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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翠-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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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咄咄逼人的鬼东西面前逆来顺受,却不曾换来梦想中的和平。他被它牢牢地控制身心,身心交瘁无力抗拒,好似一具牵线木偶似的,他被它活生生径直拖到藤木箱子旁。
紧紧地抓握,死死地勒索,小雪骷髅脸小心翼翼蜷缩在肉体深处,它稳稳当当驾驭“老娘舅”的血肉躯壳,借以奴役外甥囡囡一刻也不放松。魔鬼小雪懂得,它在他的心目中,仍然是唯一的亲人“老娘舅”呢。心安理得,它故而气定神闲,静悄悄蹲在箱子顶上,耐心等待手中囡囡一样软弱无能的男人最终被制服,这活脱是一场人与非人之间展开的生死角逐。
鬼迷心窍的冰雪东西,恍若听见黑的、白的棋子儿,“噼噼啪啪”洒落在无影无形的棋盘上,那些是秋夜的雨声?刹那间激情涌动,游侠小雪浮想联翩,往事如烟似雾团团围绕它那冷血的身子骨儿,永无尽头的时空仿佛江南雨巷,它在路上苦苦搜寻心中有鬼的棋手,追梦人依旧让异类妒恨难平。
人,这种没有羽毛的东西,自从前脚离开地面,他们的脖子就越伸越长,好让眼睛望向天上去,世世代代梦想着生出翅膀高高飞翔。人和梦,终将被非人的无梦的它擒获囚禁,进而彻彻底底埋葬梦想,它对此事深信不疑。
梦是人的翅膀,梦也是人的枷锁,人类天生会做梦,或者坠落,或者飞翔,缘起一刹那的光明梦想。
光明?光明俨如一羽无影无形的蜻蜓,是它这只雪花大蚊虫的天敌,光明的面前它至死无梦。梦啊梦,梦是它的渴望,梦也是它的悲剧,它那颗冰雪晶莹的心中没有梦,它那条漆黑缥缈的魂灵不做梦,它因为无梦而得以长生不死,长生不死的它久久地盼望不到一个梦,一个像样的人类那样的梦。
遥遥无期的生命尽头,尚在远方,一路上无梦相伴,无梦慰藉,这让它怎不心碎冰冷?它是冰雪做的,一颗心冰雪冷酷,冰冷的“血肉身躯”难以承载温暖的春梦。然而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梦,俨如来去无常的蜻蜓,可遇而不可求,光明,美好,暖意融融,却是同它冰炭般的彼此不相容。为了爱和友谊,尝试和春天讲和,让一切恩怨情仇涣然冰释,怎么可能发生如此蜕变,放下屠刀对于它简直就是做梦。
做梦?它毕生求之不得,难免辗转反侧,最是让它牵肠挂肚欲罢不能的,还是想要做一场梦,它甚至愿意以永生为代价,交换一场稍纵即逝的梦。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于它都是一种奢望,它从未品尝过做梦的滋味。它的一生注定无梦,它那注定无梦的漫长一生因此而倍感漫长。它漫无目的地无翼而翔,一路上无依无傍,漂泊,游荡,冰雪的灵魂飘飘洒洒无岸可靠,无宿可归。
宿命?它只有此岸,没有彼岸,启程以后,永远都只是在路上,昼夜兼程,风雪兼行,一路上无梦相伴。没有梦,如同没有春天。它因而恨死了天生会做梦的人类,妒火中烧,妒恨难平,它心心念念梦想打碎人类的梦。斗转星移,它在棋局中沉浮自如仍然一无所获,终究万念俱灰,它的一颗心冰冷了,破碎了,纷纷扬扬飘起,“淅淅沥沥”洒落在春光明媚的蜻蜓冥界。它的身子骨儿化作冰雪,星星点点在漆黑苍穹下荧光闪亮,它那条丑恶的灵魂雪花般轻盈脆弱,飞扬在风中,沦落在天涯。
它是自“别岸”而来,从死神那儿来,从魔鬼那儿来,冰冷刺骨的雪花大蚊子,一路上顶风冒雪匆匆忙忙赶来相迎,如影随形,形影不离,直到人们梦碎心死,一个个懒洋洋臣服在它脚下,哀号,喘息,心甘情愿滑向死亡。
人世间那些花样翻新的艺术作品,不论是如梦似幻的图画,还是一如人生的戏剧,诸如此类的破烂货色,在它看来,无一例外都是承载梦想的容器,它恨不得将它们统统毁灭。它要把梦活生生杀死,它要把有梦的人死死束缚,它死活都要把“梦碎之人”无情囚禁。从此后,天空下,不会再有那些为梦想而舞动的光明翅膀,让它眼馋得心儿阵阵发慌!
