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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找不回的地老天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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癏appy birthday”,两边竖着各写更小的四个字,“青春永驻”、“安乐康宁”。
正在包厢里调灯光的服务员看到她的字一下子叫起来,“呀,这幅字写的可真漂亮。”
谨纾只是微笑。
周韵妍想起自己小时候不论寒冬酷暑刮风下雨的去少年宫学国画,便深有体会的端着那幅字慨然道:“十年寒窗磨一剑啊。”

第四章
(1)
等全部布置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离宴会开始不到两个小时,谨纾没有带礼服出来,于是开车回家洗澡换衣服,假期里的马路上,车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街道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周韵妍打电话过来催她,“大小姐,你换个衣服换到西伯利亚去了,怎么还没到?”
谨纾堵车堵的有气无力,“早着呢,你那个谁谁谁到了没?”
周韵妍眼睛盯着门口,说:“没呢。”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银灰色西服的熟悉身影从门口踏进,她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说,“哎,我姐夫来了,不跟你说了,你快点啊,我挂了。”
周韵妍的姐夫到小南国包厢的时候,手表上的指针恰好指在六点整,他向来守时,包厢里已经有很多人,远远的就看见周韵妍朝他迎过来。他不自觉的微微眯起眼,因为在这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若妍,其实她们并不十分相像,但毕竟是姐妹,血脉相连,虽然没有从小在一起长大,但两个人有许许多多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比如跟人说话时喜欢把手交叠在身前,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咬唇角。
周韵妍已经走到他面前,笑容温婉,“姐夫,谢谢你能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
“谢谢。”她接过来,拿在手里扬了扬,问他,“可不可以现在拆?”
他微笑点头。她拆开来,原来是一条细铂金手链,样式简单大方,搭扣那里缀着两颗小小的五角星,她笑容璀璨,“真漂亮。”把手链递到他手上,“帮我戴上好不好?”
跟前的人却忽然没了反应,周韵妍抬起头,见他正仰着头愣愣的盯着墙上谨纾写的那幅字,她疑惑的叫了声,“姐夫?”
他嗯了一声,指了指墙上,问她,“那幅字是谁写的?”
周韵妍说:“是我一个朋友,刚刚已经有好多人来问了,是不是写得很漂亮?她在路上被堵住了,等一下就到,等她来了介绍你们认识。”
他哦了一声,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问:“你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周韵妍眨眨眼,说:“当然是男的,一个帅哥。”
他唔了一声,没说什么,复又抬起头去看那幅字,那样熟悉的字迹……还是很多年前,她在家里的书房里写毛笔字,用特级的松烟墨,写在质地柔软细密的熟宣上,墨迹黑润,盈亮如漆。她的颜体字又写得极为漂亮,抑扬顿挫、端庄严峻,颇具风骨,他觉得意外,因为甚少有女孩子能写出这样气势磅礴的大字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其实我都没有专门去学过书法,只是小时候喜欢跟着我爸爸写的字帖临摹,所以到后来写出来的字很像我爸爸,我以前的老师都说看到我写的字还以为是个男生呢。”
旁边周韵妍忽然哎了一声,说:“姐夫,她来了。”尔后挥了挥手,扬声叫,“谨纾,这边。”
仿佛是梦,他转过身去,就那样看到她自人群中缓缓朝他走来,她的身上穿一袭白色雪纺长裙,乌黑垂顺的长发随意散在肩头,显得身姿款款。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他觉得疑惑,明明是看不清楚的,为什么就是知道是她呢?那样清楚那样确定的知道是她,隔了那么长久的时光,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她,只觉得恍惚,一切都不真实,像是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她从远处走来,然后又缓缓消失掉的梦境。
周韵妍在旁边替他们介绍,“这是我朋友梁谨纾,这是我姐夫宋加铖。”
谨纾伸出手,笑容恬淡,“宋先生,幸会。”
他的眼睛终于慢慢清明起来,她的脸庞也在刹那间变得清晰无比,仿佛是在黑暗里陡然打上了一束光,而她整个人就在那光束里,从周身射出一圈强烈的白晕来,让他几乎无法正视。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还记得她的手常年都是冰凉,冬天的时候他跟她出去,她总喜欢把手伸进他的大衣口袋里,他便在口袋里轻轻揉着她的手,直到把她冰凉的指尖一寸一寸全都搓揉暖和。
但她很快不动声色的抽掉了自己的手,然后转头跟周韵妍说:“我去跟别的同事打个招呼,你忙吧。”
宋加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需要思考,又好像没有。周韵妍问他,“怎么了姐夫?”
