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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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翠
作者：懂懂猫


正文

第一章　在路上

在路上。人生的许多时候，我们形单影只，我们孤立无援，无昼无夜陷于陌生的旅途，身心交瘁无所依归，路漫漫迟迟眺望不到预期的尽头，心中的彼岸尚在远方，而此刻我们仍然在路上。
我们在路上，一次又一次憧憬到达彼岸时候的情景，想象我们站立在彼岸，蓦然回首，深情重温，那些随风而逝的年华，那些如花凋零的青春，那些似水流失的柔情，还有那些让我们依依眷恋的亲人般熟悉的面庞，一幕幕闪回重现的回忆，俨然鲜活滚烫的火焰精灵，任凭我们如何努力挣扎，进攻或者抵抗，究竟挽留不住，却也摆脱不去的。情感的付出，料不到逐一终获回报。曾经的苦难和沧桑，曾经的成就和荣耀，曾经的泪水和欢笑，拼贴成为无数朦胧的回忆画卷，铭刻“在路上”点点滴滴琐碎的凡人寻常事，每每被提及，意犹未尽，温故而知新，我们无不为之怦然心动。
爱是一次献礼，记忆碎成了屑，断断续续，拼拼凑凑，那些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的美好回忆，悄然深植于心，我们却不曾察觉，那样的弥足珍贵，那样的历久弥新，纵然耗尽我们的血泪生命都不忍忘却。相逢不必曾相识，有缘千里亦相逢。一路上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只为等待有缘人，我们总是不期而遇，又仿佛是如约而至。命定的缘分，设局在远方，磁石般召唤我们彼此靠近，感觉就像是同一个远方的亲人相互维系，久未谋面，操心牵挂，心里头担了份责任，沉甸甸的，却又是无从收拾。我们曾经的故事，依然困扰我们，任凭我们怎样挣扎，也是无以解脱，直到有一天我们终于邂逅相逢。
深情厚意，终获寄托，光荣抵达时候，我们了无遗憾，我们足以释怀。于是，这一个原本孤苦伶仃的灵魂，就此寻得永恒不朽的归宿。彼此曾经相爱，执手同行，相伴而飞，共同追寻梦中的幸福。一路上我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泽，爱恨情仇分分合合，我们生离死别时候，两颗心依然如故，一生厮守，至死不渝。
盲目的爱情啊，虽说是洁白脆弱，无依无靠，一如水上浮萍，原本没有根基，却也最是实心实意，彼此之间肝胆相照。仅仅因为某次有过的爱之承诺，彼此的心灵与躯壳刹那间碰撞，飞溅如饥似渴的激情火花。沥血叩心，我们生于激情，我们死于激情，我们每每从激情当中浴火重生。
命定中一场必将萌发和消逝的恋爱，十分自然地在我们离别以后，于彼此的心中洒落一地记忆碎屑。这些爱的记忆碎屑，锦绣雍容，华美瑰丽，最是弥足珍贵，也最是刻骨铭心，给予我们某种不可战胜的力量。爱的光芒引领在路上的我们，坠落以后再度傲然起飞，对此我们一如既往心存感激。爱如火焰，为漆漆长夜里远行的我们，点燃一朵小小的光明。纤弱若游丝的光明火焰，悄然从我们的心田冉冉升腾，暖意融融，我们心中的希望永恒不逝。
在彼岸，我们一次又一次回忆，我们一次又一次重温，我们一次又一次赞颂，那一羽我们在路上曾经不期而遇的红色蜻蜓。
