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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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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堂宣读廷寄交代重审到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赵贞吉在堂上待立前后竟不到一刻时辰。现在大堂上剩下的上司就是谭纶了,海瑞和王用汲都沉默在那里。
谭纶只好望向二人:“上命如此,那就只能请海知县重审,王知县笔录了。”
“当然由我重审。”海瑞立刻接道,“来人!”
几个牢役奔上来了,
海瑞:“将郑泌昌、何茂才押回大牢。”
“是。”四个牢役两个伺候一个,拉起了郑泌昌、何茂才半搀半拖地走出了大堂。
谭纶率先离开了座位,亲自走到大堂中央将赵贞吉扔在地上的供词捡了起来,走到海瑞面前,目含歉疚地将供词双手向他递去。
海瑞并无意接受他歉疚的目光,只是伸手去接那份供词。
谭纶紧紧地捏着供词的一端:“朝廷的意思你都知道了,朝局为重,时限紧迫,连夜重审吧。”
“赵中丞给了我两天期限,用不着连夜就审。”海瑞将供词从谭纶手里抽了过来:“今晚我得回去好好看看,这份供词到底有何不实之处,到底是谁在搅乱朝局。”说完向他一揖,走下堂去。
谭纶面呈忧色,只好转望向王用汲。
王用汲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朝廷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这里的事赵中丞和谭大人你们比谁都清楚。现在要将担子全推给海刚峰一人,当时你们就不该举荐他来。”说完向谭纶一揖,也走下堂去。
大堂上只剩下了高烧的红炬照着孤零零的谭纶在那里出神。少顷,他将袍袖一甩,倏地转身向屏风方向的后堂走去。
浙江臬司衙门大牢乙号提审房
赵贞吉给海瑞重审的期限是两天,这已是第二天入夜时。早就坐在记录案前的王用汲终于看到海瑞捧着案卷进来了,倏地站起:“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海瑞将案卷放向案头,望着王用汲疲倦地一笑:“你在找我?”
王用汲:“赵中丞、谭大人都在找你。不说了,就剩今晚的期限了。刚峰兄,赶紧重审案子吧。”
海瑞再望王用汲时,王用汲这才看清他的眼里网着血丝,神情也已十分肃峻:“我这就重审。原案是我审的,不干赵中丞的事,不干谭大人的事,也不干你王知县的事。两榜科甲,取的原是乡愿。这个案子还是由我这个举人出身的一人来审。王知县请你回避。”
王用汲一怔,当然明白海瑞是不愿牵连自己,同时一种羞辱也涌了上来:“海知县,你未必把我大明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看得太低了吧。说到原案,也不是你一个人审的,我王用汲的姓名也签在上面。”
海瑞:“原案你只是个记录,记录是书办的事,今晚我用书办记录。请回避吧。”
王用汲干脆坐了下来,揭开砚台的盒盖,开始磨起墨来。
海瑞:“你不回避,今晚我就不审了。”
王用汲仍然低头磨墨:“请便。你不审,我来审。”
海瑞再掩饰不住真情,走到王用汲对面的案边,一把抓住了他磨墨的手,低声道:“王润莲,我家里还有老母幼女。你答应我的事竟忘了?”
王用汲抬起了头:“天下还有多少母老子少泣于饥寒!刚峰兄竟忘了?”
这一句将海瑞顶在那里,慢慢松开了手,叹了一句:“贤者润莲,我不如你。”说完这句走向正面的公案,大声喊道:“带郑泌昌、何茂才!”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貌似刚直,内藏沽名之心!你谭子理现在该知道那个海瑞是什么人了。”赵贞吉身上已经穿好了官服,从帽筒里捧起乌纱时双手已经气得微微发抖,“不用等了,此人已经逃回淳安。任他天下人唾骂,这个案子你我都必须今晚亲自去审了。明早连同重审的奏疏附上参奏海瑞的奏疏,革去此人的官职,再行论罪!”
谭纶是早已穿好了大红官服,此时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海瑞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还是稍等片刻。”
赵贞吉:“我们等他,朝廷可不等我。来人!”
一个书吏趋了进来,径直弯腰走到赵贞吉身后替他系好官帽后的帽带,又从架子上捧过镶玉的腰带从后面帮他绕过来插好了搭扣。
赵贞吉:“备轿,去臬司衙门大牢!”
