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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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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益发没有规矩了。我们几个还没发话,有些奴才就在外面折腾杨金水了。那个叫小五子的居然还顶我的嘴,我已经把他发到上驷监去了。”
  陈洪立刻站起了,望向黄锦。石公公和另一个秉笔太监也都紧张地望向陈、黄二人。
  陈洪望了黄锦好一阵子,突然转了笑脸:“该。这些奴才也是该整治整治了。”
  “有陈公公这句话就好。”黄锦也露出一丝笑容,接着转对跪在地上的两个锦衣卫,“跟着我去玉熙宫,皇上要问话。”
  “是。”两个锦衣卫磕了个头,站起来,跟着黄锦走了出去。
  望着黄锦离去的背影,陈洪再也憋不住胸口那口恶气,吼道:“杨金水呢!怎么还不押进来!”
  杨金水早被抬在值房内院树荫下候讯,听陈洪这一声吼,竹帘掀开,两个提刑司行刑太监抬着他进来了,已经换上干净衣服,手上也已经没有再戴铐子,连同椅子放在了屋子中间。
  两个行刑太监放下椅子便退到了值房门口,站在当值太监那头的身边。
  陈洪的耳光立刻像两把刀子向杨金水刺去。
  另外两个秉笔太监和两个太医也向他望去。
  杨金水仍然抬着头两眼痴痴地望着上方。
  “都到宫里了还装什么装,看着我!”陈洪厉声喝道。
  杨金水还是那个样子,两眼望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们进来,把他的头按下,让他看着陈公公!”石公公望向站在门口的两个提刑司行刑太监。
  两个行刑太监又走进米了,一个站在椅子后面捏紧了杨金水的双臂,一个站在他的身侧一只手托着他的下颚一只手压在他的脑后,把他的头按下来朝着陈洪。
  陈洪死死地日,着杨金水的两眼,杨金水头按下了两只眼仍然望着上方。
  陈洪动了气:“宫里的刑法你也知道,是不是要尝尝味道才肯不装了!”
  杨金水依然那个样子。
  “动刑!”陈洪大喝了一声。
  石公公原就怕陈洪在这里给杨金水动刑,这时隔着一把椅子把身子靠了过去,伸过头来,低声说道:“万岁爷还没问话呢,现在动刑只怕不妥。”
  陈洪咽了口唾沫,望向了两个太医:“你们给他瞧瞧,是真是假可不许护着他!”
  两个太医立刻站起了,一边一个走到杨金水的椅子边,搭上他两手的脉。
  玉熙宫大殿外
  离开这里也才三刻时辰左右,黄锦便知道又有了新的情形,大殿的门紧闭着,两个当值太监一左一右守在那里。
  “你们先在阶下候着。”黄锦嘱咐两个锦衣卫,自己登上了大殿的石阶。
  两个当值太监默然向他行礼。
  黄锦压低了声音:“谁来了?”
  一个当值太监用手半捂着嘴,凑到黄锦耳边低声禀道:“回干爹,徐阁老来了。”
  黄锦:“知道什么事吗?”
  那个当值太监:“拿着一份六百里急递,好像是浙江送来的捷报。”
  黄锦脸上立刻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转过头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胡宗宪又打胜仗了”
  一个当值太监已经用自己的袖子将原就洁净的大殿门坐墩飞快地擦了,对黄锦:“万岁爷传了旨谁也不让进去,干爹先在这儿坐坐吧。”
  黄锦便在殿门的坐墩上坐下了。
  玉熙宫大殿精舍
  摆在御案上的那份六百里急递果然是胡宗宪督戚家军台州第八次大胜的捷报!
  嘉靖显然已经看过了那份捷报,也显然还未对这份捷报作任何表示,手里拿着那面有手掌般大的单面圆花镜在殿内顾自走着。
  徐阶低头站在御案一侧,静等着嘉靖发话。
  绕着精舍走了一圈,嘉靖又踱回到御案前,望着那份捷报,终于开口了:“汉高祖不读书,诗却比那些读书人作得好。最好的是哪一句?”
  徐阶当然明白:“回圣上,臣以为当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一句最有帝王气象,最有苍生之念。”
  “胡宗宪算得猛士吗?”嘉靖反问。
  徐阶从容答道:“赵贞吉的奏疏里说得很明白,这一次台州大战,胡宗宪亲临前敌,不避炮矢,堪称忠勇。”
  嘉靖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诚。
  徐阶知道应该将头抬起来了,恭迎询望,满脸都是真诚。
  嘉靖便不再看他,又拿着那面单面圆花镜对着捷报一行一行看着,嘴里又突然冒出一句:“那赵贞吉算不算得猛士?”