如今,这个垂死在它脚下的可怜虫,梦已死,心已碎,春天不会回来,光明已然远离,他生不如死,绝望的人往往一心求死,再也无力扑腾一双折断的翅膀。它以为,这个人已经是它的人了。哦,寒来暑往,朝朝暮暮,得意饮茶,失意喝酒,含辛茹苦一辈子,它方才迎来又一次的变态时刻。一具崭新、崭新的躯壳哟,健康,漂亮,淡淡地透出“男儿香”,他静候它大驾光临,小雪它自然有些激动。
瘫软在它脚下的人,只觉得脖子上那件红色的毛衣越缠越紧,勒得越来越起劲儿,得势不饶人,它显然变本加厉,他感觉相当不舒服。比方说,呼吸越来越沉重,躯体越来越绵软,手脚越来越僵硬,心里越来越冰凉,但是他死活不抵抗,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往昔的回忆,断断续续,拼拼凑凑,那些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的美好记忆已然深植于心,弥足珍贵,历久弥新,纵然是耗竭他的血泪生命究竟难以割舍。
亲情可贵哪。“老娘舅”的情,逼迫他舍身。“老娘舅”的壳,险些要了他的命。他甚至于都不忍心怀疑“老娘舅”的魂灵,此时此刻,是否还好端端驻守在躯壳深处,并且安然无恙?他怎么能够相信,“老娘舅”的身子骨儿,早已成为他灵魂的一座坟墓?他更加不能够想象,有什么冰冷可怕的坏东西,活生生侵占了“老娘舅”的肉体,而他这个粗心大意的外甥,长久已来对此却是全然不知。这会儿,他都快要死在它的手上了,仍然不悔悟,仍然不抵抗,他以为可以凭借“不抵抗”的牺牲精神,感化恶魔冰雪晶莹的冷酷心肠,换得最终的怜悯与和解。一塌糊涂的追梦人,他在做梦。
惊人的洞察力,它老早就一眼看透他。有梦的人,通常会有一颗无比柔软的心。它可一点儿也没有看走眼,阵阵窃喜悄然涌上心头,暴风雪一般狂暴,恶狠狠冲击它那条冰冷的魂灵。小雪深吸一口气,它预备要大展身手。披了“老娘舅”躯壳的冰雪骷髅脸,娇滴滴,甜蜜蜜,它懒洋洋地把一张枯槁惨白的脸皮,尽可能地凑近他,它尽量贴近他的耳朵低语呢喃。
开口以前,它热烈地亲吻他,它用冰雪的牙齿轻轻咬他,它打心眼里深深地疼爱外甥囡囡,一家之长逼近他细语柔声,好一阵“淅淅沥沥”寒气逼人。绝杀以前,它决定摊牌,它对他柔声说道:“囡囡呀,我亲爱的人。多么美丽的人类东西,健康的肉身,香甜的味道,喔哟,还有一颗会做梦的心!我好喜欢呀?”它如此亲热,他实在是吃不消它,他结结巴巴连声恳求:“噢,噢,别这样,请您别这样,我会不高兴的。啊呀,求您、求您、求求您啦,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了吧,我亲爱的‘老娘舅’?”
“嘘,小声点儿。我可不是你的‘老娘舅’呀。亲爱的囡囡,怎么你死到临头,还不明白呢?唉,可怜的人,为梦所困难舍难分。”它细声细气儿地为他由衷叹息,惊诧得微微皱起两条冰雪晶莹的光秃秃的眉毛。
“不会的。”他忍不住尖声嚷嚷:“怎么会?‘窝里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娘舅哇?”人麻木不仁得闻所未闻,鬼眨巴冰冷的眼睛,神情显得天真无邪,它像是若有所思,喃喃重复他的询问:“娘舅?”
