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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追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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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却仍然是一片祥和。
  “不是……”小李子憋红了脸,“爷爷,他们边打还边骂我,我受不了他们骂我‘野种’,我……”
  “唉,”老人用叹息声打断了小李子,“孩子,你不是野种。”
  “可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至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您在野外捡回来的!”
  “你不是野种,”老人微微提高了嗓门,“你不是野种!”
  老人说罢,慢慢闭上眼睛,嘴唇微微翕动。小李子有些不服气,还在那里嘀咕,“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国家安全部的人比我还清楚我的出身……”
  “国家安全部?”老人睁开眼,疑惑地盯着小李子。小李子就把镇长所说的讲了出来。
  老人认真地听,过后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又是国家安全部!”
  小李子并没有注意到老人话语中的“又”字,还沉浸在自己身世的疑惑和悲伤中。
  “古光爷爷,我是野种吗?您从哪里捡我回来的?我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
  古光老人摇摇头,然后伸过一只手,轻轻放在小李子的手臂上,小李子顺手抓住爷爷榆树皮般的手,顿时感到一股温暖从古光爷爷手掌传到自己手心,又从自己的手心传遍全身,他抬头看着比一个世纪还古老的古光爷爷那满脸皱纹,似深秋里的树皮般的脸,心中有些内疚。古光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村子里的人谁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住进小李村后山的古庙的,也不知道他住在这里多久了。如果小李子问急了,他们就告诉他,他们的爷爷告诉他们,当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古光老人就住在后山废弃的古庙里。
  “爷爷,您告诉我真相吧!”小李子恳求道。
  “真相?”老人眼睛里露出迷惑,随即温柔地说,“孩子,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相,你爷爷一个山野之人,又能告诉你什么?”
  “您就告诉我您知道的吧,爷爷,我过一会就要逃亡了,我想知道真相!”小李子倔劲又犯了,盯着老人不放,两手抓住爷爷的手更加紧了。
  “真相?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孩子,我知道的就是真相吗?什么是真相……”看到老人眼中那茫然的眼神,小李子有所警觉,他手中使劲,暗暗捏了一下爷爷的手,想把这位百岁的老人拉回到现世。从两年前开始,古光爷爷就常常会陷入这种仿佛脱离了现世的沉思和迷茫之中,小李子有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不及时把老人拉回来,老人的灵魂也会和他的思绪一样脱离身体,飘到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去。
  果然,小李子把老人拉回到破庙里。“就告诉我您知道的,爷爷。我现在就想知道!”
  二
  老人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老人没有感觉到,但小李子感觉到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是1990年的初春……其实,我从八十岁以后就不再记忆年头,人活到八十就会明白,年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记也罢。但我记住了1990年,那个北京逃过来的年轻人,还有你……”老人说到这里,手中又传过来一股温暖。“……让我记住了那个年头。”
  “1990年?”
  “不是,是1989年,那一年北京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唉,我已经有几十年不问世事了,那个年轻人就是在北京天安门发生了那件事后逃到这里的,当时他带着你……”
  “他就是我父亲?”小李子急切地问。
  “不是,他才只是一个没有大学毕业的学生,他逃出北京,本来已经很顺利逃出了追捕他的人的眼睛,可是就因为在路上为了营救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结果暴露了行踪,始终没有甩掉那些追杀他的人。你想想,他一个年轻的大学学生带着个婴儿如何逃得过那帮职业杀手?终于,在1990年初春的一天,艰难地逃到古庙的后山时,他放弃了!他身负重伤,满脸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个婴儿……”
  “那婴儿就是我?”
