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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翠-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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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点点头，仍然放心不下，他不由得再次追问：“那么，小雪它？”金城秀慢吞吞答道：“小雪它，一直都在等着我哥哥，下完那最后的一着棋。这一步棋，它苦苦等了几百年，心心念念，操心牵挂，为此它辗转反侧。蜻蜓点翠是最后的一颗棋子，也是开启光明的钥匙。大局已定，它输了！蜻蜓冥界，最终得以涅槃重生，而它同时粉身碎骨。没有梦想和灵魂的魔鬼，躯壳一旦毁灭，必将荡然无存。”
几只色彩瑰丽的蜻蜓，互相追逐，突然闯进小木屋，它们顽皮地围绕茶客上下飞舞，悬停，翻飞，像是要刻意引人注意似的。“那么，您？”囡囡小心避开玲珑可爱的淘气蜻蜓，他如今对蜻蜓心生敬意。“请您告诉我，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金城秀先生？”他温和地询问他说。
“请您，叫我‘秀秀’吧。”金城秀望着他，安详地微笑。
“‘秀秀’先生，那么请您吩咐。”囡囡柔声答应，依旧专注地望着他，十分用心地听他说话。无论如何，这位年轻英俊的金城秀先生，可是一位穿越几百年时空的“老人家”啊。他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照顾得不够周到，更是生怕不小心，他再度坠落梦境，沉醉不醒。他一再地追问他，说：“那么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淡定从容，金城秀手指屋外盘旋群飞的蜻蜓，小声央求他，说：“请囡囡您，跟着蜻蜓走。求您，为我寻找金城虹。”
虹！念念不忘，操心牵挂，经历一场生死轮回的泅渡，登临涅槃重生的彼岸，梦醒时分，金城秀深深依恋的，仍然是他的爱妻。
第五十九章 又见红蜻蜓
蜻蜓冥界，湖畔的小木屋外。群飞的蜻蜓迎着阳光，齐齐振翅，编队飞行，它们姿态优雅在翠湖上空盘旋，一圈，一圈，紧接着一圈，如镜的水面倒影流动的美丽图画，恰似群星璀璨。蜻蜓起伏连绵的振翅声，“淅淅沥沥”回旋荡漾，“雨声”缭绕在耳畔挥之不去，沉甸甸撞击在心坎上。
囡囡的“老娘舅”，屈膝瘫坐在湖岸木楼台的角落，他的神情像是一个孩童，他被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层层叠叠埋葬，恐怕是一时间难以自拔。他那细弱的胳膊，紧紧抱住细弱的腿脚，绵软无力并且失魂落魄，仿佛是下意识地瑟瑟颤抖，他感到阵阵彻骨的冰冷。沮丧失神，一任泪水横流，他无声地独自饮泣。
咦？娘舅他，多么、多么悲哀。难道说，这个平日里活像刺猬的“小人物”，肉身深处同样包裹一颗柔软的心？唉哟，“老娘舅”这个人哪，心地善良，心直口快，他就是坏在一张嘴巴上。想来想去，这么些年以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守古镇金城的惊天秘密，独自悉心照料，不幸坠落生死缝隙之间的老人金城锦。娘舅他呀，原来是一位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守口如瓶，尤其难能可贵。以后，一定要对娘舅好一点。