“啊呀,您也勒得太紧了吧?我实在是透不过气,赶紧松开啦?”囡囡心生不满,他大声埋怨它。“好呀。嗯,现在舒服了吧?”它亲切地问道。
“我亲爱的‘老娘舅’!”他白了它一眼,他那神情像是在和家长撒娇。“如果你准备好了,那么囡囡,咱俩就可以开始‘泡茶’了。”小雪骷髅脸凑近人,一阵切齿咬牙地低语。它的话音刚落,小阁楼瞬间寒雾荡漾,雪花漫天飞舞。老旧的橱柜瑟瑟颤抖,“咯吱咯吱”战栗不已,深藏其中的茶叶罐子好似发狂,一只只此起彼落蹦跳,“噼噼啪啪”撞响木头门。
门,应邀开启。星星点点翠绿碧蓝的光华,活像一群萤火虫,悄然从橱柜深处徐徐溢出。无数点翠绿茶的茶珠子,一路上欢叫着,争先恐后蜂拥出逃,落雨一般纷纷扬扬飘飞在空中,一下,一下,再一下,重重击打在老虎窗的玻璃上,“叮叮咚咚”叩响,深深诱惑人心。这些“叮咚”的叩响,一声声连绵不断,仿佛是恶意地撞击在人心坎上,囡囡禁不住热泪盈眶,他冲着它大声哀叹:“唉哟,娘舅啊,您可真是一位茶人。居然把那么多的点翠绿茶,小心藏在这儿,这些都是金城锦送的吗?”
“哼。”它闻听此言,忍不住一声冷笑,随即提高嗓门,阴阳怪气地缓缓说道:“怎么会呢?点翠绿茶,明明是我早年赠送给金城锦的,贪婪的家伙匆忙收下礼物,他丝毫不曾迟疑。也难怪,真正绝色的好茶叶,有味道,有馨香,一个持久的诱惑,茶瘾深深诱惑人心,直叫人欲罢不能。异样的茶汤,如此翠绿碧蓝,他喜欢得不得了,为此足足痴迷了一辈子,白白地葬送江山美人。到头来,人老去,茶依旧,对茶水的依赖和瘾头,还险些儿埋葬他那条可怜可悲的灵魂。”
“唉哟,我的妈呀。”他故意大声感叹,意在暗暗地奚落它。人,深知鬼的底细。
“你的妈呀?实话告诉你,她是古镇金城的后裔,她可真是……唉,让我说她什么好呢,囡囡?当年,你的妈呀,违背誓言,竟然将古镇金城的秘密,偷偷泄漏给她的‘小阿弟’。能够守口如瓶的女人,自古不多见。”它其实是觉察苗头不对,又不好意思争执,索性把陈年旧事,当场翻腾出来告诉他。鬼,深知人的底细,有意作弄人。
“我的亲娘舅,拜托您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温柔呼唤,循循善诱,它所说的鬼话确实惊人,他存心表情夸张地吃惊反问。“没错、没错,你的妈呀,祸从口出。”它不耐烦了,很大声地吧嗒嘴巴。
“那么后来呢?”他提高嗓门,心急火燎追问它。
“后来啊,”它慢条斯理边想边说:“蜻蜓点翠的故事,让这个‘小阿弟’发了狂。可怜的笨蛋。笨蛋都是可怜的。你的妈呀,为此白白丧命。”记忆犹新,一幕幕历历在目,它冷冷地笑了,一对白眼珠子灵活翻动,它们望向阁楼间的天花板。
“什么意思?请你把话讲讲清楚!”他眼巴巴瞪着它,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梦!”它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作为回答,然而他不曾听明白,傻子似的再次追问:“梦?”
