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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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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菊宴的菜色有菊花肉丝、菊花鱼球、菊花鸡丝、菊花竹荪汤、菊花脆肚丝、菊花鱼肉饼、菊花蟹黄鱼翅、菊花豆腐、菊花鱼丸,糕点是脆皮菊花糕、菊花馅饼、菊花枣泥包,菊花藕片,又有菊花百合粥、菊杞地黄粥,汤饮乃菊花蜜饮、菊槐茶、菊花凌霄茶、菊花桑薄茶等等,名目繁多,佐以菊花酒;桂肴的菜色有桂花鳜鱼、桂花鸭肉茄饼、桂花兔肉、桂花盐水鸭、桂花桂花等,糕点是那桂花茯莲糕、桂花糖藕、桂花荸荠饼、桂花核桃冻、桂花鲜栗羹,桂花桔茶等等,配的是桂花酒。多是些京城里人第一次见到的菜色。这其中最为称道的要算是菊花火锅和桂花鱼片火锅了。
这两个火锅,用的绝不是简单烧的鸡鸭汤,而是上好排骨吊出的高汤,鲜而不腻,一清似水。锅子里的料子是鳜鱼片、小活虾、猪肚、腰片、鲜蔬,什件都是去疣抽筋一烫即熟,菊花和桂花选得精,洗得净,粉丝、馓子都用头锅油炸,更无那烟缭味,配以顾早自己调配出来的酱料,吃过的人无不叫好,开业没几日,这两色火锅竟俨然成了来客必点的招牌菜式了。更是有不少文人雅士慕名结伴到了此处,瞻仰过当今官家的亲笔手书后,在那竹林水阁之中叫了一整桌的花宴,品着清酒,吟诗作对,留词题画,好不风雅。
转眼,这日便是武举原定的解试放榜了。全国十八个州路共取七十名进入次年二月的省试。一早那岳腾便去了宣德楼前等待放榜。自他去后,那三姐眼见着就是没心做事了,好容易到了下午时分,酒楼里人少了些,顾早正坐在柜台后核帐,见到岳腾急匆匆赶了回来,面上隐隐带了喜色。
顾早心知应是上榜了,只看了边上的三姐一眼,也不说话。那三姐已是霍地起立,急问道:“怎样,中了没有?”
岳腾站在柜台面前,微微点了下头。此时已是过秋了,他却是额头出了细汗,想来方才都是一路跑着过来的。三姐这才拍了拍自己胸口,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冷不丁看见一边的顾早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正微微地笑,那脸便是唰地红了起来。
三姐正又喜又羞之时,那方氏手上拿了块布巾在擦那窗棂,正从后面转了出来,听三姐问那中了没中的话,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是岳腾武举放榜之日。待听得是中了,那眼睛便直直地盯着岳腾瞧了半日不放,又飘到了一边三姐身上,突地拍了大腿叫了起来道:“中啦?真的中啦?好,好,晚间总要给你摆个酒道个贺的,你可莫要摆起了举人老爷的架子,翻脸不认人了。想当初你落难时,我可是好菜好饭招待过你的。”
那岳腾被方氏一番话说得面上通红,吃吃道:“我如今还只是中了个解试,后面还有省试和殿试,若都通过了,那才算是真的中了……”
方氏闻言,大失所望,转念一想,过去拍了下岳腾的肩,笑眯眯道:“也好。那这酒就先存着了,等到你最后中了的时候再摆。”
岳腾忙不迭点头,顾早摇了摇头,笑道:“娘,前些天刚开张,这里还乱得很,所以你来帮下也好。这几日已是稳了下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如今不用你这么辛苦着做了,你只管去家里坐着,没事出去逛逛就好。”
方氏瞪了一眼道:“我在家坐着也是闲得发慌,出去逛你又嫌我会嚼舌,如今没事擦抹下墙面的,又累不到。”
顾早见她不听,也只得由了她去。到了晚间,却是自己亲自下厨整了一桌的小宴,摆在方太楼中,又叫了沈娘子一干熟识的一道吃了,算是为岳腾庆贺武举初中。饭毕,岳腾却是寻了空找了顾早,说是因了离明年二月的省试还有好几个月,自己想着先回趟老家,一来是向父母报喜,二来,便是将自己与三姐的事情禀告下,征得同意后,待明年回来便正式上门提亲了。
