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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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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惯常煞风景。他一如既往对家长冷若冰霜,巴不得他知难而退,或是自知无趣,快些缩回房间睡觉去。娘舅是很疼爱他,但是娘舅从来也不懂他,娘舅从来也不懂得如何疼爱他。他的娘舅是活生生的“祸害”,家人通常都是如此,或许家家如此,因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在爱的天空下,凭借爱的名义,他今天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他的“房间”,身心都被囚禁在“花神”为他精心编织的齐整“笼子”里。他仿佛赤身裸体没有翅膀的小鸟,心怀飞翔的光荣梦想,他心甘情愿深受其害,乖乖地跟随那只囚笼,被高高悬挂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他只想这样一个人呆着,干干活,静静心,想想心思,认真琢磨过去、现在和未来,或者干脆无所事事,听听窗外那些“淅沥”的雨声。
自从在路上遇见了“花神”,他已经懂得聆听窗外的那些雨声。朴实无华的雨声啊,就是春天临别以前,恋恋不舍留下的印痕,仿佛是相约再见的信物。今夜他默默守护“花神的衣裳”,他依稀觉察渐紧的雨声也在催促他,那么他的“春天”还会回来吗?他记得,她住在“听不见雨声的地方”,他痴心妄想风雨兼程,一路上追寻雨声找到“春天”,他由此在白日梦境越陷越深。
娘舅见外甥囡囡的态度显然是死硬到底,多半是“戏瘾”作怪,傻小子压根就不搭理人嘛。他索性就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踱步走进房间。“老娘舅”悠闲自在,环顾四周,仔细地察看观赏一番,连连点头,他的派头活像一位卫生检疫站派下来视察的官员。外甥囡囡的卧室,被人家女孩子收拾得齐齐整整,清洁又漂亮,他不禁由衷地感叹:“嗯,要依我看,这个样子呢,才像是个人住的地方。”
“你究竟有什么事!”囡囡真是忍无可忍,怒目圆睁,恶狠狠瞪着这位别有用心的“卫生员同志”,他粗声粗气地高声质问他。他气哼哼地拎起那只白花花直冒热气的电熨斗,权当它是一件兵器,在半空中使劲儿晃了晃,他不堪忍受他的房间再度名正言顺地被人入侵。
“哈啊?”娘舅惊叫一声,心中却是暗暗欢喜,他目不转睛盯住外甥的眼睛,进一步察颜观色。兵临城下,不战焉能降?外甥皱着眉,沉着脸,看仇人似的,他死死盯住“管家婆子”娘舅。囡囡他这是虚张声势,以求达到“先发制人”的目的,或者干脆把“封建家长”当场气跑了,也行!无论如何,他今晚不想再听他说蠢话,什么“流水”啦,什么“落花”啦,那些“悄悄话”已然覆水难收,横竖害人不浅。以爱的名义,他迫使他惨遭侵犯,他不得不在“窝里厢”奋起反抗,他受够了。
听见外甥囡囡终于肯答腔,尽管他只是嚷嚷了一声“你究竟有什么事”,娘舅依旧感到满足。他慌忙凑上前去,“囡囡、囡囡”地连声轻唤,预备三言二语,结束这场持续了整个晚上的家庭战争。囡囡则面无表情,继续地冷若冰霜,他一动也不动,任凭“老娘舅”深情依偎在他身旁。“嗯?”娘舅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动手整理他那身皱巴巴的棉毛衫裤,笑嘻嘻地指了指外甥提溜着的热气腾腾的大号熨斗。
囡囡白了他一眼,万般无奈,完全拿“老娘舅”没办法,只好乖乖放下“武器”,无声地宣告投降。他在家人面前再一次缴械,他这是未战先降。竭力耐着性子,歪着脑袋,小心审视分明心怀鬼胎的娘舅,他小心翼翼询问他,说:“您,为什么发嗲?”