他笑笑,尽量掩饰自己的僵硬,说:“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有点饿了。”
周韵妍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呀,总是不知道要照顾自己,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拿点吃的。”
大概是包厢里人太多,他觉得闷,太阳穴那里一突一突的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边“嗡嗡嗡”的鸣叫。
周韵妍很快拿了几根烤翅回来,他接过盘子向她道谢,然后用叉子插住鸡翅放到嘴边,却又放下,其实吃不下什么,胃里像是塞了石头,满满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但周韵妍并没有注意,只是问他,“姐夫,你等会陪我跳开场舞好不好?”
很多年前,在塞舌尔阿德让海滩上,她仰起头来问他,“我们跳舞好不好?”
他永远都记得她那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在梦幻如世外桃源的海滩边翩翩起舞时的模样,美好宛若天使。
他不会跳舞,于是她一步一步的教他,塞舌尔岛上的阳光是金属的颜色,明亮却不扎眼,他跟她光着脚踩在金色的沙滩上,细小的沙子从脚趾缝间漏下去,柔软如同按摩。她趁他不注意用脚踩他,他不甘示弱的踩回去,她笑嘻嘻的一边往后缩一边还要伸脚踹他,结果一脚踹重了,他夸张的啊啊惨叫,抱着小腿单脚跳,指责她,“你想谋杀亲夫啊。”
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他冲过去按着她亲,两个人滚倒在沙滩上,沾得皮肤上头发上全是沙砾。
胸腔里仿佛有一只尖利的铁爪在抓,其实那里早已血肉模糊,可那只铁爪就是不肯放过他,还在不停不停的抓,似乎想把那个地方全都掏空,直至尸骨无存。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说:“对不起,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玩。”

(2)
周韵妍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放下盘子,很快转身匆匆离开。
宴会上来的多是同事和同学,开始的一场舞过后,一群年轻人就开始花样百出,从杀人游戏到整蛊计划到划拳摇色子到真心话大冒险,几乎把所有能玩的都玩了个遍。
谨纾也被他们拉进去,她从来没有这么疯玩过,倒觉得酣畅淋漓,她一向是游戏盲,玩到最后输的那个总是她,一下被罚了好几杯Collins,她酒量一般,几杯酒下肚,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她不肯再玩,于是躲到一边去吃大理石芝士蛋糕,其实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吃甜食,今天也许是忙了一整天饿了,竟然一连吃了好几块下肚。
一群人就这么闹腾到半夜,到最后包厢里一片狼藉,大家都喝高了,散场后就都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走到最后包厢里只剩下她和周韵妍两个,周韵妍已经完完全全醉了,抱着酒瓶又哭又笑。
谨纾不想管她,拎着手袋一个人踉跄的下楼去。
外面夜空晴朗,泼墨般的夜空中繁星璀璨如颗颗明珠,仿佛是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绒上镶满了锐白的钻石,飞彩凝辉的光亮着实令人惊叹,倒衬得那一钩月牙暗淡许多。
大概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她整个人都轻快的好像要飘起来,酒店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深夜的广场上静寂如同巨大的坟场,她摇摇欲坠的甩着手袋轻声哼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她沿着停车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车子,于是从手袋里把遥控钥匙摸出来一边晃荡一边不停的沿路按,按了很久,“嘀”的开锁声终于从不远处传过来。她的车就那样孤零零的停在酒店的右侧面,明黄的颜色在浓光淡影的夜幕下格外显眼,可她竟然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
她刚想开车门,忽然从半道里伸出一只手来按在她的手背上,她吓得只差破口尖叫,待看清楚来人,才闭了闭眼,生生把那句尖叫声压进喉咙。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过了好久才笑了一笑,说:“你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于是又笑了笑,说:“对不起,请你放手,很晚了,我要回家。”
他仍然抓着她的手,停了一会才开口,“你喝了酒不好开车,我送你吧。”
她使劲的挣脱,“不用了,我没关系。”
他的力气比她大,她挣不掉,于是用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的去掰他的手指,他终于松开,轻声叫她的名字,“晗晗。”
晗晗,晗晗。