心生怜惜，他万分敬佩他，外甥囡囡静悄悄走近他的“老娘舅”，他轻轻搂抱他的家人，柔声安慰这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细语柔声，他对他低声说道：“亲爱的娘舅啊，一切都结束了。蜻蜓点翠，已然交还它真正的主人。他走了。他醒了。他仍然热爱他，心心相印，他们兄弟情深。他毅然为他舍弃生命。他一如往昔牵挂她。他和它共同守护生死棋局，默默无语对峙较量，情形如同兵临城下，直到最后他都不曾放弃。临终的忏悔和祝福，他用生命，换取他所热爱的一切，涅槃重生。他的灵魂一度坠落，最终他毅然选择飞翔。这一局，显然是魔鬼小雪输了，它输惨啦。”
“魔鬼？小雪！它在哪里？我的老天爷哟，这太可怕了。”泪流满面的娘舅，望着闪亮的湖水尖声惊叫。一张脸惨白皎皎，如凝霜雪，他的眼睛泪汪汪晶莹闪亮。瑟缩在外甥囡囡的怀抱，愤恨地挥舞小拳头，仿佛是饱受惊吓，他被惊吓得魂不附体，他懦弱得仿佛是个“囡囡”。
“别怕，小雪当然不在这儿。看哪，到处都是蜻蜓。有蜻蜓的地方，就有光明和梦想，雪花蚊子不能够在此伫足，当然啦。”囡囡轻拍“老娘舅”的肩膀，柔声安抚他，说：“这一刻，守候在蜻蜓冥界的大门外，那个小雪骷髅脸，它恐怕已经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活该。您说对吧，娘舅？”
“小雪骷髅脸？冰雪的骷髅，吸血的蚊虫。唉，小雪啊小雪，活该被打败。恐怕你是对的，我亲爱的外甥囡囡，小雪粉身碎骨，飘散在风中。也许，就在老茶人金城锦，匆忙下完最后一着棋子的那一刻，小雪的心就破碎了。看哪，看哪，那些无端飘落蜻蜓冥界的雪花，心儿的碎片一样，那些就是它！就是它吧？”娘舅忧伤地望着飞雪飘落的湖面，微微蠕动惨白的嘴巴，木讷呆滞地低声追问：“金城锦，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是的，娘舅。这太遗憾了。”他小心翼翼回答“老娘舅”的问话，语气尽量平和。娘舅万分惋惜，细语柔声地嘟哝：“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唉哟，点翠绿茶，明明可以让他长生不死的嘛。人世间，多少人梦想长命百岁，好运气可遇不可求，而他却偏偏不珍惜。他侥幸成为不死鸟，就是‘老而不死’呀？这个‘老东西’，百年以来，独自享用蜻蜓冥界如锦似绣的湖光山色，想想他，也算是有福气的人。好山、好水滋润他的心田，好茶、好水供养他的躯壳，锦绣的‘大笼子’装着他，他笃悠悠和魔鬼小雪下棋。喔哟，他的模样，可是老得越来越可怕，明明是他自己放弃生命，他为了梦想宁愿舍命。怨谁，这事儿怨谁呀？”
“是的，娘舅。到临了，是他自己放弃了，金城锦他是光荣赴死，走得像一个英雄。至少，我是这么看的。”他温和安慰他的娘舅，说：“重要的是，金城秀依旧敬爱他，一如往昔。”
“‘老傻瓜蛋’哟，真正是个‘老糊涂虫’，唉，唉，我到底还是白白地服侍他一场啊。落花，流水，流水落花，匆忙之间已然是‘覆水难收’，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在路上’了。在路上，尚在路上，灵魂无翼而翔，一路上起伏不定漂泊，不曾靠岸。”娘舅耷拉脑袋嘀嘀咕咕，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像是魂不守舍呢。
“我的‘老娘舅’啊，您也别太难过，节哀顺变。小心您这单薄的身子骨儿，可别伤心坏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为他尽心尽力，对不对？”囡囡温和地询问他。失魂落魄的娘舅闻听此言，转而茫茫然望着他，忽然呢喃一般追问：“那么，我的囡囡呀，他死的时候，你一直都守护在他身旁，寸步不离，是不是？那么金城锦最后，都说了些什么？”
