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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佛-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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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用力点了点头,道:“当然,绝不喝醉。”待颜如玉梳妆已毕,二人携手互牵,出了春意阁,径直并步向王府赶去。

※※※

夫妻二人到了王府,早有下人在门内迎出,带着二人一直来到王府前大厅。“一入侯门深入海”,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二人边走边看,果见这王府比起侯府更显富丽堂皇。一眼望去,回廊曲转,水榭相连,庭院深深,也分不清有多少楼阁亭台?二人小心步入大厅,闪目观瞧,只见三王爷居中而坐,枯木、明阙、容帝尊、满十六、宋长恨、匡正、夜如何等人侧坐相陪。余者如王佛、柳依依、贺顶红、小百灵及雷音、盛铁衣、蓝陵王、夜繁星等人也尽在其座。易水寒先向三王爷揖了一礼,接着又向其余众人施了一礼,三王爷笑着将身一欠,大声道:“水寒,你来的正好,来,赶快与如玉入座。”

“水寒多谢王爷。”易水寒携着颜如玉右手挨着王佛坐下,小声道:“克邪,怎地不见伯父、婶娘他们入座?”

王佛笑道:“他们说不习惯这种场合,故此没来。”

易水寒点头笑了笑,和贺顶红目光相视,二人各自一笑,贺顶红心里发虚,却极关切的问道:“易兄,这两天过的可好?”

易水寒淡然一笑,道:“甚好,这几天你嫂子没事便与愚兄抚琴而歌,我心里当真开心的紧。顶红,等我和你嫂子出了京城,便在江南择一清雅所在,愚兄这辈子便余愿已足,不做他想。”

时间不大,酒菜摆上,三王爷令人将酒杯一一满上,枯木大师合掌一笑,忙道:“王爷,老衲身为出家之人,向来滴酒不沾,请恕老衲失礼,只能以茶代酒。”

三王爷目光略一环视,眉宇之间尽是欢悦之色,大声笑道:“幸得大师提醒,不然本王险些忘了。好,大师可以以茶代酒。诸位,枯木大师和明阙真人乃是武林泰山北斗,丰标神仪,本王素来仰慕已久。容老侠与匡老侠、宋帮主、夜帮主皆是武林大豪,也自是风采照人,令人佩服。至于满少侠么,一柄剑更是名满江湖,令本王好生钦服。今有王佛招凰引凤,才使得本王与几位英雄于此相识,对本王来说,实是可喜可贺。这头一杯酒么,本王不得不喝,我先自干了。”一杯酒饮过,又令人斟足一杯,在胸前一托,“来!本王与诸位同尽此杯。”

众人与他饮过,三王爷继续说道:“在别人眼里,本王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是无忧无虑,实则本王内心深入,也自有苦衷。”

容帝尊道:“王爷贵为千岁,除了当今圣上,满朝文武,对王爷莫不敬重。人生如斯,夫复何求?王爷还能有什么苦衷?”

“话虽如此,可本王觉得并不快乐。”三王爷忽然现出鄙薄之色,鼻子里轻声一哼,道,“容老英雄有所不知,满朝文武虽对本王敬重有加,不敢有半点非礼,但本王深知,这帮奴才只所以对我唯唯喏喏,看重的乃是本王手中的权势。想本王若是一介布衣,他们安能如此?是以朝堂之大,本王心中却是寂寞之至,总觉无一个知心之人。”

“王爷说的也是,想王爷若非有权有势,那些官员怎会巴结于你?”夜如何格格笑道:“说起来,咱们江湖人就不同了,且不说七尺须眉,便是我夜如何一介女流,也自懂得光明磊落四个字,昧良心的事绝计不做。有人说,江湖草莽,多为心狠手辣之辈,凡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味好勇尚气,争强斗狠。我却认为,这也比官场上吃人不吐骨头好的多。”

满十六道:“夜前辈的话十六爱听,咱们江湖中人一向讲的是恩怨分明、快意恩仇,死也死得明明白白。再深的仇恨,也只将对手一人除去,全然不像那些朝廷律令,一人有罪,还要祸及九族,让人永世不得翻身。”

当着三王爷的面,听他们二人说话如此肆无忌惮,便是王佛也是脸色一变,深恐三王爷有所不满。不料三王爷却不以为忤,听罢仰声一笑,挑起大拇指道:“好,夜帮主和满少侠快人快语,果不愧为江湖侠风,爽快的紧。这等真话若在官场,只怕再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夜帮主、满少侠,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二人忙起身相谢,满十六擎杯在手,笑着一饮而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难得王爷如此平易近人,肯与十六推心置腹,这酒喝的痛快!”