红色的蜻蜓，拥有梦幻般金灿灿的光明翅膀，光华流动，锦绣瑰丽，肩负起把我们迷失的魂灵，从“这一岸”引渡去往“那一岸”的神圣使命。那些轻柔细碎的蜻蜓振翅的“沙沙”声，那些缠绵悱恻的“淅沥”雨声，还有那些久久回荡在心之湖畔的“咿呀呀咿”的深情歌唱，声声入耳，声声醉心，声声惊梦，声声激荡我们久已麻木僵化的灵魂。
红蜻蜓飞过漆漆寒夜，不远万里前来相迎，恭敬，谦逊，悠然悬停在我们近前，绵绵细雨般“沙沙”的振翅声，为我们殷勤传递春天归来的消息，等待我们随之一同向前去，飞翔向光明幸福的彼岸。终极关怀，恰似暖融融的春光，诚心诚意拥抱我们入怀。我们以光明为滤器，身心荣获洗涤，语言却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恩，而此刻我们两手空空，只得以深情款款的注目礼，献上我们心底的敬意。
心有灵犀，红蜻蜓火焰般金灿灿的翅膀，急切地颤动，这是以飞翔的方式，在我们将去的前方，画出领航的锦绣彩虹。一刻也不能够耽搁，红蜻蜓即刻飞向远方，没入浓稠得化不开的夜幕深处，凭借这么样急切而又诚挚的姿态，敦促一度迟疑不决的我们尽快启程，因为此时我们尚在路上。
在路上，在寒夜远行的路上，我们昼夜兼行，我们风雨兼程，一路上不再迟疑止步。我们在心中，轻柔而又急促地提醒我们自己，说：“红蜻蜓曾经来过！给予我们内心的感动，俨如爱情曾经来过，俨如春天曾经来过，俨如火焰曾经燃起过，俨如心之湖曾经涟漪微澜，回忆的天空下，留有红色蜻蜓飞翔的影子。”彼岸，就在我们心中，我们尚在路上，而我们的心之湖，从此后留住荡漾的涟漪，久久荡漾，铭记蜻蜓点水的深情厚意。
从此岸出发，一路上风尘仆仆，匆忙赶往彼岸，新的一局轮回又在远方静待我们启程。我们总是在路上，行色匆匆，一意孤行，很多时候并不晓得通向彼岸的方向，我们只顾埋头赶路，疾步如同飞翔。寂寞长夜，幸而有爱，幸而有梦，幸而有点点滴滴馨香美好的回忆，此起彼落一如群飞的蜻蜓，一路引领相伴，如影随形，形影不离，从不曾将我们丢下片刻，每每在我们坠落以后，再度召唤我们启程。
爱的温暖记忆，为我们插上无影无形的光明翅膀，我们是天地间疾步如飞的宠儿，激情荡漾，气宇轩昂，直至我们光荣抵达幸福彼岸。每一双暖暖的目光，每一声殷殷的叮咛，每一分纤纤的痕迹，每一份绵绵的情意，每每令我们心存感激。我们在这里，我和我的灵魂，在路上沐浴雨露春晖，感激命运费尽心机的安排。我们有幸正在路上，昼夜兼行，风雨兼程，一刻也不忍停歇，一刻也不敢松懈，情切切，心惶惶，我们昂首挺胸奔向前方。传说中的幸福彼岸，就在心之湖畔，那是梦的故乡，那也是春的家园，而此时此刻我们尚在路上，一路上我们都将与爱同行。
智者说：“既然选择了远方，就要风雨兼程。”多少年来，心中牢记这句话，深有感触故而念念不忘，是因为我总是感觉在路上。从起点出发，匆匆忙忙赶往终点，新的旅途再度静悄悄等待我独自启程。一路上紧赶慢赶，不曾耽搁，却迟迟盼不到预想当中可以歇脚的站点，感觉真是漫长。
灵魂长久漂泊在路上，形单影只，无依无靠，不晓得何处停靠。一路远行，昼夜兼行，风雨兼程，疲惫不堪的我俨然一叶孤舟，急切地渴望靠岸。千年古镇，声色不动，仿佛温厚、侠义的沧浪老人，静待我这风尘仆仆的旅人再次归来，停留，歇乏。车，停靠在乌镇郊外的停车场。人，迷失在水乡河岸蜿蜒曲折的廊棚。漂泊的心，乖乖地被困顿擒获，悠悠游荡在梦与非梦之间，我竟然提不起一丝气力，抵抗睡意的一再侵袭，当场就不战而降。我懒散地依靠在廊下，一处乌漆老旧的“美人靠”上，只觉得手脚绵软、肩背酸痛，不由得呆望那一弯春水出神。
