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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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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怀疑。”
“如出一辙也没有什么不好。”嘉靖这句话又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嘉靖轻叹了口气:“周云逸被打死的事,朕现在想起来也有些惋惜。他也没有私念,只是他的话有扰朝政。朕也就叫打他二十廷杖,没想到他就……吕芳。”
“奴才在。”吕芳连忙答道。
嘉靖:“东厂的人你也该管管了。查一下,腊月二十九打死周云逸是谁掌的刑。”
吕芳:“是。奴才下去就查。”
嘉靖:“听说周云逸家里一大堆孩子,还有老母,要安抚,拨点银子,从大内拿。”
吕芳:“是。奴才下去就办。”
“国难当,家也难当,国和家是一个道理。”嘉靖感叹着,突然又把目光转向了严世蕃,“严世蕃,刚才高拱说你昨天娶了第九房太太是怎么回事?”
严世蕃有些惊了,跪了下去:“臣回去后就将几房小妾送回娘家。”
“好汉才娶九妻嘛!”嘉靖一笑,“送回去人家怎么办?还是留下,只要多把心思用在朝廷的事上就行。起来吧。”
“是。”严世蕃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去年过去了,今年怎么办?该吵还得吵。阁老,你是首揆——内阁的当家人,有什么打算?”一番乱石铺街以后,嘉靖把话引入了正题。
“当家无非是节流开源两途。”严嵩说得十分诚恳,“比方说去年,哪一笔开支都是正当的,可非要用这么多吗?张居正刚才说得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比方工部为宫里修殿宇,为什么不在云贵取木材,非要通过海面那么远从南洋运木材来?是因为云贵山里的木材运不出来。记得嘉靖三十六年朝廷就议过,叫云贵修路,既便于官府管理山里的土司,也便于山民把山货运下来。这件事当时若是落实了,去年宫里多花的三百多万木料钱就能省下来。”
嘉靖由衷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望向严世蕃。
“这件事工部有责任,臣有责任。”严世蕃不得不接言引咎。
嘉靖的面色更好看了,又点了点头。
严嵩:“今年所有的开支都要从这些上面着眼,接下来内阁要好好议。”
“张居正。”嘉靖突然点张居正的名。
张居正立刻应答:“臣在。”
嘉靖:“你刚才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是阁老说的这个意思吗?”
张居正:“是这个意思,但阁老说得更透彻些。”
嘉靖立刻显出赏识的神态:“朕刚才在里面听你算账也算得很透彻嘛。你说只要海面的商路畅通,我大明的商船能把货物运到波斯、印度一带,每年就可以开源一千万两以上的白银。朕想听你说说这个思路。”
“是。”张居正显然有些激动,但尽力平静心态,“其实这也不是臣的思路。大明永乐三年开始,成祖太宗皇帝就命郑和率船队远下西洋,前后七次,商货远通。直至嘉靖十几年,海上通商依然频繁。后来因为倭寇骚乱,海面不靖,商运受阻。臣在兵部,也是从兵部着眼,想着似乎应该给闽浙增加军饷,让戚继光、俞大猷部募充军队,建造战船,然后主动出击,剿灭倭寇,重新打通海面货商之路。”
“这个想法张居正和臣商议过。”严嵩立刻把话接了过去。
徐阶、高拱也立刻下意识地望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开始是一愕,接着像是向徐阶、高拱表白般轻轻摇了摇头。
严嵩:“只要海面货商之路畅通,接下来就是运什么。比方江浙的丝绸。一匹上等的丝绸,在内地能卖到六两白银,如果销到西洋诸国则能卖到十两白银以上。现在江苏是一万张织机,浙江是八千张织机,能不能增加织机,多产丝绸?”
“当然能。”这回轮到嘉靖抢着说话了,“关键是蚕丝。如何增加桑田,多产蚕丝。”
严嵩:“皇上圣明。历来就是江苏的丝绸也多靠浙江供应蚕丝,气候使然,浙江适合栽桑产蚕。内阁的意思,干脆让浙江现有的农田再拨一半改为桑田,一年便可多产蚕丝一千万两以上,也就是说可以多产丝绸二十万匹。”
嘉靖:“农田都改了桑田,浙江百姓吃粮呢?”