“不错!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喝的痛快。”三王爷一时兴致勃发,慷慨难抑,“诸位,实不相瞒,本王久居深宫,素慕你们这些江湖汉子一腔血性。为了朋友,纵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只恨多年以来,无缘相识。自从王佛化名龙狂入府之后,本王幸与王佛相识,委实不胜快哉!今又因王佛而得见枯木大师、明阙真人和容老英雄等世外高人,本王更是觉得相见恨晚。是以本王有一不情之请,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明阙真人稽首道:“王爷有什么只管讲来,我等自当尽力。”

宋长恨道:“不错,既然王爷将我们当做朋友,还说什么不情之请?”

“这件事么……”三王爷低下头略一思忖,目光向旁一转,落在了王佛脸上,“本王别无他意,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欲与王佛结做金兰之好,从此手足相称,互为连襟之盟,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甫出,众人均是一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朝堂堂三王爷竟不顾千岁之尊,要与王佛结做八拜之交。传扬出去,当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三王爷见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当即朗声一笑,大声道:“怎么,诸位以为本王是在说笑不成?此事本王已想了许多,绝非心血来潮,孟浪戏言。至于本王为何要与王佛结做金兰之谊,原因却也简单,只因本王敬重王佛的道德人品。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无信而不立,为了依依姑娘,王佛不惜赴京涉险,便令本王大为折服。另外,王佛敢作敢为的性子,也令本王好生心仪。”

王佛忙摆了摆手,起身笑道:“王爷,你过誉了,在下算得了什么大丈夫?想王佛不过江湖武夫而已,怎敢与王爷称兄道弟,此事万万不妥。”

枯木大师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三王爷此举,除了像他说的之外,另外也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他与王佛结交,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想必便是王佛做为当今武林盟主之故。他要借王佛武林盟主之名,以求得朝廷太平。

——自古侠以武犯禁,他与王佛结交,武林中人自然要给三王爷几分面子。只须江湖之人不与朝廷做对,大明江山也自然一时无虞。

不过他们也同时想到,这样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们虽不愿卷入朝廷纷争,却至少可以借助三王爷的势力重整武林,惩治邪教。

想到这里,枯木大师笑着合掌一礼,打了个问讯道:“阿弥佗佛,善哉善哉!盟主,今蒙王佛礼贤下士,不以我辈为俗,以老衲看,你与王爷互为结义兄弟,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王佛道:“这……”他做事向来果敢,从不拖泥带水,今日只所以委决不下,也有着他自己的顾虑。原来他为人处事,对当权之人素无好感,更不喜阿谀奉承,攀龙附凤。若是今日与三王爷结交,无疑便违背了他的做人原则。

对于自己的原则,他一向看的很重。

王佛正自迟疑,三王爷蓦的将一杯酒尽饮而下,略带三分醉意的道:“怎么,王兄弟看不上本王不成?”

王佛脸色涨的通红,急忙抱拳说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来,在下绝无此意,我只是觉得……”

三王爷将酒杯用力一顿,神采奕奕的道:“那便好,王兄弟既无他意,便是应允了。”双手啪啪啪连击三掌,转过身叫道,“来人,与本王摆上香案,今日当着几位武林前辈的面,本王要与王佛结做生死兄弟。”

工夫不大,早有人将供案摆上,香炉背后,供着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图像。三王爷起身离坐,伸手一挽王佛右手,道:“王兄弟,来!你我二人当堂一拜。”

王佛无奈,只得与他携手共牵,到了供桌近前双双跪下。二人各报了生辰,当下冲北磕头,歃血为盟。接着二人各饮一碗血酒,对天起誓,自不免“黄天在上,神明为鉴。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相违,天诛地灭”云云。

