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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剑指江山-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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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帝陛下浑身巨震,蓦然从桌后绕出来,疾步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冷声道:“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玄凌耀脑中轰然一片,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疑惑又是愤怒,然而尚且保持着冷静,并没有冲昏理智。
毕竟这种以假乱真的事,前朝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砰砰砰”柳妃不住的磕头,泪水涟涟:“皇上,臣妾也是迫于无奈,当年您还是一个皇子,为了得到军方的支持而常年离家,呆在军营之中,臣妾发现身怀六甲之时,您已不在宫里了,那时候,外有当年的大皇子和程皇后虎视眈眈,内有。。。有越妃不怀好意在侧,臣妾知道,倘若消息走漏,安儿定是无法保住的!”
玄凌耀微微眯起眼眸,他不得不承认,柳妃说的没有错。
他转头望向那个却生生的孩子,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在心底喃喃,安儿?
安平喜乐,倒也不错。
听得柳妃继续道:“那年臣妾宣称染了传染之症,整日深居简出,大半年后,好不容易到了快分娩之时,越妃她。。。她却发现了。”柳妃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她当时十分惧怕,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会影响她的地位,她家中又势大,臣妾身怀龙种又只有臣妾以及奶娘还有越妃三人知道,于是她趁陛下不在,逼迫臣妾打掉这个孩子。。。”
“竟有此事?!”耀帝陛下眸光骤然一沉,阴狠地剜了一眼越容京,“哼!谋害皇妃皇子,胆子不小!这等罪够你们满门抄斩了!”
“冤枉啊!皇上!”越容京几乎爬着跪倒,心惊胆战,“这只是柳妃的一面之词,何况此子是否龙种还不确定。。。。”
其实越容京心里已经有点拿不准了,当初越琼是瞒着他做的那件事,他也并不知晓。否则,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
耀陛下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是目光越发的柔和的望着男孩,心底已经对柳妃的话信了七八分,并不是对柳妃信任,而是父子亲缘血脉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皇上,当时臣妾迫于无奈,喝下堕胎药,可是并没有吞下去,而且那时已快要临盆,堕胎药除了让臣妾早产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等越妃离开,臣妾才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偷偷生下安儿,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陛下一走便是数年,再回来之时,朝中暗潮汹涌,陛下事务繁忙,臣妾有心诉说却苦无机会。更何况。。。隐瞒皇子,乃是欺君大罪,越妃倘若反咬一口,臣妾。。。也有口难言。。。”
柳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肃然道:“皇上,若是臣妾有丝毫谎言,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皇上如果有所怀疑,可与安儿滴血认亲。”
越容京两眼一翻,干脆的晕了过去。
玄凌耀深深看她一眼,那双眼眸里有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坚定,就好似——好似二十年前,母妃为了保住他决绝地挡在刺客面前一般无二。
陛下低头凝视那个小男孩,乌黑的大眼睛有些羞怯,有些好奇地仰视着自己,终于伸出一截嫩嫩的手臂想去抓帝王华丽的衣袍。
这是他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儿子。
心中有些歉然,有些怅惘,更多是喜悦,玄凌耀面上忍不住泛起淡笑,没有躲开。
“拿碗水和小刀来。”他轻声道。
帝都又下了一场雪,前所未有的大雪,裹挟着席卷一切的铺天盖地之势,仿佛要把整个帝都掩埋起来一般。
耀帝陛下的心情却是连日来前所未有的愉悦——如同全天下刚刚当上父亲的男人一样,激动里带着略微的紧张,他有儿子了!
眼下,他正疾步走向宏元宫,手中拉着儿子的小手,沉重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就像当年,他的父皇牵着他,无比骄傲欢喜地去给祖母问安一般。
父皇定然会很高兴,或许也会责骂自己,儿子都五岁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现在才知道。
或者。。。再给取个名字。安儿虽然不错,到底不够正式。。。
帝王边走边默默想着,风雪迷眼,他满头青丝凌乱飞舞
他们走得太快,以至于身后撑伞的太监都跟不上步伐,跑得气喘嘘嘘。
转眼宫门近在咫尺,玄凌耀刚要踏进去,倏然一个小太监神色慌乱地跑出来,差点撞到陛下身上。
“怎么回事?”耀帝陛下沉下脸。
正是那天传话的太监小圆子,一见到陛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哭喊道:“皇上,太上皇他。。。。”
玄凌耀心脏陡然揪紧:“父皇如何?”
“太上皇——驾崩了!”
