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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收集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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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的生命力似乎异常旺盛。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挣到养家糊口的钱。
男主人理了个平头,现在他和李光智以及轮子,坐在店前的小板凳上。
“老马家的闺女吗?我怎么可能认错。”平头吸了一口烟说道,“他爸是厂里烧锅炉的,我和他下过象棋。”
一般情况下,晚上10点之后附近的居民就已经睡觉了,只有零散的一些行人路过,到了晚上10点半到11点,杂货店就会陆陆续续地关门。那天因为一个老乡来店里喝酒,所以一直开到12点多,两个人就在店铺里一边看球一边吃夜宵。
“她以为我没看见她,还低着头从角落里走过呢。”
“大概几点?”
“几点?我想想,球赛是晚上10点45分开始的,拉齐奥对佛罗伦萨,看到她没多久,上半场就结束了。应该是11点20分左右吧。”
李光智点点头,但这不是重点,“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跟踪马妞?”
“感觉啰,他在那儿。”店老板指了个方向,那边是围墙,“停了好一会儿,尽往墙上贴,我还看到他把帽檐往下压,好像为了不被发现似的。他面前不远处只有马妞,肯定就是在跟踪她嘛!”
“记得他的样子吗?”
“样子?我根本没看到正面,反正认不出来是谁。”
“身高呢?”
“一米七多一点儿吧。”
“多多少?”
“这还真说不上来,反正不高,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我也没太注意,要不是因为自行车的动静的话。”
“自行车?”
“嗯,他是推着自行车来的,那车破得不行,推起来丁零哐啷,一开始我还在想,跟踪用这车怎么行,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老板哈哈笑了起来,但看见李光智严肃的表情,马上收起了笑容,“早知道马妞会出事的话,我就喊一声了。”
“多大年纪看得出来吗?”
“十几岁?二十几岁?”
轮子皱皱眉头:“到底多大?”
“十八九岁吧。”老板摸摸下巴说道。
李光智估计这是猜的。
“我只知道这些。”
“已经够了。”李光智站起身来握手致谢。
离开小店,轮子对李光智面露愁容地说:“早就被盯上了啊!虽说有目击者,可还是没看见正脸。”
“是啊!”李光智带着可惜的口吻回答道。
“你说马妞和那个断掌的受害者,还有生还的可能吗?”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两个受害者已经死亡了,但大伙都抱着悲观的态度。
李光智没有回答:“失踪人口查得怎么样了?”
“按照法医提供的年龄,发了协查通告,还没有有效的信息反馈过来。”
李光智心里有点不安,马妞和第一个受害者凶多吉少。
这是他的感觉。

第四章 生命是蓝色的

月川觉得自己的生命是蓝色的。
蓝色代表着开阔和优雅,可对于月川来说,蓝色就是阴郁和忧伤。他不间断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出现在一个没有门窗的小房间。房间不大,天花板的四个角,延伸出金灿灿的金属管,它们横竖交错地排列在上空,就像一条规则把他束缚在那个梦境里。
房间里空无一物,没有桌子、椅子,干净得如同一张洁白的纸,自然也没有灯,可那股蓝光就真切地存在着,像是一个找不到出处的幽魂,笼罩在神秘的房间里。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事实上每每让月川在半夜大汗淋漓惊醒的,正是房间里发生的内容。可奇怪的是,任凭月川怎么努力,梦里的事件就像飘进池塘的雪花,倏地一下就不见了。所以每当他总结的时候,只能对自己说,真要命,今天又做那个噩梦了,可具体内容完全想不起来了。
13岁那年,月川跟随母亲搬了家,到了现在就读的这个学校。完全崭新的环境,让他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新奇,远比新奇重要的是,他认为13岁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分水岭。
“你从哪来?”最初的时候,同学们会这样问他。
“我从城西来?”
“城西,可你上次说的是城东?”
