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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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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任之良说过土狼的故事,他说在大多数哺乳动物中,刚降生的婴儿都四处寻找母亲的奶头,而小土狼出生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其同胞的脖子。几个小时内,一只小土狼会咬死另一只小土狼。这就是土狼的生存哲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中间道路可以选择。他想起甄恪的那对眼睛,那对充满杀气的眼睛,顿觉不寒而栗,这可都是一群狼呀,不论是甄恪还是冯晓仁,在涉及到生存问题的时候,那可真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呀!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一眼冯晓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自己镇静了一下,对冯晓仁说:“我还是那句话,要沉住气,他们不会怎么样的。万一要动真的,我们谁都一口咬定,来个死不承认,他也拿你没办法。”“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可我把丑话说到前面,到时候可不能把我卖了,让我一个人背这口黑锅呀!”冯晓仁心有余悸,眯着眼对骆垣说。
骆垣说:“不会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哪能让你一个人顶着。”
冯晓仁说:“但愿如此。你在上面路子广,你多操点心,走走路子,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骆垣说:“最近我们最好不要一块儿凑,免得节外生枝。”
“好吧,你可要多操点心呀!”冯晓仁说着,退出了骆垣的办公室。冯晓仁走后,骆垣想:举报信是你冯晓仁写的,你不背这口黑锅,叫谁背呢?连土狼一生下来就知道咬死对手,何况我骆垣呢!
举报信的来源很快有了头绪。甄恪像从天上掉下的一样,他打电话给骆垣,约他到一个叫“天外青山”的地方去见他。骆垣见不着甄恪正在发愁呢,接到甄恪的电话,他连车都没有要,打了个的,径直来到“天外青山”。这地方位于郊区城乡结合部,整个建筑群落很不起眼,大多为郊区农民建的二层小楼,出租给外来的经营者开酒楼、办旅馆、经营桑拿按摩什么的业务,是一些民工、打工仔和城市无业游民光顾的好地方。不想这么大个领导人也来此地,想必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他进了天外青山,里面装饰得古朴典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馨。一看就知,这样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光顾的。他才知道他这个经常光顾美食娱乐场所的花花公子,也有不曾涉足的地方。
他被服务小姐带到二楼叫做桃花厅的房间里,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姐给他倒杯茶,顿时一股浓浓的茶香味扑鼻而来。他随便问小姐:“其他客人呢?”小姐说:“我也不知道,我先把你侍候着,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她说着紧挨着骆垣坐下来。
骆垣是色情老手,他一看便知道,这位浓妆艳抹的小姐就是他今天的大餐,于是,用不着过多的前奏,很快就进入正题,和那小姐搂抱着推开套间的门,滚到那张小床上,哼哼叽叽地干将起来。
事儿办完后,小姐出去了。不一会儿甄恪进来了,甄恪在天龙市的战斗中战败了,但他在人生舞台上并没有战败,在官场上这么多年,他的根已经扎得很深了,不会轻易败下阵来。在上边某位权势人物的周旋下,他就要到另外一个市去当市长了。他惦记着天龙市举报信的风波,一旦被确定与他有染,那就难说了,煮熟的鸭子也有飞掉的时候呀!因此,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骆垣刚刚播撒过种子,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见了甄恪,赶忙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那位小姐进来,她给甄恪也倒了杯茶,便又退了出去。甄恪叫骆垣坐下来,坐稳当后,甄恪开门见山地问他:“那事真是你干的?”