一时间风雪大作,吹得耀帝陛下略显单薄的身影晃了两晃。
一众宫女侍卫齐刷刷伏跪在地,似乎在说什么。
玄凌耀没有听清,纷纷扬扬的大雪将他的乌发染的银白一片,刺骨的冷。
年幼的皇子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帝王拉着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步一步往宏元宫走。
太医们跪了一地,整个宫殿死一般的沉寂。
素白的纱帐在狂风中飘荡。
玄凌耀迈入寝殿中,只觉得周身冷得牙关打颤。
殿门关上了,寝宫之中仅剩下祖孙三人。
床榻上,那个素衣老人身体渐渐冰冷,玄凌耀死死握住他干瘪的手,好像想要死死抓住那已经逝去、干涸的生命。
他觉得自己抓着一团风,一团随时就散了,眨眼就不再存在的风。
深沉稳重的帝王此刻几乎浑身都在发抖,他紧紧握着那只冰冷得没有体温的手,不肯松开。
“父皇。。。儿子带着安儿来看您了。。。”
“您有孙子了。。。”
“父皇,您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好不好。。。”
帝王的嗓音低沉嘶哑,每个音节都像是喑哑的断弦,颤抖着,甚至带了哭腔。
每个音节都像是寒冷的冰锥,一点点血淋漓地扎进他心里。
这位主宰了东西三十余年的老人,这位历朝历代都极难得的仁君,这位时常优柔寡断,时常懦弱迂腐,时常揣着明白装糊涂,时常狠不下心,绝不了情的君主、丈夫、父亲,就这么在天策元年的深冬里去世了。
这位尊贵的老人,晚年丧妻丧子,甚至至死,也没有来得及看到嫡亲的孙子,哪怕一眼。
安儿静静地呆在一旁,望着这个刚刚成为自己父亲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沉默地跪在床前,头低低埋在床上老人的胸膛上,原本挺拔的背影略微佝偻,在素缟飘荡的宫殿中,显得极为萧索。
这无边无际的绝望哀伤,让幼小的他忽然觉得一阵惶恐,一阵悲凄。
帝王的肩膀开始细微的震动,直至最后,已是剧烈的起伏——沙哑的悲鸣声越来越响,几乎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他是坚强隐忍的二皇子,他是东玄宏才大略的君主,他稳重深沉、骄傲执拗到骨子里,他并不脆弱,甚至要比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要强大且狠厉。
然而这个男人,他在哭。
伏在父亲干瘦苍老的身躯上,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那样,嘶声痛哭。
不是眼眶湿润,也不是轻轻流泪,而是俯首恸哭,那是悲哀到极处的摧心断肠,宛如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支撑的擎天柱蓦然倒塌崩溃。
二十多年来,自从母妃惨死之后,他再也没有想如今这般痛哭过,哭得如此彻底,如此哀伤,如此嘶声力竭。
二十多年来,他的肩头上所背负的重担、责任、委屈彷徨、失落迷茫、爱恨情仇,尽在这一声声悲鸣之中毫无保留的宣泄。
宫外狂风暴雪,肆虐沧桑。
那道高高的宫墙,红漆的大门,将里外隔绝。
屋子里失去了父亲,屋子外头,失去了爱人。
这年的冬天分外寒冷,这场冷漠的大雪带走了他的萧初楼,他的父亲,轻飘飘的雪花瞬间仿佛压垮了整个世界,风雨都泣不成声。
从宏元宫出来的时候,玄凌耀已然变回那个睿智沉着的耀帝陛下。小皇子也已经先叫人接走了。
他背光立在雄伟的宫殿门口,长明灯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幽深无际的长廊上,拉下巨大的剪影。
耀帝陛下没有说话,没有叹气,他只是默默望了一会儿身旁风雪飘摇的大殿,黑眸中是千帆过尽后的沉寂。
长明灯在风雨之中时明时灭,映照的前方的道路也昏暗不明。
玄凌耀忽而想起那天在皇陵前,他埋藏了母妃的手札,如今父亲也要躺进去了,什么时候该轮到他了?