谭纶只好站起来了。
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书吏,喘着气低头禀道:“禀中丞大人,海知县找到了…”
赵贞吉:“在哪里?”
那书史调匀了呼吸:“回中丞大人,正在大牢审讯郏泌昌、何茂才。”
赵贞吉一下子怔在那里。
那个侍候他穿戴的书吏偏不识相,低声问道:“请问中丞,还备不备轿,去不去大牢‘”
几天来应付变幻莫测的朝局,赵贞吉一路杀伐决断,这时突然神情尴尬了,那张脸立见阴沉,那个书吏眼看要受迁怒了。
谭纶这时已把目光移望向一旁。
毕竟身为泰州学派的儒臣,部儒学,首在修身,“不迁怒,不二过”是日修的功课。这时谭纶在旁,赵贞吉心里立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此时动气便是迁怒,有此一念引动耻心,淡淡地对那个书吏说道:“不去大牢了。我和谭大人今夜在此处理公务,通告厨房备些饭食。还有,海知县、王知县一到立刻引见。”
“是。”书吏悄悄退了出去。
赵贞吉望向谭纶,刚才那番对海瑞的揣测也须有个交代:“修自身易,修官身难。
我对那个海瑞刚才的揣度过于操切了。可此人行事实在太难以常理度之。看起来今夜重审的结果还会让你我为难。无论如何,我坐在这个位子都要能够向朝廷交代,子理兄你必须与我同心。“
谭纶:“等结果吧。”
浙江桌司衙门大牢乙号提审房
“真是岂有此理!”这一次是王用汲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了,“既说不是毁堤淹田,又说贪墨修河工款以致河堤坍塌你们也不知情,当时个身为布政使,一个身为按察使,你们说得过去吗?”
“当时胡部堂还是浙江巡抚呢,他不是也不知情吗?”郏泌昌这时十分顽抗,“这件案子早就审结,是杭州知府马宁远和河道监管李玄连同几个知县于的。二位钦官可以去调原案卷看嘛。”
一向温和的王用设这时都气得有些发颤:“那个井上十四郎呢?原来一直在臬司衙门大牢关押,为何能够到淳安去卖粮米!何茂才,臬司衙门是你管的,你也不知道吗?”
何茂才:“倭寇劫狱的事时有发生,王大人为何不去查问是不是淳安的刁民齐大柱他们干的。”
郑泌昌立刻接言:“我们刚才的话请二位钦官记录在案。”
王用汲被气得憋在那里。诲瑞倒是十分平静,望向王用汲:“他们说得不错,罪犯所招供词都该…记录在案。王知县,请记录吧。”
王用汲不解地望向海瑞。海瑞的眼神深处透给他一个“暂记无妨”的信号。
王用汲慢慢坐下了,记录时余气未消,手仍有些微微发颤。
何茂才此时心情大为松快,不禁向郑泌昌望去。
郑泌昌却露出了狐疑,望向不应该如此坦然的海瑞。
何茂才也有些狐疑了,目光移望向海瑞。
海瑞见王用汲停了笔,问道:“记录完了?”
王用汲:“完了。”
海瑞立刻望向郑泌昌、何茂才:“画押吧。”
郑泌昌、何茂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狐疑了,对望了一眼,又都望向海瑞。
郑泌昌:“这就画押了?”
海瑞:“是。请画押吧。”
“我画。”何茂才再也不想许多,走到王用汲案前,拿起笔便要画押。
“且慢。先看看供词。”郑泌昌还在怀疑,立刻提醒。
何茂才被提醒了,放下了笔,拿起供词仔细看了起来。
王用汲压着恼怒,对郑泌昌:“你的也要看吗?”
郑泌昌:“当然要看。”说着这才走了过去,捧起记录自己供词的那张纸也认真看起来。
两个人都看完了,又不禁对望了起来,供词竞一字不差!
郑泌昌这才说道:“画押吧。”
两个人同时拿起了笔,在各自的供状上画了押。放下笔时,这次是郑泌昌转身向海瑞深深一揖:“革员深谢钦官明镜!”
何茂才也跟着向海瑞深揖下去:“钦官如此明察,革员心服口服。”
“是不是明镜,是不是明察,现在说还早了。”海瑞望着这两个巨蠹小人这副嘴脸,语气陡地冷峻起来,“来人!”