“啊，他说‘祝福金城’。”囡囡把话说得很铿锵，竭尽全力安抚伤心的人。“祝福金城？嘿嘿。”娘舅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突然朗声说道：“应该离开了？我们为什么还呆在这儿？”
“是的，我们应该离开。”囡囡说罢，慌忙脱下褐色的皮外套，细心周到地替“老娘舅”披上，一边柔声嘱咐他，说：“请您再等一会儿。等我找到金城虹。然后么，我们就一起回家。”
“绝不。”娘舅突然尖着嗓子，高声叫骂：“这关我们什么事情，啊？这不关我们的事。囡囡你糊涂，我可不糊涂。忙活半天，我们为他操心牵挂，结果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哼哼，没有遗产，一丁点儿也没有。一个几百年的‘老寿星’，‘老顽固’，‘老叫花子’，他什么也没有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走开、走开，快走开，囡囡臭小子，爱管闲事的家伙，快滚开！”
“好的。”外甥囡囡疼爱地拍了拍“老娘舅”的肩膀，顺从地柔声劝说他，“这是不关我们的事情，您说的没错。可是，我们已经插手了，对不对？那么您等我回来，好不好？”
“别离开我！外甥囡囡啊，求你，千万别丢下我，好不好？噢，我的乖囡囡。想想看，骷髅脸小雪，它不会是在门口等着咱们吧？它什么都知道，它会报复的，喔哟，太可怕了。”娘舅说到后来浑身哆嗦，他竟然小孩子一样埋头哭泣，万分不愿意外甥在这时候离开他。“唉。”他的外甥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连连点头，他温和地告诉他，说：“好啦，娘舅啊，您不就是惦记人家那些好茶叶吗？怎么？这话说到您心坎上了吧。唉哟，这些都是您的。人家金城老先生可明白呢，他不糊涂，他早就说过啦，统统白送给你！”
“哈啊，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啊呀，老英雄果然有情有意哟，情深意长，太感人啦。算我没有白白地服侍他，缘分哪，百年一遇的有缘人。好茶配好水，好心得好报，苍天有眼。”娘舅一忽儿哭，一忽儿笑，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他是阴晴不定，刹那间悲喜两重天。看得外甥囡囡瞠目结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也是无可奈何，他还能拿这样子的“老娘舅”怎么办呢？
一羽紫色翅膀的大个子蜻蜓，突然从半空“嗖”一声俯冲下来，急停在他们面前，吓了他们一跳。娘舅泪眼朦胧瞪着它，浑身哆嗦，“淅淅沥沥”小声说道：“唉哟，囡囡呀，囡囡哟，这只蜻蜓？这里的事情，总得有人收拾一下，善始，善终。让我再歇一小会儿，伤心呀，感觉心都快要伤心得破碎了。等我缓过劲儿来，嗯！我可得去瞧瞧，我那些宝贝茶叶，举世罕有的好茶叶，这下子发财啦，一笔横财。梦绕魂牵，梦寐以求，真正不同凡响的茶叶，传至古镇金城的茶叶，金城哪。”紫色的蜻蜓，仿佛听懂“金城”两个字，忽地高高腾空跃起，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领头儿飞向半岛北面的树林子。小木屋周围那些群飞的蜻蜓，随即一哄儿尾随而去。囡囡明白，蜻蜓已经为他指明方向，他是身不由己，义不容辞的。