“是冯晓仁干的。”骆垣回答得很干脆。
“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甄恪接着回了一句。骆垣想,你真老奸巨猾,要说,这事的始作俑者还是你,是你暗示我们这么干的,我们指望着你发达,来提携提携自己,不然,谁吃饱了撑的,去干那闲事呀!这会儿事发了,好像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到了这节骨眼上,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真是鬼到家了?想到这里,他试探着说:“甄书记,这不是根据你的……”
“根据我的什么?”甄恪接过骆垣的话头,一脸严肃地说,“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谁做的事谁负责。遇上不顺的事,一推了之,可不是你骆垣的风格。”他喝口茶,语气缓和了一下,拍了拍骆垣的手背,接着说,“这事也就这样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干事莽撞,谁也会理解这一点的。”




“处理还是要处理一下的。要不谁都可以往领导的头上扣屎盆子,还让领导们怎么工作呀!”甄恪又喝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最近两天,调查人员可能要找你们那个姓冯的谈话,你给他做做工作,交代一下,赖是赖不掉的,怎么做的就怎么说,千万不要乱咬人。”
“甄书记,你是知道的,那人有点无赖劲,犟起来十头牛拉不过来,不承诺点什么,恐怕很难说服他。”
“我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你就没有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俗语吗?他不拉扯别人,别人还会忘了他不成?”“我明白了,甄书记。”
“明白就好,我想你也会让那姓冯的明白的。”
“我尽力而为吧。”“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保证要做到。如果他要乱咬,你想没想过后果呀?”
“我知道了。”
“好吧,这里就我俩,我们吃点什么呢?”“随书记的便。”
“好吧,这里的河豚很好吃,我们尝个鲜,敢不敢吃?”
“书记吃得,我有什么不敢吃的。”甄恪拍拍把掌,刚才那位小姐应声进来,甄恪给她递个眼色,说:“请进来吧!”那小姐点点头,又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一位男士,西装革履,一身名牌。一看就知是时下最时髦的那种人物。骆垣站起来,看了眼甄恪,又看了眼那人。甄恪也没有站,他介绍说:“这是李老板,”转身对李老板说,“这是骆局长,你们先认识认识。”
骆垣和李老板热情地握握手,互相问了好,李老板就将他俩从沙发上请到餐桌上。准备吃河豚。李老板坐在骆垣的旁边,随手掏出一个信封袋,从桌子底下递到骆垣的手里。骆垣接了,感觉里面鼓鼓囊囊的,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在底下把袋子推过去,李老板又推过来,最后李老板使劲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才把那个袋子装起来。对于骆垣来说,这又是一道大菜。
一天之内,连上两道大菜,看来甄书记把这事确实放到心上,决心要让冯晓仁闭嘴的。无形中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如果这事摆不平,甄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从此他也就跟着甄恪身败名裂。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做好冯晓仁的工作,让他把这一阴谋永远埋藏在心中,直到带进坟墓。骆垣把甄恪的意思婉转地给冯晓仁说了,并把那个袋子的一半给了他。不料冯晓仁不买他的账。他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他对骆垣大声地说:“这我干了个啥?那个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他甄恪马上就是市长了,你骆垣就要当这个局长了,我的事也就唾手可得了,因此,我也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谁曾想,事儿没成,把我推出去,叫我当这个替罪羊。老实告诉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让我一个人顶着,没门。”
“你看,”骆垣带着哀求的口吻说,“话也不能那么说。这事儿,有成也有败,就像你买彩票,中了,兴高采烈,不中,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还能怪谁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呀?”