几个牢役走了进来。
海瑞:“把他们押到隔壁录房,让他们在那里好好听听。”
“是。”一个牢役答着,立刻推开了提审房侧面那道门。
几个牢役看着郑泌昌、何茂才:“过去吧。”
郑、何立刻又忐忑起来,被几个牢役押着穿过那道门。
那道门立刻在隔壁关上了。王用汲似乎明白了什么,望向海瑞。
海瑞向他点了下头,转向牢门外:“带蒋千户、徐千户!”
乙号提审房隔壁录房
海瑞那一声在隔壁清晰地传来,郑泌昌、何茂才听了都是一惊!
惊疑未定,两个牢役已同时将他们的腰带扯了下来。
何茂才:“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解他腰带那个牢役:“奉命,让二位大人暂且不要出声。”说着便将腰带绕到他的嘴上,准备在脑后打结。
何茂才脖颈粗壮,拼命将头一摆,摔开了那个牢役,那条腰带掉在地上。
何茂才:“娘的!老子还是…”
突然一根两端穿着粗绳的圆木棒勒口横勒在他的嘴里!
第二十三章
桌司衙门大牢乙号提审房
大明官制,各级衙门上司因公罪犯案,涉案下属如将官、士卒,书办、差役凡奉命执行者概不牵连,即所谓“千差万差,奉命不差”,因其必须按上司指命办事之故。此等人者若要牵连则不知凡几,此又所谓“法不责众”者也。这也就是当时大堤决口,斩了马宁远、李玄、常伯熙、张知良却没有追究守堤将士,甚至连县丞如田有禄者皆不追究之故。
郑泌昌、何茂才在浙江掌有司多年,贪墨案发,抓了他们,亦援此故例,并未牵连布政司、巡按司衙门原有下属。但这一次海瑞不得不把蒋千户、徐千户牵连进来了,当然是因该二人并非只是奉命办差,而有助纣为虐情事。郑、何翻供,必须从这二人身上查出铁证。
因此亦未上镣铐,蒋千户、徐千户是用麻绳五花大绑着押进来的。
对这两个人牢役便不客气了,刚押到房中便向他们的腿弯处踹去,二人立刻跪倒了。
“问你们两件事,你们如实回答。”海瑞望向二人。
蒋千户、徐千户紧闭着嘴,只望着海瑞。
海瑞:“今年五月新安江大水,你们各自带着兵都在哪个县的闸门边看守?”
王用汲立刻提起了笔。
“回海老爷,小的们是臬司衙门的千户,守大堤是河道衙门的事,小的们怎么会去?”那蒋千户当然知道公罪不牵连下属的条律,一上来干脆从根子上就抵赖。
海瑞也不动气,“那天晚上你们在哪里?”
这回徐千户答言了:“自然在家里睡觉。”
海瑞拿起了案上一叠写着证言又密密麻麻签了好些人名的公文:“这是你们下属士兵的证言,有二百多人的签名,都说那天晚上蒋千户带了一百兵拆淳安的大堤闸门,徐千户带了一百兵拆建德的大堤闸门。你们自己看去!”
两个书办各拿着一张证言,伸到蒋千户、徐千户眼前给他们看。
蒋、徐的脸色立刻变了,懵在那里。
海瑞:“徐千户,你还说那晚在家里睡觉吗?”
徐千户咬了咬牙:“是小人记错了,那晚小人确实奉命去了建德大堤,可不是拆毁闸门,而是防护堤坝。”
海瑞又望向蒋千户:“你想必也是这个说词?”
蒋千户:“不错,小的那晚确实去了淳安,也是为了防护堤坝。”
海瑞:“你们可以不招,有这二百人的证言本官也无须要你们的供词。将证言存档。”
那书办立刻将证言送到了王用汲面前,王用汲接过来放入夹档中。
“第二件事。”海瑞神色更加严峻了,“倭寇井上十四郎一直是你们奉命关押,他是怎样放出去的?又怎么会一出去就到淳安诱陷灾民?那日何茂才将他从淳安带走,就是你们带兵押送,现在这个人却不见了踪影。你们该不会说两次放走倭寇时,你们都在家里睡觉吧?”