“蜻蜓点翠,仅仅只是一个梦。梦,无影无形,空空荡荡,却让人为之怦然心动。梦让人疯狂。梦让人失魂落魄。梦让人身不由己,辗转反侧欲罢不能。人,迟早会从梦中惊醒,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嗨!你也是这样。因为人,天生是一个‘小囡囡’,他们天生不会飞,但是他们天生会做梦,他们满足于梦中飞翔。人生如同白日做梦。”它平平静静望着他,鬼话说得意味深长,鬼脸上浮起浅浅的微笑。
人与鬼,脸对脸,心心相印。两张面孔,一般无二的苍白皎皎,映照着茶珠子俨如湖水反光的光芒,粼粼微动,翠绿碧蓝。两条躯壳,一冷,一暖,双双浸泡在翠绿碧蓝的某种波光之中,仿佛是双双伫立在一个湖底世界,彼此倾心交谈。生死攸关时刻,囡囡依旧犯糊涂,老实得天真,他怯生生继续追问他的“老娘舅”,说:“什么梦?嗯,可你刚才好像是说,谁要命来着?”
“啊呀,真要命。我是说,梦哪!”小雪骷髅脸刻意加重语气,十分鄙夷地冲着人歪了歪嘴巴,很有些瞧不起人类的痴心呆傻。稍稍停顿片刻,它自言自语小声嘟哝:“一生追梦,可惜我从来没有做过梦,不晓得梦的滋味。”
“梦的滋味?这个容易嘛,做梦差不多好像品茶。”他倒是热心热肠,连忙相帮它答疑解惑。“哦?!”闻听此言,它啼笑皆非瞪住他,只觉得冰雪的躯壳深处好一阵神醉心往,它猛地打个寒噤。
“茶是活的。茶有灵魂。叶子是肉身,茶汤是血泪,浓郁的馨香便是茶的魂灵。茶人,坠落一个茶的迷局,还以为是在飞翔。茶叶么,它们应该也会做梦的。喝了一杯茶,沉迷于茶香,等同于喝下一个‘梦’,或者说是被梦一口吞下了。你明不明白?换句话说,就是茶把人喝掉了,所以人在梦中,因茶而醉,明明是在做梦,还以为是度过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落花流水,爱恨情仇,谁曾料到,人原本是在梦中的路上?”他一边琢磨,一边对它喃喃说道。
人喋喋不休,鬼当场绝倒。
“做梦?”眨巴一对白色的眼睛,白茫茫荧光闪亮,它深深地埋下头,想了又想,忽然失魂落魄般尖声惊叹:“原来,茶也会做梦?喝茶等于做梦!哎哟,我的妈呀,还真是这样的。你小子,真有文化。”
“不客气。”他腼腆地小声说:“嗳,请您再稍微松开一点儿,咱们好说话嘛。嗯,嗯,这样感觉好多了。”不失时机,人跟鬼讨价还价。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在脖子上面寸土必争。
“你真行,在你临死以前,我会让你好过的,当然啦。”它稍稍松开毛衣,以示友好,然后它主动告诉他说:“囡囡,你绝对猜不到的。他在点翠茶局,做了一场要命的白日梦。喝茶,喝撑了呗。一杯如血的蜻蜓红茶,你的‘老娘舅’他呀,唉!他居然亲手毒杀了他的亲姐姐,嘻嘻,你的妈呀?”
“我的妈呀,”呢喃哀叫,他闻言面如土色。它马上凑近他,鬼咄咄逼人,冷言冷语告诉他说:“是的。明明白白就是这样的,事情的确如此,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外甥囡囡呀,那时候你还小,而那一刻,我化身一只蚊虫,颤动着冰雪晶莹的翅膀,停泊在你家雪白、雪白的天花板上,一清二楚看白戏。”
“怎么会?”他在低声哀鸣,浑身战栗,冷汗一如雨下。
“是的,是的,明明白白就是这样的。他装模作样照顾他的‘大阿姐’,你的妈呀,日日夜夜寸步也不离,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直到她终于被毒死。为了梦想,男人总是比女人更疯狂、更极端、更残忍,更加地不择手段。你家‘老娘舅’,嗯呀,相当出色的男人。他一心想要独霸那个梦,他一心想要独霸点翠茶局,他一心一意想要成为蜻蜓冥界的唯一守护人!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他那颗臭气熏天的野心,还有他那具没有人气的躯壳,让我越瞧、越闻、越喜欢,嘻嘻,我对他很着迷。”
“不会吧?”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他快要被它活活吓死啦。
“好吧。我在此更正,我对他的肉身很着迷。从此以后我便盯住他,一路上如影随形相伴在他左右,我日日夜夜守护他,冷眼旁观。我看着他苦苦挣扎在梦中却无力抵抗。我看着他坠落蜻蜓冥界终究难以自拔。我看着他伫立在翠湖岸边,心儿乘风飞翔。我看着他欺凌一个生不如死的金城老人,不曾有过丝毫的怜悯,搜遍小木屋他却依旧一无所获,他活像一具行尸走肉,几近麻木,几近疯狂!”