“发嗲是因为,嗯,嗯,”娘舅激动地清了清嗓子,扭捏瘦弱的身子骨儿,他慢条斯理开了腔,他对他外甥囡囡这样说道:“什么事情?‘虫子头儿’哟,对‘您’来说,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啦。嘻嘻,囡囡我的小乖乖。”话说到动情处,娘舅的眼睛变得湿乎乎的,看上去亮晶晶。他含情脉脉望着他,细语柔声地哀求他,说:“娘舅想请你帮个忙,行不?”
“不行。”囡囡的回答生硬又冰凉,丝毫不容反驳,从此后他都要对娘舅彻彻底底“设防”。被“小滑头”态度如此坚决地一口回绝,完全出乎意料,在“老娘舅”看起来,外甥颇有些杀气腾腾的味道。他气呼呼地瞅着他,暗自怨恨外甥囡囡的“狠心肠”和“没良心”,转而开始哼哼叽叽地撒娇,他向他大刀阔斧地当面进攻,柔声嘟哝了好一阵子,到后来他竟然孩童一般抽搭哭泣起来。
“老娘舅”弄哭啦?好家伙。这可吓坏了他的外甥。囡囡以为,他自己才是今晚最应该放声大哭的人。可怜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哪儿敢在家人面前哭泣呀。然而娘舅起伏连绵的抽噎,轻柔,细碎,步步紧逼,挥之不去,越来越让人揪心难过,活活要人性命,一如窗外那些恼人的“淅沥”雨声。
雨声“淅沥”,如泣如诉,娘舅“淅淅沥沥”的呢喃,伴随雨声悠悠回荡,他对他说:“囡囡呀,让我搭乘你的‘车车’哟?你开车,我搭车,我们是一家人嘛。我的外甥囡囡,一家人开开心心在路上,风雨同行多么幸福!”

第二十八章 花神

申城,夜。绵密的细雨,丝丝缕缕宛如银色丝线随风飘荡,飞扬在夜空晶莹闪亮。雨水万分驯服,深情依偎在风的怀抱,一路上悠悠荡荡,纷纷攘攘在花园洋房的楼宇之间舞蹈,为夜上海悬挂无数透明帷幕。灯影和霓虹,或远,或近,映照水光和雨色,星星点点隐约闪烁,俨如《牡丹亭》里的杜丽娘乌黑发丝插戴的水钻饰品,明艳,瑰丽,楚楚动人。
夜深沉,霏霏淫雨笼罩,夜色浓郁,纠结“茶瘾”的女孩胡湖丝毫没有睡意,懒洋洋倚靠在落地长窗前,俯视高层公寓楼下香艳的都市雨景,她呆头呆脑出神儿。她那身薄纱的睡衣睡裤,款式宽袍大袖的,粉嫩的浅蓝底色,点缀无数白色的雪花图案,愈加衬托女孩子小家碧玉的气质。她呀,仿佛漂亮的布偶娃娃,痴心守望冬日夜上海的落雨,想起在路上偶然遇见的驾车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这么样痴心呆望,已然好一会儿。一颗心,雨滴一般起伏不定,在五彩缤纷的灯火中飘零,寒风中粉身碎骨,缥缈的水蒸气袅袅升腾,水的灵魂迟迟不能够靠岸。她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慌忙站起身来,费力打开那扇久未开启的窗户。
她打开了窗,冬季稀薄的雾气,席卷丝丝寒意,迫不急待地大举侵入,刹那间犹如兵临城下。茫茫白雾,轻柔浮动,声色不动团团包围在女孩身旁,它们狼狈为奸,一丝一缕扭捏挣扎,袅袅婷婷摇摆雨水的身子骨儿,侵占她的房间,很快濡湿“花神”的衣裳。她却并不在意,只顾伸长脖子,屏气凝神,仔细聆听远处落雨的脚步。窗外,那些“淅淅沥沥”的天籁,分明是雨声。
哦,那果然是雨声呀?雨声,“淅淅沥沥”挥洒在空中,“噼噼啪啪”敲响屋瓦,“叮叮咚咚”叩响窗户,“嘀嘀嗒嗒”落脚檐下的水塘子,回音彼此呼应连绵不绝。小小的雨滴纷纷扬扬,散落在树林和草丛“沙沙”响,此起彼伏的落雨声,轻柔而又细碎,那么样的鲜活生动,又是那么样的缠绵悱恻,天地仿佛响彻一曲回肠荡气的大合唱,于不经意的时候,“咿呀呀咿”沉入心底深处,梦之湖畔,涟漪为之久久荡漾。