待得诸事皆毕,三王爷与王佛更显亲热,他一把揽住王佛肩头,笑着说道:“交遍天下友,知心能几人?来,咱们接着饮酒,今儿愚兄高兴,就是醉了我也高兴。”

二人重新归座,三王爷自腰间取出一块玉如意,在手中略一翻转,递与王佛道:“义弟,此乃先皇御赐的一块玉如意,多年来一直佩带在愚兄身上,你我既是结义兄弟,便是形同一家,不分彼此。我知道义弟视金银如粪土,愚兄便以这块玉如意相赠,聊表一份心意。日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它可助你一臂之力。你虽非朝廷中人,届时只须将它亮出,便可见官大三级,就算是朝中一品大员,也自忌避三分。”

王佛见他出于至诚,倘若推辞反而不妥,便只好伸手接过,笑着致谢道:“既是如此,小弟收下便是。”

三王爷在他肩上重重击了一掌,大笑道:“对了嘛!这样才是好兄弟,够痛快!来,义兄须与你共饮十杯。”

“好,十杯便十杯,小弟先干为敬。”王佛本非拘泥于小节之人,今见三王爷如此畅怀,索性敞开胸襟,忍不住疏狂大发,“小弟不才,今天便与义兄一醉方休,上酒!”待得有人将十只杯子斟满,他兀自看也不看,头也不仰,竟自一口气将十杯酒饮得滴酒不剩。

三王爷一竖起手指赞道:“好,义弟果是海量。”当下也将十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酒兴正浓,忽听大厅外有人尖着嗓子叫道:“圣旨到,贺顶红速来接旨——”

“吾皇万岁万万岁,卑职贺顶红前来接旨。”贺顶红连忙将酒杯向旁一推,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正了正帻巾,恭身迎出大厅,翻身跪倒在地,高声道,“公公,贺顶红前来接旨。”

那公公三、四十岁左右,生得面皮微白,一双笑眼。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贺顶红,揉了揉喉头,咳了一声,一字字的道:“贺顶红听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因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墨中白于资福寺大雄宝殿遭人厄算,不幸而亡,其职空缺。今经吏部举荐,三王爷府上师爷贺顶红对朝廷忠心不二,且身负绝艺,可堪此任。况其在归氏一案之中,功绩卓然,故朕思之再三,特委任其为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以慰勉志,钦此!”读罢圣旨,他向贺顶红沉声一笑,又道,“贺指挥使一鸣惊人,平步青云,咱家在此恭喜了。日后咱家要是有什么事求贺指挥使帮忙的话,还望指挥使大人多多关照哦!”

贺顶红接过圣旨,高高在头顶上一托,满面堆笑的道:“这个公公自不必说,今后要是公公有用得着在下的话,顶红一定全力一赴,鼎力相帮。”

那太监正要离去,三王爷已自厅内大步走出,笑着拱手一揖,道:“公公辛苦,今日本王在厅内筵请几位朋友,公公不如入厅一叙,稍吃几杯薄酒,再走也不为迟。公公,里面相请——”

那太监作了揖道:“王爷的盛情,奴才这里心领了。只是奴才还要赶回内宫回复圣命,一刻儿也不敢耽搁。嘿嘿……奴才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说着施了一礼,转身出了王府。

按理来说,贺顶红得偿所愿,终于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内心应该感到无比激动才是。然而今天,无论如何他却也高兴不起来。

想到三王爷能够不吝千金之躯,肯与王佛八拜结交,互为金兰之谊,他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妒忌?总之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舒服时,不但一颗心有些疼痛,还伴有一种酸酸苦涩的味道。

不过,他虽然心里不爽,脸上却还笑得恰到好处。几年来身在官场,他除了经常深研自己的“吞象大法”之外,并同时学会了“喜之忧之、怒则悦之”的为官之道。这八个字看似简单,实则暗蕴玄机,与诗境中的“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是以他恨意越深,便笑容殊欢,反其道而行之,一旦出手,便令人防不胜防。

显然,这比起一些人“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更胜一筹。

最少,他还能给人一种貌似真诚的假象。

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做“妖”,何况是比毒蛇更狠、更毒、更绝、更无情的“蛇之妖”?