严嵩:“从外省调拨。以往每年外省就要给浙江调拨二百多万石粮食,增加了桑田再增调粮食就是。”
嘉靖:“外省调来的粮一定比自己产的贵,浙江的桑农是否愿意?”
严嵩:“每亩桑田产的丝比每亩农田产的粮收成要高。”
嘉靖:“再加一条,改的桑田仍按农田征税,不许增加赋税。”
“圣明天纵无过皇上!”这回是严世蕃抢着颂圣了,“这样一来,浙江的百姓定然会踊跃种桑。有了丝源,浙江和江苏各增几千张织机不成问题。”
“好!好!”嘉靖竟然从座位上下来了,一边轻轻鼓着掌,一边顾自踱了起来,“吵架好,一吵就吵出了好办法。这件事就让司礼监和工部去办,当然还有户部,多赚的钱都要在户部入账。如何入手,内阁这就回去详细议个方略出来,然后给胡宗宪下廷寄。这事还得靠胡宗宪去办。”
严嵩和吕芳几乎同时大声答道:“是。”
嘉靖似乎十分兴奋,踱到了殿门边竟自己伸手要去开殿门,司礼监两个太监慌忙奔了过去,将殿门打开。
一阵风吹了进来,嘉靖的宽袍大袖立刻向后飘了起来。
“哎哟!我的主子,当心着凉!”吕芳连忙奔过去,就要关门。
“朕不像你们,没有那么娇嫩。”嘉靖手一扬,阻住了吕芳。
殿门外大雪飘飘,而满挂的灯笼又在雪幕里点点红亮,一片祥瑞景象。
突然,嘉靖发现就在玉熙宫台阶前面的雪地里跪着几个太监。
大雪飘落在他们的头上和身上,最前面那个太监手里高举着一个托盘,虽然飘了雪,还能看出托盘里金黄色的缎面上摆着一只大大的玉璋!
嘉靖的眼睛一亮:“是裕王妃诞子了吗?”
那个举着托盘的太监大声回道:“皇上大喜!老天爷给我大明朝喜降了皇孙!”
吕芳大步走了过去,接过那个托盘,又大步回到嘉靖面前跪了下来,高举着托盘:“主子大喜!”
另外四个司礼监大太监紧接着跪了下来:“主子大喜!”
严嵩和所有的内阁阁员们也相继跪了下来:“臣等恭贺皇上!”
其实,此时真正浮出喜色的是徐阶、高拱和张居正。
无论是真心欢喜还是装出欢喜,毕竟这是嘉靖帝的第一个孙子,是大明朝第一大喜事,平时不敢正视嘉靖目光的所有眼睛这时都迎望向嘉靖,此名之为“迎喜”。
嘉靖的脸上也报之以喜,不是那种惊喜,好像早已胜算在心的那种得意之喜:“吕芳,把托盘举高些。”
“是呢。”吕芳将跪捧的托盘双手高举。
嘉靖的右手伸进了左手的袍袖中,但见嘉靖从袍袖里抓出一把数个婴儿拳头般大的冬枣放在托盘上,所有的目光都露出惊异之色!
嘉靖又把左手伸进了右手的袍袖中,从袍袖里抓出一把数个也有婴儿拳头般大的栗子又放在托盘上。所有的目光更露出惊异之色!
嘉靖望着那一双双惊异的眼,笑着问道:“朕预备的这两样东西,民间是怎么个说法?”
吕芳双手高举着托盘见不着托盘里的东西,这就该那个首席秉笔太监回话了:“回主子,百姓家称作‘早立子’。奴才们服了,主子万岁爷怎么就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个天大的喜事。”
所有跪着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须接着这个话茬颂圣了,却又知道这时候任何语言都不足以颂圣,包括耄耋之年的严嵩,全露出又惊又喜的目光只是望着嘉靖。
嘉靖淡淡笑着:“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所有的人全趴了下去:“皇上天纵圣明!”
嘉靖过了这把神出鬼没的瘾,收了笑容,望向跪在面前的吕芳:“吕芳。”
吕芳:“奴才在。”
嘉靖:“这冬枣栗子是上天赐给朕,朕赐给孙子的。照祖制,添了皇孙宫里该怎么赏赐?”