原来,她并不是住在一个听不见雨声的地方,而是她长久以来,都不曾用心倾听那些落雨的深情歌唱。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这般专心致志地寻觅雨声,关注雨声,聆听雨声,阅读雨声,并且深深陶醉在雨声独特的世界,同时她也信仰雨声。这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雨声哪,她一直都不曾细心留意,渐渐地也就生疏冷落,她的心灵无意之中失落了宝贵的“雨声”。
江南的雨,缠绵悱恻,总也落不停,雨水如影随形,雨声不离不弃,在那些匆忙掠过的岁月,雨和她始终结伴同行。她在路上风雨兼程,日日夜夜穿行在雨中,她的眼睛却视而不见,她的耳朵却充耳不闻,她的一颗心倦怠沉睡,她的手指不会去触摸那些冰凉的雨滴,她也不曾闻到深藏细雨悠然飞扬的甜美馨香,那些是春天的味道。明明白白是她自己,辜负了落雨一如既往的深情厚意。
江南的雨是一首诗,絮絮叨叨倾诉衷肠,水乡记忆犹新,铭记在过路人心坎上。江南的雨是一幅画,纷纷扬扬优雅落笔,承载湖光山色,涂抹在异乡客回忆深处。江南的雨是一支歌,温柔而又缠绵,荡漾在斜风中坠落梦乡。江南的雨是一个梦,星星点点闪烁在苍穹下,直到梦醒时分,梦中人涣然冰释。忆江南,江南梦,江南的雨啊,温故而知新,俨如一路上形影相随的美丽春天,春天从未离开过。
她恍然发现,今夜的雨声不同凡响,如同催债一般逼人而来呢。她不由得测想,难道江南的雨是活生生的?如冰似玉的雨滴,它们晶莹剔透的身子骨儿,同样蜷缩脆弱的灵魂?毫无疑问,茶水作怪,只因昨夜寄宿的点翠茶局,让她那么近地贴近雨声,唤醒了她那条沉睡于心的慵懒灵魂,以至于害她一夜无眠,恍惚间俨然起伏飘荡在风雨之中,半梦半醒到天明。为此,她深深地怨恨驾车人,她后悔和他风雨同行。
人生若寄,浮生若梦,她在沉醉不醒的时候,毅然决然妄图从躯壳深处逃离,她茫茫然想要奔向陌生彼岸,她像许多人那样误以为幸福必然在远方。她身不由己伫立窗前,努力向前伸出双手,女孩子情同出生在囚笼从未飞翔的小鸟,从现实世界向虚幻梦境眺望,念念不忘春天居住的地方。她在梦想启程之际,“呼”地抽出她那条麻木苍白的魂灵,虔诚寄情于雨声,真切体验雨滴那种平凡朴素的伟大永恒。她在梦中,无翼而翔,无声无息她化身一颗雨滴。
看窗外纷纷扬扬的落雨,一如雪花漫天飞舞,缤纷飘洒仿佛是群飞的蜻蜓,又仿佛落花成雨。“花瓣雨”在她心中闪光,明媚鲜艳宛若翩跹起舞的花神,料不到如梦似幻的《牡丹亭》,晶莹剔透,飘飘洒洒,已然在夜幕下为她全心全意演出。这一刻雨声恰似锣鼓喧天,声声召唤她,前去相迎久别的春天。她的魂灵插上梦的光明翅膀,悄然从躯壳中挣脱,不辞而别,奉召启程,一路上顶风冒雨振翅飞翔,“花神胡湖”心甘情愿深陷在《牡丹亭》中“牡丹亭”。
她分明看见,粉红色的“花瓣雨”,浮现翩翩起舞的杜丽娘,眼若秋水,顾盼生姿,她频频向她挥舞双臂仿佛一羽红色的蜻蜓,即将引领她一路上风雨兼行,光荣赶往幸福彼岸。她和她相伴在路上,梦的帷幕是雨水做的,她和她分隔在帷幕两边,穿越百年时空彼此心有灵犀。她分明听见,那些轻柔细碎的雨声,甜糯,温润,柔中有刚,优美也铿锵,仿佛古代坤伶深情婉转的一曲清唱,抑扬顿挫,如诉如歌,“咿呀呀咿”地陪衬雨滴窈窕婀娜的舞蹈,把一份沉甸甸的感动,深深铭刻在她心上。此时此刻,她是同古昆曲中的杜丽娘一样,沐浴了温暖春光。