“你也不要哄我,我会掂量这事的轻重的。话说回来,我冯晓仁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不是自己倒了霉非要拉个垫背的不可。事情我可以一个人揽下来,可以后你总要让我吃饭,让我活人吧?”“这个我想没问题。”骆垣见冯晓仁活络了,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会对他说的。”
“要求不高,让甄恪给我写个纸条,保证这场风波过去以后,保住我的待遇。”冯晓仁平静地说。
骆垣想想,觉得这事难办。但不答应,这冯晓仁的这一关又不好过。他突然想起在发票上冒名签字的事,觉得只有冒险一试,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于是,他答应了冯晓仁的要求,决定铤而走险了,模仿甄恪的笔迹,给他写个纸条了。任之良上班不久,有关部门的人员就来调查冯晓仁的案子。举报信的来龙去脉基本查清,可以肯定是冯晓仁所为。这个程序含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也就是考虑给此人一个什么处分的问题。
调查工作采取个别谈话的方式进行。任之良把他们安排到会议室里,给他们打印了一份本局职工的名单,他们想找谁谈,就把谁叫进去,谈完了再叫下一个人进去,看上去认真而执著,这叫对组织负责,对犯错误的同志负责。
两名调查人员,一位中年人,一位年轻人。谈话是从科级干部开始的。挨到任之良,他被叫到会议室,隔着会议桌,坐在调查人员的对面,回答调查人员的提问。“谈谈吧,你对冯晓仁的看法。”任之良坐下来后,那位中年人说。这两人任之良都熟悉,说话也就没有什么拘束。他走过去给二位的水杯里添了点水,坐回原处,说:“你们想了解点什么,提出来,我再回答,你们看行吗?”
二位交换了一下意见,那年轻人说:“其他问题,局里其他同志都谈到了。考虑到你对冯晓仁的情况比较熟悉,对人的评价也比较客观公正。所以想听听你对冯晓仁的总体看法。”
任之良笑笑,说:“其实,你们对这人是了解的。这人往局里调的时候,是市上的一位领导硬压过来,这位领导说他比我们局的哪一位科长都有水平。刚来,正好有一位科长调走了,让他负责这个科室,结果怎样?闹出了不少笑话不说,还把局里闹得乌烟瘴气。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上次在局里民主推荐领导干部的时候,有几个人投了他的票?谁都清楚。这人提拔以后,不仅局里负面影响很大,社会上的影响也是很糟糕的。这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任之良也笑笑,说:“我明白,因为你们是熟人,我就放肆地说了几句,要是别人,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中年人说:“哎,该说的还是要说嘛。”
任之良说:“你说什么是该说的呀?”那年轻人说:“比如,政治思想呀,品德呀,工作责任心呀,劳动纪律呀什么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呗。”
任之良不知怎么回答这年轻人的问题。他在想,人类基因图谱绘制出来以后,人们惊奇地发现,一个基因,一串DNA“字母”就能导致一种行为,也就是说,人类个体的行为是由他的DNA图谱决定的。有朝一日,给活着的每一个人建立一个基因档案,就像身份证一样,给每一个人制作一个卡片,这个卡片载明持卡人的基因特征,只要查证他的基因卡片,就能判断他的性格、气质、能力和品德,分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这样,像骆垣、冯晓仁之类就不会占据应由好人来占据的位置,从而去危害他人,危害社会。那时的组织部门就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去考察这个,考察那个,考察来考察去,最终还得按领导的意图办。你说这多费事呀!就像今天考察的这人,每次提拔都考察一次,每次考察结果都一样,不会有人说他好,但每次都提拔了,是谁的错,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有基因卡,看看这个卡片就是了。何苦在这里让他谈冯晓仁的政治思想呀、品德呀、工作责任心呀、劳动纪律呀什么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那中年人问他笑什么呀。他耸耸肩,发现他面对的是很现实的现实,思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说:“哦,是我思想走神了,对不起。”他望着对面的两人,说,“这人还真是难以一下子说清楚,这样给你说吧,这人有可能是位出色的外交官、杰出的社会活动家,但不适合做行政工作。”“这话怎么讲?”年轻人认真地问。中年人则会心地一笑,说,“随便说吧,怎么想就怎么说。”
任之良说:“因为这人交际特广,什么样的朋友都有,有白道上的,也有黑道上的。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善于活动,一天之内,你很难在一个地方找到他,这会儿在这里,过一会儿可能又在那里。只要醒着,总有忙不完的事。发生这事,可能与他的这个特点有关。人闲下来,总得找点事干,你说对吧!”