  这便不好答了,徐阶想了想,斟酌着回道:“回圣上,赵贞吉只是给前方供给军需。”
  “前方是胡汝贞,后方是赵贞吉。”嘉靖依然在一行一行看着捷报,“他们的名字中都有个贞。贞者,不二也。对此东南二贞,你怎么看?”
  庙堂的大学问就在应对,徐阶的学问此时显露出来:“回圣上,孔子日‘凤兮凤兮’,终是一凤,胡宗宪对大明对皇上是不二之贞,赵贞吉对大明对皇上也是不二之贞。”
  嘉靖:“但愿二贞不二,外除倭患,内肃吏治,东南不再生乱子。”
  徐阶只好又把头低下了:“皇上圣明。臣启奏皇上,内阁是否立刻准赵贞吉之请,票拟一份给前方将士请功的单子?”
  嘉靖:‘有功便跑不了,也不急在今日。当值去吧。“
  徐阶后退一步跪了下来:“臣遵旨。”磕了个头爬起退出了精舍。
  嘉靖不再看那份捷报,将单面花镜往捷报上一搁,出神地望向了蒲团旁那口铜磐。
  玉熙宫大殿
  两个锦衣卫被黄锦领着走到了大殿通往精舍通道的纱幔外边。
  黄锦站住了:“你们先在这里跪候。”
  “是。”两个锦衣卫轻声应道,立刻跪了下去,趴在那里像两块石头。
  黄锦手里捧着那封急递向精舍那道门走去。
  玉熙富精舍内
  平时伺候嘉靖,黄锦都是身着便服出人精舍,一如家奴里外忙活,进出也就无须见面就拜。今日因是廷事,他穿着秉笔太监的太红朝服,双手捧着急递,走进去便欲跪下,可猛见嘉靖便是一惊:“哎哟,我的主子万岁爷,这个活怎么能让主子干!”说着慌忙将那封急递放上御案,奔了过去。
  嘉靖这时竟蹲在蒲团之旁,用一块雪白的淞江面巾正擦那口铜磐。
  黄锦奔过去了,嘉靖却仍蹲在那里擦着铜磐,黄锦慌忙撩袍跪下:“主子,主子,让奴才来擦吧!”
  “扬金水押进宫了?”嘉靖只是挪了一下身子,擦着铜磬的另一面问道。
  黄锦便只好跟着膝行了两步,一边伸手去讨那块面巾,一边答道:“是。杨金水在巳时初押进的宫。主子,让奴才擦吧。”
  嘉靖照旧擦着只是问话:“这么巧,赵贞吉的急递也一同到了。”
  黄锦讨不着那块面巾,知他心情不好,额上已然沁出汗来,见他如此发问更应明白回话:“回主于万岁爷,杨金水昨夜押到潞河驿,赵贞吉的急递便追到了,因此一起送进来的。主子等了半个月,快看奏疏吧,法器让奴才来擦。”说着又将手伸了过去。
  嘉靖停了手,站了起来,却没将面巾给他,而是信手一扔,那块面巾恰好扔在御案上那封急递和那份捷报旁边:“半个月前就该让朕看的东西,这个时候送来朕不看也罢。”也不擦手,走到蒲团前先拿起了横卧在蒲团上的那根磬杵,盘腿坐下,“审杨金水去。”
  黄锦跪的那个位子刚好被铜磬隔着,只能看见嘉靖的侧面,于咽了一口,还是说道:“启奏主子,解押杨金水的人奴才也带来了,正在在外面跪候。杨金水的事主子是不是要先问问他们…”
  嘉靖:“朕已然说了,审杨金水去!”