“哦,有吗?”月川尴尬地笑笑,“可能是你记错了吧。”
“记错了?”同学狐疑地看着月川,“你爸爸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爸爸。”
遇到这样的问题,月川只好低着头。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同学们知趣地打住,可仍有一些执着的人,还会刨根问底地问下去:“你原来的那些同学呢?你们都玩些什么?”
“哎,我和他们不熟,所以现在也就不联系了,而且我妈妈管得严,多数的时候都在家学习。”月川只能这样搪塞。
然后对方就用奇怪而又鄙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原来是个好学生啊。”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月川知道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至于原因,月川无法解释,如同那个梦一样,13岁之前,月川除了知道自己活着,其他一无所知。
“妈妈,为什么来这之前的事儿,我都想不起来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只有长大以后的事儿才会被记住。”
这样的回答,竟然也可以用来对付一个初中生!可等月川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妈妈总是板起了脸,然后月川就不敢吱声了。月川有点怕妈妈。
月川开始养成了观察细节的习惯,然后用笔记录下来。他生怕自己某一天,会把现在发生的事儿都遗忘掉。
“我有一个抽象的童年!”月川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无论他如何努力回忆,都是徒劳无功。月川自己便成了自己最大的一个谜。而所有的真相,他有第六感——都存在于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梦中。
田田最近遇到一点儿麻烦。两个人本无交集,田田生性内向,月川也是那种不会主动和人交谈的男生。他们就像几何图形上的两个端点,遥遥相望。两人真正的交流是从进田径队开始的。
作为田径队里的两个女生,田田和马妞的矛盾是公开的秘密。矛盾的原因自然是争取中学生运动会的名额。如果一定要让月川客观评论的话,他当然知道马妞的机会更多一点儿。
“从实力上讲,你确实比马妞要差一点儿,可差得也并不太多,还是有机会的。”既然田田自己已经认清了这一形势,月川也就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了,“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在爆发力上多下功夫,这是马妞的软肋,耐力跑你和马妞差距更大,你不如攻其弱项,如果在短程赛胜出,那么徐教练就不得不综合考虑派谁出赛了。再说,一切都没有定论,没准徐教练把你们俩都申报上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这一切顾虑,都因为马妞的意外落水,而变得不重要了。
“我其实很感谢她,那天我腿肚子抽筋,要不是因为过来扶我,马妞也不会落水。”田田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所以她责备我,我并不怪她。”
“不用想太多,你要好好训练,这样才能不辜负马妞的牺牲,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谅解你的。”月川安慰着田田,他觉得田田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真的吗?”田田抬头看着月川,“那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参赛!”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从明天开始,叫上刁磊,我们一起晨跑!”月川拍拍田田的肩膀。
与田田截然相反的却是马妞的态度。马妞因为援助田田掉进河里,是值得赞扬的。可她因此被淘汰出田径队而显示出来的恶毒,却令人厌恶。
“你不要和田田在一起。”马妞特地等着月川放学,然后阴沉着脸说道。
“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田田。”马妞冷冷地看着月川。
月川显得很局促,他眼神闪烁:“你别瞎说。”
“哼,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个阴险的小人。”马妞总是不厌其烦地中伤着田田,“我掉进水里就是她害的。”
“你有证据吗?”月川皱皱眉头。
“我——没有。”马妞说着,“可是我看见她笑了!”
“笑了?”
“是的。你想想这条河每年都结冻,可以同时走好几个成年人,都没有人落水过,事发那天天那么冷,偏偏我走过去就崩塌了?”
“那倒也是!”月川点点头,“可你也说了,承受好几个人成年人都没问题,田田怎么能让冰面就在你走过的时候崩塌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马妞就哑口无言了。
她为什么会掉进河里,一直无法查明,最后只能用“倒霉”来解释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看着,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田田还给我的。”马妞恶狠狠地说道。
没过多久,田田就说出了“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之类的言论。说完这话,在田田退出训练后的两周后,她的课桌里就发现了那个断掌。
月川的第一反应,就是马妞所流露出来的对田田的敌意。
难道这事儿真和马妞有关?