王用汲急速记录。
徐千户紧低着头,咬牙不答。
蒋千户望向海瑞:“倭寇遍布浙江,许多走私反民都与他们勾结,那个井上十四郎就是齐大柱一伙反民劫狱救走的。海大人当时不杀他们,之后又让他们在半途跑了。
现在海大人愣要追究我们,我们也没有话说。“
——这等恶奴竟比主子还要刁恶,王用汲倏地站了起来。
海瑞立刻目止了他,盯向蒋千户又盯向徐千户,慢慢笑了:“这也就是你们在淳安大牢准备放火将本官和倭寇一起烧死的原因?”
蒋、徐立刻碰了一下目光,当即否定:“小的们几时放过火了?”
海瑞望着他们依然笑着,轻点了点头:“火当然没有放成,不然本官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审你们了。请人证!”
所有的人都向牢门望去,蒋千户和徐千户也转过了头暗中望去。
进来的竟是田有禄和王牢头!
蒋、徐二人的脸色有些变了。
田有禄和王牢头进来后立刻向海瑞和王用汲行礼:“见过海老爷,见过王老爷。”
海瑞温言道:“因是作证,就不给你们设座了。”
田有禄立刻说道:“这个规矩卑职理会,卑职站着作证就是。”
王牢头噪音依然很大:“大老爷尽管问,小人准保有一句说一句,半句假话也没有。”
“好。那你们就如实作证。”海瑞说着倏地望向蒋千户徐千户,“这两个人你们认不认识?”
蒋、徐二人又飞快地对了一下眼神,蒋千户抢先答道:“有些眼熟,记不起了。”
海瑞盯向徐千户:“你呢?”
徐千户:“小的们在臬司衙门当差,全省那么多州县那么多人,哪里都能记住。”
海瑞转望向田有禄和王牢头:“他们说记不起你们了,你们还记不记得起他们?”
田有禄身为县丞也曾审过无数犯人,平时在县署如遇此等犯人早已掷签打人了,这时却无此权力,一半是官习一半为了自己撇清,气愤之情也不全是装出来的,跺着脚大声说道:“无耻之尤!无耻之尤!大人,如此刁犯不动大刑,量他不招!”
海瑞只点了点头。却并未拔签动刑,而是把目光转望向王牢头。
王牢头这辈子干的就是打人的勾当,见海瑞望向自己,便以为是叫自己去打人,加上本就有气,又要表现忠勇,立刻奔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徐千户的胸襟提了起来:“狗日的混账王八蛋!当时拿刀架在老子脖子上叫老子放火,老子说了不会写字你还硬逼老子签名,现在倒说不认识老子了!”说完老大一耳刮子扇了过去。
这一掌扇得好是脆响,徐千户的左脸立刻红肿起来,只看见眼前无数的星星在闪,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那两只眼立刻凶狠地望向王牢头。
王牢头两眼睁得比他还大:“还记不起是不是?”说着又是狠狠地一掌。
这一掌掴得那徐千户这回眼前连星星也没有了,一片天昏地黑。
蒋千户立刻嚷了起来:“如此串联逼供,我们要见赵中丞!要见谭大人!”
王用汲原本气愤,这时也觉不妥,望向了海瑞。
海瑞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牢头这时更是来劲了,松掉了徐千户,转向蒋千户,却不知道说话,胡诌起来:“见赵中丞,见谭大人,赵中丞、谭大人也是裕王爷派来的,不帮我们海老爷倒会帮你?梦不醒的家伙!”说完立刻一掌向他扇去。
蒋千户、徐千户本都是武官,徐千户只因被王牢头揪住了衣领,无法躲闪,才挨了两掌。王牢头这回因没揪住蒋千户的衣襟,被他一闪那一掌便抡空了,自己反倒向前一栽。蒋千户也狠,见他身子栽来立刻又用头向他腹部撞去,王牢头被这一头锤正撞在肋骨以下腹腔之上,立时岔了气,捧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那口气上不来,脸已经白了。
“把他扶开。”海瑞不得不发话了。
一个书办连忙过去,搀起了王牢头,王牢头那口气缓了过来,立刻提起腿又要向蒋千户踹去。
“不许胡闹!”海瑞喝住了他,“先站一边去。”
王牢头犹自向蒋千户吐了一口,这才被搀着站到了一边。
海瑞拿起了案上那张王牢头和田有禄都签了名的字据,对田有禄和王牢头:“你们过来看看,他们逼你们放火烧牢是不是这张字据。”