隔了这么多年,这两个字如同穿山度水而来,模糊且遥远,一下子抽调她身上全部的力气。而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有种异样的温柔,“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抬起乌沉沉的大眼睛,默默盯着他看了数秒,然后慢慢的扬起唇角,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了那么酒,脸色不但没有泛红反而比平常更白。笑容就在她白皙至几近透明的年轻容颜上绽开成一朵盛放的花朵,甚至连声音里都含着清流般的笑意,她说:“宋警官,我记得你并不是交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应该管不着我酒后驾驶吧?”
宋警官!那三个字如同是一把尖利的刀,迅速□他胸前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过了好一会他才能反应过来,才能感觉到痛,锥心刺骨的痛。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她就是含着跟今天一模一样的笑意,叫他,“宋警官。”
在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再说,她太聪明,洞若观火,只需短短的一瞬间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由始至终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
这么多年,他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场景的梦,她含笑问他,“那么我是谁?”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她的眼神,有怒、有恨、有怨、有悲、有痛、也有希冀,最后终于在他的沉默中渐渐转为灰冷。
他知道,灰冷的不仅仅是她的眼神,还有她的心,甚至是灵魂。
她趁机拉开车门,启动、松手刹、放档、踩离合换挡,加油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几乎是在瞬间就冲了出去。她把跑车的顶篷打开,风从耳畔呼呼吹过,头发不停的拍打在脸上和脖颈里,刮得肌肤生疼。因为喝了酒,脑袋有些微微的发昏,这个时候,路上早就没有了交警,她不断的排挡加速,车子犹如风驰电掣。
她第一次酒后驾车,感觉连人带车都将要飞起来。她知道他的车就在后面跟着,其实她的车技很好,但他是有名的神车手,而且说起来她的一手好车技还是拜自他的门下,所以她根本不要妄想能甩掉他,更何况他要查出来她的住处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既然有那个闲心,她便权当没看见。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还会再见到他,在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拒绝想起有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忍着翻山倒海的剧痛,把所有的记忆都硬生生剜去。仿佛是用火罐在胸腔里刮痧,一层一层的刮,可是永远也刮不到尽头,因为根本就没有尽头。
在最开始的那两个月里,每天晚上她都蜷缩在被窝里,剧烈的颤抖着身子,用尽全部的力气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尖叫出声,因为赵阿姨就睡在隔壁,她不想让她担心。
后来,直到后来她终于可以尽情尖叫,而不用再担心会被人听到。
那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在业界享有盛誉的神经外科权威安慰她,“你是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情况下造成的运动性失语症,这个病虽然发音障碍严重,但是只要积极接受言语训练治疗,恢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放松心情,不要太紧张视这种病如洪水猛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要多想以前的事,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不属于你,唯独自己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对不对?”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声,“谢谢。”但她已经开不了口,于是只好对着那位医师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在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有多难过,因为她终于一无所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她甚至因此觉得幸运,因为接下来她需要做的事情那样多,多的让她没有闲暇时间去想别的东西。

(3)
她一边在医生的指导下积极的接受语言恢复训练,一边去聋哑学校学习拼音手势语言,同时也帮助学校里的老师带着聋哑学生进行口型专业训练。