※※※
自从田田停止训练之后,月川就开始一个人晨练了。
月川知道自己在田径赛跑上比同龄人更胜一筹,自然也是在13岁。
某一天凌晨,他被那个一如既往的梦惊醒,气喘吁吁地呆坐在床上。天刚蒙蒙亮,月川缓了一会儿之后,下了床,在桌边端起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通。喝完水,他就坐在桌子旁心有余悸地继续发呆。
妈妈房间的门关着,里面听不到动静,她应该还睡着。月川像往常一样,想要回忆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仍是一片空白。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又尝试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窗外好像有鸟叫的声音,月川怔怔地望着前方,让自己的大脑放空。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月川突然被鞋架上的一双球鞋吸引住了。
这并不是双新鞋,平时月川就是穿着它上学的。可那天月川有种奇异的感觉,那双鞋仿佛是黑暗中闪烁着光芒的珠宝,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冲动涌起。
月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鞋子周围的光芒若隐若现,就像一个指引,一个通往崭新世界的箭头,不自觉地就引着月川去做了。
那天,接下来的心理活动,他早就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穿上鞋,打开房门,走到户外,没有理由,仿佛有强烈的力量,在促使着他奔跑起来。他摆动双手,大踏步地前进,由慢到快,最后狂奔在清晨的马路上。
这种冲动来自何方,月川至今也说不清楚,就像身体里设置好的一段编码,到了这个阶段,就要开始执行。而且结果是惊奇地有效,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噩梦后,都要觉得踏实,仿佛通过跑步,就可以摆脱它的纠缠。
“我在和自己的梦赛跑。”月川在笔记本上又记下了一笔。他很欣慰,起码找到了一种对抗噩梦的方法。
自此之后,月川就开始坚持跑步了。
“我的肌肉要比你们强!”月川戳着自己小腿上的肌肉,向周围的同学炫耀着。
“你是不是从小就练体育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强健。”同学们发出赞叹声。即使班上最强壮的男同学,和月川相比较,也相去甚远。
“嗯——”月川挠挠头,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说,“是啊,我从小就开始练了。”
“从小就开始练了,那一定很辛苦,你为什么如此热衷跑步呢?”
我为什么那么热衷跑步呢?月川也想知道,可是他不知道。绝对不会是从那天清晨才开始跑步的。在哪儿训练的呢,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些月川都想不起来了,他只好给自己找一个答案——这根本不是热不热衷的问题,就像人生下来就会呼吸,就会进食,完全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回答才算准确。
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月川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吃过早饭就来到了学校。远远就看见邢胖子拉着一帮同学,在教室门口八卦。
“喂,月川,过来过来。”邢胖子神秘兮兮地招手,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吗,马妞被人绑架了!”
月川的心往下一沉:“别乱说!”
“怎么是乱说呢!”邢胖子皱起眉头,一副“权威怎么能够被质疑”的表情。
这倒也是,邢胖子的爸爸是学校的校长,自然比普通学生有更多的信息。
“我爸爸昨天下午就跟着警察一起去查案了,据说是在那片山坡上被人绑走的。”邢胖子指指学校外的一个方向,“而且就是往田田课桌里放手掌的那个人干的。”
“你怎么知道?”
“切,我什么不知道。”邢胖子鄙夷地看着月川,“因为马妞被绑架的现场也发现了同样的铁屑和机油,而且凶手的脚印里还有粘在鞋底留下来的纺布碎屑。”他看看月川,“这叫现场勘察,懂不,我爸爸待会儿就会在广播里通知,要大家都小心点,凶手还没抓到呢,指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月川眨了一眼,难怪刚刚学校门口有好几个陌生的男人,想必都是警察。
“你爸爸在广播里通知凶手的鞋底有纺布碎屑?”边上有个愣小子傻乎乎地问道。
“笨蛋,我爸爸怎么会说这个?这是机密,你们几个都听着,谁也不许传出去,听见没!”