  老人点点头。“我看到他,也有些犹豫,毕竟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是否是罪犯,所以,我只想到要为他疗伤而没有想到立即带他离开。就是这么稍微一犹豫,那帮人四面包围过来了。他就躺在那里,血还在流,我看到他对我眨眨眼,我过去,俯下身。他断断续续说话,主要是要把怀里的婴儿托付给我,他还告诉了我你的来历,他讲呀讲,我眼看追上来的便衣就要冲过来,想他快点讲自己的来历和被追杀的缘由,可是他讲完你的来历后,就好像完成了一桩心愿,叹了口气,先是紧紧合上嘴巴,然后深情地最后看了眼飘着白云的蓝天,悲伤地依依不舍地合上眼睛,我想他是不愿意讲自己的来历,或者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为完成了最重要的事情而陡然松弛下来……”
  小李子眼里泛着泪光,在蜡烛的闪烁下晶莹剔透。
  “当时如果先止血然后马上送医院,他还有救,我看那些便衣过来,就抱着婴儿跳开了,我当时是想那些便衣不可能见死不救的。那些便衣大概有七八个,为首的那位大约四十多岁,他们围着那个大学生像欣赏一头受伤垂死的小鹿,我看得心里焦急万分,如果再拖延,血流过多的话,就回天乏力了。可是那个便衣头头拿出一个像砖头那样的第一代移动电话,不紧不慢地拨电话,我从这些人的腿间看过去,那趟在地上的血人还在微微抖动,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又跳了出来。”
  古光老人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一会,皱了皱眉头,微微眯着眼睛继续讲:“那七八个人反应相当敏捷,就在我刚刚站稳的刹那间,已经有三四条长短枪乌黑的枪口瞄到我身上。我当时怀里抱着你,行动不便,再说,我又不是出来和他们打架的,我平静地说: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边说边注意到,见到我显然让他们紧张,他们大概以为在这荒郊野岭,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最先恢复过来的是那位四十多岁的头,他收起电话,缓缓走过来,说,老人家,这个人是罪犯!我说,罪犯?罪犯也得先救命。那当头的咧嘴哈哈一笑,他的右眼角有一颗痣,一笑那痣就上下抖动。他说,老人家,我这不是在打电话叫救护车吗?说罢,他又哈哈笑起来。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那个学生都快把血流完了,就算他打电话叫的是飞机,也来不及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为他止血,可是那七八个人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焦急地说,恐怕来不及了,我可以试一试,先为他止血,我还有一些创伤药。说着,我就想走过去,可是那个头伸出一只手喊了一声:且慢!这一喊,他身后那几个人又同时把手枪和微型冲锋枪抬了起来。那个头又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说道,躺在那里的是国家级要犯,任何人不得接近!”
  “那不是死路一条!”
  “不错,到那时我才清楚,原来他们就是在等他死。明白过来后,我想,也许还不迟,于是暗中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周围的情形,正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那个右眼角有痣的头开口了,他说:老人家,我们是国家安全部的,今天你所见的事涉国家安全,我们希望你什么也没有看见,嗯?!我捏紧的拳头突然松开了,我原来以为他们是一帮公安痞子或者地方政府的打手之类的,知道他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便衣的时候,我突然没有了斗志,更何况,我当时并不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眼前的学生到底犯了什么罪。当然我潜意识里更多的是想到了怀里的你,硬来可能救得下躺在那里的小伙子,但我怀里躺着你。于是我退后了两步,决定退一步把保护你作为目标。”“爷爷,我不明白,就算那个带着我的学生是当年天安门事件的闹事分子,可是他们也没有必要那么残忍地对待他呀?”
  “孩子,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但当时我不问世事多年,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更不知道当时国家已经提倡法治了。直到后来,有了你,我不得不经常下山买牛奶和婴儿用品,才慢慢了解到社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公安警察还是国家安全的特工,都没有权利这样对待被追捕的逃犯。可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国家安全部便衣就在我眼前让一名青年学生活活流血而死,怎么回事?后来风声小了点,我开始打听那位带你来的学生的身世,可是我到处碰壁,当地政府先是告诉我逃犯是自然死亡,又说是拒捕被击毙,当我告诉他们真相后,他们又说他们也不清楚,这事属国家机密。我锲而不舍,想追查到底,找出真相,可是不久他们就干脆告诉我,说我所说的完全是编造的,查无此人也查无此事,还嘲笑我那天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而且,在不停东打听西打听的过程中,我也了解到,北京1989年发生那件事后,很多参入的学生跑到国外,另外一些没有逃跑掉被抓住了的,都被判刑了,可是却并没有被秘密处决的,政府在这件事的立场是鲜明的,不管是根据什么法律,不管这法律是否正确,但他们对学生的判决结果基本上都是公开的,至今也没有秘密关押和秘密处决过一个学生。”
  “可是,爷爷,那个浑身是血的学生不是北京来的吗?”小李子不解地问。
  “是的,”老人说,“所以我始终没有搞清楚那人是谁,怎么会被一路追杀到这里?他和北京天安门游行示威的学生有什么不同?他为什么孤身一人?他又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引起国家安全部如此兴师动众,必除他而后快……”
  小李子突然听到了骨节“咯咯”响的声音,随即他发现是自己紧握的拳头发出的声音。“爷爷,干出这种禽兽不如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怎么会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人?您没有弄错?”
  古光老人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就没有看错,我没有怀疑他们,孩子,我活了一百多年,还分得清地痞流氓和政府国家权力机关人员的区别,虽然他们都残酷地欺压人民,但罪犯们在犯罪时往往做贼心虚、底气不足,而政府的人却在干同样残忍的事时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唉……何况,后来地方政府还过来了解过你的情况,不过显然他们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来了解情况,我看他们只是受命而来的,而且还带来了让我闭嘴的暗示。那大概是在一年后我到处找真相不果时发生的事,我当时看到活蹦乱跳满山跑来跑去的你,心里害怕他们会对你下毒手,于是,就放弃了追求真相,只好把这一切埋在了心底。这一埋就是十七年,十七年呀!”