一片冰凉,随风飘落,偷偷打湿女孩的光脚丫,她禁不住打个激灵,依旧舍不得将雨声关在窗外,也舍不得将雨点儿挡在窗外。那些悄然侵入的雨水,冰凉,纯净,静悄悄积蓄在深色的地板上面,点点滴滴晶莹透亮。它们仿佛是知根知底的远亲旧友,不请自来,却俨然是不期而遇,如约而至。它们又仿佛是冬天的礼物,明白无误地预示,远方的春天,此刻尚在路上,正为她星夜兼程匆匆赶来。
春天那些轻柔、细碎的脚步声,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却是渐行渐近,只在梦中响起,醒来温暖依旧,久久地滋润心田。她清晰地记得,儿时曾经背诵过,那几句世代相传的古老诗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么?这便是了。“花神”不禁暗自惊叹,她的心中渐渐明朗,仿佛寒夜路上燃起一盏灯火,轻盈摇曳,暖意融融,迅速将她拥入春天温暖的怀抱。她的眼中涌起一汪晶莹,映照远方的灯影和霓虹,宛若雨水频频闪亮。
今夜,听懂了雨声的女孩子,已然是一位花神。

第二十九章 鬼把戏

戏剧家说:“美丽是伟大的,并且在远方。”
大男人囡囡开上小货车,载着他那亲爱的“老娘舅”出门远行,他们俩行色匆忙,仿佛是要寻找远方伟大的美丽春天。郊野公路尚在施工,沿途没有美丽的风景,他们同车而行,彼此之间有隔阂心情自然低落,怨不得他们在路上同车异梦。碎石和沙土随意堆放在道路两旁,高低错落,星罗棋布,那些大小深浅不一的水塘子,散落在堆积如山的沙石丛林,反射了天光隐约发亮,远远望过去,别有一番“山水”相映的情趣。
连日阴雨,暂歇。雨水浸透的裸体路面,泥泞不堪,山路愈加崎岖难行,好似为过路的车辆摆开一局“勇敢者闯关游戏”。小货车在坎坷的路上颠簸,左摇右晃,它活像是要跳起舞来,车轮飞溅白闪闪的水花,一如纷乱的雨脚。一忽儿急刹车,一忽儿又偏离路基,整个行程情同越野赛车一般狂野,简直就是险象环生。驾车人囡囡努力控制手中的方向盘,怨声哉道,他扯开嗓门儿连声叫骂:“往左,还是往右?再往左?你确定!哦,活见鬼。”
搭车的“老娘舅”仿佛是个顽童,满面红光,嘻嘻哈哈,他在路上洋洋得意,手舞足蹈同驾车人嬉闹玩笑,并且他越来越兴致勃勃。此刻在狭小的车厢里,分明是搭车人稳稳当当驾驭了驾车人的身心,一路疯狂,一路胡闹,他们一路执著地驶向莫名的远方。在彼此的心目中,远方意味着陌生天地,不曾见过的风土人情,以及随之而来的全新体验,他们喜欢在路上远行,他们同样天生一颗乐于漂泊的心。远方,一定是美丽的。
“嘻哈”的娘舅高举白嫩的大拇指,他权当那是一根交通指挥棒,不断指出一个新的方向,每每让他的大外甥措手不及,不得不频繁地急打方向盘,将车子开进一个个意料不到的偏僻弯道,路的尽头忽而峰回路转,驾车人晕头转向深感意外。小货车在“老娘舅”的间接驾驭下,钻树林,过小桥,走隧道,趟水塘,上坡,下坡,再度急速转弯,如此这般七弯八拐,艰难驶过野地和荒坡,一路上起伏不平,一路上飘忽不定,他们好似茫茫然一头撞进陌生的梦境。
囡囡的额头上已然冒冷汗,一粒粒细小晶莹闪闪发亮,然而他身旁的娘舅呀,依旧在神采飞扬地瞎胡闹。瞧他那意思,倘若不能活生生在方向盘上折腾死外甥囡囡,他这个“一家之长”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
