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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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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母在蚊帐内:“背下面一章。就是《谏诤章第十五》说臣子敢跟皇帝争,儿子敢跟父亲争那一章。”
海瑞怔了一下,少顷才答道:“母亲,还是另背一章吧?”
“就这一章。”海母又打断了他,“前面的就不用背了,背儿子跟父亲争的那一段。”
海瑞犹豫了片刻,只好轻声背道:“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
不可以不争于父…“。,
海母还是侧躺在那里,说道:“给阿母说说,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海瑞有些犹豫,海母催道:“说。”
海瑞:“是。孔子的意思是说,父亲如果有了敢于直言的儿子,就不会做出不仁义的事情。所以当父亲做出不义的事情,做儿子的不可以沉默,应该向父亲婉言劝告…”
“不对。”海母在蚊帐中又打断了海瑞的话,“孔子明明说的是‘争’,争怎么是婉言劝告‘”
海瑞:“母亲说的是,圣人在这里说的‘争’,也可解为直言抗争。可儿子觉得还是解为婉言劝告好些。”
海母在床上坐起了:“那下面一句‘臣不可以不争于君’也是婉言劝告吗?”
海瑞仍然温言地:“回母亲,这里还是有所不同。”
海母:“有什么不同?”
海瑞:“有大不同。父亲不过一家之长,偶有不义之举,婉言劝告,纵然不听,不过一家之不幸。君主掌一国民生,若有不义之举,则民不聊生,甚至生灵涂炭。故为臣者必须直言抗争!”
海母:“你的意思是说阿母纵然有不义之举,不过你和你媳妇不幸。是这个意思吧?”
海瑞大惊,跪了下来:“阿母,义与不义指的是男人,母主中匮,不会做出不义的事情,圣人的话没有针对母子的意思。”
海母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你父亲要是还在就好了。又快七月十五了,该祭供祖宗和你父亲了。睡吧。”
海瑞:“儿子记得。母亲请先安歇。”
蚊帐内海母不说话了,海瑞这才又站了起来,坐在床边,目光不禁望向了窗外。
院子里只有草虫在那里响亮地呜叫着。他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悄悄吹熄了母亲床头小几上的油灯,轻轻走到对面的小竹床上躺了下来。
月亮升起来了,从窗口斜照了进来。海瑞眼睛睁着,似在倾听着母亲的动静,也似在倾听窗外自己房间那边的动静。只有这个时候,这个至阳至刚的男人眼中才显出了平时不见的忧郁。一阵疲乏终于袭了上来,他合上了眼睛,慢慢响起了鼾声。
院子里草虫的呜叫声和着海瑞的鼾声,在沉沉的夜里响着。
躺在蚊帐里的海母眼睛依然睁着,她立刻从响亮的虫鸣声和儿子的鼾声中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是蚊子的嗡嗡声。她轻轻爬了起来,撩开了帐门赤着脚下了床,在床底下拿出了草纸卷成的一根偌长的蚊烟,又从小几上摸到火石,擦燃了火绒,点燃了蚊烟,轻轻放到儿子小竹床的底下。
没有一丝风,夜是如此的闷热。月光冷冷地照着儿子消瘦的面颊,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海母在海瑞原来坐的那条凳上坐了下来,拿起蒲扇,静静地望着儿子,轻轻地扇着。
五狮山驿道
马蹄声惊得山间的宿鸟扑簌簌地从林间飞了出来。伏天无云,月亮就格外亮,把山间的路照得依稀可辨。两骑马越过山头,直向远处的淳安县城驰去。
海母卧房
海母一直这样坐着。没有了蚊虫,便把蒲扇搁在腿上打盹,蚊虫声起,眼睛虽不睁开,手中的扇便立刻向儿子扇去。
世人常以为至阳至剐之人和旁人不同的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宁折不弯。殊不知至阳至刚之人较之常人最大不同的是心地坦荡,不受缠绕。譬若斯人处危地困境,该吃饭还吃饭,该睡觉便睡觉。若“枕戈待旦”者,并非拿着枪睁眼坐待天明,而是心如空城,枕着一杆枪也安然睡了。海瑞几十年侍母之寝也是这样。母亲未睡自己便悉心照料,母亲睡了,自己便心安入睡。他哪里知道,多少个夜晚,就在自己沉睡之后,母亲总是这样坐在自己身边,关照着他,等到天要亮时,再睡到床上去。所谓侍母,其实是“母侍”。
天快要亮了。海母也到了要从盹睡中上床了。突然,她听到了敲院门的声音!
