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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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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知为何,他一想到易水寒三个字,同样也找不到信心。说起来很奇怪,有时候见到一个人,不必伸手,凭直觉也能感觉得到来自于对方的压力。而易水寒给他的压力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易水寒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如今,归天鹤让他对付一个不可捉摸的人,他的心里除了有些紧张,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归天鹤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忙笑着一拍他肩头:“我也知道,你未必是易水寒的对手。可是你应该明白,人与人争斗,真正取决于胜负的,有时并不是武功,而是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总认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只有心。只有用心去杀人的人,便没有他杀不了的人。本官更相信,用一颗心去暗算,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暗器。”

钟古楼苦笑着点头,霍然起身:“好吧!成与不成,在下不敢妄许,总之大人交待的事,在下竭尽全力就是。”

归天鹤替他倒了一杯香茗,端起来递至他手中,跟着拱手一揖:“先生此去,任重而道远,天鹤不才,便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愿先生此行一路顺遂,返京之时,本官定与先生接风洗尘。”

钟古楼将杯内之茶一口饮尽,轻轻将杯子一放:“告辞——”

归天鹤一直将他送出府门,又低下声交待了几句,看着钟古楼搬鞍认镫,飞身上马,一路上渐寂无踪,绝尘远逸,他眼中的杀机重新浮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暖,灿烂的阳光镀着金子似的光辉洒在他身上。

归天鹤伸手挽下一缕儿长发,一瞧之下,便不禁愣了一愣。

他怎么也想不到,只一夜之间,昨日的黑发竟自添了不少白发。

看到这些白发,归天鹤的脸上有种残酷的笑。

他笑得越残酷,眼神里隐藏的杀气便越浓。想到此次行动,可以将一些令自己寝食不安、终日疑神疑鬼的人一网打尽,他的笑除了残酷,还掺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想到他们流血的伤口、绝望的痛苦、无助的呻吟,他便兴奋得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此时对他来说,杀人已不仅仅是为了除去自己的隐患,而是成了一种乐趣。

杀一个人,如同写一首诗般的乐趣。

一个人如果到了视杀人为乐趣的地步,毫无疑问,这个人不是疯子,便是入魔太深,已经没了人性。

归天鹤看上去已接近后者。

事实上,他的头发能够在一夜之间变白,最为主要的原因,便取决于他的魔性。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潜藏着一种无形的魔性,但归天鹤不同,他的魔性在很大程度上,则来自于他所练的“灭灯大法”。

“灭灯大法”的可怕之处,便在于它的魔性。练习它的人,与其说是练武,不如说是与魔共舞,功力越深,便陷的越深。归天鹤的功力已臻九层,入魔之深,可想而知。

归天鹤将长发拂于脑后,望着天上的阳光,竟忍不住想起一个人来。

连他也觉得奇怪,每逢想到这个人时,他便觉得恨不起来。非但恨不起来,反而由心底感到快乐的要命。无论是想到这个人或是这个人的名字,他都觉得无比快乐。虽说他有很多快乐,升官、发财、杀人,但他感到自己最大的快乐还是想着这个人。一想到这个人,他就忍不住想着要看到这个人,然后静静的如欣赏一幅绝美的画,痴痴的守着这个人。

于是两天之后,他便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这个人所住的地方。

——荫绿围红、柳径花繁,绣额珠帘笼画阁。

看到“春意阁”三个字时,归天鹤由衷的笑了一笑,看他此时的笑,是属于发自内心的笑,一点儿也不见残酷。如果一个人用心去笑,用笑来体会快乐,相信没有任何东西比这种笑更温暖、更灿烂。

归天鹤也是。他在用心笑的时候,脸上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加上他的儒雅之风,使他看上去仿佛年轻了许多,也风流倜傥了许多。

沉香绣户,深院谁家?墙头红粉,谁见幽人独往来?

——不知这“春意阁”中,住的又是何许之人?