顾早含笑应了。第二日那岳腾便收拾好了行囊,脚上穿了双三姐给新做的鞋子要走了。顾早怕三姐和他有话要别,自己告别过后,便寻了个由头叫了方氏离开,给他俩自个道别。等三姐转回了屋里,顾早瞧她面上虽是带了笑,只那眼睛却是有些发红,想是方才依依不舍之时抹了两把眼泪所致,怕她难为情,只当做没看见,转回头继续和身边的胡掌柜说话。
这胡掌柜从前也是清风楼的老人,年近五十,能写会算,是个老实人,只是需要前面有人指着他去做的那种。自那清风楼关门歇业了,这胡掌柜就赋闲在家了,前几日刚听旧日的人说起如今清风楼改头换面有了新东家,生意做得红火,那新东家待下面的人又和气,虽条条框框比从前定得严苛了些,只是工钱开得也高,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那的名声了,便老了脸皮上门也想求个位子。他自是不敢再望想原先掌柜位子的,只说随便什么活都行。顾早和他交谈几句,见他言谈和气,会写会算,瞧着也不像是个油滑的,正好自己也想找个人帮着打理酒楼的事,便有心留下他,过段日子若是果真可以,便让他做回那掌柜之职也是未尝不可以的。
顾早正和那胡掌柜说着话,突然见被安排在酒楼园子大门外迎客的一个小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用手指着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外面……外面来了宫里的人,说是太后下了什么旨意,让出去接……”
顾早一惊,也顾不得说话了,急忙出去了,果然瞧见酒楼大门外新铺的青砖大路立了几匹高头大门,那正坐在前马上的,不正是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那黄门宦官?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给让到了酒楼大堂,请了上座,上了茶茗,这才听那宦官笑眯眯道:“顾家二姐,咱家这次来,是带了太后旨意的,这就宣旨了。”
顾早心跳如雷,心中隐隐已是猜想应是和杨昊那日临去前丢下的话有关,心中暗自叫苦,只是没奈何也只得跪在了早趴地上的方氏身边,凝神细听。
那宦官干咳一声,从身边一个小太监手上托的那金盘上取了条卷帛,展开自己先看了遍,才开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太后制曰:婉娩天资,才明夙赋。闺门雍睦,兰蕙扬芳。今者封顾门二姐为县主,赐号安福,另赐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哉!”
那宦官声音本就偏于尖细,此时又因了故意拉长声调作那抑扬顿挫之腔,几句话下来,方氏哪里听得清楚在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是个好事。又不敢问那宦官,只看了眼顾早,悄悄凑了过去低声问道:“方才只听清了个你的名,说的都是啥?”
顾早听完了那一串饶舌的话,早已是愣在了那里,连个谢恩都忘了说,被方氏这样问,也只是微微摇了下头,闷声不语。
那宦官见边上闻讯而来一道下跪听旨的酒客当中都有不少人已是面露艳羡之色了,只这跪在最前面的几人不是傻着就是愣着,还以为是欢喜得痴呆了,提醒道:“顾家二姐,太后对你青眼有加,破格恩封你为安福县主,这可是郡王之女才有的封号,你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顾早还没怎样,那方氏已是喜得趴在那里不停磕头了。顾早强压住心中的惊异,也是伏身下去口称谢恩了,上前双手接过了那金册,又封了个大喜包给了那宦官并几个跟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送了出去。
那几个黄门中人一走,顾早就被不绝于耳的恭贺声给围得水泄不通,她酒楼里的一干茶饭量酒博士自是不用说,连那恰在楼里吃酒的不少客人也是过来道喜了。方氏双手捧金元宝似地捧着那金灿灿的册子,虽是认不得字,也是横看竖看个不停。只三姐看出了顾早面色不对,有些担心地拉了一下,顾早这才勉强对她笑了下。
这边正乱哄哄热闹着,那边竟像是商量好似的,走进了一个戴了紫色帷帽,拖裙到颈,身着红背子的套服,衣饰华丽的中年女子,站到了大堂中间,眼睛溜了一圈里面的各色人等,见众人的眼光都投到了自己这里,这才不慌不忙道:“顾家二姐的母亲可在?”