他想起那个时候,萧初楼温暖的怀抱,还有他在自己身边。。。
而今,他旁边空荡荡的,谁也没有。
他失神地站了片刻,便迈开腿一步一步离开。
步伐缓慢而坚定,平静而肃然,方才黯然和悲痛好像从没存在过帝王的身上,每一道眼神、每一缕长发都在传递着他的坚强与强大。
再孤独的路,他也要继续走下去,哪怕是独自一人。
痛苦亦或者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恭喜,珍重
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在东玄天策元年发生着,宛如一场场峰回路转、令人目不暇接的戏,将这年的秋冬拉的分外长。
皇子的出现总算为人丁凋零的玄家皇室增添一丝喜庆,耀帝陛下立柳妃之子为太子,取名玄啸安。随着东玄皇储的确立,这个格外寒冷的冬日,终于悄然远去。
碍于皇室的脸面,关于小太子隐秘的过去被遮掩起来,越贵妃被废去了贵妃头衔,降至越嫔。连消带打越容京也安分了许多。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耀帝陛下依然没有立后,只据说陛下曾与柳贵妃长谈过一次之后,柳妃便安心呆在后宫的养心殿中,再没有踏出过一步。
其实自从蜀川王突然回归蜀川之后,陛下的震怒,还有对待后宫的态度,再加上此前宏远宫里传出的传言,明眼人还是多少看出了些端倪,先前多如雪花般的选秀仕女图再也没有谁胆敢不怕死地呈上御书房。
毕竟在朝堂上混得开的,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老手?当然,像北堂昂将军那样的纯臣,到底是凤毛麟角。
先帝驾崩,全国戴孝哀悼。陛下亲自前往皇陵守丧,临走之时,耀帝一身玄衣,隔着那条小河,沉默地站在雄伟凄凉的皇陵对岸。
上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来送三弟,那时候秋雨飒飒,他埋葬掉一段悲痛的往昔,天真的以为暗黑后的黎明已经到来。。
现在,他来送父亲,这时候冬雪绵绵,素白的雪色将大地霜草俱都掩盖,却掩不住心中的寒冰涩冷。
他曾恍惚以为那明暗不定的天色是黎明的征兆,如今才发现,原来,那是黄昏。
宏元宫的腊梅终于在冬末的时候姗姗来迟,耀帝陛下偶尔过去在树下坐坐,就坐在先皇生前经常躺着晒太阳的软椅上,一坐便是一下午。
御书房的桃花树都被铲光了,种上了一圈红豆树。
冬末春初,正是相思子长得最盛艳之时,满园的朱红妖娆,让人有种向来清冷的御书房不再寂寞的错觉。
御书房雕花镂空的窗户旁,依然立着一架鸟架,那扇窗户时时都开着,却不见陛下再养过哪怕一只雀鸟。
耀帝陛下偶尔会在书房作画,就像曾经作为二皇子时的喜欢一样,从没有人见过御笔下绘的是什么。
小皇子亦没有见到过,他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房的角落里,习字读书,间或偷偷瞥一眼那位挺拔冷峻又肃穆严苛的父皇。
小皇子带着濡慕的、敬畏的、崇拜的目光,悄然望着父皇的背影——他的父皇静静地站在那扇永远敞开的窗口,凝望窗外的红树艳子。
年幼的玄啸安并不明白,他的父皇到底在眺望些什么。
直到下了第一场春雨,驱散了严冬的肃杀寒意,帝都城郊外的相思湖畔,簌簌冰雪融化了,多了许多游人与船只,还有零星的冰花凝在红豆树梢上,见证这里曾经的一片净白银装。
只是,曾经承诺要来游湖赏景的人,同那霜雪一般,消散在风中。
那位在天策元年的东玄投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蜀川王爷,亦再也没回来。
时光如流水,眨眼落年华。
春,暖光熠熠,和风缓缓。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无论是卑微到田地里的一个农人,还是尊贵到皇宫里的帝王,皆是忙碌的时候。
新年祭礼、春祭、春闱,屯兵、屯田,修生养息。。。
待这一段过去,能喘口气的时候,春光已然如同俱已凋零殆尽的梅花桃花般悄然远去。
而宏元宫里那棵古老的参天大树,也早已重生出了无数枝桠,布满了茂密的绿叶。
夜里,微有蝉鸣。
转眼间,又是夏去秋来。
黄金般的麦穗滚浪似的连绵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微服私访的耀帝陛下抱着已经六岁的小皇子,就站在那层层叠叠的麦穗之间,目之所及,金色的稻穗与天边火红的晚霞交相呼应,深邃的苍穹中,是流动的云彩。
秋天来了,冬日还会远么?
平淡无波的天策一年,就在风雨雪的回环往复中走到了尽头。
这一年里,大陆西南那一角,尚有消息断断续续经过重重横断山脉的阻隔,传达到北边东玄帝都,御书房那扇宽大的窗子后面。
据说蜀川当时的暴乱,是西楚长年埋伏的钉子探查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据说蜀川王爷,在峨岚山脚下的一个座小城里,藏着一个私生子,生母不明,来历不明。
据说萧王爷已经准备将来立其为世子,沿袭蜀川王的爵位。
又据说,这个私生子,其实并非王爷的亲骨肉。。。。
一个血统不明、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如何能继承王位,传承蜀川王的神话?