※※※

归天鹤伸手推开大门,正了正衣襟,迈步走了进去。他刚到院子里,首先看到的就是摆放得错落有致、形态各异、含羞带笑的一盆盆的鲜花。

这些花都很美丽,如佳人的唇,香里面都透着风情。除了常见的玉簪、合欢、紫薇、木槿、紫阳、铃兰、丁香、茱莉、桂花、菊花、茶花、百合、黄花槐、西洋鹃、芙蓉、一串红,彩叶草,地肤草、、西洋鹃、仙客来、茶梅、丝兰、大花蕙兰、蝴蝶兰、文心兰、月季花、红掌、万寿菊、秋海棠等,还有一些并不常见的四时不谢之花。

归天鹤深深吸了一口,极为惬意的笑了笑,一抬头,便见朱白羽由内迎了出来。他看上去依然是那么冷,一双冷冷的眼,一张冷冷的脸,双手拢在袖子里,身子挺得标枪般笔直。

“大人怎么来了?”

“忍不住,想过来看看。”归天鹤向阁楼内看了一眼,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朱白羽道:“除了有些憔悴,别的倒没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挑帘进了阁楼。

阁楼内陈设豪华,一尘不染,同样是花团锦簇,别具洞天。别的且不必说,但就这正堂内的三样东西,便足以令人瞠目结舌。金丝全楠木云母的龙雕古筝、黄花梨的彩绘围屏以及紫檀木沉香的镂金长案,随便一样东西,都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但在归天鹤眼里,这三样东西加在一处,都不及这阁楼内的一个女子重要。

他进来时,正看到这个女子轻拢纤指,慢舒玉腕,坐在案前调丝弄筝。她一边弹奏,一边曼歌宛转,不胜伤感的唱着一曲南宋词人刘过的《醉太平》。词中唱道:“情高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销香减云屏,更那堪酒醒”。

亸去鬟、小眉弯、娇波眼;玉肌如削、纤手香凝。归天鹤只看一眼,便觉神驰意痴,忍不住怜上心头,脱口吟道:“妖艳不同桃李,凌寒又不与、众芳同歇!如玉,弹的好——”

这女子螓首轻抬,樱桃素口、齿似瓠犀,果然正是颜如玉。

她的脸上,有一种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的哀愁。读她的脸,如读李义山的《无题》、李煜的《乌夜啼》和李清照的《醉花阴》,眉宇之间,莫道不消魂,人比黄花瘦。

颜如玉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抬头,一曲弹毕,仍只是反反复复的弹着这只曲子。她不再唱,她似乎把心中所的积郁都发泄到了指尖上,弹到最后,曲子里的伤感仿佛变做了心碎。

归天鹤搬过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他用一种近似魂牵、梦绕、心痛如刀割般的眼神瞧着她。看他的样子,如在瞧一颗受伤流血的心,不忍瞧但又舍不得不瞧。

朱白羽袖着手站在归天鹤背后,冷冷的看着归、颜二人。

他是个极少笑、不会笑、就是笑也极少为人所知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丝笑意。

“如玉,你这又何苦?”归天鹤对她不但恨不起来,听他说话,好像连声音也不忍加重,听上去既柔且暖,“你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看你不开心,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过?我所做的一切,还不是都为了你好。”

颜如玉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冷笑着反诘:“大人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该让水寒去杀龙狂。若是水寒死了,我便也不活了,难道大人这也是为了我好吗?”

“我……”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你只所让水寒前去,就没想着让他回来。他若是死了,你就可以得到我了,是也不是?”

归天鹤激动的道:“你说什么都好,总之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除了我,这世上谁也休想得到你——”

颜如玉咬着嘴唇一笑:“不错,以大人的权势,想得到我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大人也应该知道小女子的性子,我不愿意做的,任何人逼我也是枉然,你纵然能得到我的人,却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归天鹤一伸手,搭向颜如玉右手,颜如玉一缩手腕,猛的长身站起,双手抱起古筝,怒目喝道:“大人如果再不自重,小女子宁愿与此筝俱碎!”砰的一声闷响,将古筝重重摔于脚下。

“你——”归天鹤眉角轻轻一耸,颤抖着手指了指她,忍不住微生嗔意,“本官一再迁就于你,你却好不识抬举,惹怒了本官,你信不信我——”

颜如玉见他动了怒,反觉有些畅快,嫣然一笑,道:“怎么,大人要杀小女子不成?我信,大人为了一己之私,没有什么人不敢杀的。”说罢眼睛一闭,嘴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觉得死而无悔。因为,我毕竟与水寒相识、相恋、相爱了一场。倒是大人你,虽说名利双收,金玉满堂,可你却永远没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其实真正可怜的人,不是我,而是大人自己。”