方氏正在那里被人围着乐呵,突听见有人叫唤自己,忙不迭排了众人过去,笑眯了眼应了声。见这妇人装束和那些来自家酒楼聚饮的贵妇人们相差无几,偏偏却没有仆丛跟随在后,倒是有些吃不准是什么来头了,只是盯着瞧个不停。
方氏不认得这妇人,边上那些久居京中的酒客们当中却是有人识得。原来这京中皇室为使宗室与有钱有势的人家联姻,选定了数十名官媒人。京中那些严循明媒正娶戒律的名门,来往通言靠的就是这般打扮的官媒。
那官媒见方氏盯着自己瞧,也不以为杵,只是微微一笑,从自己的抹胸里取出张花笺纸,递了过来道:“我是那京中杨太尉府上遣来的官媒,姓林。太尉府主事老夫人听闻贵府女儿二姐贤德淑雅,又被当今皇太后亲封为安福县主,有意为其幼子单名昊的求亲,得成佳偶。照了规矩,今日先递上个男家的草贴,也叫个利市团圆吉帖。还望贵府看后给起个女家的草贴,我好递还回去,再行下步定贴。”
那方氏生平何曾见过这样仪态周正的官媒,又听说是要给二姐和那太尉府的公子议亲,脑子里早迷糊得成了一团粥,那林官媒说一声,她便点个头,待林官媒说完了,她愣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有些迟疑道:“是把我家二姐说给那太尉府的做妾吗?”
方氏问完,那林官媒便捂了嘴轻笑下,这才道:“瞧您这位夫人说的,纳妾哪里还要劳动我上门递贴?一顶小轿子边门进去不就完事了。今日要议的,自然是那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正室夫人。”
方氏这才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半日回不过神来。那林官媒见她没反应,正要再催,却瞧见边上闪出个年轻女子,对着自己微笑着见了个礼,心中便是喝彩了一声,暗道保过无数桩高门大户的媒,这般周正利落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到。正瞧着,又听见那女子道:“林婶子安好。我便是那顾二姐,烦请婶子借一步说话?”
那林官媒怔了下,便也点了下头,跟着顾早进去了后楼她留下一间自己用的屋子,被请上了座,奉了茶,这才问道:“不知有何话要说?”
顾早暗叹了口气,这才犹豫着道:“林婶子今日上门说要为我保媒,按理我也不该多问。只是那太尉府门第高深,我家实是高攀不上,还请退了这草贴回去。我在这里多多拜谢婶子了。”
林官媒似是吃惊地看了她半日,这才摇头道:“这可奇了。我做了十几年的官媒,保的还都是王室公卿府邸的媒,今日倒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你既是这个态度,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桩婚事,你愿意是最好,不愿意也是要成的。你道我为何赶点这么巧,那黄门的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到?那太后既是下了恩指册封了你为县主,明里虽是没提这桩婚事,那暗里就是要抬举了你嫁入太尉府的。太后老人家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如今若是回绝了去,这岂不是扫了太后的脸面?我瞧你也是个伶俐的人,不会连这关节都想不通吧?”
顾早心中咯噔了一下,暗恨那杨昊不知道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如今这般骑虎难下了。正沉吟间,只听那门已是咯噔一下被推开,方氏手上拿了个纸,媚笑着朝那林官媒递了过去道:“这便是我家的草帖子,方才匆匆忙忙请个会写字的客人当场写的,还应了送他这一桌酒呢。”说完又回转头狠狠瞪了顾早骂道:“你这蹄子,吃错了药?这样的好事上门,你竟还想着往外推了去。今日你便是杀了我,我也非要把你摁进那花轿里不可的。”
那林官媒笑吟吟接过了纳入自己抹胸里的口袋,喝了一口方才的茶,也不看顾早一眼,被方氏送着一路出去了。
六十九章
那胡氏第二日便知道了顾早被册县主,又逢太尉府提亲,要嫁作正室的消息,半日里好不容易才消化掉了,挑拣了自己店里最好的一匹料子过来道贺。见顾早不大理会自己,便转向了方氏,口口声声地称道个不停。方氏生平第一次在胡氏面前做大,说什么都被点头奉承,感觉甚是不错,你一句我一语的竟又是十分投机起来了。待胡氏走后,那方氏却是独自犯起了愁来。抬头瞧见顾早没事人那样的自顾在忙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嫁入那大户人家,虽是个争脸的好事。只是终归是我家高攀了人家,别的不说,那嫁妆就让人犯愁了。如今就这酒楼还值两个钱……”
顾早抬头看了眼方氏,淡淡道:“娘,你便是拿这酒楼作了我的嫁妆,在你是压上了全副身家,在人家那里只怕还瞧不上眼的。这酒楼还要留着给青武三姐和你们几个安身立命的,你莫要为了脸面打它主意。”
方氏见自家女儿自昨日起就有些不大说话的,此刻瞧她终是开口说了个长句,便叹了口气道:“你伯娘说如今京中嫁女儿的人家,尤其是嫁入这种官宦之家的,那嫁妆动辄都是以万贯十万贯计的,否则日后便是进去了,也是要叫婆家人看轻的。”
顾早难得见到方氏愁眉不展的样子,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随口玩笑道:“那我便去求见了太后,叫收回这县主名号,不嫁了事。”
方氏睁大了眼睛,呸了一口道:“你当这太后赐的名号说收就收吗?这样抬举你了,你还不知好歹地去惹人眼。我虽不知理,只是看那戏里的太后皇上,说出的话那就是铁板钉钉。你敢打这样的主意,是要叫我那好容易求来的那招财招牌被收了回去吗?”