海母的双眼立刻睁开了,望向儿子,由于敲门声轻,儿子尚在沉睡,便轻轻站起撩开帐门飞快地爬上了床。
可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急响起来。海瑞猛地睁开了眼睛,耳听着急促的敲门声翻身坐起,向母亲的床上望去,隐约望见母亲侧身面对里边躺着。
海瑞站起来了,走到床边轻声唤道:“母亲,母亲。”
“什么事?海母在床上答着。
敲院门声还在一阵阵传来。
海瑞:“惊扰母亲了。许是有要紧的公事。您老接着睡,儿子去看看。”
海母:“去吧。”
海瑞就这样穿着短衣长裤,赤着脚走了出去。
后宅院内
海瑞已穿好了鞋,还是那身短衣长裤,疾步走到了院门边:“什么事?”
院门外立刻传来值夜书吏惊惶的声音:“禀县尊,有上谕。”
海瑞:“哪一级的上谕?”
那书吏的声音有些发抖:“圣旨!是圣旨到了!”
海瑞听了也陡地一惊,立刻打开了门,那个满脸紧张的书吏连忙屈下一条腿跪了下去,海瑞紧紧地望着他。
有明一代,朝廷传给各省的文书往往都是内阁的廷寄,而不是圣旨。现在居然有圣旨下到了一个小小的淳安县,难怪那书吏惊恐,海瑞也有些不信:“是圣旨?没看错!”
书吏:“回县尊,钦差都在大堂等了。确是圣旨!”
海瑞:“你先去陪着钦差,我换好衣服就来!”
书吏应着连忙起身奔了出去。
海瑞也急忙转身,准备去自己卧室去穿公服,却看见妻子捧着他的官服,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
海瑞立刻明白,妻子显然一夜未睡,才能听见敲门声知有紧要公事,适时将自己的官服送来了。
海瑞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感激,双手捧过官服上的乌纱帽戴到头上,妻子接着将官服抖开提了起来,海瑞伸手穿上。妻子又给他系上了腰带。
妻子弯下了腰又替他穿官靴。海瑞一只手扶着妻子弯下的背,穿上了一只官靴,又扶着她的背穿好了另一只官靴。
妻子伸直了腰,又给他递过来一个荷叶包的饭团,眼睛却始终没看他。
海瑞接过饭团,深望了一眼妻子,妻子的目光依然望着地面。海瑞无暇多想,转身向院外大步走向海母。
天已蒙蒙亮了。海夫人这才抬起头望向丈夫远去的背影,慢慢转过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婆母正站在厅屋门口,连忙停住:“婆母。”接着疾步走向海母。
海母拄着竹杖正站在厅屋门口,望着走来的儿媳。海夫人走到海母面前低头站住了:“天还早,婆母再歇一会儿吧。”
海母的神态少有的温和:“我不歇了。你丈夫这是有大事要来了。快去给他准备些干粮和换洗衣服吧。”
海夫人:“是。”急忙向自己卧房那边走去。
海母怔怔地望着洞开的院门。
浙江巡抚衙门大门
衙门都是在卯时初开衙。这一天还是和平日一样,两扇厚重的大门慢慢开了,立刻便出来一个队官带着八个兵丁,四个兵丁奔向辕门站守了。队官挎着刀领着另外四个兵丁在衙门口站守。
兵丁们刚站好,便看见两队骑兵和步兵分别从衙门两边的街道奔来。
守辕门的兵丁立刻挺起丁枪:“什么人?”
两队兵同时奔到了辕门。领头那匹马上坐着胡宗宪的亲兵队长,后面跟着的是总督衙门的亲兵和赵贞吉的亲兵。
亲兵队长:“放下枪,都回到衙门里去!”
这几个兵丁认识他,可昕他这样吆喝,便都怔在那里。
亲兵队长喝道:“听见没有?
四个兵丁连忙放下枪,立刻便被那两队官兵押着走到了衙门口。
见到这番光景,门口那个队官已明白出大事了,他倒自觉,自己解下了腰刀放在地上,守门的四个兵丁也放下了枪。
亲兵队长带着兵丁登上了台阶。
守门的队官还想问,便对胡宗宪的亲兵队长:“胡将爷…”
亲兵队长:“都进去!”