囡囡只觉是身负使命，不顾“老娘舅”的再三纠缠，执意启程，他为重生的金城秀传递“春天归来”的消息。一路上他行色匆匆，疾步如飞，独自一人赶到翠湖半岛的北岸。眺望北面的翠湖，辽阔如海，波平浪静。湖岸绿肥红瘦，春意盎然。湖面温润如玉，平滑如镜，倒影了如诗如画的春色。湖水浓绿碧蓝，蓝绿相映，微风中涟漪微澜。一羽红色的蜻蜓，独自在此悬停，静悄悄守候春色，“沙沙”颤动的翅膀在水面留下靓影，浓绿的湖水仿佛被火焰点亮，光华流动，如梦似幻。
在他看来，红色的蜻蜓呀，有一副梦的金灿灿的翅膀，俨如一位往来奔走在此岸和彼岸之间的春天使者，为相隔万里的爱人，殷勤传递即将重逢的消息。有缘千里来相会，有缘人并非都能够携手白头，切莫怨恨彼此爱得浅，恰似蜻蜓点水，爱的记忆每每温故而知新，回首往事，方才觉察如此弥足珍贵。红蜻蜓在辽阔的翠湖上翩翩翱翔，修长而又娇嫩的身子，包裹金灿灿的光芒，款款飞翔，蜻蜓点水，飞起，落下，又再度起飞，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绿色涟漪，层层叠叠荡漾开去，彼此激情碰撞，声色不动地悄然蔓延，湖水从此后铭记蜻蜓点水的深情厚意。
囡囡呆立在湖畔的湿地，那道蜿蜒的木栈桥的尽头，他痴情凝望，那一羽独自飞翔的红色蜻蜓。他清晰记得，红色的蜻蜓，他曾经在梦中遇见过，或许就在他去往远方的路上？不期而遇，如约而至，他的心之湖，曾经涟漪微澜，那是红蜻蜓在他梦中留下的痕迹。那些轻柔、细碎的蜻蜓振翅的“沙沙”声，那些“淅淅沥沥”的落雨声，那些雨滴“叮叮咚咚”的敲击声，还有那些萦回在心头的“咿呀呀咿”的深情歌唱？他瞬间想起，这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声音，断断续续，若隐若现，起伏连绵俨如潮水涌动，声声入耳，声声心悸，声声激荡他那久已麻木僵冷的魂灵。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又见红蜻蜓，他情有独钟，深情回忆，就在他寒夜远行的路上，看不见远方灯火的时候，他曾经轻声而又急促地鼓励自己，说：“红蜻蜓曾经来过！”
仿佛是心有灵犀，红色蜻蜓如同火焰般金灿灿的光明翅膀，急切地颤动，就在他前方的湖面上，点燃一团红色霞光。心驰神往，他不由自主，悄然迎向那一羽红色的蜻蜓。蜻蜓“沙沙”飞翔的声音，慢腾腾向他袭来，回音逐渐将他包围，他被“雨声”束缚了身心，他仿佛听见缥缈的歌唱，“咿呀”的歌声渗透他的肌肤，很快侵入他的心田，整个儿占据他的身心，并不曾等到他清醒明白，火红的光明扑面而来。
第六十章 风月无涯
蜻蜓冥界，湖畔的小木屋含烟笼雾，小木屋的主人走得太过匆忙，他的亲人来不及同他告别。雪白藤索精心编织的那一张吊床的深处，老茶人金城锦紧紧蜷缩的身子骨儿，显得又瘦、又小，那么样的单薄脆弱，孤苦伶仃的他，毕生境遇如同寒蝉，此刻他笼罩在屋顶投下的大片黑暗阴影里，他仿佛沉醉不醒的梦中人。
若问古镇的金城锦，他究竟是谁？
他不过是人生的过客，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隐居蜻蜓冥界的凡人。《蜻蜓点翠》故事里的一个配角儿，他是戏台上的一件道具罢了。恐怕对于他来说，生命本身便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寒夜，尽管他身不由己，深陷春光明媚的湖光山色，依旧度过冰冷黯淡的一生。
春天，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仇家吧。心心念念，念念不忘，他把春天视为梦想，梦想为他插上无影无形的翅膀，心怀梦想的他曾经无翼而翔，在此岸和彼岸之间风雨兼行，尽管他时而迷失方向，甚至于糊里糊涂瞬间坠落，他仍然选择在坠落以后重新起飞。他的人生，起落不定一如蜻蜓点水，他固执地一如既往向前飞，穿越黑暗迎接光明，追寻他梦中的幸福。