“车子究竟往哪儿开啊?您的这位‘老爷子’,他到底住在哪儿?神仙啊?唉哟,求您啦,娘舅!”他憋闷得心儿阵阵发慌,面红耳赤,索性亮出嗓门冲着“老娘舅”大呼小叫,随即手忙脚乱地猛打方向盘。灰蒙蒙的云烟笼罩大地,天色阴郁,他心乱如麻,他的耐心在路上受到极大的挑战,仍旧竭尽全力顺从家人的指挥,但是他感觉昏头昏脑,他的魂灵早已迷失在路上。此刻的驾车人呀,仿佛搭车人手中的一具拉线木偶,驯服而又乖巧,他完全不由自主。
绕过大片似曾相识的枯黄的灌木林子,小货车低声呜咽,车尾喷出浓浓的黑烟,吃力地驶上一条尘土飞扬的荒郊土路。囡囡老练地驾驶难缠的“小破车”,以极小的角度急转直下,轻松拐过隐蔽的岔道。一声尖啸,车子猛然冲上碎石遍地的陡坡,停在山口的空地上。“停车、停车,快停车!就这儿,我们到啦。”娘舅神气活现的派头,像极了一个征服者。尽管车子已经停泊,他仍旧意犹未尽,起劲地冲着外甥连声吆喝,兴奋地挥舞手臂,活像是要替他驱赶旅途中时刻萦绕的“瞌睡虫”。
“天哪,”外甥长舒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真是好不容易哪,终于成功结束了这段万分艰难,并且是十分离谱的旅程,他恶狠狠一把拔掉汽车钥匙,他把它“啪”一声重重扔在仪表盘上。这位一路上都不太开心的驾车人,脸色阴霾,他慢吞吞侧过身来,冷冷地瞪着搭车人,他双眉紧皱注视他一言不发。他是时刻准备着,招架“老娘舅”那些推陈出新的“鬼把戏”,此时此刻的他呀,活像一只准备就绪的炸药包,火苗子一点就着。
“老娘舅”看出外甥囡囡苗头不对,他晓得这小子有些臭脾气,他也懒得再招惹他,免得他在关键时刻使性子横生枝节,白白地坏了他的好事。他识相地乖乖闭上嘴巴,他在外甥面前故意表现得平平静静,仿佛那波澜不惊的湖面,他假装平静而有深度。他一脸天真,眨巴眼睛,煞有介事地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四下张望,又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他行为古怪鬼头鬼脑,囡囡误会他要在车上等什么人,自然也帮着东张西望寻找,可是他们俩压根儿就没见到一个人影子。
撞鬼了?或者他老人家白日做梦?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娘舅他想干啥?外甥瞅着他,横竖越看越不顺眼,他心里不禁猛犯嘀咕。原本他打算猫在“窝里厢”泡茶,守株待兔,他私藏了“花神的衣裳”,想当然地一心一意等着“花神”送上门来,“泡妞”是他的美丽梦想。尽管他的梦想似乎遥不可及,他仍然想和她一起喝茶,彼此促膝谈心,深入浅出聊聊那个“咿呀呀咿”的《牡丹亭》,没准儿人家会把那些“香艳杂志”亲手还给他,那可多有味道。料不到落难在荒郊野外,在浪漫的黄昏,陪伴鬼迷心窍的“老娘舅”,前思后想他顿时十分泄气。
突然在小货车的前方,一只瘦弱衰老的乌鸦,从枯萎的草丛深处扑腾翅膀,“呼”地腾空飞起,它一路上“呱呱”哀叫惊飞而去。两个同路人都被这迎风展翅的鸟儿吓一跳,彼此相视无语,默默地望着那条黑色的影子越飞越远,渐渐在远方的天际线消失,感觉倒像是意外送别一位不期而遇的老友,心中平添几分怅然若失的愁绪。
匆忙逃离窝巢的可怜乌鸦,活脱惊弓之鸟,凄凉的境遇让人揪心。就在寒鸦远去的那一刻,异样的寂静悄然包围他们俩,他们在车上瑟缩一如寒鸦。阴霾天空下,愁云惨淡,暮霭沉沉,天地间寒色咄咄逼人。曾经翠绿的山谷,枝叶凋零,荒草凄然,呈现一派衰败的昏黄影调。郊野荒地,沃土袒露,空气中飘浮一股子甜丝丝、湿漉漉的泥腥味儿。不远处山坡起伏,一道宽阔的山间河道蜿蜒绕行,不晓得通向何方。河床久已干涸,裸露一地灰白细碎的石块。光秃秃的河道远方,丘陵绵延,墨色的挺秀山影,悠悠浮动云雾和水蒸气,袅袅腾腾缥缈如梦。