加上萧王爷久居东玄未归,于是,关于王位继承的问题,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成了蜀川动乱的导火索。
还据说,萧王爷为了辟谣,在平定各地动荡之后,于这年冬天亲自前往峨岚山,将那个私生子接回了王府。
据说,据说。。。。。。。
等这一切的据说,终于有了确切证据,并通过各种渠道跨越紧张的备战区、送到耀帝陛下案台的时候,新帝即位的东玄已经迎来了第二个春天。
此时的耀帝陛下,正端坐在御书房的太师椅上——或者说他这年大部分的时光都是这里渡过的。
面前桌上是摊开的行军地形图,手边是两堆批过的折子,放的工工整整,一丝不苟。
一旁的茶水已经置放的太久而冷透了,有宫女想要进来添茶,却被圣上训斥一顿,便再也没有人敢来打扰。
墨笔搁在砚台沿上,帝王目光落在一张密报上,定定地看了许久,久到有些怔然。
萧初楼。。。
这三个被刻意隐藏的字在他眼前、心尖上蹦跶地正欢。
仿佛离的久远,远得像前世的事,又似乎很近,近得只要一低头就能瞧见。
——华贵的明黄袖袍下面,手腕上微微滑动着一串旧的褪色暗红的手链。
桌边那方木盒里,收藏着许许多多画。
那个人的肖像,有近、有远、有背影、有侧脸、有飒然舞剑者,有统领千军者,却惟独。。。唯独没有正脸。
兴许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疏朗潇洒的男人已经仅仅只在帝王的心里,剩下一个鲜明的轮廓,强烈的存在感,而已经遗忘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
也或许是对对方的感觉太过深刻,深入骨髓,融入血肉,以至于根本无法付诸于肤浅的笔墨,在苍白的纸上描绘。。。
纵使如此,纵使匆匆流淌的时间已然抹平了许多东西,玄凌耀却仍觉得心中一阵钝痛——并不尖锐、也非悲伤,只是一种烦闷,一种倦怠,一种抓而不住、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他从案上抽出一张素白的信纸,忽然的,他想要写点什么。
提笔,半晌不曾落。
一滴浓浓的墨汁顺着毛笔滴在信纸上,顿时晕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耀帝陛下最终轻轻写下四个正楷字。
笔意淡雅而圆润。
——恭喜。
——珍重。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东玄大部分的土地上,碧树开始抽枝了,然而高远的西川,仍零星尚有落雪。
待这封短得似乎微不足道的信笺,跨越千山万水送到远在西川峨岚山脚下的巫城之时,蜀川王殿下此刻却并不在城内。
峨岚山拔地通天,高耸入云霄,其顶终年白雪皑皑,云雾飘渺,即使在山川巍峨众多的蜀川,也并不多见。
沿着山脚蜿蜒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上,看着青草绿树渐渐萧索成漫漫白雪,脚下看似永无尽头的青石也渐渐破损歪斜,在一股子扑鼻而来的古旧质朴的气息中,无端的生出些沧海桑田之感。
山腰处有间古老的寺庙,香火很旺。据说百年以前,曾有位大宗师圆寂于此,留下的武功心法秘籍遗泽后人。
现时的主持也算是其徒孙辈,只是资质并非上佳,中规中矩地练就到八品之境,仅仅与九品隔了那么一层看不清摸不着的纸,却生生被这薄纸挡在大宗师之外,穷尽二十载也没能戳破。
这位主持法号健忘,当年蜀川王殿下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世子之时,曾经在武道上指点过他,说起来,也算与萧王爷有过师徒之宜。
此时,身份尊崇的亲王殿下正窝在山寺小庙一间清幽的禅房里,同健忘大师下棋。
普通的木质棋盘,普通的棋子,在两人一来一往的交锋中,变得惊心动魄、其趣横生。
棋面上王爷的白子宛如一条巨龙雄雄盘踞,然而大师的黑子却仿佛温吞包容的大海,无论巨龙怎么翻腾飞舞,始终温温和和又锲而不舍的包围着它。
一点一点,不知不觉中侵蚀着它的血肉,蚕食着它的身躯。
终于,当萧王爷再次心不在焉地落下一枚白子之后,健忘大师笑眯眯地下了一个子,毫不留情地吞掉那条巨龙的尾巴。
握着烟杆的手一下子僵住,萧初楼恼火地瞅着被吃的惨不忍睹的白龙,抿了抿嘴,在彻底丢脸和丢一半脸的思想斗争中,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撑在棋盘上的手肘稍微挪动了一下,“哗啦”一声,盒子被绊倒,里面的棋子统统洒在棋盘上,眨眼就让一盘棋局变得凌乱不堪。