  “爷爷,那天他们就看着那个学生流干血而死?”小李子声音里透出颤抖。
  “是的,”老人声音里露出疲惫。
  “您和我就看着他们干这一切?”
  “是爷爷看着他们干这一切,孩子,你,”老人声音里透出温柔,“躺在爷爷怀里,两个眼睛一眨一眨地打量着爷爷呢!”
  “结果他们竟然放过了我们两个,特别是放过了我?”
  “是的!”
  “为什么?爷爷,我不明白,如果他们那么邪恶,为什么会留下我,留下活口?”
  “孩子,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大概是你太小,而我又太老,我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了,站在那里像一根风干枯萎的树干,怀中的你还是婴儿。”老人说到这里,垂下眼温柔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怀抱,仿佛那里还躺着当初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似的。“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如何可以养大一个婴儿?”
  “就这样,那位眼角有痣的国家安全部的头头放过了我一命?”
  “是的,”老人收起了满脸的慈祥和温情,脸上突然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严酷,“他放过了你一命,也救了他们八个人的命!”
  “什么?”小李子没有听懂。
  “因为如果当时他们敢向你下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爷爷,您说什么?”虽然这时从古光爷爷手上传来阵阵让他发麻似的电流,小李子仍然一点也不明白。他看着古光爷爷,希望从老人脸上看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孩子,由于抱着你,我无法救那个青年学生,至少我无法在七八支枪下同时救出你们两位,但那时那年轻人已经流血而死,这时如果他们还要对你下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下山!”
  老人脸上的冷酷让小李子浑身打了个冷颤,想抽回仍然留在爷爷手里的左手,但爷爷手上传来的电流却好像粘住了他的手。“爷爷,您说什么……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的国家安全部特警,那枪口还对着您,您说您要让他们……”
  “是的,孩子,以我的武功,十七年前,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爷爷,您会武功?……”小李子嘴巴张开却无法合拢。
  三
  杨文峰是在北京东北郊区的大山子一间出租屋里被公安带走的。当时全国范围清查出租屋的运动接近尾声,大山子派出所决定在当晚执行最后一次突然袭击。这次突然袭击的成果不大,这也从另外一面说明前段工作开展得力,非法出租屋的问题已经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抓获在逃犯杨文峰纯属偶然,也算是这次突然袭击的意外收获。这次行动中,两位干警立功受奖。
  这两位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干警,那天他们在推开一间郊区农村的平房时,差一点被房间里扑鼻而来的味道呛得晕过去。
  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木板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人,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他们都是刚刚进城的农村工,严格说,他们并不属于这次清查出租屋的对象,但是既然上面要求在允许的情况下,对农村工来个身份证登记也是上面布置的任务之一。于是两位干警勉强忍住刺鼻的味道,吆喝两声,叫起地上的盲流,要求出示身份证,一一登记。
  两位干警小心地找了块干净地半蹲半坐。为了快点干完工作离开这间怪味房,他们让盲流们排起队,一个一个过来登记身份证,两位干警就这样头也不抬,接过一张张递过来的身份证,匆匆登记名字和号码。
  登记到第十个的时候,一张身份证递过来,两位青年干警却突然怔住,并没有接过那张身份证。那张身份证是二十年前的,这之后已经更新过三次,但二十年前的身份证却看着像新的一样……可是让两位干警发怔的并不是那张过时的身份证,而是那只拿身份证的手——那手不同于一般盲流的手,盲流的手比较黑,而且好像总也洗不干净,但眼前小心翼翼捏着身份证的手不属于盲流,那是一只给人沧桑、回忆和沉重感的手,手掌上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厚厚的一层硬茧……在两位干警稍微一犹豫之间,那只拿身份证的手轻轻把身份证放在两位干警的登记本上,这时两位干警差一点惊讶得叫出来。
  放身份证时,那只手手掌朝下,手背朝上,两位干警看见这人的右手的五指……
  五个指头都没有指甲,上面露出丑陋的结了疤的红肉……
  两位干警从怔住到吃惊也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他们两位同时抬起头,先看到一堵墙一样魁梧的身材,然后是宽厚的肩膀,随即他们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脸色微微泛紫红,浓眉皱成一个结,给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位干警虽然缺乏经验,但他们只用了几秒钟就得出了结论:这个人不可能是盲流。
  一位干警瞥了一眼身份证,“你叫杨文峰,你知不知道这身份证过期了,应该换掉了……”
  “不,这身份证不能换!”中年人突然伸手拿回了身份证,憋红了脸。两位公安干警不觉一愣,他们没有看清这中年人是如何拿回身份证的,他们两位都死死盯着中年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两人都看出那人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伤痕。
  看到两位干警直视着自己,中年人眼睛中的怒气渐渐熄灭,代之是一闪即逝的迷茫和痴痴迷迷的回忆。
  “你的手指甲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个干警问,两位干警都慢慢站了起来。
  “我的手指甲……?”杨文峰仿佛不知道干警在问什么,喃喃自语道,同时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释出了更浓的迷茫……
  这迷雾般的迷茫没有逃过两位年轻干警的眼睛,事实上,两位警校优秀的毕业生甚至也透过杨文峰眼中的迷雾看到了他内心深处不易察觉的痛苦。然而,两位干警却误解了这迷茫和痛苦。
  一位干警要回身份证,边登记边用问题吸引杨文峰注意力。另外一位干警转身离开了房间,他使用手提电话接通了公安局档案科,他希望把杨文峰这个名字输入电脑,查一下这人是否有犯罪记录。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听到名字后,并没有输入公安部统一的公民检索电脑里去查找,因为他面前就有一份杨文峰的通缉令……
  打电话的干警静静听完档案科的同志读完通缉令,轻轻关掉电话,这时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他松开了枪套,抽出手枪,打开保险,然后解开了手铐的链子。
  这次当他再走进平房时,他紧张得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另外一个干警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查问杨文峰。但显然问题已经青黄不接。
  “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里。”
  “你的家在哪里?你没有家?”