吕芳:“回主子,这是主子第一个皇孙,宫里除了照例要赏赐喜庆宝物之外,还要调派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宫女过去伺候。”
嘉靖:“那就立刻去办。”
“是!”吕芳这一声应得十分响亮。
嘉靖转望向徐阶高拱张居正:“徐阶高拱张居正。”
徐阶高拱张居正:“微臣在。”
嘉靖:“你们都是裕王的师傅和侍读,有了这个喜事,朕就不留你们吃元宵了。你们都去裕王那儿贺个喜吧。”
“是。”徐阶、高拱和张居正这一声回得也十分响亮。
两拨人都叩了头,起身分别奔了出去。只剩下了严嵩和严世蕃还跪在那里。
嘉靖望着大雪中逐渐消失的徐阶、高拱、张居正的背影,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严嵩和严世蕃:“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呀。严阁老,现在就剩你们父子在了,你们说,周云逸到底有没有后台……”
第二章
玉熙宫外间大殿
严世蕃倏地抬起了头,严嵩制止的目光立刻望向了他。
嘉靖慢慢转过头,望向跪在地上的严氏父子:“今天是元宵节,你们就在这里陪朕吃个元宵吧。”
“是!”严世蕃这一声回答中充满了激动,似乎又透着些许委屈。
司礼监值房院内
雪小了些,但还在下着。吕芳在前,四大太监在后,随侍太监跟着,一大帮子人回来了。值房门外两个当值的太监立刻跪了下来。
还没走到值房的台阶,吕芳站住了。后面的人都跟着停住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台阶下面雪地上一个跪着的“雪人”。
“谁?”吕芳问那两个当值太监。
跪在台阶左边的当值太监:“回老祖宗的话,是冯公公。”
吕芳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又望向了跪在地上成了雪人的冯保。
四大太监的目光也互相碰了一下。
吕芳转对四大太监:“今儿元宵,你们也各自回去过个节吧。”
一个大太监:“那当值呢?”
吕芳:“我来吧。”
四大太监:“干爹……”
吕芳手一扬:“去吧。”
“是。”四大太监回转身,慢慢走出了月门。还有一帮随侍太监站在院中。
吕芳对他们:“两个当值的留在这里,你们都吃元宵去。”
“是!”一大帮人都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了吕芳、冯保和那两个跪在门外的当值太监。
吕芳对着冯保:“起来吧。”
没有反应。
吕芳又说了一句:“起来。”
还是没有反应。
吕芳知道有些不对了,对那两个当值太监:“看看。”
两个当值太监连忙站起奔到冯保身边,弯下身来:“冯公公,冯公公,老祖宗叫你起来呢。”一边说,一边就去搀他——竟然搀不起来。
“冯公公冻僵了!”一个太监失惊地叫了出来。
吕芳:“抬进去。”
“是。”两个当值太监使劲将冯保抬起——被抬起的冯保还是跪着的姿态。
裕王府寝殿外室
这几个人的关系显然已经到了随意的程度,几把椅子圈成一个圆圈,围着中间一个白云铜的火盆,裕王在上首的中间,徐阶、高拱在他的右边,张居正、谭纶在他的左边,几个人就这样围着火坐在一起。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无非像周云逸那样,把这条命献给大明而已。”高拱说话时仍然有一股盛气,“坐在我们这个位子上,总得有些良知吧。”
“可大明朝也就你们这些元气了。”裕王拿着那把铜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声音由于疲惫更加细弱,“你们不知道这几个时辰我是怎样过来的。”
“皇上还是圣明的。”徐阶接言了,“不至于会出现那样的后果。”
高拱:“可现在这个后果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些烂账全都报了。”
“今年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徐阶又接着说道,“开支控制了,没有再给百姓加赋税。但愿浙江改农田为桑田的事能办好。”
“办不好的。”张居正一开口便十分明确,“不但办不好,浙江的百姓恐怕还要遭殃。”
听到这话,大家都是一怔。
司礼监值房
冯保已经被安置在一把圈椅上,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怎样被脱下的,现在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单衣和一条贴身的内长裤,眼睛虽闭着,牙齿却已知道在上下打颤。