贺顶红也是如此。

因为他并希望被人当做一个可怕的人。

所以无论是自己的对手,或者是朋友,他都克制自己尽量不激动、不冲动、不乱动,要动便迅雷不及掩耳。为了隐其“妖”字,得道成仙,他一直没忘了苦行和修炼。

三王爷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微觉纳罕的道:“顶红,你今日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位居堂堂正三品,乃是可喜可贺之事,怎地本王见你反而悒郁不乐?莫非,你还有什么心事不成?”

“王爷圣明。”贺顶红小心揣起圣旨,口打唉声,故作苦笑的道,“蒙皇上隆恩,委以卑职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卑职心中自是感激万分。可卑职思虑再三,却不免诚惶诚恐,深恐自己力有未逮,难堪此任,有负圣命之托。另外,王爷也知道,卑职素来不以功名为重,但凡所作所为,只求问心无愧。便是在王爷府上做一名师爷,此生便觉快慰之至。请恕卑职斗胆,肯请王爷将顶红的肺腑之言说与皇上,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卑职不做也罢!”

三王爷眯着双眼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卑职说的句句是真,不敢有半点欺瞒。”贺顶红看着王佛和易水寒道,“这一点,易兄和克邪可以替我担保。虽然我也曾和他们讲过,大丈夫应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之类的话,但是我也知道,人应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更何况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卑职自知对朝廷殊无功著,实不配皇上如此器重。”

易水寒微微笑道:“顶红,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心里无比欣慰,你说的不错!人应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佛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管怎么说,能得皇上重用,终归是一件幸事,贺兄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贺兄志存高远,便是有建功立业的念头也在情理之中。老实说,贺兄若能够玉带朝衣,我和易兄也自觉扬眉吐气,风光的紧。”

“克邪,其实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我倒觉得应该由你来做才是。”贺顶红笑得不但好看,而且自然,“因为当今世上,无论在朝抑或在野,你‘杀手佛’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人尽皆知。如果你要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也算是名至实归,令人无话可说。克邪,莫不如让王爷给皇上说说,愚兄甘愿让贤,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让你来做,你以为如何?”

王佛笑着自嘲道:“贺兄取笑小弟了,我一向懒散惯了,这你是知道的。说白了,小弟根本便不是做官的料,你让我来做锦衣卫指挥使,岂非是贻笑大方?”

“克邪不愿做官,这个本王也清楚的紧。”三王爷喝了一口酒,目视着贺顶红道,“顶红,你也无须自谦。以本王看,自墨中白之后,放眼满朝文武,能胜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者当你莫属。论武学、才干和对朝廷的忠心,你俱是不二人选。再说旨意已下,圣命难违,便是金口玉言,皇上又岂会随意更改?你若是再三推辞不就,便是违抗圣命,这一点你可想过?”

“王爷所言甚是。”贺顶红刹时犹如茅塞顿开,恍(书)然(网)大悟。急忙呼的长身站起,迎着三王爷撩衣跪倒,磕了个头道,“王爷放心,顶红既是推脱不过,今后定当恪尽职守,竭尽全力以报圣恩!”

“好了,你起来吧!”三王爷笑着微一抬手,令他重新归座,“顶红,你如今已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也算是有了一份功名,前些日子本王曾答应过你,要将小百灵许你为妻。此事本王一直放在心上,我看你今儿就把百灵带走,你可愿意?”

贺顶红忙连声称谢,笑着向小百灵道:“只要百灵姑娘愿意,顶红无话可说。”

小百灵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粉面轻垂,有几分羞涩的道:“奴婢全凭王爷做主。”

贺顶红见她樱桃素口,鼻腻鹅脂,眼似水杏,眉如新月,果是一般婀娜,别样风流,心里也自钟情。但在喜悦过后,他心里随之又感到有些不安,暗自盘算道:“七公主言出必随,墨中白一死,便命我做了锦衣卫指挥使。这虽是一件好事,可易、颜二人之事更是非同小可,倘有半点差池,被王佛获悉,那时又该如何是好?连归天鹤尚不是他的对手,我的‘吞象大法’能否胜他,实是难以肯定……”略一转念,他又想到王佛今天与三王爷结为金兰之好,二人到时一旦反目,三王爷必然倒向王佛,其结果更是不容乐观。

念思及此,他的手心竟自沁出了一层冷汗。

然而到了此时,他自知已是骑虎难下,想要罢手,已绝不可能。为了稳妥起见,所以他决定先弄清两个问题。

——易、颜二人何时动身离京?