田有禄和王牢头都趋了过去,才看了一眼便立刻说道:“回大老爷,正是这张字据。”
海瑞:“田县丞,你拿给他们过目。”
“是。”田有禄立刻捧起那张字据先走到蒋千户面前伸了过去,“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
蒋千户一看到这张字据立刻知道什么都无法抵赖了,却还是不开口,而是将目光向徐千户狠狠盯去。
海瑞看在眼里:“你是在责怪他为何没有保住这张字据是吧?我帮他告诉你,这字据是总督衙门的亲兵当时就缴获的。再不招认,胡部堂自可直接向朝廷奏陈此事。”
王用汲这时已是眉目舒展笔不停挥。
海瑞不再与他们啰嗦,拍响了惊堂木:“两次放走倭首井上十四郎到底是你们自己所为,还是奉命行事?《大明律》载有明文,奉命行事者是公罪,公罪不究。”
蒋千户和徐千户又要对视眼神了。
“望着本官!”海瑞立刻喝住丁他们,“蒋千户先答话。”
那蒋千户低下了头:“属下是奉命行事。”
王用汲立刻记录。
海瑞立刻望向徐千户:“你呢”
徐千户也低下了头:“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海瑞:“奉谁的命,行什么事。徐于户答话。”
那徐干户:“属下是奉了巡按使何大人之命放了井上十四郎。”
海瑞:“因何情由,蒋千户答话。”
那蒋千户:“都因淳安灾民不愿卖田,何大人要坐他们一个通倭的罪,杀一做百。”
王用汲那支笔记完了这一句,长嘘了一口气,向海瑞望去。
海瑞与他会意地对视了片刻。
海瑞:“王老爷,是否可让他们画押了,”
王用汲:“我看可以画押了。”
海瑞:“松绑,让他们画押。”
提审房这时只有书办没有牢役,那王牢头这些眉目倒是敏捷,立刻奔到蒋干户身后替他解绳。
一个书办从王用汲案上拿起供词,又拿起了笔,便先走到蒋千户面前,将供词放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让他画押。
绑人松绳都是行活,王牢头只松了蒋干户右手上的绳索,兀自连绳拽住他的左手,这是以防犯人撕吞供词。蒋干户也只好用一只手接过了笔,被王牢头拽着在书办放在地面的供词上画了押。
那书办又弯腰将供词移到了徐千户身前的地上。
王牢头正在又要绑蒋千户,海瑞:“不用了。叫徐千户画押。”
“是。”王牢头大声答着,依样画葫芦解了徐千户的右手,拽着让他也俯到地上画了押。
书办立刻将供词交回王用汲。
海瑞站起了:“将蒋千户、徐干户先行看押。”
这回王牢头刚想接着效力,已有几个牢役奔了进来,将蒋、徐二人押了出去。
海瑞这才族向田有禄和王牢头:“田县丞。”
田有禄立刻答道:“属下在。”
海瑞:“我奉命办差,淳安的事还要你赶回去操劳,你们也不能歇了,这就回县吧。”
田有禄:“属下这就连夜赶回。”答着向海瑞深深一揖,又向王用汲深探一揖。
王牢头跟着跪了下去,向海瑞磕了个头,又转身向王用汲磕了个头。
田有禄:“走吧。”带着王牢头退了两步,转身走出了提审房。
海瑞拿起了书案上的皮纸公文信封,将内阁司礼监发回的原供装了进去,然后走到王用汲书案前,望向了他。
王用汲会意,将郑泌吕、何茂才翻供的供词和蒋干户、徐千户的供词,以及那张田有禄、王牢头签名的字据一份份都叠好了,递给海瑞。
海瑞将供词字据都装进了公文信封,转对个书办:“烤漆。”
所谓烤漆,便是将凝同在一根铜签上的漆棒先在火上烤熔了,然后糊上信封的封口,再盖上印,注明接件人开启。
漆棒原是应备的什物,那书办立刻将信封的封口烤了,摆在书案上。
海瑞从袍袖里拿出自己一枚印章趁烤漆未硬盖了上去,接着又从书案的一个木盒里拿出三根羽毛粘在烤漆处。
王用汲也从袍袖里掏出了自己的印章,海瑞已经拿起了封文:“原案是我的封印,重审当然用我的封印。还有一个时辰天亮,送呈赵中丞急递就是。”说到这里转向隔壁的录房大声说道:“将郑泌昌、何茂才带上,立刻去巡抚衙门!”说完疾步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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