五个人也被押着走了进去。
辕门和衙门立刻换上了总督衙门的亲兵。刚才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衙门外一切又都安堵如常。
浙江巡抚衙门大门内
亲兵队长带着其他的兵和赵贞吉的亲兵押着原来那几个官兵蜂拥进了衙门。
亲兵队长大声下令:“把里面所有的人都叫到西面侧院去,一个也不许动!”
原来那个队官和八个兵丁立刻被押往了西院。
带来的大队官兵立刻向衙门内四方奔去。
这时门房里走出来那个书办,赵贞吉的亲兵立刻喝道:“站丁!到西院去!”
书办却笑着:“自己人”
赵贞吉的亲兵:“莫啰嗦!西院去!”
胡宗宪的亲兵队长走了过来:“他是胡部堂的人。你们赶别的人去。”
赵贞吉的亲兵这才又望了望那书办,走了开去。
亲兵队长低声对那书办:“部堂已经回杭州了。等这里抄点清楚了,你再去详细禀报。跟别的人一个字也别说。”说着便向里面走去。
“兄弟。”那书办连忙叫住了他,凑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有件事似乎该立刻禀报部堂。”
亲兵队长:“什么事?”
书办:“郑泌昌、何茂才昨天找来的那几个商人听说是部堂大人的乡亲。”
亲兵队长一怔:“他们找部堂大人的乡亲来干什么?”
书办:“听说是叫他们接手沈一石的作坊。”
亲兵队长一惊:“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禀报?”
书办:“他们是在沈一石作坊签的约,小的也是昨晚听跟随的人回来说才知道的。
听说今天上午他们还要拿着约到织造局去跟杨公公签字。“
亲兵队长:“不能等了。你立刻去总督衙门禀报部堂!”
书办:“知道。”说着便向门外奔去。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门外
书办在这里倒是通行无阻,从大门穿过大堂,一直来到了二堂的院井,又向二堂台阶奔去。可就在台阶下被亲兵挡住了。
“有要紧事需立刻禀报部堂大人。”书办喘着气对挡他的亲兵说道。
亲兵对他也还客气,低声道:“现在不行。新来的巡抚赵大人正在跟部堂大人议事。”
书办只好停在那里,兀自探头向后堂望去。
亲兵:“你先到外面候着,部堂一完事我就叫你。”
书办又只好慢慢折回身,向外面走去。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我说你们浙江这个泥坑到底要把多少人陷进去?”赵贞吉站了起米,一脸的不快,“这个时候把我也扯进来!汝贞,什么人不好推举,你要向皇上推举我?”说着紧紧地盯住胡宗宪。
胡宗宪显得比上次见面时更消瘦也更黝黑了,这时坐在中间的椅子前慢慢望向赵贞吉:“你说是我推举的就算是我推举的吧。”
赵贞吉:“你是浙直总督,浙江配巡抚,皇上不问你问谁?”
“我说了,就算是我推举的!”胡宗宪不与他分辩,神态严峻起来,“既然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赵贞吉:“这应该问你。你把我从江苏挪到这里,你要我怎么办?”
胡宗宪长叹了一声:“真要我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郑泌昌、何茂才他们也不会落到这一步了。盂静,调你到浙江,不仅我,内阁事先都没有人知道。这是圣上乾纲独断。天心从来难测,这一点你到今天还不明白?”
赵贞吉紧望着他,这才有些相信了,立刻沉默在那里。
胡宗宪:“凡事都当做两面想。浙江现在是个烂摊子,搞得不好你也会陷进去。
如果搞好了呢?你赵盂静就可能入阁拜相!圣上这是在为下一届的内阁物色人选哪。“
赵贞吉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又收敛了:“我不做如是观!功过从来结伴而行,我不求有功,没有过便是福。”
“无过便是功。”胡宗宪紧接着他的话,“孟静,赶紧按圣谕把沈一石的家产算清楚,彻查浙江官场贵墨的贿款,悉数抄没交归国库,这便是功。”
“抄没沈一石的家产交归国库?”赵贞吉怀疑地望向胡宗宪,“沈一石的家产都要转卖给别人了,你不知道?”