江南的水，澄澈，纯净，从容不迫静静流淌，最是引人眷恋，也最是诱人浮想联翩。春日午后的阳光，黄澄澄的，暖意融融，愈加让人懒洋洋犯困。
醉了？我暗自提醒那条深藏于心的“混账魂灵”，对“他”说一句悄悄话，“嗨，老伙计，我们恐怕是有些醉了的，对吧？”茶室丰盛的午餐，鲜美合意。乳白混浊的米酒，看着平凡寻常，既不显山，也未露水，却是浸透了江南水乡甜糯温润的品质，分明是柔中有刚的。甜丝丝，香馥馥，不经意间，几大碗酒已经穿肠而过。没提防的，酒劲儿竟然火苗子般猛然跃起，方才知道这水乡家酿的厉害，却是已经来不及挣扎。
“酒瘾”的天罗地网迎面袭击，恰如兵临城下，我禁不住深深沉醉，身子骨儿越来越暖和，软绵绵的，轻飘飘的，水乡的酒让人欲罢不能。转瞬间，我那灵魂仿佛不堪重负，全然顾不得体面，毅然决然抛别责任，成功从躯壳仓皇逃脱，“嗖”地飞跃小河，伫立在对面枕河人家的乌漆窗台上，沐浴着阳光，悠然自得地歇息起来。
它怎么能这样呢？我睁大眼睛，望着那要命的家伙，琢磨是否要马上唤回擅自出壳的魂灵。“唉，不如就此歇着吧，也是难得。”我在心里轻轻叹息，压根懒得动弹，宁愿选择安于现状，平安便是福气。醉意朦胧摇头晃脑，我低声劝告自己，说：“那就这样吧。人，不能太过苛求自责。该歇的时候，那就好好歇着呗。饭后一支烟，快活赛神仙，吸上这么一大口，过瘾，醉心，提神，暖魂。若能在这一幕雪白的烟雾中活生生淹死，多么的惬意呀？人生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才是称心如意。爷们，反正啊，总得等到这股子酒劲儿扛过去了，才可以开车继续上路的嘛。路，还长着哪，啊哟，我的天哪。”
是梦吗？看那一弯小河，春水荡漾。浓绿的水面春意盎然，温润如玉，平滑如镜，平平稳稳倒影了蓝晶晶的天空。蓝天，绿水，彼此交相辉映，明净得那样炫目，怎能不动人心魄。江南水乡的古镇，黛瓦粉墙，碧水环绕，仿佛深藏不露的老猎人，独自在古藤萝下安详守望，静静等候那个命定中百年一遇的有缘人。河上水阁，乌漆剥落，隐约裸露老木头苍劲有力的纹路，记载下日往月来的足迹。古老的石砌堤岸，苔痕斑驳，绿意点点，不动声色地用心收罗，过路人失落的点滴心迹，留待后人阅读警醒。孤寂，惆怅，患得患失，我独自坐在这里，呆望小河流水的蓝天碧影，想着我那些“解不开、理还乱”的心事，一时间反倒是越陷越深。
我唯一的家人，啊哟，那位仿佛是永远不会变老的“老娘舅”呀，他竟然以这么样离奇的方式猝然死去。每每闪念，我依旧感觉触目惊心。深藏记忆的那一幕，难道是真实的吗？或者，仅仅只是一场梦？等到梦醒时分，一切如常，理所当然可以从头再来。恰如无数次轮回当中的一次，不曾挑肥拣瘦，我欣然接受一具崭新的躯壳，亲自动手擦洗干净，竭力把一切都收拾齐整。出发的时刻，灵魂笃定驾驭肉身，我鼓起勇气重新站回到起点，预备好了重启崭新的人生旅程。那股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头，活脱一个赌徒，认真想要赢回上一局白白糟蹋的本钱。惨败，而后反悔，从头再活一次，事事游刃有余，样样称心如意，那该有多美？