幸福一定是在远方，他视远行为使命，命定中的大事情，必须全力以赴。他茫茫然自此岸匆忙启程，独自奔向远方，星夜兼程，风雨无阻，一路上他都不曾迟疑，也不曾停靠。在他远行的路上，漆黑苍穹没有星光照亮他的道路，幸而红色蜻蜓曾经为他来过，仿佛特意为他领航。临终时刻，在他的回忆中，拥有暖意融融的灯火闪亮，一再激励他疾步如同飞翔，然而他梦中的幸福彼岸，却似乎是渐行渐远，恍若缥缈的锦绣花园。弥留之际，他也曾扪心自问：爱的梦想，为何越来越遥不可及？
临到最后时刻，人生大戏终场，大幕隆隆关闭。他被丢弃在后台的阴暗角落，遭人白眼，遭遇讥讽，默默忍受种种莫名的责难和非议，渐渐被故友遗忘，慢慢被尘封掩埋，俨如人世间许许多多的凡人那样。唯有金城秀，他曾经疼爱和伤害的同胞手足，他为他深情守候直到最后时刻，轻轻为他合上那一双泪尽的眼睛，轻轻为他遮盖那一床洁白的锦被，小心翼翼把一切都为他收拾妥当。
彼此相爱，应该是一个可以持续到生命尽头的相互依靠，然而许多情况下，却并不是这样。于是，怅然落单的魂灵，被迫独自远行，一心一意在路上等候，梦想和有缘人的如约相遇，为此疾步如同飞翔，盲目地一路奔向远方。天长日久，心灵自然爱上远方，习惯于独自一人跋山涉水在路上。
没有人会白白度过一生，没有一条生命会被白白浪费，没有一具魂灵会永远孤苦飘零在路上，也从来没有一段人生，是真正白白虚度的。曾经存在的记忆，一个永恒的瑰丽梦境，湖光山色，锦绣雍容，温暖而又亲切，馨香而又美好，总是被人们一再提起，口口相传成为动人心魄的故事，恰如《牡丹亭》经久不息。
不论曾经的生命，渺小得俨如多么微不足道，存在于天地之间，却是同等的弥足珍贵。那些凡人的平凡事迹，琐琐碎碎，点点滴滴，一路上拼拼凑凑，终究汇聚成为一幅凡人伟大的不凡画卷。
诗人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生命不朽。心底最纯真的歌唱，一如春雨回旋萦绕，轻柔，细碎，温润，纤弱，“淅淅沥沥”，“咿呀呀咿”，只是等候有缘人的聆听。万般温柔，万般体贴，金城秀倚靠在锦被上面，他为他的哥哥孩童一般“嘤嘤”哭泣，一任颗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纷纷攘攘坠落。这一刻，唯有他，听懂了灵魂惜别时候，遗留的终场心曲，他为他纯真的临别歌唱怦然心动。
他，是他曾经亲爱的人。
他，是他曾经疼爱的人。
他和他彼此相爱，兄弟情深，情深意长，深情厚意至死不渝。
他为他舍身而去，死亡于他犹如浴火重生。他因爱浴火重生，心之湖畔，他已获永生。火塘子曾经鲜艳的火焰，悄然熄灭。一缕茶叶的馨香，终获解脱，袅袅升腾，从此岸匆匆忙忙启程！
第六十一章 寒灰更燃
蜻蜓冥界，春意盎然的翠湖岸边。一羽红色的蜻蜓，姿态轻盈而又婀娜，在如镜湖面上翩翩起舞，沐浴明媚春光，渐渐化作人形，她从光明当中赫然闪现。浴火重生的金城虹，亭亭玉立，她的光脚丫看似踩在白花花闪亮的浪花上，她安安静静悬停在访客面前，她以注目礼向他致敬。橙色的丝绸长裙，春风中轻轻飘动，轻柔亮泽，雍容瑰丽，裙子的顶端向上翻卷，金光闪闪的花边翘角，宛若飞鸟的翅膀，款款展开金色光芒。她背上薄膜形状的蜻蜓翅膀，那么样的宽大美丽，火红鲜艳，晶莹剔透。翅膀上的纹脉，线条优美细腻，七彩斑驳，光华流动，那些微微突起的金色翅结，红艳艳如同燃烧的火焰，星星点点闪烁。
伫立在木栈桥的尽头，倒像是双脚踏上幸福彼岸的边沿，这一刻呀，大男人囡囡完全被“春天”惊呆了，只觉得身子骨儿绵软无力，他尽管情同魂飞天外，仍旧竭尽全力挺胸抬头，他毅然为他充当信使，无论如何他也要充当一条好汗。