几个同学纷纷点头,然后邢胖子又心满意足地跑去和别的同学分享机密了。
月川走进教室里,把书包放好坐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在早读,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拿出来一本书,心思却完全没有在课本上。
让月川触动的不是马妞被绑架,而是邢胖子说的那些现场勘察的内容——铁屑、机油还有纺布碎屑。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月川并不知道。照理说,这些东西很难引起一个中学生的兴趣,可偏偏就在月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给他不安,这种不安就像自己从噩梦中醒来时的感受。这是很要命的体验,使他在清醒的时候,仿佛也被那蓝色的幽灵纠缠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山坡上果然聚集着许多警察,也许他们正在寻找新的线索。
月川努力想要把这些东西排除出脑海,可它们就像是扎了根似的,越是想要它们离开,它们就越是往里钻。
不自觉间,这些东西,竟然进了那个充满蓝光的小房子里。
铁屑、机油、帆布纤维。
月川默念道,慢慢地,他开始紧张起来,各种电流般的光线在眼前划过。月川倒吸了一口凉气,它们像一个提示,恢复着梦中的内容,他似乎闻到一股重重的铁锈味。铁锈味不是来自现实,而是梦里,除了蓝光外,月川的梦里还充斥着这股强烈的味道。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法,激荡在他的脑海。
机油、铁屑和碎帆布——为什么是这个!!!
月川脸色骤变,他觉得要去找找那个叫李光智的警察——自己应该知道马妞在经历些什么了!
 
第五章 铁棺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数十道蓝色的光线在眼前划过,仿佛燃放了一枚烟花,砰的一声后便四向散开,造就了眼前的这番奇景。
渐渐地,她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些蓝光并不是烟花燃爆后的四溢,而是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向一个中心点快速集结。“点”虽小,却深不可测,像一块威力巨大的磁铁,将那些蓝光都收入囊中。
果不其然,马妞的判断没有出错,光线的密度在慢慢变小,从密集到零散,当最后一束蓝光被倏地一下吞噬后,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让马妞感到万分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黑暗中无奈而又绝望地适应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她发现那个点又开始泛起了微弱的光。光虽微弱,但特别显眼,像是黑板上唯一的图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点”仿佛是有生命的,它聚集了众多能量后蠢蠢欲动。似一个鱼卵,它正在成长,慢慢蠕动,慢慢地成了一个句号,一个圈,一个乒乓球,最后竟然膨胀成一个球体。发光的球体像气球一样在上升,慢慢地飘远,最后远远地像蓝色星球般悬挂在半空中。
马妞感觉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个。
星球的光芒并不刺眼,有种令人向往的惬意。可就在一瞬间,愉悦就消失了,星球中央出现了一个写实的画面。
男人,那是一个男人。马妞看不清他的脸,他举起了右手,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向她挥来。隔了很久,马妞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在袭击自己,他的手里拿着凶器,是棍子或者石块,又或者其他的什么硬物,这让她的脑袋裂开般疼痛。
恐怖的情节就从这些裂缝中钻进脑海。
她好像来到了一片陌生空旷的平地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薄雾望不到边,而此时,另一个马妞,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变轻,飘到半空中,俯视着她……
留在地面的马妞,脖子上的脑袋不见了,脖子上的断口像喷泉一样,汩汩向外冒着鲜血,鲜血顺着颈部流满了全身。
脑袋在哪呢?