——枯木、明阙等人是否和他们夫妇同时启程?

问过了这两个问题,贺顶红告别三王爷等人,与小百灵出了王府,径直回了水轩雅。

是夜,时值红炜之下,冠缨之际,衬着华烛高烧,二人同归衾枕,其间的绸缪缠绵自不必言。但任小百灵百般温存,千般缱绻,贺顶红看上去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莫非你还嫌灵儿伺候得不够体贴?”小百灵粉黛施落,发乱钗脱,一副“鬓云欲度香腮雪”的样子道,“不知灵儿如何做,你才会觉得满意?”

“没有,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贺顶红瞧了瞧她雪腻温香般的身子,刚自升起一丝柔情,便又叹了一口气,“百灵,你可知我的为人?”

“灵儿不知道。”小百灵红着脸将身子和贺顶红紧紧的贴在一起,似乎要将他的一颗心整个吸在身上,“我只知道,灵儿现在是你的妻子,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要让你感到快乐。”

“快乐?”贺顶红伸出右手在她的香肩上轻轻的摩娑着,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冷笑,“你可知道做人难,想做人上人更难?”

“这个我也不知道,灵儿现在只知道你定有什么心事瞒着我,对不对?”

“你很聪明,我是有一桩心事。”

“你可以和我说啊!”小百灵怯生怯的试探着问,“可以吗?”

“不可以。”贺顶红手掌蓦的一顿,将小百灵的肩头狠狠捏住,一字一顿的道,“做为女人,很多男人们要做的事,最好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尤其是做我的妻子,更要给我记住这一点。不该问的,什么都不要问——”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被烛火一映,竟依稀有种妖异的光。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这种眼神时,小百灵身子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她仿佛觉得有一把极其冰冷的刀子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流出的血是热的,一颗心却早已失去了温度。

不过冰冷之余,小百灵也只能在心里暗自祈告,希望自己看到的绝不是真的。换句话说,即便她相信看到的眼神是真的,她也唯有独自叹息。

因为她不同于任何一个女子。

她只是小百灵。

——一个信命、认命并宿命的女子。

——既为他人妻,便做他人鬼。她相信嫁了一个人,快乐也好,悲伤也罢,都是前生注定的,在天意面前,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贺顶红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在小百灵脸上微微拍了一拍,小声道:“你先睡吧!我一个人出去一会。”

小百灵望着他不知所措的道:“你几时回来?”

贺顶红穿上衣服,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总之你不用等我,你先睡一会,当你一觉醒来时我就回来了。”右手一挥,当即点了她的昏睡穴。小百灵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皮一垂,过不多时,便自沉沉入睡。

贺顶红转身出了水雅轩,瞅了瞅四下无人,长身一起,飞也似赶往驸马府。

他只所以要连夜赶往驸马府,除了向七公主禀报今天的情况之外。更重要的,他要连夜实施一个计划,让王佛明天的婚礼变得更加热闹一点。

——至于怎样才算是热闹,也只有他最清楚。

次日清晨,旭日渐亮,三王爷府上早已张灯悬彩,笙歌喧闹,一派儿欢庆景象。阖府上下,人人衣帽一新,喜气洋洋。未及辰牌时分,府前已是车马盈门,前来送贺礼的官员排了两大溜。看着这些官员们呈献的礼单或金钿、或珠玑、或紫茸、或缯帛、或绡绢、或毳锦、或金银,少则五千两银子,多则十余万两,饶是三王爷脸上在笑,心里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久旱逢甘雨,他乡逢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由来已久,这四句话便被人当做人生的四大喜事。尤其是第三句,更被人称之为“小登科”,想到能和依依从此后鸾凤和鸣,便是王佛,也觉心情一畅。他站在三王爷身后,轻声问道:“义兄此时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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