  黄锦知道再不能说话了,只好叩下头去:“是,奴才遵旨。”爬了起来,向精舍外走去。
  玉熙宫精舍外
  两个锦衣卫依然石头般趴在纱幔外,黄锦走过来了,低声说道:“起来,跪到殿外去。皇上什么叫候叫你们,就什么时候进去。”
  “是。”两个锦衣卫也压低着声音答道,爬起来跟着黄锦向大殿门口走去。
  突然精舍里哨的一声,黄锦的脚立刻停住了,两个锦衣卫也立刻杵在那里。
  紧接着哨哨哨一阵击磬声,黄锦听出了皇上心里的烦躁,轻叹了一声,慢慢走出了殿门。
  两个锦衣卫也如履薄冰般跟出了殿门。
  大殿的门立刻被外面的当值太监进来拉上了。
  刚才那一阵脆响的击磬声已绕梁而去,偌大的玉熙官又归于沉寂。
  司札监值房
  杨金水的上衣又被扒光了,裸着上身坐在椅子上。
  两个太医,一个拿着一只夹银针的布袋,一个拿着一卷点燃的艾香,在他身了两边站住了。
  一个太医:“是否请两位公公按住他。”
  陈洪:“真疯假疯就是要看他动弹。你们动手就是。”
  两个太医对望了一眼,还是担心他发疯乱动,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动起手来。
  扎针的那个太医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扎进了杨金水后颈那个穴位,慢慢捋动,那根银针全扎了进去,杨金水竟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另一个太医将艾香吹了一口,一团红火当胸灸了下去,冒出一股烟,那个太医立刻闲到一边。
  所有的目光都盯紧了,杨金水胸口艾出圆圆一团火痕,还是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真疯了。”坐在最右边椅子上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秉笔太监这时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陈洪立刻向他盯了一珠子:“真疯假疯现在说还早了。接着给他扎给他灸!”
  两个太医只好接着给杨金水扎针烧灸。
  陈洪伸手捧起了身边茶几上那把已经黑得发亮的紫砂壶,将壶嘴伸到嘴里,眼睛兀自望着正在挨扎挨灸的杨金水。
  玉熙宫精舍
  嘉靖打坐的蒲团本是设在一座三层八角的台子上。最上一层取的是乾卦,乾卦数“九”;最下层取的是坤卦,坤卦数“一”;中间那层便是乾坤中间那个数“五”。蒲团便是九五之尊!台子的八角自然应对八卦,也便是他平时看似随意踱步,实则踏问吉凶的卦位。
  徐阶送来了浙江台州第八次大胜的捷报,黄锦又送来了浙江重审郑泌昌、何茂才的供词。他没有立刻准奏徐阶票拟请功的单子,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次重审的供词里面写的是什么。
  那封浙江八百里急递报来的供词依然纹丝未动摆在御案上。
  嘉靖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思,就是不去拆封那份供词。他的两眼倏地睁开了,禁不住向御案那份供词望去。接着他将横卧在膝上的磬杵拿起敲击了一下台子旁的铜磬。当的一声中他伸开了腿从蒲团上下来了,走下三层台阶,手握磬杵两眼望着上方,脚踏台子八角旁的卦位走了起来。
  铜磬发出的余音消失了,嘉靖的脚也停了,他低头望去——自己的双脚正踏在“三”乾位上。
  嘉靖的眼腈一亮,伸过磬杵又在铜磬上敲了一下,跟着这一声磬响,他又两眼望着上方,绕着台子的八角脚踏卦位走了起来。
  第二声铜磐发出的余音又消失了,嘉靖的脚又停了,低头慢慢望去——双脚又踏在“三”乾位上。
  嘉靖脸上露出了真正的兴奋,再不犹疑,大步向御案走去。他拿起了朱笔,在一纸御笺上先连划了六横——“蚕”,这便是乾卦!接着他在乾卦下方的御笺上挥笔写下了卦词:“乾元亨利贞”!
  他的嘴角有了笑纹,眼中的光也格外的亮,搁下笔拿起了那份八百里急递的供词,望向了封面。
  封面上是赵贞吉的亲笔字迹:右边第一行写着“急呈司礼监转奏”,中间一行抬头两格写着“皇帝陛下御览”,左边一行降格写着“臣浙江巡抚赵贞吉沐手跪拜”。
  接着他又翻转过来,就着南窗的阳光仔细望向奏封背面封口烤漆上的封印。
  这便看不太清楚了,他信手拿起了搁在捷报上的那只单面花镜凑到左眼前,再向烤漆上的封印看去。
  ——烤漆上只有一方封印,透过花镜,终于看清那方封印上印着“淳安县署海瑞”六字!
