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门口还摆着只花圈,几根哭丧棒。看来老太太记错了,不会是连医生都死了吧?
回来时老头儿已坐在床上了,吴小冉说刚喝了碗粥。
“没有大夫。”
“咱们去县城吧。”
“不去,”老头儿听到了,“我活了八十几年,早活够了。”他仔细理着帽子上的雀翎,有一支似乎是折断了。
“吴爷爷,你别担心。我看能不能捉到只山鸡,拔它几根尾巴毛,再接个新的。”我安慰他,不知他发现了撕坏的袖子,会说什么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头儿苦笑着。
我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来吧。”
“哦。”我还迟疑着,吴小冉也一副不解的样子。
“给你们看看这个。”
我们坐在他床边。
老头儿掀开席子一角,床上有个洞,他把胳膊伸下去,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小木盒子。
他按了一下上面的铜扣,盒子开了。
里面有层红色衬垫,还有一把弯弯的生锈小刀,一张发黄的纸。
地图?
老头儿徐徐把那张纸展开,上面竖着写着几行繁体字,房里光线太昏暗,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朱元璋亲笔写的度牒。”
“是给建文帝的?”我记得先前曾在史队长给我的资料上看过这段故事。
“对,他生前就已经写好了。”
“他早预料到他大孙子会逃亡?”我觉得诧异,对这事我一直犯迷糊。
“他手下有个神人刘伯温,通天地术数,早就推算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事先解决燕王?”
“不舍得啊,燕王也是他的骨肉,跟他一起出生入死。”
“活该,养虎为患。”
“这就是命,谁斗得过命啊?”
“传国玉玺呢?”一直闷声不响的吴小冉突然问,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脸涨得通红。
“没有。”老头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变得非常飘忽,不愿再谈这事了,他把盒子盖上又放回了原处,“你们谁也别惦记了,我死以后,你们要真孝顺的话就在这房子里放把火,把我烧了。”
“我刚才说错话了。”出来后吴小冉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你爷爷也太敏感。”
“我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刚才也打算问。”
空气中有了种异样的氛围,我们两个似乎都能感觉到,一时间觉得心慌,又羞于承认,便默默地不再说话。
“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我安慰她。
“周寻,我主要是觉得爷爷留那东西没用。”
“是啊。”
“如果在我们手里,除了一大笔财富外,还可以,还可以……”但她“可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了,”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这诱惑太大了,有点儿想法很正常,可是,咱们能控制住不去做,是吧?”
“嗯。”
“小冉,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
“你不虚伪,要换了别人,处于你的位置,哪怕心里想着财富,也不会说出来,反而装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吴小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唉,我现在只希望爷爷能平平安安的。”
“是啊。”我觉得喉咙发紧,自己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25
黄昏时分,我看到林姐一行人从院门口经过。
最前头的是史队长,他走路像鸡一样,头向前伸着,一跳一跳的,脚被包得像个粽子。猴三扛着铲子紧随其后,头也被纱布缠了好几层。林姐穿着件青色的工作服,步履迟缓,面无表情。小曹赤着上身,那顶遮阳帽还戴着,被汗浸透了。他似乎是累垮了,勉强拖着两条腿,看到我在门口站着,笑了笑,那笑比哭都难看。
“我跟周寻聊会儿天。”
“好。”林姐声音落满了灰,头都没回。
等林姐走远,小曹顺着篱笆墙坐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得死在这里了。”
他伸出双手让我看,上面一个又一个的血泡,触目惊心。
“没找着?”
“做梦啊。”
“还得干几天?”
“不知道。我今晚就想跑。”
“去哪里?”
“回北京。”他恨恨地说,“当初我就不该来,这死女人,比王熙凤都毒,一整天都没让我歇着。”
“工钱领了吗?”