“真正的快乐,我有。现在我才发现,这世上只有你才能给我真正的快乐。”归天鹤瞧着她的眼睛,不自不觉口气一软,忍不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玉,我怎么能够杀你呢?许许多多的人我都下得了手,唯独是你,我绝不会——”

“多谢大人对小女子的一腔真情,但要让我背叛水寒,我绝办不到。”颜如玉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大人有了七公主,还不满足吗?恕小女子多言,恐怕大人这样做,让七公主知道了,于大人也说不过去。”

“哼!这个女人你不要提。”归天鹤恨恨的道,“不错,我娶了她是得到了很多,可我为了她也同样也失去了很多。做为一个男人,别人都不可以有三妻四妾,我有什么?她又狂妄,又自私,而且比我还狠毒。如玉,你大概还不知道,只从她得知我喜欢上你时,曾经要我杀了你。我此次只所以将你迁居于此,便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放心,这个地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发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颜如玉笑道:“可他毕竟是你的妻子。”

归天鹤阴着脸沉声一笑:“妻子?只怕过了今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谁了。”

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刹时僵滞,立觉颈后“大杼”、“陶道”、“风门”、“肺俞”四穴同时一痛,跟着一麻,整个身子登时酥了半边。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自认为都是自己算计别人,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遭到他人的暗算。

他不用想,更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个人是朱白羽。

归天鹤暗自叫苦,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朱白羽会突然反目。他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的武功,但他也知道,朱白羽绝对算是个一流高手,不然“谈笑一指间·一指定乾坤”这十个字,绝不是随随便便叫出来的。

颜如玉看到这里,也不由吃了一惊。

朱白羽冷着脸一笑,瞬息间出指如风,啪啪声响,又一口气封了归天鹤身上“巨骨”、“曲垣”、“神道”、“灵台”、“至阳”、“脊中”、“悬枢”、“风府”、“风池”“云门”及“中府”十一处穴道。然后一收手,又拢在袖子里,笑着问道:“大人觉得如何?”

归天鹤吸了一口气,感觉此时除了嘴巴还能说话之外,四肢百骸尽皆无力,身子丝毫也动转不得。

朱白羽得意的道:“若非大人是个痴情种子,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如玉姑娘身上,在下无论如何,也不致这般轻易得手。我知道大人所练的‘灭灯大法’甚是了得,明处下手,自是不及,索性便出此下策,大人不会生气吧!”

归天鹤不解的道:“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朱白羽抬起右手中指竖在眉心处,低着头笑道:“大人比谁都聪明,不妨猜一猜。”

归天鹤轻轻摇头,岸然道:“本官自觉没什么地方亏待了先生,所以实在想不出来,更猜不上来。”

朱白羽怡然一笑:“很简单,为了大人身上的‘天蚕宝铠’。不知这个理由,大人可觉得满意?”

“哦?”归天鹤冷冷一哼,轩眉道,“原来先生也在想着这样东西,本官真是湖涂,忽略了这一点。本官更觉后悔看走了眼,引狼入室,没能看清你的庐山真面目。”

“老实说,我是什么人,有时连在下也捉摸不透。”朱白羽伸手拉过一张椅子,挨着他大大方方的稳稳坐下,“是好东西,当然人人都喜欢。大人别生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说卑鄙,在下可是向大人学的。不过凭心而论,我并不想打大人的主意,也原本没想过要背叛大人,只是后来渐渐觉得不大对劲。我发现跟随得大人越久,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归天鹤锐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本官一向光明正大,做事磊落!朱白羽,你扪心自问,本官可曾慢待过你?”

朱白羽正自笑得开心,蓦的脸色一紧,冷森森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灭灯大师突然无故失踪,个中情由,想必大人会比我更清楚。远的不说,且说近的,大人此次的行动,又何曾有半点磊落之风?你让我留在京中,暗中行刺皇上嫁祸于王佛,到头来,你敢说不会杀我灭口?”