大云铜旁的火旺旺地烧着,两个当值太监身旁却都搁着一盆雪。
一个太监抓起一把雪在轻轻地擦着他的手臂,另一个太监抓起一把雪在擦着他的腿脚。
吕芳坐在靠窗的那把椅子前微闭着眼睛。
“哎哟。”冯保终于发出了一声呻吟。
吕芳的眼睛睁开了,望向冯保:“抬到炕上去,给他喂姜汤。”
“是。”两个太监一个抱上身,一个抱下身,把他往炕上抬。
裕王府寝宫外室
“你是说他们会趁机兼并桑农的土地?”裕王紧盯着张居正。
“完全可能。”接这话的是谭纶,“皇上下了旨意,农田改成桑田以后不许加税,可一亩桑田比一亩农田的收成要高出五成以上。再加上桑田如果在他们手里,从种桑养蚕到织成绸缎中间就省去了所有环节,利润可想而知。”
张居正:“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能让他们得逞!”高拱站了起来,“当时严嵩提出这个办法,我就犯疑。现在这么一说,他们事先就有图谋。”
裕王:“怎么能阻止他们?从朝廷到浙江都是他们的人。”
大家都沉默了。
司礼监值房
“干爹……”冯保虽然缓了过来却十分虚弱,但还是挣扎着在枕上叩了个头,“儿子错了……”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吕芳站在炕前:“你们都出去。”
两个当值太监:“是。”退了出去。
吕芳在炕边坐了下来:“跟了我这么多年,天天教着,牛教三遍也会撇绳了。瞧你那嚣张气,为了急着往上爬,二十九打死了周云逸,今天又抢着去报祥瑞。我不计较你,宫里这么多人不记恨?还有周云逸那么多同僚,还有裕王!要找死,也不是你这个找法。”
裕王府寝宫外室
张居正:“谭纶提的这个人我看可以争取。”
高拱不以为然:“难。他可是严嵩一手提拔的。不是说谁都会不变,可这个人的根在严嵩那儿,叫他变也变不过来。”
“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谭纶接道,“胡宗宪这个人和我有深交,在大事上他还是有见解的。从他当浙直总督这几年来看,虽然表面上都顺着严嵩和严世蕃,但牵涉到大局他总能稳住。”
高拱:“就算这样,谁去争取他?疏不间亲,他会听谁的?”
谭纶:“不是直接去叫他听谁的,而是让他明白利害得失。”
裕王:“你说下去。”
谭纶:“王爷,想个办法让我去浙江。我待在胡宗宪身边,总有机会向他进言。”
所有的人都一振,互相交换着目光。
司礼监值房
“干爹!干爹!”冯保哭喊着挣扎般从炕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抱住吕芳的腿,“您老就在这儿把儿子杀了吧!儿子死也不到裕王府去。”
“起来。”吕芳又露出了威严。
“干爹……”冯保哆嗦着攀着炕沿爬了起来。
吕芳:“我再教你两句话,你记住!”
冯保怔怔地望着吕芳。
吕芳:“一句是文官们说的,‘做官要三思’!什么叫‘三思’?‘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变’!知道了危险就能躲开危险,这就叫‘思危’;躲到人家都不再注意你的地方这就叫‘思退’;退了下来就有机会,再慢慢看,慢慢想,自己以前哪儿错了,往后该怎么做,这就叫‘思变’!”
冯保:“干爹教导得对……可叫儿子到裕王府去当差,那还不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送吗!”
吕芳:“我再教你武官们说的那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打死了周云逸,不只是裕王,还有很多人都恨你,这不错。可你要让他们知道周云逸不是你打死的,留在宫中你就没有这个机会。看我大明的气数,这皇位迟早会是裕王的,到了那一天,你才真是个死呢!听我的,我现在以皇上的名义派你到裕王府做皇孙的大伴,你要夹着尾巴做事,真正让裕王和他府里的人重新看待你。如果真有裕王入主大内的那一天,干爹这条老命还要靠你。”
说到这里,吕芳的眼中竟然闪出了泪花。
冯保一下跪趴了下去,号啕大哭起来。
裕王府寝宫外室
“那浙江的大局就拜托你了!”裕王激动地望着谭纶,“只要胡宗宪心存良知,大局还有可为。”
张居正:“要是能从浙江烧起一把火,严党倒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一个宫女从里间出来了:“王爷,王妃说,是不是该给各位大人上元宵了?”
裕王:“上元宵!”