“没有。”小曹更生气了,“我闹不清自己干吗跟他们混在一起。当初耳根怎么这么软?看不看传国玉玺又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啊。”
“他们想用通灵宝玉验证真假,我一百万租给他们得了,干吗还得自己跑来?”小曹气喘吁吁,越来越愤怒,嘴角积了一层白沫,一阵风从山上吹来,他赶紧扶住帽子,接着又把帽子摘下来,一扬手扔得远远的。
黑狗以为是玩游戏,乐滋滋地跑过去,衔住又给他送回来了。
“刚来就挨了一刀,我天生头发稀,这下子毛都不长了,又挖坑,挖坑!挖坑!!”小曹连说三遍挖坑,每说一次就跺下脚,那张脸弯得更厉害了,像被一个力气大的人分别抓住了头顶和下巴,使劲往中间拗,样子特别恐怖。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着膝盖坐着,和他一起默默看着山下。有几家房顶冒出白烟,应该是在做晚饭,烟又缠绕在一起,浮在半空中像条长带子。
“我在北京郊区有一块地,”小曹终于平息下来,“地还靠着条河,水很清,有鱼虾。我想着就在那里种点儿青菜和粮食,栽泡桐树,盖几个墙头,围起来再养几头猪,过年时去集市卖卖猪肉。这日子多好,跟我的远祖曹雪芹先生一样。”
我心里说曹雪芹当年潦倒,肯定是卖诗画或街头算卦,不可能去杀猪卖。但看他满怀憧憬的可怜样子,又不忍去打击他。
“兄弟,我回去了。”小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在这吃饭吧?”
“不了,我要先睡觉。”
“还跑吗?”
“善始善终吧。”
晚饭老头儿破例没出来吃,我们给他送过去,他勉强吃了几口,就放桌上了,咳嗽了一阵子后,又穿上了他那身官服,盘腿坐床上念念有词。
山里的电压不稳,灯泡一阵明一阵暗。
“回去吧。”我轻轻拉了下吴小冉的手。
“你先走,我再坐一会儿。”
“我陪你。”
又过了一会儿,老头儿终于念完了,恭敬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脱掉衣服叠起来,我注意到袖子已经缝好了,接着他端碗吃饭,筷子扒得很响。
“走吧。”
“嗯。”
“你爷爷刚才念的是什么?”回到房里我问她。
“心经。”
“啊?”
“佛经里面一段很有名的。”
“你会吗?”
“不全。”
“来两段儿。”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剩下的想不起来了。”
“啥意思?”
“大意说人生是一场梦幻,功名富贵,都没什么意思。”
“那倒霉皇帝写的?”
“不是,早就有了,也许那皇帝对此感触特深吧。你想想,本来天下都是自己的,权势财富,想要什么有什么,可后来呢?几十年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连平头老百姓都不如。两相对比,人生不挺空幻的吗?”
“他一个人在后山那小庙敲木鱼念经时,肯定经常对比。”我想了想,承认她说的有道理,这的确够折磨人的,换谁都受不了。
“也许人家升华了呢,突然想通了,南柯一梦。”
我不想再和她讨论这个,弄得情绪挺灰的,“小冉,你说你爷爷要是真的把传国玉玺给了咱们,咱们用它换了钱后去干吗?”
“盖学校呗。”
“花不完呀。”
“所有的穷困山里,都盖上学校。”
“那咱们呢?”
“谁和你咱们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别瞎想了,睡吧。”她在床单那边说,我听到床响了一下,是她翻身时弄出来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起来了,主要是怕老头儿再去后山。那几个人目前脾气都很差,起了冲突就麻烦了,老头儿肯定吃亏。
还有吴飞,他不知藏在哪里,老是神出鬼没,昨天我的脖子被他的匕首划了个小口子,如果不是老头儿咬了他一口,他真可能杀了我。怎么变得这么丧心病狂了呢?难道是那个尿壶他没研究出什么?
就没人告诉过林姐,老头儿才是这秘密的最终守护者?或者是他们在后山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传国玉玺?再或者他们早就知道老头儿故弄玄虚?