在没有语言的世界里,只能用手机跟别人交流,可是灵魂在安谧恬淡的环境中开始无限贴近生命里最最原始的本性,那是从心底深处迸发出的最为深刻的善念与信仰。
而那些伤口也在经由触目惊心的溃烂后渐渐平复,经过将近一年的治疗与训练后,她的失语症痊愈。
在语言能力重新回来的那一刹那,她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上一辈子的梦魇,好像是喝过了孟婆汤,但是因为喝得太少,所以并未能完全忘怀,却到底是渐渐模糊起来,仿佛已然遥不可及。
可他回来了,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原来仍然那样清晰,所有的所有都清晰到让她惧怕。仿佛是本来锁在盒子里的东西,一直置放于布满灰尘的阁楼顶端,然后忽然有一天,阁楼轰然倒塌,砸坏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在猝不及防间曝于阳光底下,陈旧而不堪。
他是她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印记。
回到家里,卸妆、洗澡,然后把身上换下来的衣服全部丢进洗衣机,最后她穿着睡衣站在黑暗里,看着楼下那辆银灰色的车静静停在路灯底下,灯光如同一层银色的淡薄细沙镀在车子周身,愈发显得颜色亮堂。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推门下车,抬起头静静凝望了一会,然后倚在车子上,低头点燃一支烟。
有些东西并没有变化,比如无论选什么牌子的车子和西服,他喜欢的颜色永远都只有银灰色。
以前衣帽间里,他的西服排在一起,清一色的银灰,她总是笑话他像是一年到头都不换衣服似的。
有些地方他们很像,总是执着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终于把窗帘拉好,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都隔绝在外,然后躺到床上去。床板上铺的是硬席梦思,只有鸭绒被又轻又暖,阿姨前天刚帮她晒了被子,上面还留有阳光干净香软的味道。她只觉得累到极致,仿佛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
小时候父亲最注重养生,坚决不让她睡软床,连家里的沙发都是红木的,后来她去了德国,租房子买家具的时候,硬是买了最软的布艺沙发和席梦思。她振振有词,“这样软软的才会有家的感觉,硬邦邦的家具,连坐在家里看电视都恨不得正襟危坐,有什么意思?”那时候她不懂事,所以并不了解,所谓家,只有有亲人与爱人的存在才能称之为家。要不然,再舒服华丽的地方,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而她如今就独自住在这样的空壳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低低的叫了声“爸爸”,慢慢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才醒过来,醒来时摸到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大约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但是她已经记不得了。
她光脚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窗外日光璀璨如明丽的金粉肆无忌惮的四下洒落,洒在浅灰色的楠木地板上,晕起许许多多的明晃晃的小光圈。
晌午的日头几乎毒辣,小区里偶尔有车经过,阳光在车顶反射出的光束投在对面的公寓楼墙上是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她终于望出去,银灰色的车辆已不在原地。
谨纾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她正好遭遇了此前二十二年人生中最最倒霉的一天,那会儿她刚刚毕业回国,不肯接受父亲的帮忙,在家里安安稳稳享受了一个多月后,执意自己拿着简历早出晚归的跑各大地产公司和建筑设计院去找工作。那时候她还没学会开车,跑的又热又累,晕头转向,结果坐出租车的时候把包落在了车上,身无分文,手机也没有,又不认识路,天色已经很晚,她一个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马路上不停呼啸而过的车辆只觉得惶恐而绝望。
后来她一直想,自己真是傻,大概真的是在父亲的羽翼下生活得太过安然无忧,所以什么都不懂,其实她完全可以找辆出租车,到家里拿了钱再付给他,或者是找个公用电话直接拨110。
可当时的她,又累又饿,却只知道站在路边流眼泪,后来有一辆银灰色的丰田车停在她身边,他推开车门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看着他甚至还有种手足无措的呆愣。
谨纾觉得难堪,因为直到今天她竟然还可以那样清楚的记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包括他穿的纯白色棉T恤、蓝色牛仔裤和他朝她伸出手时,修长的指节、温暖的掌心以及温柔如水的语调。
他问她,“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点着头,说:“还有我的手机和钱包也都丢了。”
他说:“来,我带你回家。”
后来她一直缠着他问:“你当时为什么会送我回家?”