梦，是梦，果然是梦吗？倘若真的仅仅只是一场噩梦，那倒好了，然而我从坚实的大地，向梦幻的天空眺望，却为何看不清回忆与梦幻之间，那一道本该分明的“天际线”。
水乡古镇可怕的历险，鬼影幢幢，寒光闪闪，出乎意料的悲情结局，难道不是梦？那么，在我的“窝里厢”，在我的身上，在我的周围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每当空闲下来，我就会扪心自问，反反复复搜索枯肠，到底梳理不出整个事件的头绪。我亲爱的娘舅，他本身就是一个谜语，让人猜也猜不透。回忆中的湖光山色，刀光剑影，如泣如诉，难道是真实的吗？为什么，我越是接近事件的真相，反倒是越来越迷惑，反映越来越迟钝？分明是我不肯正视，不忍剖析，终究是无力面对人生苦涩的真谛，对吧？
呵呵，难得糊涂。不如糊涂吧。倘若能够糊涂到天真的地步，灵与肉狼狈为奸，携手并肩登临彼岸，终获解脱。眼下么，但求一醉方休。至于那些爱的记忆，虽说是牵肠挂肚得足以要人性命，到底温暖瑰丽，总让人心驰神往，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爱过了，就拉倒，方才是上策。明明白白承担不起的，依旧还是爱的责任，骨子里心不甘、情不愿，无论如何也不肯承担。一旦责任临头，不论当初爱得如何花好稻好、缠绵悱恻、死去活来、昼夜颠倒，爱到临了，同样横遭白眼，同样欲说还休，同样冰雪冷漠，同样恩断情绝，那一条脆弱而又精明的灵魂，宁肯就此下岗，匆匆忙忙弃壳而逃，也不愿意有半分的担当。
爱。责任。爱的责任。根本不是“梦不梦”的问题，是不是？茶能解酒，茶比酒烈，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否向水乡人家讨一口茶水。迟疑再三，我已然醉意朦胧，打着一个又一个大得夸张的哈欠，不断涌现的泪水，很快模糊我的视野。小桥，流水，人家，桩桩件件在我的眼中，呈现得朦朦胧胧，写意得宛若水墨丹青的梦幻图画。在我的耳畔，悠悠然响起轻柔细碎的“沙沙”声，落雨了？
哦，蜻蜓，蜻蜓！我看见红蜻蜓，贴近水面款款飞翔，轻盈婀娜的身影俨如少女翩翩起舞，瞬间腾空而起，灵巧地飞跃波光粼粼的小木桥，一路上“沙沙”振翅飞向远方。水乡苍穹下，画出锦绣彩虹。
红色的蜻蜓，选择在春日午后的水乡古镇，与我不期而遇，三生有幸，我不由得轻声惊叹：“呀，我晓得你是梦的使者，轻易是不肯现身的。”梦是现实的倒影，如同小河流水映衬的景色，两者本是彼此辉映，相互依存，相映成趣。恍然大悟，我的心头悄然惊起一丝凉意，迅速传遍全身。我顿时发现，随意搭在“美人靠”上的手臂，猛然之间被牢牢束缚，完全不听使唤。乌漆老旧的木头表面，冰雪的藤萝偷偷摸摸凝结，它“咝咝”冒出冷气，飞速向周围生长蔓延。
这棵巨大的冰雪藤萝，看似奇形怪状，春光照耀下晶莹剔透寒光闪闪，一路上疯狂伸展，攀爬，缠绕，捆绑，勒紧，瞬间冻住我的手脚。动弹不得，我很快就变得僵硬冰凉，失去了知觉。就在我从此岸去往彼岸的路上，我分明看见，冰雪藤萝的宽大叶片，化作一张张雪白的骷髅脸孔，它们冲着我张牙舞爪，喷出淡紫色的烟雾，寒意咄咄逼人，恐惧立即将我淹没。