“不!请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求您?”他失声惊叫,睁大黑亮的眼睛,他的眼中闪现绝望的光彩。
“不,我不能再这样一天天地等下去了,于是我逼走他的灵魂,占据他的躯壳。是我!把你从福利院弄出来的,领回家,悉心照料,全心全意守在你的身旁,做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娘舅,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活见鬼?你是鬼养大的孩子,真有意思。啊,我么,一颗心仿佛星夜兼程在路上,耐心等待百年一遇的有缘人如约而至,耐心等待蜻蜓点翠不期而遇送上门来,这些你究竟明不明白?冥冥之中,自有一番巧妙的安排,许多情况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比方说,远方的路上,偶然的一场雨,人生际遇,多么奇妙呀?”它说话的语调越来越温柔,鬼像是在为人施行一场催眠术。茫茫然如堕烟海,人在噩梦中挣扎,他冲着它低声呜咽:“花神。”
“花神?”它微微皱眉,小声应答:“你是说,你做的那个梦呀。”
“我的梦?”他神情严肃地认真回忆,然后他如梦方醒,断然回答:“不对,那绝对不是梦!”
“不是梦?真的吗?嘿嘿,让我来告诉你吧,愚蠢的人。‘花神’是你心中的一个梦。梦,使你得以无翼而翔,然而你却不曾察觉,梦的秘密。”它那么样悲切切地诉说,呢喃的语调轻柔而又细碎,“淅淅沥沥”如泣如诉。或许是情到深处,小雪骷髅脸深深地哈了口气,那些寒雾竟然沸腾般波涛涌动,阁楼里霎时波光粼粼。鬼迷心窍时候,鬼东西的内心激动不已,它公然在人的面前变戏法,大肆炫耀它的鬼把戏。
点翠绿茶,遭遇骤降的冷空气袭击,如沐恩宠它们翻腾雀跃,发出一声声“咝咝”的舒畅欢叫。簇拥喧闹的茶珠子,彼此碰撞爱抚,追逐嬉戏,呻吟,叹息,尖叫,歌唱,一忽儿踊跃地从寒雾中浮出,一忽儿又急切地没入寒雾深处,起伏不定挣扎抵抗,它们情同欲仙欲死,辗转反侧在冰冷的雾气之中,久久地欲罢不能。
茶珠子纷纷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张开双臂,蹬踏腿脚,它们拼命扭动身子骨儿,慢吞吞打开娇滴滴的鲜嫩叶片。茶叶浸透寒雾的湿气,悠然飘飞,沉浮自如,一片一片仿佛蜻蜓的翅膀,柔嫩,鲜亮,光华流动。点翠绿茶的浓郁馨香,甜丝丝,香馥馥,声色不动充满小阁楼。
小小的阁楼,俨然一只杯子,以寒雾充当热水,冲泡了一杯与众不同的好茶。这番光景,囡囡算是看明白了。往日里,人喝茶。现如今,正相反,人在杯中,茶活生生地吞噬人,这一切正如“花神胡湖”所言。“囡囡啊,你真是人才,人世间十分难得的好材料。我要用你充当茶叶,冲泡一杯绝色好茶。”它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深情凝视那些飘浮在寒雾中的茶叶,鬼的神情活像是在做梦哩。它十分突然地伸长脖子,凑近它的“战利品”关切追问:“瞧,水蒸气袅袅飘散,茶的梦,快做完了。那么,你的那些梦呢?”