“群众基础怎么样?”那年轻人问。任之良说:“好像不大愿意与本单位的职工交往,他的朋友好像都是些很有个性的人,有点与众不同。”
“与你们的骆局长关系怎样?”年轻人又问。
任之良说:“好像不错。挺合得来的。”“你觉得这事与骆局长有没有关系?”年轻人再问。
任之良说:“这我不知道。不能瞎说。”
“这就怪了,市上领导班子变动,这与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你们可能了解我,我这人从来不去无端地猜测别人,也不去打听与我的生活、工作无关的人和事。”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跟哪些人来往?”
“不知道。”“平时他有没有流露过要求调整职务的言行,比如要求调整个实职什么的。”
“没有注意过。但据他的为人,存在这样的想法不足为怪。”
两位调查人员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那中年人说:“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向你了解。你有什么事要反映,可随时找我们谈,也可以其他形式向组织反映。”接下来找领导谈,最后找本人谈。冯晓仁大大咧咧地走进会议室,冲两位调查人员点个头,就坐下来。中年人冲他笑笑,说:“请你把门关上!”
冯晓仁转身向后望望,他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用一只脚踢了一下门,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接着他侧过身子,狠劲地擤了几下鼻子,咔地向地上吐了一口痰,掏出一包餐巾纸,取出几张,很夸张地擦了几下,嘴上和鼻子上粘了一些纸屑,看上去就像一个腐烂的苹果上爬了几只苍蝇。两位调查人员听闻过冯晓仁的所作所为,但没有想到他是如此没有一点个人修养,怎么就一步步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想起来都令人可怕。
调查人员硬着头皮和他核对了几个问题,让他在调查笔录上签上了字。他说:“这么大点问题还这么认真,你们小题大做了吧?”“这是组织考虑的问题,不是我们讨论的事。”年轻人没好气地说。
中年人说:“你觉得这个问题还不严重吗?别的不说,用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辞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严格地讲,你已经触犯刑律了。”
“这也触犯刑律,那触犯刑律的人就太多了。”冯晓仁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不过向上面反映了一些问题,言辞偏激了一些罢了,也用得着你们兴师动众?”“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到时候我们会给你申辩的机会的。你说说,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没什么动机,”冯晓仁仍然毫不在意,“我有气,和他们玩玩,出口恶气罢了。”
“你有什么气呀,你的待遇问题不是刚刚解决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呀?”“我满意个什么呀,给你们干了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给这么个闲差,还以为照顾我了。哼!”
“就为这呀?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年轻人说。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冯晓仁大声说。“我们不是来吵架的,”中年人说,“我们也是履行公务,请你不要感情用事。”他想,这号人我们见得多了,不要说三十年,就是四十年的也见过。这样的混混,在机关上混得时间越长,糟蹋纳税人的税款越多。还摆什么功劳苦劳呢!




任之良接到讣告,堂哥任老三死了。
老三是自杀的,他用一截电线,接通了电源,让电流从身体中流过,从容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任之良经受过诸多亲人的死亡,他对死亡有一种超然的感受。因此,任之良接到讣告后异常平静。他想,人总是要死的,和一切生物体一样,不可能长生不老。作为人类的个体,与人类的历史相比,其生命短暂得足可以忽略不计。人生在世,犹如人在旅途,是暂时的,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人死才是永恒的。人是大自然的孩子,人死后回归大自然,就像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想到这里,他自然想起中国古籍中对死亡的理解,《韩诗外传》认为,人死了,“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膏归于露,毛归于草,呼吸之气复归于人。”这段话讲得再明白不过了,人的肌体组织来源于自然,精神在其本质上也来源于自然,人死后把自然之物归之于自然,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这有什么可悲的?