他揉着她的头发说:“因为我当时看到你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咪,我没有办法不去管你。”然后又瞧了她一眼,说,“你当时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跟着我走了,也不怕我是个坏人?”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因为她当时竟然根本就没有去想他会不会是一个坏人,他的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她可以信任并且安心的魔力,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只需要王子轻轻的一个吻,就可以从百年自我保护的沉睡当中苏醒过来并且义无反顾的跟着他离开。
可是睡美人之所以拥有人人艳羡的幸福是因为她的生活永远都停驻在了最美丽的那一刻,所有的童话都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臆想,而生活不是童话,因为时间永远都是在往前行走,所以在最初的华美之后,结局也将随之被残热的剖开。
当然,那时候的她,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第五章
(1)
他把她拉上车去,问明了她的住址就调转车向准备送她回家,结果车子刚刚开动,就从她的肚子里传出两声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她有些窘,他还偏偏听见了,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一声不响就把车开到最近的披萨店去。
她中午就没好好吃东西,此刻真的是饿坏了,再加上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顿时觉得自己连脚步都要迈不动了,也顾不上再跟他客气,随便找了个空位就坐下来点餐。最后她一个人吃掉一个小寸的海底金枪鱼披萨和一碗奶油蘑菇汤,吃完后才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跟他说:“要不你留个电话给我,下次我也请你吃饭,当谢谢你好不好?”
他说不用,她执意问他要了手机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输进去,因为手机丢了,所以留了家里的电话给他。
他执意把她送到家门口,她下了车后隔着车窗玻璃朝他挥手,笑眯眯的对他说:“记得给我打电话哦。”开了院子的铁门,又回过头去强调了一遍,“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哦。”说完也不管他的怔忡,一跳一跳的消失在花园晦暗的树影里。
过了几天她晚上回到家,赵阿姨告诉她白天有个男人给她打过电话,她极少把家里的电话告诉别人,所以一下子就想到是他,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忙拉着赵阿姨问:“他说什么了没有?”
赵阿姨拿给她一张纸,说:“他留了个电话给你。”
她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后就躲到楼上自己卧室去打电话,果然是他,一上来就说:“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好像有人说过要请我吃饭。”
她立马爽快的答:“我说话算数的啊,时间地点随你挑。”
挂了电话她一下从床上跳下去,哧溜一下钻进衣帽间抱了一大堆衣服出来,站在穿衣镜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试,可总觉得好像哪一件都不够完美。最后跑到二楼书房去,讨好的替父亲垂肩膀,“爸爸,你跟我讲讲你跟妈妈的故事吧。”
“爸爸不是都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吗?”
她哼了一声,说:“什么呀,以前我每次这么问你,你都跟我说妈妈是你见过最最美丽的女孩子,这算什么回答嘛,明显是在敷衍我。”
父亲微微一笑,还像小时候一样用自己宽厚的手掌轻揉她的发顶,“爸爸没有敷衍你,在我眼里,你妈妈就是我见过最最美丽的女孩子。”
“爸爸七岁那年,你爷爷被冠上资本家的罪名划为右派遭捕,你奶奶也被送到资本家学习班去学习,随后又被送往青浦乡下的劳改地进行劳改。你们现在的孩子可能没有办法了解,在当年的社会条件下,资本家是多么可怕的三个字。爸爸也因为家庭成分不好的原因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所有的同学全都避我如洪水猛兽,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讲话,六三年四清运动的时候,连一些老师都恨不得每天把我关起来批判我。”
“后来你爷爷在监狱的医院里病逝,法院的判决书下来,被判为反革命,我们家也因此被人抄掉,家里所有的财产都悉数被清卖充公,我被他们赶到一个很小的亭子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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