往下——
马妞竟然右手提着自己的脑袋。孤零零的脑袋一脸惊恐,眨了两下眼之后,泪水就流了下来。
“不要!”马妞大声地喊着。她闭上眼睛拼命逃避着眼前的一切。
恐惧在闭上眼后迅速被稀释,舒服的感觉再次归来。仍然是先前那个场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蓝色的星球和自己之间,多了一道透明的阶梯。马妞忍不住跨了一步,随即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每跨一步,她就离星球近了一点儿,就像通往极乐世界,从此便远离苦恼,摆脱痛苦。
——可身后的牵绊挥之不去。
“不要回头,那会令人不快!”仿佛有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着。
“你要回去!”第二个声音却这样响着。
马妞在两条指令间徘徊不前。哪一条才是正确的呢?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继续跨上那个水晶般的阶梯。每上一级阶梯,就仿佛穿过一道蓝色的光幕。她站在高处,最后一次张望留在原地的自己。
永别了!马妞在心里喊着。
站在地面的另一个马妞依然将脑袋提在手上,眼窝里流出来的,已经变成了鲜血。
那场景残忍、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体悟,正在猛烈冲击着马妞。她先是震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着思考的深入,她在一瞬间幡然醒悟,本能使然向身后狂奔。回到地面,当两个马妞接触到的一瞬间,自然而然地合二为一,一刹那,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真实的感觉又回来了。
马妞松了一口气,这更让人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真实未必就是美好的。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像被针线缝上了一样黏合在一起,每作一次努力睁开的尝试,就会有钻心一般的疼痛。这种经验马妞从来没有过。眼球转动着,努力并不是没有效的,她感觉到已经快要成功了,空气钻进了干涸的眼眶。
一定要加油!
终于,最后一次尝试,马妞战胜了自己,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在哪儿?
什么都看不见,四肢也动弹不得。
等等,有股子潮湿的铁锈味道,很刺鼻,可这到底是活生生的人间的味道啊。被这股味道鼓励后的马妞,开始尝试着调动别的机能。先从手指开始,马妞用意识命令自己活动手指,手指微微一颤,然后敲在了地上,从指间传来一种滑滑腻腻的感觉。
这种真实的触感,就像一股电流迅速流遍全身,重启了她的生命。听觉、触觉、嗅觉,马妞感觉这些东西都在恢复。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汹涌袭来,从头到每一个脚趾,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痛的。马妞尝试着分辨自己的处境,很快有了答案,她左侧的脸颊正贴在潮湿的地上。
“我还活着!”马妞至少还庆幸这一点——不过她是趴在地上的。
她一动不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意识更加清醒了。可以活动的器官正在增加,十个手指似乎都有了血流的热度。手上滑腻的感觉更加实在。她保持着均匀呼吸,接下来要有更高的要求,她在积攒着能量试着站起来。
过了几分钟,马妞开始行动。她先把脖子往上仰,刚抬了十厘米不到,就像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让她一下子又瘫回到了原地。
第一次失败了。马妞并不气馁,她继续调整着气息,好让自己彻底从半昏迷中醒来。
又过了几分钟,马妞再次尝试着。这回她从脚部开始使力,微微地弓起膝盖,双手撑着地,想把自己撑起来,可还是脖子,就在刚才的那个位置,又被挡住了。这回她还感受到了冰凉的金属感。
马妞感觉一股子寒意正从毛细血管里冒出来。她趴回地上,确定此时已彻底恢复知觉后,提起双臂往自己的头部摸去。她摸到一个硬物,心里一沉,然后顺着这个硬物的轮廓摸了一遍,顿时陷入了绝望。
不是自己的身体的问题,而是有个变态在她的头上套了一个沉重的金属物。这金属物坚不可摧,就像一个厚重的小铁棺,把她的脑袋全部封闭在里面了。
“喂,救命啊,有人吗?”马妞叫了起来,她双手托着那个铁棺,想要把它托起来,可它就像重几万吨似的,根本撬动不了一丝一毫,而且声音也根本穿不出去,她的呼救声被厚厚的铁板全挡回来了……
※※※
马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睡了多久。她睡得很沉,猛然间她就毫无过渡地被惊醒了。她竖起了耳朵,在寻找是什么让她醒了过来。
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的听觉不够用了,马妞恨不得自己是童话里的小精灵,突然间就能长出像兔子一样的耳朵。
窸窸窣窣——那是,那竟然是——没错,是有个人就在不远处说着话。
“喂,我在这儿!”马妞燃起了希望,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四肢,一边喊一边拍打着铁棺壁。
“我在这儿啊!”她拼命地喊叫希望吸引对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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