归天鹤极为失望的看着他,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是非曲直,世间自有公理,本官不想和你理论,你想怎么样,随便好了。”

朱白羽笑着站起身子,搓了一下双手:“大人,在下可要失礼了,你身上的这件‘天蚕宝铠’从此便归我了。不过为了怕大人瞧着心疼,在下便只有先杀了你再说——”猝然左手一勾,撮起五指,一记“锁喉手”如风迅出,恶狠狠扣向归天鹤颌下的“廉泉”要穴。

对于手上的功夫,朱白羽虽不曾自称“神手”,但他相信,自己这双手就是用来杀神,也应该不在话下。更可况,归天鹤还不是神。

他在杀人的时候,往往喜欢将别人的脖子一把扭断。在他听来,听颈椎骨折断时一刹那所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崩断的琴弦,别具一种音韵。

他在不杀人的时候,却喜欢将一颗树连根拔起,只有断了根他才觉得痛快。在他认为,树越粗,便越过瘾。总之凡是有生命的东西,他都喜欢用手去折断,他总是在不断的以扼杀别的生命为目标,进一步来圆满属于自己的人生。

归天鹤一动也动弹不得,看情形,似乎只有等死的份。

至少朱白羽是这么想的。

他实在也想不出,到了此时,归天鹤除了等死,还能有什么获生的解数。

※※※

眼见得归天鹤避无可避,格一声响,脖子已被朱白羽硬生硬扼住。

然而朱白羽的手指甫一用力,便觉得并不怎么顺手,心里竟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感到这一记“锁喉手”锁住的,好像不是人的脖子。因为他不知锁过、锁断和锁碎过多少人的脖子,凡是人的脖子,都没有这么硬。

朱白羽毕竟久经大敌,心中虽惊,脸上仍显得极为镇定。当下五指一紧,遂由五层力道趋至十层,可任他连“扣”了几扣,归天鹤的脖子非但没断,而且仔细看去,好像还粗了不少。

他那里知道,此时归天鹤的武功已臻至“灭灯大法”九层功力,已然在无形之中打通了任、督二脉,但凡气之所聚,莫不相汇。即便是穴道被封,四肢不得舒展,体内真气却依然流畅无阻。所以就在朱白羽出手的一刹那,归天鹤早已在暗中吸了一口气,提一口真力直凝喉颈,朱白羽自是伤他不得。

朱白羽连较了几次内力,均被归天鹤颈中的真气一一化解,遂跟着手掌一滑,移至归天鹤喉头处着力一捏,继之一抠,同时右手中指凝力,向着归天鹤顶门“百会穴”疾戳而下。

凡为习武之人皆知,“百会穴”系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一,位于头顶正中,属督脉经穴之要冲,一旦受制,不死亦受重伤。更何况朱白羽所用的乃是“乾坤一指。”

“乾坤一指”介于阴、阳之间,其力刚、柔相济;若是用来杀人,与至阳至刚的“少林金刚指”相比,也毫不逊色。

一招鲜,吃遍天,在江湖上只须练得一种绝技,便算得是一个高手。

朱白羽当然是个高手,他的手只所以“高”,便高在他的指上。

归天鹤的肩头突然动了一动。

紧接着便见他一低头,脖颈内收,已将朱白羽的左手牢牢挟住。待至朱白羽的右手中指堪堪及至头顶之时,他的头发蓦地里无风自动,两绺儿长发斜刺里随风激拂,登将朱白羽中指的“少冲穴”及手腕处的“外关穴”尽皆缠上。

朱白羽想要收手、变招,无奈两只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归天鹤的脖子不但挟得紧,连头发也像是一条带扣的鞭子,一旦缠上,便入了死结,万难脱出。

归天鹤终于笑着睁开眼睛,他看着朱白羽,用一种温和的声音柔柔的道:“你应该记住,想杀人就不要有那么废话。先生是聪明人,错就错在这一点,你的废话太多了。”