料不到命运自古捉弄人，惊艳时分，要命的情形让他越来越难堪，面对别人的“花神”，他的魂灵恍如深陷梦境，究竟难以摆脱“戏瘾”。他的心深深沉湎，静悄悄融化在翠绿碧蓝的心湖。一遍紧接着一遍，他在心中急切呼唤他自己，他对“他”低语：“喂！囡囡啊，赶快醒来吧？你是谁？你在哪儿？你是在做梦吧。”醉心于温暖而又美丽的梦境，身不由己，无力抗拒，或者说是他甘愿成为春天的囚徒，沉睡不醒的茶人，他压根无可救药。此时此地，他真真切切邂逅了梦中的红色蜻蜓，颤动的光明翅膀在他心底留下温暖痕迹，他隐约感到他是春天百年一遇的有缘人，如此这般他不枉此生。
“囡囡？”金城虹嫣然一笑，她悬浮在高处，含情脉脉注视他，她细语柔声呼唤他。
呀，人家居然知道我的乳名呢。听她一声温柔的轻唤，囡囡万分惊喜，他更加愿意在梦中游荡，为什么不呢？诗情画意哟，人的一生当中，又能够遭遇几回春色？更何况，往日里，他深处钢筋混凝土的大都市，高楼大厦如山耸立，纵横交错的道路犹如河网密布，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在他的周围充塞冰冷僵硬的东西，那些玻璃、金属和水泥的材质，没有留下岁月温暖的印记。他的生存空间，没有自然的馨香，听不见自然的歌唱，从来没有赏心悦目的湖光山色，他那真实的生活恍若虚幻悲剧。为此他值得做梦，不论梦醒时分他将多么狼狈，哪怕湖畔飘雪时候，他只穿了一件粉红格子的粗布单衣，他傻乎乎垂手站在朽木的栈桥上，激动得瑟瑟发抖。
她娇艳美丽，一如往昔，高高梳起一对椭圆形的发髻，饱满丰润，乌黑油亮，好像蜻蜓大大的眼睛。她的鬓发，长可及地，春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古昆曲中旦角的线尾子。那些翠绿碧蓝的点翠头饰，一颗紧接着一颗，在乌亮的发丝间星星点点闪烁，美丽诱人。
美人面前，如同兵临城下，不是不抵抗，而是他根本措手不及，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应对美丽的困局。驾车人在路上见多识广，他十分懂得，尊敬这份跨越时空的美丽，他在她面前表现得乖巧又温驯，他柔声为她捎话儿，说：“他醒了。您的那位，金城秀先生。”说完这句话，他竟然面红耳赤，匆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呆望面前波光粼粼的湖水。他仿佛看见，蜻蜓轻轻点过水面向前飞去，他听见那些轻柔、细碎的水声，春雨“沙沙”洒落在他心上。
望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好人，彼此心照不宣，金城虹忽然笑了，她的笑容温和而又慈祥。不怪的、不怪的，是人总有春心荡漾、泥足深陷的时候，春天的力量不可抗拒。高高昂起头，努力伸直背上金灿灿的光明翅膀，前翅和后翅整齐地微微向前倾，金城虹优雅地欠身，她饱含深情向信使再次行礼致敬。
“嗯？”支吾的茶人，愈加忐忑不安。面对一个美丽的梦，他简直如临大敌，狼狈得心神摇荡，险些就要跌下桥去呢。蓦地，金城虹振翅起飞，腾空而起。半空中轻盈地一闪身，她高高飞跃那个抬头仰望的人，沿着蜿蜒逶迤的栈桥，展翅飞向前方。她那飘逸的裙边，随之带起长长的金色光尾，一路上形影不离，光明尾随而去。他看见，头顶上划过一道如锦似绣的彩虹。
栈桥远远的另一端，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疾步如飞地赶来，他是金城秀。在飞雪的湖畔，他和梦寐以求的红蜻蜓重逢，相聚恨晚，蜻蜓冥界的春色渐趋黯淡。两个人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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