  “家?……”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刹那像死一样难看。
  “你是干什么的?”看到这个情形,那公安干警换了问题问道。
  “我?我是干什么的?”那种让两位公安干警产生误会的迷茫再次浮上杨文峰的脸。
  这时假装检查房子的打电话的干警已经绕到杨文峰的身后,当他转身面向杨文峰背面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除了一个民工外,其他的都惊慌地向墙角闪去,他们看到干警手里多了一支乌黑的手枪和程亮的手铐。
  问话的干警提高声音
  “你是谁?”
  “我是谁?!”
  杨文峰说完就好像凝固似的,嘴巴又轻轻连声自言自语问了好几次“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问话的警察在他迷茫自问之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也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那位站在杨文峰身后的警察看见同伴已经准备就绪,突然举起了手枪,大声喊了一声:“不许动!”
  可是那叫杨文峰的中年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本来也没有动,微微动的只有他的嘴唇,他仍然在重复问着“我是谁”这个问题,只是已经是无声地发问,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这个问题仿佛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比公安的呼喝声更让他感到困惑。
  “不许动!慢慢转过身来!”
  那中年人嘴巴还在无声地问“我是谁”,身体却慢慢转过来,当他看到身后那位干警右手举起的手枪和左手的手拷时,脸上一闪的恐惧和愤怒代替了迷茫,那恐惧如此巨大,使得警察捏枪的手感应般地颤动了一下。如果那可怕的恐惧和愤怒多停留几秒钟,持枪的干警可能会失去控制而扣动扳机,然而,那恐惧和愤怒一闪即逝,随即,杨文峰脸上出现深邃的回忆的表情,仿佛他正在想起什么,话已经到嘴边:“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杨文峰,你被捕了!”
  干警的声音让杨文峰双肩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他脸上的沉思消退,代之的是死灰般的颜色,那是迷茫和绝望的颜色。
  当前后两位年轻力壮的公安干警同时逼近,伸手控制住他时,杨文峰好像瘫痪了一样,浑身冒出虚汗,呼吸急促,眼睛里射出惊恐和痛苦的光束。
  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两位立功了的青年干警给杨文峰戴上手铐,把他带走了。
  在当时满屋子的农村民工看来,逮捕进行得很顺利,青年干警也特别有型,比电视剧里的公安干警更加逼真,整个过程利索、轻松。
  然而,两位干警很久以后还感到心有余悸,当然,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就算想说出来,也无法表达出来,他们绝对知道或者感觉到,当时的自己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那天,当他们一前一后逼近杨文峰的时候,两人的心里都突然不约而同地升起了莫名的恐惧,当他们把手铐套在嫌疑犯的手腕上时,他们两人自己的手都不约而同地微微颤抖……
  很久以后,当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两人才知道,当时他们捡回了自己的性命!
  由于莫名的恐惧和紧张,结果那天逮捕杨文峰的情景永远印在他们的脑海里,以致在后来国家安全部门找到他们时,他们两个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准确地描述当时发生的一切。
  最后,当他们把这个让自己立功的逮捕细节详细描绘给右眼角有一粒痣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听的时候,部长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起来……
  四
  “姓名?”
  “杨文峰。”
  “出生年月?”
  “1965年4月……”
  “好了,没有问你的生日!”
  “18日!”
  审讯的公安干警老姜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身份证,疑惑地瞪了一眼杨文峰。
  “你刚才说什么?你的生日是1965年4月18日?可你的身份证上不是这样写的!”
  杨文峰眼中又流露出一丝迷茫。“那写错了,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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