我坐在树墩上,一边盯着老头儿的房门,一边绞尽脑汁地想。
这些事像许多条无头长线,盘旋着左绕右绕,把我绕得头痛不堪。到了七点钟,老头儿的房门都没有打开,以往的这个时候,即使不巡山,他也早起来了。
我过去敲了敲门,又把耳朵贴在门上面听了听。
没有动静。
“吴爷爷。”
还是没动静。
可能出什么事了。
我退后几步,用肩膀把门猛地撞开,床上空荡荡的,狗也没在家。
吴小冉也跑过来,手里还拿着牙刷。
我飞快地向后山跑去,吴小冉穿着睡衣,在后面紧跟着。
林姐等人已经在那里忙开了,地面上扔着一堆碎石头,还有几个深坑,并没有老头儿。
“吴老汉来过?”
“没有啊。”林姐挑着眉毛,诧异地问,“你们不是跟他在一块儿吗?”
“早晨起来就不见了。”
“去哪里了?”林姐也紧张了,冲不远处巡逻的史队长和猴三喊,“小史你们注意,吴老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哗啦,我听着枪栓响了一下。
“吴爷爷,你要在这里,就出来,他们不会开枪的。”我头上直冒汗,冲着四周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喊。
如果老头儿再挥着刀突然袭击的话,命就可能没了。
“爷爷,你在哪儿?”吴小冉也慌了。
只听到山谷的回音,风吹得荒草瑟瑟响。
“他现在有病,没什么伤人能力,”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什么人出来,我对林姐说,“就是他真过来闹了,也不要开枪。”
“我们就吓唬吓唬他。”
“他八十多岁了,一直是这块陵的看护人,想不开也可以理解。”我近乎哀求了。
“小周,你放心好了。”
“那真的谢谢你了,我们先回去找一找。”
“别着急。”林姐在后面叮嘱道。
我们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树上我都仔细看了,没有老头儿和黑狗的踪影,他们像突然蒸发了。
“会不会吴飞绑架了他?”
“那是他亲孙子,不可能。”吴小冉断然否定。
“小时候你爷爷常带你去什么地方?”
“我们都找了。”
“难道领着狗想不开一起跳崖了?”
“胡说什么?”
“你再仔细想想。”
“鬼婆婆!”吴小冉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鬼婆婆那儿,爷爷跟她关系挺好。”
“他好像说过。”
“跳大神的,走吧,我还记得她家。”
翻过一座小山,才到了鬼婆婆家,黑狗在门口看到我们,高兴得扑上来,围着我们直摇尾巴。老头儿正在院子里,跟一个老太太叨叨咕咕。
我想这就是鬼婆婆。她个子非常矮,又黑又瘦,像只鸡,盘着腿坐椅子上,上身没穿衣服,两个干瘪的乳房像布袋子一样斜吊着,牙都没了,嘴一瘪一瘪的,老像是在咀嚼着什么。她在院子里搭了个窝棚,像是大点儿的鸡窝。
鬼婆婆扭头看到了我们,咯咯笑起来。她岁数不会比老头儿小,皱纹横生,可眼睛很亮,我从来没见过眼睛这么亮的老太太。
“婆婆好。”吴小冉说。
这本来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可鬼婆婆像遭了一棍,身子猛一颤,止住了笑,从椅子上挪下来,走近紧紧盯着吴小冉的脸,“我眼花了,但耳朵可灵了,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二十多年了,你还是回来了。”她伸出手要去摸吴小冉的脸。
吴小冉连退了好几步。
“我孙女。”老头儿说。
“哦。”鬼婆婆似乎回过神来,又狠狠看了吴小冉两眼,回到椅子上。
“别管他们,继续说你的。”
“刚才讲雪堵寒门,六亲无助,移根换叶,阳春不发,你目前的处境,难啊。”
“怎么破?”
“死局,没法破。”鬼婆婆收起地上的几枚铜钱,站起来摇着头向窝棚走去,她的背驼得厉害,头几乎要触到地上。
老头儿脸色灰白,坐那里烦躁地搓着手。
我听到窝棚里传来一阵敲打声,鬼婆婆穿着件大红裙子,头上插朵塑料花,脖子里挂着个红漆剥落的小破鼓,摇摇晃晃地出来了,边敲边唱。
“天上星多月不多,雪白个鸭子当不成鹅。有苦有病还是自己看,贪功护宝你注定要受折磨,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祸来也挡不着(zhuo);一份痴心无人见,万户萧索鬼唱歌,何不自此挂帆去,不看那鲜血流成河……”
后面的我听不太清了,鬼婆婆横眉立目,打着鼓点,念得越来越快,两条圆规似的细腿在地上飞快地颤动着,舞得像一团红风。
“多大岁数了,还有这体力?”我悄声问吴小冉。
“十年前,她能连跳一天呢。”
“有用吗?”