  嘉靖刚才的兴奋和笑容又被一层狐疑蒙上了,他略想了想,拿着这份急递,又顺手拿起御案上一把拆封的象牙刀片向神坛走去。
  走到神坛的火烛前,他将急递的漆封伸到火烛的上方开始熔烤。
  就在神案上,嘉靖用象牙刀片小心翼翼地剔开了封口,又走回御案前。
  这时开了封口的烤漆已然又干了,他这才从里面将一摞厚厚的供词掏了出来,慢慢展开。
  裕王府寝宫外殿院内
  高拱和张居正被门房领着到了进大院的门口,两个人都停住了脚步,目光中都闪出了激动还有兴奋。
  他们目光所望处,寝宫大门内裕王激动的目光也正望着他们。
  李妃在寝宫的窗前立刻喊道:“冯大伴,领着世子到前院去玩!”
  世子刚将那只毽抛来,冯保伸脚接住了,用脚钩住了毬踢到手中,疾步走到世子面前递到他手里:“世子爷,师傅们来了,咱们到前院去玩。”说完领着那几个太监,走向院门,不忘向高拱和张居正躬身问礼:“二位师傅安好。”率先走出了院门。
  高拱、张居正见世子骑在一个太监的肩上走来,都闪到了门的两边,将手拱在胸前,微低着头,让一行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裕王已经转身走向正中的坐椅。
  高拱、张居正疾步向寝宫外殿走去。
  裕王府寝宫外殿
  高拱、张居正行完礼依然站在两旁的椅子前,裕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二十几天不见,见面后反倒谁也不说话,一时间一片沉默。
  宫女这个时候照例都回避了,李妃在亲自给二人倒茶,两个人连忙躬身侧在一边。李妃倒了荼:“二位师傅请坐吧。”说着放下茶壶便向寝宫内室走去。
  “你也听听吧。”裕王叫住了她,“《朱子语类》你也在读,好不容易两个师傅都来了,一起听听。”
  李妃心中高兴脸上肃然,在他身边静静坐下了。
  高拱和张居正这才正襟坐到了椅子上,都知道裕王这次急召所为何事,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裕王心里当然也急着想说那番话,嘴上却仍然从讲书这个话题谈起:“这一向在看朱子说理和气。朱子说理是善的,气是恶的。又说千五百年从尧舜到周公到孔子理都不得行,又说无处不在者都是个气。为什么善理总是不行,气恶却无处不在。请两位师傅讲讲?”
  高拱和张居正对望了一眼,见裕王这般谨慎地人题,立刻憾受到了“君密臣安”的温暖,二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高拱说道:“太岳,理气之学你钻得深,你给王爷讲讲吧。”
  张居正:“王爷这个问提得好。朱子讲的这个理是个亘古存在,你行不行它,它都在那里。就像天风,春有东风秋有西风,春行东风万物生焉,秋行西风万物伏焉,生也是善,伏也是善,春秋代序,四季有常,万物得以休养生息。这便是天时那个理。气却是个无处不在,顺风它也在行,逆风它也在行,无风了它还在行。朱子在这里说气是恶的便是指的无风之气一譬若人之欲望,是自己的要得,不是自己的也要得,人人都生个贪得无厌之心,这便是无风化疏导之气。此气一开,四处弥散,上下交征,做官的便贪,为民的便盗,于是邪恶之气便无处不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提高了声调:“然则天上毕竟有个日头在,日光蒸烁,此无风之气终有散尽的一天。历朝历代到了没有风只有气的时候便是日光蒸烁气数要尽了。”
  裕王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下头,想顺着他的这个话切人正题,却依然有些犹豫,不禁望向了李妃。
  李妃立刻明白了裕王的意思,这是想叫自己挑起话题,便会意地迎着裕王的目光:“王爷,我能不能问一句?”
  裕王:“既叫你听,你当然能问。”
  李妃飞快地瞥了张居正一眼,连忙将目光垂下:“请问张师傅,譬若君主用人,什么人是风,什么人是气?”
  如此巧妙地切人正题,而且切进来便是偌大一个难题!张居正目光一闪,望向高拱,高拱也是眼睛一亮,两碰碰了一下目光,心中都不油而然对这个王侧妃的精明既心生赏识,又生了几分敬畏。
  张居正尤其如此,不知为何,平时每当面对这位王妃,心中便怦然似有鹿跳,此时听她向自己发出如此一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将这个回话递给高拱:“肃卿兄,这个理你来给王妃说吧。”
  高拱:“王妃此问让臣等佩服。这个答案诸葛亮在《出师表》里已经说了,‘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衰替也’。这就是说,贤臣是风,小人是气。”说到这里他也激昂起来,“贤臣小人时时都有处处都在,为君者择用而已。适才太岳说历朝历代没有风只有气便是气数要尽了,如果君主能及时选用贤臣罢黜小人,有风化在,这个朝的气数便不会尽,只是小人的气数尽了而已。”
  裕王倏地站起了:“我大明朝也该是小人气数当尽之时了!”