“我的梦?”黯然神伤望着它,回忆曾经的梦,让人怦然心动,他有些不知所措,而它运筹帷幄露出诡谲的笑容,鬼东西神神道道压低嗓门说道:“嗯呀,你的亲人呢?嗯呀,你的朋友呢?嗯呀,你的爱人呢?囡囡呀,你今生今世所有的梦,都是被我逐一干掉的,甚至于包括那个紫罗兰酒吧的艳娘,我亲手把她淹死在幸福湖。一个,一个,又一个,如此这般我干得真痛快,是我霸占了你。啊,对啦,还有你心爱的花神。”
听它这一席话,他仿佛瞬间坠落梦境,沉入黑暗冰冷的湖底,独自在水中漫步,身心被一群翠绿碧蓝的茶叶团团包围,牢牢擒获,无以解脱,他失魂落魄尖声哀叫:“投降,投降,我投降啦。你不是说过,‘不抵抗可以换来和平’?亲爱的‘老娘舅’,咱们讲和吧。求求您,把梦还给我!把梦还给我吧,我的花神啊,天哪?”
“天哪?天哪!我就是你的‘天’哪,在我的天空下,不可以有梦飞翔。要是你,稍微早一点点回来?很对呀,为什么你总是迟到?仅仅只是迟来了那么一步,一切就都太迟了。”鬼说得斩钉截铁,听着倒像是通情达理。它在戏耍他,为此它还洋洋得意。“我的梦,”他凝神低语,似乎是恍然大悟。
“人,让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不仅仅是死神的使者,冰雪的屠夫,战争的始作俑者。我是梦的杀手。我擅长扼杀人类美好的梦想。是我,杀死了你的梦。人世间的梦,都将被杀死,一个紧接着一个,无一幸免。囡囡乖,你是我崭新的壳,我要占有你的躯壳!”它厚颜无耻,到最后它索性实话实说。
惊骇,愤怒,屈辱,悲怆,他只觉得心如刀绞,严酷的事实令他心痛难当。莫名的绝望,暴风雪一般呼啸着扑面而来,抵抗还是不抵抗?双臂伸展挥舞,腿脚胡乱蹬踏,男子汉囡囡绝境之中奋起反抗,他摇头晃脑仿佛飞速坠落,拼死挣扎,玩命抵抗,俨如一次盲目的出发,他的灵魂独自飞翔在路上。
一声冷笑,切齿咬牙,它漫不经心勒紧了捆绑人的“锁链”,见多识广的坏家伙,并不在意这个人最后时刻的垂死挣扎。
人的梦,粉身碎骨,粉身碎骨的还有那双赖以飞翔的光明翅膀。一切挣扎和抵抗,似乎都是徒劳无功,他分明已经坠落黑暗的无底深渊,飞速地下沉,下沉,再下沉。他的手,什么也抓握不住。他的脚,踩踏不到坚实的土地。他的灵魂,迟疑不决,惶恐不安,匆忙收拾几件像样的记忆作为行李,它像是要见机行事,随时随刻体面地逃之夭夭。他拼命呼吸,心跳加速,热血沸腾,汗、泪横流,他却不能够放声呐喊,耳朵里瞬间灌满阵阵非人的狂笑。那个杀死了梦的凶手,喜形于色,嘻嘻哈哈,嘴脸狰狞的鬼东西气焰越来越嚣张。
他仿佛独自站立在生与死的界河岸边,两眼发黑,魂灵悬空,看见深藏心底的不寻常的图画。一张张寒雾凝结而成的冰雪骷髅脸,争先恐后浮现在他面前,它们挥动冰雪的爪子,扑腾着冰雪的翅膀,叩击冰雪的牙齿。骷髅脸活像蠕虫扭动身躯,它们上下飞窜、狂舞,它们冲着他厉声咆哮,寒气逼人,鬼气冲天。他渐渐力不能敌,身子骨儿越来越沉重,手脚越来越绵软,眼前越来越朦胧,耳畔忽然响起“咿呀呀咿”的朦胧歌唱。他全神贯注,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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