浙江淳安
经过一个冬季的枯水季节,桃花汛也过了。到了农历四月,新安江水便到了水量最为充沛,慷慨地从它流经的各个堰口浇灌两岸无边稻田青苗的时节。江水是如此澄澈平静,不禁使人联想到《道德经》上那句“上善若水”,顿生无穷的感恩之思。
可今年所有的堰口都被堵住了,上天恩赐的新安江水被两岸的大堤夹着白白地向下奔流。
画外音起:“张居正那句话被不幸言中了。朝廷改稻田为桑田的国策一开始推行,就给浙江的百姓带来了灾难。”
镜头摇到阻隔着大江和大片农田的大堤上,这时竟站满了挎刀执枪的士兵,还有衙役,正中是几个面色凝重的官员。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全跪在堤上,那是一张张绝望的脸!
一列整齐的战马,马上都是身穿嵌钉铠甲的士兵!
一只只强劲的马蹄下竟是因缺水而有些开裂的农田,无边的青苗有些已经枯黄了尖叶。
“踏苗!”吼声是那个站在正中穿着四品官服,面色也最为凝肃的官员发出的。
字幕:杭州知府马宁远。
马队驱动了!无数只翻盏般的马蹄排山倒海般踏下农田。
不是战场,也没有敌兵,马蹄下是干裂的农田,是已经长有数寸高的青苗。
杂沓的马蹄声中,无数人的哭声接踵而起。
马队踏过一丘苗田,又排山倒海般踏向另一丘苗田!
“插牌!”这一句吼声是马宁远身边两个七品服色的官员发出的。
字幕:淳安知县常伯熙。
字幕:建德知县张知良。
几个衙役扛着木牌奔向已被踏过的苗田。木牌被一个衙役向苗田的正中一戳,另一个衙役抡起铁锤把木牌钉了进去。木牌上赫然写着“桑田”两个大字。
哭声更大了,马队仍在排山倒海般向前面的苗田踏去!
“爹!”突然,一个女人惊恐的叫声在众多的哭声中响起。许多人惊恐的目光中,一个老人拼命地跑向苗田,跑向马队即将踏来的那丘苗田。
马队仍在向前奔进。那个老人跑到苗田正中扑地趴了下来。老人的脸侧着,紧紧地贴在几株青苗之间的田地上,张开的两条手臂微微向内围成一个圆形,像是要护住自己的孩子,护着那些已经有些枯黄的禾苗。
马队离那老人越来越近了!“反正是死!”一个青壮汉子一声怒吼,“拼了吧!”吼着,他腾身一跃,飞也似的奔向老人趴着的那丘苗田。
紧接着,又有一些青壮的农民跃身跟着奔向了苗田。
马队仍在向前奔进!趴在地上那老汉的身前列起了一道人墙!
马上的士兵们都紧张了,许多目光都望向马队正中那个军官。
那军官开始下意识地往回拉手里的缰绳,许多兵士也开始拉手里的缰绳。可奔马的惯性仍在向人墙奔去。
马队中那军官脸上流汗了,手里的缰绳开始紧往后拉。所有的兵士都把缰绳拼命地往后紧拉。
相距也就不到一丈,马队愣生生地停下了!
许多马在狂躁地喷着马鼻,许多只马蹄在狂躁地刨着地面。
“刁民!”建德知县张知良跺了一下脚,望向他身边的马宁远。
“是反民!”淳安知县常伯熙厉声接道,“刚才就有人公然说‘反了’!”
“是谁说‘反了’?”马宁远的脸青了。
“卑职看清楚了。”常伯熙将手一指,“是那个人!”
“抓起来!”马宁远一声低吼。一群衙役拿着铁链和戒尺奔了过去。
建德至淳安的大堤上
也是翻盏般的马蹄,踏过大堤上坚硬的泥土向前急奔。
一行五骑,最前面那一骑上是一个身着三品铠甲的将军。
字幕:浙江台州镇总兵戚继光。
淳安的大堤上
那个带头挡马的汉子已经被铁链拉了过来,还有十几个汉子也被铁链拉了过来。
原来还跪着的百姓都站了起来,开始骚动。骑兵和步兵军士的刀和枪组成了阵势,挡住了那些哭喊着的人群。
几个汉子被铁链套着,拉到了那几个官员面前。
一直面色铁青的马宁远:“刚才说‘反了’的人是谁!”
“是我!”带头的那个汉子竟然立刻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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