话一出口,便见他双肩一耸,先行扭过身子,面向朱白羽。眨眼间双掌一托一翻,手肘作势横推,一招“诚邀天下客”呼的拍了出去。

他显然已运足了九层“灭灯大法”功力,掌力一出,果是惊世骇俗,非同小可,掌声带起一重震耳欲聋般的剧啸。

朱白羽毕竟是朱白羽,身为一代武林名宿,自不肯就这么轻易等死。饶是他手不能挡,身不能退,身子却如一张薄薄的纸,刹那间一个“随风倒卷帘”凌空卷起,翻上归天鹤头顶。

归天鹤一击走空,也吃了一惊。

朱白羽的身子看上去很轻,他竖立在归天鹤头顶上飘飘袅袅,缥缥缈缈,宛若月下飞仙,兀自煞是好看。

归天鹤坐在椅子上,举止闲雅,飘潇神逸,看上去也同样好看。

二人一上一下,仿佛不是在做生死相搏,而像是在配合着表演一场双人杂耍。

颜如玉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生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她是个不愿意看人流血、见人死亡的人。但她想到自己和易水寒的处境,又多少希望有人流血,有人死亡。

只不过,敦胜敦负,她不知道。

“朱先生还是下来的好。”归天鹤瞅了一眼颜如玉,陡的肩头一沉,右手一翻一转,肋下长剑应声出鞘。

青光一闪,归天鹤一招“鹏翅拨云”迎面刺了上去。

朱白羽身子一坠,双腿勾、挂连环,竟自挡了这一剑。猛力一声大吼,双手奋力一挣,终于将一双手抽了出来。接着侧身、后转,一个“一帆风送蓼花汀”倒纵飞出。

朱白羽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以发御敌,他没想到归天鹤武功之高,已超出他的想像。

他的手指虽然没断,却已痛得不能伸直,再看归天鹤的头发,依然完好无损。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得不得“天蚕宝铠”已不重要,朱白羽决定先逃走再说。

然而不等他逃走,归天鹤已连人带椅子倏的到了他近前。长剑一横,将他去路拦住。

“朱先生,本官还不曾打够,怎能说走就走。”

朱白羽更不打话,左手掌,右手指,发力攻了上去。

归天鹤不慌不忙,侧身闪过,手中长剑向左一挑,向右一抹,向前一按,一口气“手挥五弦”、“月照流黄”、“远合云霞”、“归鹤横江”、“披香卷帘”连递了五招。

这五剑一招招含蕴有致,潇洒风流,宛如流云在霄,舒卷自如,朱白羽回了五招,退了两步。

剑光闪烁,指影纵横,二人一眨眼便斗了二十余招。

朱白羽一步步后退,他每退一步,一颗心便开始一点点的下沉。他发现,他可以接住归天鹤的剑招和剑势,却抵不住归天鹤每一剑的剑意和剑气。

三十招刚过,归天鹤剑如轻烟薄雾,蓦的回手一圈,左掌由剑下如风拂出。迎面横手一抹,迅变了一招“韦驮渡劫”,砰的一声,正中朱白羽左肩。

朱白羽身子一晃,哇的一声,一口血狂喷而出。

归天鹤刚要递出长剑,一剑取了朱白羽性命,却听颜如玉一声惊呼。等他定睛看时,但见朱白羽已纵身跃至颜如玉背后,高高抬起右手,悬于颜如玉头顶之处。俗语有云:“大象虽瘦,亦重千斤”,朱白羽虽受一掌之创,指上功力仍不容小觑。

归天鹤一怔之下,不由得投鼠忌器,一时也不敢贸然出手。当下反手背剑,目蕴精光,盯着朱白羽重重喝道:“朱白羽,你这是做甚?”

朱白羽伸出左手拭了拭嘴角上的血迹,脊背蓦的一挺,依是一神采副神采湛然之态:“归天鹤,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想干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对不起,在下要拿颜姑娘做个人质,换在下一条生路。”

归天鹤捏了个剑诀,怒声冷叱:“想不到堂堂的朱大剑客竟使出这等卑鄙手段,当真是可耻之极!

“哈哈哈……归大人,要说卑鄙,你我不分彼此,你归天鹤并不见得比我多高尚。”朱白羽用左手一指归天鹤,翻起一双冷冷的眼睛一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劝大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嘿嘿……我便让颜姑娘命命丧堂场。”

归天鹤忙道:“且慢!朱白羽,是不是本官不杀你,你便放了如玉?”

“自然。”

“好,本官答应你。放下如玉,你可以走了——”归天鹤一回手,长剑铮的入鞘,伸出手来在头上一拈,每只手的食、中二指中间,已多了一根长长的白发。

发长九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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