顾早一怔。这道理她自也是知道,方才不过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只是此时被方氏这样提点,那心便不由自主愈发沉重了些。
那林官媒拿了方氏给的草帖,不过两日便用个彩色绸缎铺的盘子里放了个定帖送过来,上面列着男家曾祖、祖父、父亲三代名讳官职,议亲的男子名姓,生辰八字等等内容。方氏怕顾早一时糊涂又说些混话出来,赶了她去不让掺和。顾早也没心绪,索性由着她自己拉了沈娘子过来,两人折腾得那叫一个欢实。到了个选定的日子,也同样将定贴教那林官媒送了过去。
那定贴交换了的不过第二日,林官媒便又是过来了,身后跟了一长溜仆役小厮模样的,肩挑手拿的都是些崭新的定礼。待那林官媒笑着说是合过八字了,大相相宜,乃大吉大利,子孙满堂之属。
林官媒说完,身后便是闪出个身穿簇新青衣管家模样的,对着方氏行礼过后,便指挥着那些小厮将小定之礼一一摆放了下来。方氏眼见着那珠翠首饰、金器银件、销金裙褶、缎匹茶饼,又有两只羊,并四罐装上大花的酒樽,俱都盖了绿销金酒衣,就连酒担也用红绿缎系上了,差点被耀花了眼。留了林官媒和一干送定礼的吃过了酒,又封了小红包才送走了。
那些人一走,方氏又细细看了遍那些东西,啧啧称叹了几下道:“太尉府果然是与别家不同啊。从前在那扬州之时,我见过的最好的也不过是两幅缴担红,加些布匹什么的,他家一出手却是这般排场。”
三姐见一边的顾早默默不语,摇了下头回道:“娘,你只看他家那礼送得光鲜,怎不想想你回礼时也须匹配得上?总不好就一副光秃秃回鱼筷送了回去吧?”
方氏被三姐提醒,这才想起了备回礼才是如今的头等大事,指挥着酒楼里的几个伙计将东西抬到了后面,锁进了库房,自己便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顾早知她出去是又去找沈娘子一干人商量去了,知道拦不住的,也就由了她去。到了晚间,酒楼里生意又是忙了起来,园子的门前车马来来往往,里面火杖通明,竹林水阁间丝竹之声绕耳不绝。顾早查看了一遍园子,见胡掌柜统着,迎宾跑堂点菜传菜的各司其职,并无异状,便到了大厨房教那几个厨子几道自己新出的菜色。正教着,突见厨间外一个传菜的小子在门口探头不停。知他碍了酒楼里非司厨的不得擅自进入厨间的规矩,所以没有进来。
那小子见顾早看到了自己,急忙朝她招了下手。顾早出去了,他才苦着脸道:“掌柜的,梅楼的雪醅阁里有位客人,那嘴竟是刁得不行,满桌的菜硬说没一样合他口味的。我辩解了两句,他就恼了起来,拍着桌子要你去见他说道下。掌柜的,我也知道进了这门的,那都是咱的财神,我哪敢不敬,实在是看他就是来寻衅的,气不过才……。”
顾早思忖了下,便让那小子接着去做事,自己洗了手,稍稍收拾了下,便往那雪醅阁里去。到了门口,恰见个传菜的手上端了盘荔枝鸡要进去,便接了过来。
顾早敲了两下门,见里面没应,便推门进去了,只是立时便愣在了那里。
那客人转回了原本对着阁子窗外几杆竹枝的脸,冲着顾早笑了下,不是那杨昊还是谁?