第二章　红色蜻蜓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米酒穿肠而过，满腹心思的我，究竟在江南水乡古镇的河岸一醉方休，沉醉不醒，恍惚间深陷缥缈梦境，欲罢而不能。丝丝缕缕淡紫色的烟雾，隐约浮现在我眼前，梦的天罗地网袅袅升腾，悠悠飘浮，透出星星点点翠绿碧蓝的光芒。束手就擒时候，我分明听见冰霜“咝咝”的破裂声，一声声尖锐的咆哮迎面向我扑来，黑压压的鬼影子团团将我围困，异样的咆哮起伏荡漾，并且愈演愈烈，我顿感毛骨悚然。
冰雪的藤萝伺机出击，乘人之危疯狂袭击我，而我的灵魂恍若坠落黑暗囹圄，我眼睁睁看着叶片蜕变的冰雪骷髅脸，纷纷从枝条上挣脱，它们无翼而翔，或者说是迎风飘零。雪亮的骷髅脸“咯吱、咯吱”扭曲变形，争先恐后向我扑来，一张张可怕的笑脸越来越靠近，任意肆虐，而我却被牢牢束缚，无奈深陷谜局。
我下意识地睁大眼睛，麻木的身子骨儿压根不听使唤，我活脱成了一具木偶人，瞪眼瞧着冰雪藤萝的“怪物”步步紧逼。张牙舞爪寒光闪闪，它们在明媚春光中茁壮成长，我瑟缩在冰雪白色的阴影下，内心渐渐麻木冰凉。我在“美人靠”瘫软，不得不放弃抵抗，内心叫苦连天，与此同时我的境遇越来越糟糕。
雪白的“尖牙鬼手”晶莹剔透，寒意逼人，它们忽而化作缕缕迷雾，无影无形却是神出鬼没。它们蜂拥而上，紧紧束缚我的身心，冰雪的爪牙拼命啃咬和抓挠，一点点撕碎我的心，一下，一下，再一下，穷凶极恶的暴力行径，让人无处可逃。扪心自问，恶意仿佛是自心底油然而生，这般可怕的念头愈加让人不寒而栗。渐渐地力不能敌，我被动选择不战而降，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不抵抗，就能够换来最终的和解。一颗被欺骗的心随之狂跳，好一阵难抑的惊悸。
不堪忍受，我决意挣扎，力求快些解脱困境，一时间却是擒不住要害。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我分明已经坠入黑暗，飞速地下沉，下沉，再下沉。我的手，什么也抓握不住。我的脚，踩踏不到坚实的土地。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漆黑，本是宇宙的底色。我拼命呼吸，热血沸腾，汗、泪横流，却不能够喊叫，周围似乎没有空气。我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四周黑漆漆寂静无声。我不得不怀疑，身处一个不能够生存的地方。我的灵魂为此恐惧得缩紧了，它躲在骨肉的深处绝望战栗，仿佛冬夜寒风中瑟瑟颤抖的蝉，因为我看不见光明，那些幸福的暖意融融的光亮。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我忽然感觉自己轻如一颗尘埃，不是在坠落，而是在飞翔！
我，无翼而翔。张开双臂恍若张开翅膀，飞翔在黑色天鹅绒般深沉、华贵的漆黑空间，我在路上，慢慢腾腾沉没，或者是冉冉上升？看起来，我更像是一颗流星，无声无息独自飞过某片陌生的天空。我彻底丧失方向感，不知道自己是往何处去，甚至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一切曾经重要的，突然都不再重要，姓名、年龄、性别和种族等等，仅仅只是毫无意义的个人符号，世界失落了我，或者是我坠落在一个更大的世界，以至于无处停靠。此时此刻，我那漂泊的灵魂俨如高高飞翔。