“有这回事?”胡宗宪倏地站起,“上谕不是明明写着抄没沈一石的家产交归国库吗?怎么又会有转卖给别人的事!”
赵贞吉审视着:“这件事部堂真的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胡宗宪:“扯淡!我七天前离的京师,昨晚才赶回来,从哪里去知道?”
赵贞吉的脸色也严峻了:“这样看来我还真是错怪你了…”
胡宗宪立刻听出了他话中有话:“说清楚我听。”
赵贞吉:“把沈一石家产转卖的事,这里面牵涉到你。”
胡宗宪:“牵涉到我?”
赵贞吉:“你知道接手沈一石家产的那几个商人是哪里的吗?都是贵乡徽州的,有几个还是绩溪人,和你还有亲谊。”
胡宗宪立刻变了脸色,倏地站起了:“混账!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江南织造局值房
五个徽商被当做上宾一溜坐在靠窗的椅子前,身边的茶几上不但沏有香茗,而且摆着鲜果干果好几个盘子。
五件约书,一式两份,共有十页,这时都整整齐齐地平摆在书案上,每份约书上不但有郑泌昌、何茂才和各位商人的签名画押,上方还端端正正盖着浙江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的两方大印。
杨金水端正地坐在案前,随意地拿起一份约书看了看,又放了下去,对站在身旁的随从太监:“这些约书都收了存档。”
那随从太监立刻将十份约书收成一叠放到了墙边的柜子里,接着锁上了柜门几个徽商立时愣住了,互相望了望。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赵贞吉:“看来是郑泌昌、何茂才那两个东西知道事情弄大了,做梦还想挽回。于是便想出了这个收买沈一石家财的主意,以为只要能赶快弄些银子供给你打仗,同时把宫里要卖给西洋商人的五十万匹丝绸今年凑齐了,向皇上交了差,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也是狗急跳墙而已。关口是织造局那边正好利用这个火媒子把火烧到你头上了。”
胡宗宪背着手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江南织造局衙门值房
那个老年徽商说话了:“杨公公,这约书你老似乎应该签了字盖上织造局衙门的大印留一份给我们。”
杨金水的脸冷峻了:“我在约书上签字?我怎么能在这样的约书上签字,织造局怎么能在这样的约书上盖印?”
几个徽商更懵了,一齐望着他。
“你们哪!”杨金水拖长了声调,然后冷冷地望着他们,“好好的生意在安徽不做,要跑到杭州来淌这趟浑水!告诉你们吧,郑泌昌、何茂才昨天晚上已经奉圣旨抓起来了!”
杨金水这又冷又尖的声调灌进几个徽商的耳朵里,就像三九天的寒风,又像从天灵盖上浇下的冰水,把他们都冷僵在那里。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胡宗宪还是望着窗外手一挥:“你是接印巡抚,郏泌昌签的约应当立刻废止。我的那几个什么同乡叫他们立刻回去!”
赵贞吉:“郏泌昌签的约当然要废止。可要是贵乡谊跟织造局衙门簦了约呢?”
胡宗宪又是一怔,慢慢转过身来望着赵贞吉。
赵贞吉:“杨公公一早就把几个贵乡谊都叫到织造局去了。”
江南织造局衙门值房
几个徽商都站起了,那个老年徽商激动地:“杨公公,我们本都是安分守法的商人,哪里知道朝廷和官府的大事。既然郑大人、何大人犯了钦案,我们跟他们签的约自愿撤回。”
“你们当这是赶庙会买东西?”杨金水乜斜着他们,“说买就买,说撤就撤?”
几个商人面面相觑。
杨金水:“这是钦案!卷进来的人谁也跑不了!”
几个商人脸色都变了,那四人一齐望着那个老年徽商。
老年徽商:“我们确实不知道郑大人、何大人犯了钦案。杨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本家胡部堂的面子,放我们回去。”说着竟跪了下来。
那四个徽商也跟着跪了下来。
“干什么?”杨金水望着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约是你们跟郑泌昌、何茂才签的,追不追究,那得听朝廷的旨意。求我,还不如去求胡部堂。他是浙直总督,官可比我大。”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我的处境你知道,能为朝廷干一天算一天了。”胡宗宪神色十分沉郁,“盂静,这个时候皇上派你到浙江来,要你于什么,怎么干,你心里明白。皇上是意在填补国库亏空。他们以往打着皇上的名号敛财,现在依旧打着皇上的名号将应该交归国库的财产转归织造局。家国不分,是我大明致命之弊!孟静,你是理学中人,受命于危难之际。这件事你要给皇上上疏。”
赵贞吉又沉吟在那里,少顷:“汝贞,问一句话你不要介意。”
胡宗宪:“你问吧。”
赵贞吉:“你是浙直总督,这些事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上疏?你今年就两次见到皇上,为什么不当面向皇上陈奏?”