“哎呀呀,本王手滑了一下。。。”蜀川王面上带了十足的歉然神色,“这可如何是好?不如。。。”
——咱别下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面不改色耍无赖的萧王爷,朝着对面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无言抽搐的主持大师,无比淡定且无辜地眨眨眼。
忽然,老主持“嘿嘿”露出一丝冷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而飞快地将散落在棋盘上多余的棋子一个个捻了出来。
健忘大师可一点都不健忘,他望着蜀川王一脸懊恼地悔青肠子的面色,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王爷,现在可以继续下了。”
擦!居然算漏了这老不死的变态记忆力。
萧初楼狠狠抖了抖脸皮,小声嘀咕:“小气鬼。。。都这么老了还没老年痴呆。。。”
其实老主持并不老,将近四十岁的样子,正是猥琐大叔的年纪。上面是圆溜溜的光头,中间是假正经的严肃又欠抽的嘴脸,至于下面么。。。偶尔还是挺有活力的。
咳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红色的袈裟随意的摆在一边,身上淡黄的僧袍在晚风的吹拂下,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
此刻道骨仙风的老主持掏了掏耳朵:“王爷方才说什么?”
“啊,那个啊。。。”萧王爷老神在在地放下烟杆,装作没瞧见棋盘,举目四顾道,“嗯,何时开饭?本王忽然有点饿了。”
老主持默默道:“这个借口,王爷上一盘已经用过了。”
萧初楼一噎,依然死要面子道:“本王又饿了不行么?”
老主持沉凝的目光落在对方闪烁的黑瞳里,良久,淡淡叹了口气道:“王爷怕不是腹中空空,而是心中空空吧。”
彼时,夕阳的残辉斜透过古庙的淡雅纸窗,映照在萧初楼略带些僵硬的面庞上,像是伪装骤然被撕开,聚光灯将刻意隐藏的真实情绪无限放大。
萧初楼微微侧过脸,避开那迫人的霞光,将神情埋藏在垂下的乌黑额发下面。
禅房中一时寂静。
青黑的屋檐下风铃叮叮,也有沉沉的敲钟声和悠扬的诵读声飘然入耳。
在老主持睿智深邃的双目注视下,萧初楼花了大半年时间包裹得层层叠叠的心仿佛裂开了一道缝。
但终究只是一瞬间。
再次抬头的时候,萧王爷微现波澜的黑眸又重归平静,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大师什么时候改行当相士了?”
老主持并不理会对方的说笑,慢吞吞道:“山下有信送来,不过老衲瞧王爷心如止水,想来也是不想看的,所以便自作主张将送信之人拦在外面了。”
萧初楼一愣:“什么信?”
老主持双眼望天,嘴朝夕阳的反方向努了努。
——东边来的。
伸出去拿烟杆的手不易察觉地轻微一颤,萧初楼轻轻“哦”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端起烟杆往嘴里送。
“王爷。。。。”
萧初楼皱眉望着老和尚——还啰嗦什么?
和尚瞥了他一眼,淡定道:“你拿反了。。。”
“。。。。。。。。”
这盘棋,到底也没有继续下完。
当晚霞不甘地从窗棂下流淌而去,健忘大师要给寺里僧人们上晚课了,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席话:
“老衲当年也曾有过那么一段,不想放下却又不得不放下的故事,于是给自己取个名儿叫健忘,总想着便是一年两年忘不掉,十年八年也该忘了。。。”
“可惜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该忘的没忘掉,反而把不该忘的给忘了。。。”
老和尚顿了顿,指着萧初楼的鼻子摇头晃脑地总结道:
“健忘是门学问,王爷你大抵是没这天赋的。。。”
萧初楼懒得理会这疯和尚,径自一口一口抽着水烟,随手“咻”的朝他脸面上扔了一枚棋子。
健忘大师不屑地冷笑一声,十分潇洒且从容的转身躲开,然后。。。。
——然后“啪”地撞上了门板,发出惊天一声巨响。
生生把那张花季大叔的脸给整平了。。。。
正所谓,有不靠谱的师父,就有不靠谱的徒弟。
萧王爷啧了一声,关切问道:“没把门撞坏吧?”
主持大叔:“。。。。。。。。。。。”
作者有话要说:hiphotos。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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