“不知道。”
“我看是病急乱投医。”
“以前好多打针吃药看不好的病,叫她一唱一跳,病人都精神了许多。”
“心理作用吧?”
“谁知道。”
“挺有文采。”
“那可是,鬼婆婆是过去土匪抢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吟诗作赋,样样精通。以前我们村子里的春联,都是她写的。”
“刚才你怕不怕?”
“不怕,她一直那样,神神道道的。”
或许这一唱真有宽心效果,回来的路上,老头儿轻松多了。
“我还能活几天啊,”他反复念叨着,“活一天算一天,你们愿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我眼一闭,管这些破事?!”
我和吴小冉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你们两个小孩还是别在这里了。”老头儿走着走着,突然转头。
“去哪儿?”
“哪都成,要出事了,血流成河!”
“神婆的话也能信?还成河,一共才几个人?桶都流不满。”我不屑地顶了他一句。
老头儿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赶路,嘴里哼唱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祸来也挡不着……”他走得很快,像在奔跑,转眼就把我们甩在后面了。
“真服了。”我说。
“又怎么了?”
“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爱唱几口啊?”
“嗯,风俗。以前还流行对歌呢,人说着说着话就唱上了。到了春天,这山望着那山头,男女对唱,要是唱到郎有情妹有意,就可能托媒人谈婚论嫁。”
“好玩。都唱什么?”
“多了去了。”
“来两首我听听。”
“忘了。”
“来一遭,摸一遭,看看短褂布裙腰。只有上面凸着……”刚唱到这儿,就让吴小冉打断了,她狠拧了下我胳膊,“好的你学不会啊,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烦你!”
26
那天回去后过得有些古怪,老头儿没去巡山,而是在院子里铺张破凉席。他坐在上面,身边放着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摇着蒲扇,像说书人一样,摆起龙门阵。
他讲的不是建文帝,而是建文帝的忠臣方孝孺。老头儿的记忆力特别好,里面的诗句都能一一朗诵出来,或许这些故事世代流传,他早就烂熟于心。
方孝孺是建文帝最亲近的大臣,他也视建文帝为知遇之君,朱棣的第一谋士姚广孝曾跪求不要杀方孝孺,否则“天下读书的种子就绝了”,当时朱棣答应了他。
南京陷落后,方孝孺闭门不出,披麻戴孝,日夜为建文帝痛哭,弄得朱棣很没面子,就把他关到牢里。
后来朱棣要拟即位诏书,大家纷纷推荐方孝孺,于是又把他从狱中召来。没想到方孝孺当众号啕,声彻殿庭。朱棣也颇为感动,走下殿来抚着方孝孺的肩膀。
“先生不要这样,其实我只是效法周公辅弼成王来了。”
“成王安在?”
“已自焚。”
“何不立成王之子?”
“国赖长君。”
“何不立成王之弟?”
“这是我的家事!”朱棣愤怒了,并命人拿笔给方孝孺,“此事非先生不可!”
方孝孺执笔,疾书“燕贼篡位”数字,掷笔与地,且哭且骂:“死即死耳,诏不可草。”
“你不顾你九族吗?”