这两句话还真把胡宗宪问住了,他沉默了,赵贞吉却紧紧地盯住他。
江南织造局衙门值房
杨金水望着仍然跪在那里的几个徽商:“你们跪在这里不起来,让胡部堂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在跟他过不去。还不起来吗?那好,那你们就跪在这里吧。”说着他干脆在椅子上坐下了。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胡宗宪终于抬起头也盯着赵贞吉:“赵盂静,你这样问我,是怀疑我拿你当枪使,还是担心上了疏会替我顶了罪,”
赵贞吉有些尴尬了,移开了目光,手一挥:“你这样说,那就当我没问。”
胡宗宪:“话既然问到这个分上,我回答你。年初改稻为桑,我上没上疏,上了疏,以后结果怎样,你都知道。因为上自皇上,下到朝廷各部,还有你们这些同僚,都把我胡宗宪当做严阁老的人了。同样的话,有人能说,有人不能说。这件事,你上疏不公也为公,我上疏无私也有私。这个道理你自然明白。现在你这样问我,是担心我会牵连你。既然这样,就当二十年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我那几个同乡你仍然可以把他们牵扯进去,沈一石的家产你卖给他们就是!”
这番话把赵贞吉说得满面通红愣在那里。
江南织造局衙门值房
五个徽商还是跪在那里,那个中年徽商求情了:“杨公公,我们被郏泌昌他们叫来的事胡部堂事先都不知道,杨公公你老是知道的。你老不替我们说话,我们就没有活路了。我们几个也不是不晓事的人,杨公公但凡有什么开支,我们尽力效劳就是。”
说着几个人都趴下了。
那个随从太监立刻望向杨金水,杨金水的脸却冷得像石头。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我赵贞吉不是那样的人!”赵贞吉红着脸,知道不能再沉默,声调也激昂起来,“朝廷的事,你要正办,我当然也要正办。可你也知道,凡事只要官里插手了,最终怎么办由不得我们。就说你那几个乡谊,现在被杨公公叫去了,如果织造局一定要逼着他们接手沈一石的家产,牵涉到你,就很难分辩。”
随从太监这时端过一碗荼递给杨金水,杨金水接过了碗,喝了一口,眼睛乜向仍然跪在那里的几个徽商:“冲你们刚才说的这番话,我想帮你们也帮不了了。”说到这里他把茶碗盖往茶碗上响亮地一搁,顺手递给了随从太监,“给我开支?笑话。我的开支都是宫里的开支,要你们效什么劳?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暗中给郑泌昌、何茂才什么开支了‘要不他们怎么会把十万匹减成八万匹?居然还把每年上贡宫里的三万匹改成一万八干匹?真是笑话,宫里的年贡他们也敢擅自削减!懒得说了。这些话你们留着跟本家胡部堂去说吧。”
浙直总督衙门后堂
“我不分辩。”胡宗宪的神态已经又沉静下来,“孟静,上谕是给你的,情形你都明白,沈一石的家产该不该转卖,尤其是该不该卖给我那几个同乡,上疏朝廷分辩,是你职所当为的事。戚继光军报来了,接下来跟倭寇有几场血战。下午我就要回军营了。
大战在即,浙军的军需,还有即将开来的江西、安徽、福建几路客军的军需,望你及时为我送来。“说着他这次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汝贞!”赵贞吉连忙叫住了他。
江南织造局衙门值房
五个徽商这时已被杨金水吓得魂都丢了,拼命地磕起头来“公公,我们冤枉!”
“老天在上,我们确实没有给郑泌昌、何茂才什么开支!”
“杨公公你老要替我们伸冤哪!”
“好了!”杨金水喝了一声。几个徽商立刻哑在那里。
杨金水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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