任之良准备请假,去看老三最后一眼。
他写了请假条,拿去让徐树军批。徐树军看后说:“你要请这么多天呀?局里最近这么乱,你走这么些天,办公室的工作,还有救灾科的工作,撂得下吗?”任之良说:“我这是请公休假,上班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请过公休假。再说我家死人了不是,这事搁谁家都是大事呀!你就准了吧。”
“这我理解。要不这样吧,你也不要请这么多天,你先去看看,该料理的料理一下就回来。如果还需要你办什么事,你再去,好吗?”徐树军以商量的口吻说。
任之良没有再说什么,请好了假,便启程去马莲沟。老三静静地躺在他重病期间卧床的那间屋子里的床板上,上面盖着大红色的缎子被面,上面描龙画凤,金光灿灿。他跪到老三的床前,由侄子陪着,点了一束麻纸烧在纸盆里,接过侄子递过来的水果罐头,夹了两块,也奠到纸盆里。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插到香笼里,叩了三叩,起身作了一个揖,走近床板,揭起被面,老三清瘦的面孔略带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的旅行结束了,旅途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化作一缕青烟飘逸进浩渺的太空。他回到了永久的家,回到了自然母亲的怀抱。安息吧,你的旅行是痛苦的,但也有过快乐,有过希望和搏斗。有这一生,足矣!他在心里默默地告别老三,轻轻地盖上被面,深深地鞠一躬,转身进了北屋。
屋里站满了人,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他的身上。他知道,大家对他不知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但他也清楚,他能给这个家带来的帮助是极其有限的。旁人递给他一个小凳,他坐下来。又有人递给他一支烟,他点上,刚吸了一口,三嫂进来了,爬下就给他叩头,他扔了烟,赶忙扶起她,说:“嫂子别这样,我三哥把你丢下了,你还得支撑这个家,你可不能倒下来呀!”
三嫂抽泣着,悲悲凄凄,让人伤心。任之良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便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白纸包,递给三嫂,说:“这是一千块,先凑合着把三哥的丧事办了,以后的日子,大家帮一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三嫂接过钱,抹一把眼泪,说了一堆感激的话,靠着一扇门蹲下来。接着便商议发丧的事。
大家推举任家府上岁数最大的长辈任九爷先说话,任九爷说:“有啥说的,千说万说,就是一个钱字。老婆娘干下的个旧营生,有了钱,按老套套办就是了。任之良拿了一千,人家月月有个麦儿黄,大家不能比。在座的叔老子们,弟兄们,女婿们,能出多少出多少,斤里不添两里添,手头没有钱,帮一袋两袋粮食还是帮得起的。乘大家都在,都说个数,方便的,今天就拿出来,不方便的,明儿个叫人收。亡人躺在地上,可不等人呀!”
一屋子的人,不是任家家族的,就是任家的亲戚和好友,都与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谁家有个事,都是大家帮着办的,老三生前为人厚道,帮过别人的。在这种节骨眼上,就是再难也会伸出手来帮一把的。九爷说完,大家三三两两聚到一起,大都是夫妻、父子碰个头,商量个数,报到总管那儿。当时能拿的,就拿出来,当场上到账上,随时可以调用。当时拿不出来的,自己说个数,限个时间,上到另一个账上,到时拿来就是了。接下来就是选主事东。一个村上也就那么一两个人,不管婚事还是白事,不是你当,就是他当,轻车熟路,只要主人家定了规格,那是错不了的。选好了主事东,丧事的一切指挥权就交到主事东的手里,由主事东发号施令,全权指挥了。
任九爷提了个人选,大家三言两语便选出了主事东。没有履行任何手续,主事东就走马上任了。他和家族的男人们一起,拿出一个名单,根据这个名单指派给相应的工作:哪些人借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哪些人印帖子、发帖子请客人,哪些人请道士择日子,哪些人请木匠做棺材,哪些人宰猪杀羊,哪些人支客倒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大家按照分工准备干自己那份工作时,有人出了一个难题。自杀身亡的人,不管是水上死的还是绳上死的,只要不是病死和自然死亡,都被叫做“怨死鬼”或“屈死鬼”,按照旧俗,是不能进家族的坟院的。老三是自杀的,他不能和他的父亲、母亲和祖父祖母安葬在一起,而要另择坟地或在旧坟圈外安葬。任之良想,这对老三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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