“便十族奈我何!”方孝孺愤然作答,骂声益厉。
这就是亘古未有的“灭十族”,八百多人全部凌迟处死!入狱及充军流放者达数千。
说到这里,老头儿仰天喝了口酒,又在地上倒了些,“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回家山。第一杯,就为方先生和他的十族。”清了清嗓子他又接着讲下去。
虽然对外宣扬建文帝已死,但朱棣知道,那场大火后,他这个侄儿是跑了,这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建文一日未死,他这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一日不得安宁。
后来的十几年里,朱棣派以胡濙为首的锦衣卫四处追寻建文帝下落。听说他逃亡海外,又委托三宝太监郑和等人七次下西洋,表面上是为了结交外邦,炫耀国威,其实最终目的是找到建文帝。
其间有个叫解缙的文官,由于才华出众,深得朱棣喜爱,后来他在福建偶遇过已出家为僧四处流亡的建文帝。建文帝哀求他不要泄露其行踪,解缙答应了他,但一次酒后不小心透露给好友,被好友举报,解缙入狱,遭锦衣卫严刑拷打,但始终不再吐露一字。
明成祖朱棣只好处死了他。
处死的方式也很特别,朱棣派了一个叫纪纲的,此人也是解缙旧友,在狱里备了一桌好菜。纪纲不停地劝酒,灌醉解缙,然后把他全身衣服扒掉,拖到外面雪地里活活冻死。
说到这里,老头儿禁不住热泪盈眶,又持壶洒酒,“这第二杯,为解缙解大人。”
“朱棣最终见到他没有?”我忍不住问。
“找到了,可是没见。”老头儿说,那是多年后的一个深夜,在外寻了十几年的特务胡濙回来了,已经就寝的成祖听到守卫通报,立即起身,接见胡濙,两人一谈就是一夜。
谈了什么历史上没有记载,但从此朱棣的心就放下了,缠绕他整整二十一年的阴影终于散去,此事仅仅过了一年,朱棣驾崩。
“里面没提传国玉玺啊?既然它象征着天命所在,朱棣不想要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老头儿看起来也挺纳闷。
“什么意思?”
“也许根本就没有。”
“也许?”
“你们想知道?”
“想。”我和吴小冉大气都不敢出了。
“我也想。”老头儿诡秘地笑了,“可我真不知道在哪里。”
“怎么可能?”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但在清朝早期,雍正年间吧,有一个姓曹的男人来到这里,看了后就劝我的祖先把它埋了。”
“曹雪芹?”我突然想起小曹告诉过我。
“嗯,写《红楼梦》的。”
“也就是说你也没亲眼见过传国玉玺?”
“没有,我说过多少次了,”老头儿站起来,“可他们不信,没人信,还一心逼我交出来,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了。”
“埋藏地的线索也没留下?”吴小冉问。
“这个倒是有的,”老头儿沉思了下,“可我不想说,我告诉过你们,我不想说的事,哪怕把我的牙全敲光,我也不会吐一个字!”老头儿又激动起来,把酒壶里的酒喝光,啪的一声把壶在地上摔碎了,“这最后一杯,给我!”
老头儿回房里换上衣服,扛着刀,又想往山上奔。
恰好在此时,林姐等从门口经过,几个人死气沉沉的,看来这一天又没有收获。老头儿挣扎着想冲过去,被我从后面死死地抱住。
“你不是不管了吗?”
“有方孝孺、解缙在天上看着,我怎能对不起先人,辜负祖宗所托?”
“那你能否想点别的方式?这么大岁数,非要去打架?你打得过谁?”吴小冉心情不太好,想是被老头儿这动不动就去拼命的架势搞得烦透了。
老头儿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吃过晚饭,我看着外面月光很亮,就去了山下林姐处。
院子里亮着灯,小曹就穿了条短裤,赤着脚站在井旁打水,然后用毛巾沾着擦洗。猴三头上的绷带已经变成灰黑色,他长伸两脚,懒洋洋地靠在树旁。
“大侠改行拍戏了?”
“今天挖到什么?”
“宝,妈的,一头下去,全是金元宝。”
“林姐呢?”
“房里。”猴三四顾了下,压低声音,“你慢点进去,姓史的王八蛋也在里面,估计正跪着舔人家脚底板呢。”
我一阵子恶心。
“周兄,你要不要冲一下。”小曹提着桶,“可爽了!”
“人家回去有妞帮他洗。”猴三酸溜溜的。
“我就问问。”
“留点力气,想着明天挖坑吧。”
小曹怒气冲冲地把水桶往地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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