顾早站在那里不动,面上似是罩了层薄霜。杨昊却似是未曾注意,只笑着到了她跟前,接过她手上的那盘子荔枝鸡,随意放到了桌上,这才又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入座,却被顾早闪了过去。
顾早立在那里,面上的寒霜渐消,最后成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抬眼望着杨昊,客气又冷淡地道:“杨二爷,方才我这里的一个小子没有伺候好你,惹你生气,我来给你赔礼了。”
杨昊只微微一怔,那手又已是朝顾早的牵了过来,这次却是瞧准了的,握住了便没放开,拉她到了张椅子前硬是按了下去,自己也勾了张过来坐到了她面前,这才笑嘻嘻道:“娘子息怒。为夫的不过是想见娘子一面,偏你又忙得很,只好出此下策才将你哄了过来的。”
顾早见他凑过来的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想起他那个晚上时的强横模样,自觉这几日心中强压下的郁气一下子便是咕嘟咕嘟往上冒了,腾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那杨昊眼疾手快,她刚迈开了步子,便已是被他从后面紧紧拦腰抱住了。
顾早用手死命掰他揽在自己腰腹之前的手,却哪里掰得开,反被他抱得更紧。心里一酸,那原本的怒气也不知怎的竟成了酸楚,眼泪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杨昊感觉到自己身前之人停了挣扎,正窃喜着,那手背之上却被溅了颗泪珠,这才知道她是在滴泪,慌忙松开了手,扶住了她肩膀转向了自己,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一边心慌意乱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哭了起来?”
顾早拍开了他的手,自己低头用手抹了把脸,没有理他。
杨昊怒道:“是不是你开这酒楼有人欺负了你?是哪个不长眼的,我知道了必定不会轻饶!”
顾早抬头,怔怔看了他半晌,终是幽幽道:“没人欺负了我。只我自己心里不痛快。”
杨昊见她脸上泪痕半干,濡湿了眼睫毛的样子,心中又怜又爱,强忍住了才没有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只低头看着她道:“太后册封了你,我娘也遣人来提亲,你我不日就可成婚了,你有什么不痛快的?”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又是勾起了顾早心中的郁闷之气,恨恨道:“我从前跟你讲过,便是嫁,也须得等到一两年后才能考虑的。二爷你手眼通天的,只是你可想过我心里作何想法?人人都羡我如今是高攀上了你家,只我自己竟是觉着被逼着强嫁了一般的。”
杨昊微微皱起了眉,不悦道:“你何时竟是会如此自轻?你在我眼里便是如珠如宝,你管旁人那么多做什么?”
顾早瞧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二爷,旁人我是不理会的。只是你的母亲,她难道也是旁人吗?你使了法子让她现在开口叫我进门了,只是那心里的疙瘩又怎会就此化解?不过是愈发大些罢了。我从前说过个一两年的再谈婚论嫁,一则是想等家里都稳了,二来,实在也是有些为了这个考虑的。如今你这样仓促地便要我嫁了过去,我……实在是心中还未准备妥当,空悬着没底。”
杨昊伸出手,牵了顾早的,柔声道:“我知你心中顾虑我母亲。只是你想,她若是不愿,莫说两年,便是十年也是不会轻易松口的,难道我和你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吗?”
顾早觉着自己那手被他紧紧握着,触手一片温暖,心中也是微微有些热了起来。
杨昊眼见着她渐渐有些放松下来,心中暗喜,微微靠近了些又道:“我那晚上确是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只是当时见你避而不见,又说要离了我去,心中急了些才会那样。你若是还生我气,只管对我拳打脚踢,由你闹到手软脚软再也打不动为止……”
顾早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呸了他一口道:“就你脸皮厚。当我三岁孩童吗?”
杨昊见她终是对着自己露出了笑脸,心中一松,那话便是冲口而出道:“二姐,这些日子我一想到你真的就快要成了我的人,从此朝暮相伴,竟是欢喜得夜夜里睡不着觉,总在不住想你,有时半夜都恨不得爬起来过来找你。等你嫁给了我,我定会护你周全,不叫你受一点委屈。你若是愿意,我便带了你去杭州广州,一年也只回来一两趟便可。你若是放心不下你家这新开的酒楼,我便和你一起搬了到我自己那园子去住,定不会拘着你日日在家的。”
顾早虽知男人情浓之时总是难免有些甜言蜜语,只是自己听了,心中竟也是有些触动,不禁轻轻摇了下头。
那杨昊见顾早似是终于接受了这婚事,虽然瞧着还是有些勉强,心中也已是大喜,从自己身上摸出个新打的精致金钗,插进了顾早的鬓发之中,笑吟吟道:“按了习俗,我这趟就是来相媳妇的。如今相中了,也是要插个金钗到你冠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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