  高拱和张居正眼中都闪着光跟着站了起来。李妃也跟着站了起来。
  裕王小冉讳言大声问道:“你们说,杨金水这次拿了,尚衣监、巾帽局、针工局也拿了好些恶奴,父皇是不是要彻底清除奸党了!”
  “关键是浙江这次送来的供词!”高拱也跟着兴奋起来,“要是这次送来的还是上次海瑞审讯的供词,清除奸党应该就在今日!”
  玉熙宫精舍大门内外
  两个押解杨金水的锦衣卫被叫进来了,这时趴在精舍门外,头紧挨在砖地上,被门槛挡着只能看见他们宽厚的背部和高高撅起的屁股。
  精舍的砖地上到处撒着零乱的笺纸,仔细看去,能隐约看出,那些笺纸有些是郑泌昌、何茂才的供状,有些是蒋千户、徐千户的供状,有些是田有禄、王牢头的证词,有些是密密麻麻签了二百士兵姓名的证词。
  可见嘉靖看了这些供词证言后曾经何等震怒!
  “审案的时候你们都在吗?”嘉靖这时又已坐回蒲团,声音冷得像风。
  精舍门外两个锦衣卫依然石头般趴着。
  年长些那个锦衣卫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前一次审了三堂,奴才们都在。”
  嘉靖:“一个案子,为什么当时赵贞吉、谭纶送来的是一份供词,海瑞、王用汲送来的又是另一份供词?”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当时赵贞吉、谭纶审的郑泌昌,海瑞、王用汲审的何茂才。回头两个人的供词一对,口径不一样,赵贞吉和谭纶当时都不愿将海瑞审的供词送上来,那个海瑞说《大明律》载有明文,钦犯的供词一个字也不能改,改了就是欺君。赵贞吉和谭纶说不过他,只好和奴才们商量,将供词不要送通政司也不要送内阁,只能直接送司礼监。司礼监果然将海瑞审的那份供词打回了,命浙江重审。”
  嘉靖的脸色好看些了,眼睛瞟了瞟满地的笺纸,又问道:“重审的时候,为什么赵贞吉不审,谭纶不审,你们也不看着,还是让那个海瑞重审?”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这些情形奴才们无法知晓。因重审的时候奴才们已经在押解杨金水进京的路上了。这份重审的供词是赵贞吉派的驿差昨夜追到潞河驿才交给奴才们的,叫奴才们转呈司礼监。”
  嘉靖这才意识自己的脑子也被搅得有些昏了,竟问错了话,亏他错话偏能接着错问:“既叫你们送司礼监,司礼监怎么不拆开来看?”
  那个回话的锦衣卫不知如何回话了,另一个一直没有回话的锦衣卫接过了话茬:“回万岁爷的话,吕公公不在,陈公公本想拆开来看,被黄公公阻住了。”
  错问竟问出了这个细节,嘉靖眼中闪过一道光:“陈公公想看吗?”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陈公公说了以往的奏疏司礼监都要先看了再奏呈皇上。只因黄公公说了一句,说是吕公公如果在,这样的奏疏也不敢擅自拆开先看。
  陈公公这才让黄公公直接呈给万岁爷了。“
  嘉靖沉默了,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阵子,却问了一句最简单的话:“杨金水呢?”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杨金水疯得厉害。陈公公正叫两个太医在试探他,说先要看看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嘉靖:“杨金水是你们押送来的,你们看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两个锦衣卫趴在地上偷着对望了一眼,这回一齐答道:“不只是奴才们,赵中丞他们都知道,杨金水确实是疯了。”
  嘉靖两眼有些茫然了。
  一个锦衣卫:“启奏万岁爷,来的时候我们也商量过,最好先让宫里的太医给他看看,免得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了进来惊了圣驾。”
  “立刻把杨金水带来!”嘉靖突然站起,眼中闪着光,“朕倒要看看他带来的是何方的神怪!”
  两个锦衣卫在精舍门外磕了好响一个头:“是。”
  还没站起,嘉靖又说道:“叫黄锦一个人带他来。”
  两个锦衣卫只好又磕了好响一个头:“是。”
  司礼监值房
  “皇上怎么说的?你们再说一遍?”陈洪倏地站起,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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