金色的光芒，忽然在前方闪现，仿佛一个大大的救星，就在离我并不遥远的地方。刹那间，我的这个“救星”静悄悄熄灭了。转瞬即逝的微弱光明，给予我温暖，也给予我希望，同时给予我勇气和力量，我开始拼命挥动双臂、蹬踏双脚，仿佛是在水中游泳，心心念念，我祈望靠近那光明曾经闪现的地方。
心中的光明，唤醒了沉睡的我，我的心再度狂跳，犹如重获新生。我挥舞双臂，权当那是一双翅膀，我仿佛是在坠落以后，重新振翅飞翔。我向前飞去，一路上奋不顾身，拼尽全力，横冲直闯拼命在黑暗当中搜寻失落的光明。
光明，再度于暗夜之中被点亮。那是一片蜻蜓的翅膀，晶莹剔透，鲜艳明媚，膜状的翅膀闪着金光。初生的蜻蜓翅膀，娇嫩，柔软，丝绸般蜷缩着，小心翼翼包藏了金灿灿的光明。那是我内心深处的光明吧，只是在寒夜闪光？屏住呼吸，我深情凝视那片娇滴滴、湿漉漉的翅膀，它正优雅舒缓地伸展开来，仿佛春日泥土中茁壮成长的秧苗。漆漆长夜，俨如燃起一朵小小的火焰。
我渴望靠近光明。蜻蜓的翅膀，俨如梦的光明翅膀，承载了爱的记忆，由此岸匆忙启程，一路上风雨兼程，飞向远方。幸福，已然在彼岸久候我停靠。
梦的翅膀，羽毛般在夜空中悠悠飘浮，光华流动，忽地燃烧起来，宛若一道彩虹静悄悄划过天宇，瞬间熄灭。**睁大眼睛，凝神细听，静待光明再次降临，突然感觉到背上一阵灼痛，僵硬冰冷的身子骨儿随之变得温暖轻盈，我仿佛在不经意间，被强行插上无影无形的蜻蜓翅膀。
片刻之后，我看见一羽红色的蜻蜓，形单影只，飞过漆漆长夜，迎面向我飞来。蜻蜓“沙沙”的振翅声，轻柔而又细碎，如泣如诉，情真意切的低语和呢喃，潮水般迅速将我包围淹没，我被彻底浸染。不能迟疑啊，丝毫也不敢耽搁，我拼尽气力舞动双臂，竭尽全力靠近那一羽红色的蜻蜓，一路上尾随而行。
红蜻蜓引领我，我们相伴飞行了许久，终于抵达一处陌生的湖岸。呀，那是晨曦么？我看见微弱的光亮，从远远的湖天交汇处隐约浮现，徐徐蔓延。借助朦胧的天光，依稀可见宽广宁静的湖面，温润如玉，平滑如镜。一个温和纯朴的声音，自心底悄然响起，分明是我对自己的一次倾诉，灵与肉的对话刻骨铭心。我听见，“他”说道：“这是翠湖。”
蜻蜓振翅的“沙沙”声，落雨一般此起彼落，如泣如诉，如诉如歌，和着我这一声沉甸甸的惊叹，愈加动人心魄。我明白，这就是古老传说中的翠湖，存在于梦的国度，并不在远方，而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深处，梦之湖，心之湖，爱之湖，春之湖。
红蜻蜓悬停翠湖，翅膀轻轻颤动，水面留下清晰的倒影，浓绿的湖水随之光华流动，熠熠生辉。振翅的蜻蜓，如此美丽，仿佛彩云飘浮，仿佛睡莲绽放，仿佛星辰坠落轻盈地滑过水面，湖水声色不动，沉静，安详。
红蜻蜓自由自在翱翔在翠湖，一飞一停，凌空飞腾，宛如轻舞飞扬，翠湖仿佛被朝霞点亮。伫立堤岸，浮想联翩，我看见另一个我，正从我的肉体深处挣扎着分离，“他”穿越了衣服，悄无声息迈步走向翠湖。
“他”呀，赤身祼体，高大漂亮，淡定从容地迎向光明中的红色蜻蜓。灵魂飞升而去，肉体无奈坠落。我默默望着“他”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却并不想要唤“他”回来，因为“他”正向光明中去，正向幸福中去，正向热爱中去，“他”正迈步走向春天，一如我往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