眺望黯淡肃杀的冬日景色,囡囡的心境不知不觉变得平和,他感觉脑袋瓜子又好使了。计上心来,他假意长舒一口气,马上开始着手修理他的“老娘舅”。看了看身旁满面愁容,并且是呆若木鸡的家长,他一下子又心软了。他的态度,那是十分的和蔼可亲,低声嘟哝一连串动听的好话,他对娘舅好声好气儿地说道:“娘舅啊,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这都到地方啦,对不对?您就高抬贵手,别再跟好心肠的外甥囡囡打‘哑谜’啦。说来听听,您,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呀?‘阿拉’为您卖命,不论是流血、流汗、流什么的,咱可从来都不含糊,对吧?”
娘舅已然收敛笑容,正襟危坐,他忽然以命令的口吻,大声对他的外甥说道:“囡囡,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从现在起,直到我回来,你务必乖乖地在车上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你少管闲事,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就这样。”说罢,他就灵猫一样腿脚利落地跳下车,“嘭”一声重重关上车门。
“就这样?哼。小菜一碟么。”囡囡殷勤地小声附和,心中却是忿忿不平。“老娘舅”前后判若两人,眼巴巴瞧着他当面耍花招,囡囡他实在也是心烦,他才懒得费神打听他那些“鬼主意”呢。自顾慢慢腾腾摸出香烟,笃悠悠地点上,深吸一口烟,他很过瘾。他从汽车的反光镜看见,娘舅轻手轻脚鬼鬼祟祟,从车后的货厢搬下一只沉甸甸的竹筐,他把它小心翼翼背到身上。这家伙自始至终表现得偷偷摸摸,犹如神差鬼使,他压根没有要让外甥插手帮忙的意思。
娘舅在捣鬼!这一幕,看得囡囡颇感兴趣。他马上悄无声息地动手摇下车窗,定睛细瞧。大号的竹筐,盖着白色棉布的盖头,整个儿掩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宝贝。瞧“老滑头”那样子,他像是要独步周游世界呢。如此这般瞎琢磨,耳聪目明的外甥,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暗自犯嘀咕,他无端地替家人操心牵挂。“老娘舅”该不会是去深山老林打猎吧?倘若真是那样的话,倒挺有趣的。起码晚餐有野味品尝啦,比方“红烧野鸡肉”什么的,哈哈。娘舅真是个鬼机灵,他常常出人意料,不是吗?
他下意识地伸长脖子张望,妄图进一步探明究竟,却刚好同凑近的娘舅打个照面,彼此都吓一跳。外甥囡囡赶紧打圆场,他笑嘻嘻地对他说:“开窗,通风,呵呵。本先生抽烟,换换肺里的空气嘛。”他不想让娘舅以为,他瞄准他的什么“小秘密”了。再说,“老娘舅”能有什么秘密?才怪哩。
隔着空荡荡的车窗洞口,娘舅满脸狐疑,他凶神恶煞似的,冲着外甥冷冰冰丢下几句狠话。他咬牙切齿,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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