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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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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御史台开始准备一起弹劾台主……
太上皇
西京大雪纷纷落,冰挂在树梢,待得雪融时,便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上,像一串串亮晶晶的泪水。这种景象在西京并不常见,乃至于有句俗谚说『树若架,大臣怕』,意思是这种反常情况是天降警示,要以大臣挡去灾祸。结果这次满城树架的景况,吓坏了襄平二王与三太三公那六只老狐狸精,连忙跑到各个寺观大作功德,就怕真有个什么万一,葛屁着凉去也。
西京宫城中,也是一片寒魄冰华,几个年纪尚小的皇孙在雪地中跑来跑去,捏起几个雪球互砸,却没防备雪底下是泥地,结果银狐、黑貂、水獭等高贵的皮料不一会儿就染上污渍,夹丝絮的锦裤自然也斑斑点点全是泥星子。
“小王八蛋。”
咦?是谁讲出了我的心声?站在廊下的内侍听这一声,疑惑地转过头去,就在他身后约五步远,站着在宫中传言血比雪冷、心比泥黑的『李相公』,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前庭穿着锦衣纨裤一脸嘻笑天真、在常人认为十分可爱的皇孙们,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显表示出,若是可以,他会把孩子们抓起来狠狠拷打一番。
“李相公……”内侍稍稍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问“相公走迷了道吗?”
“没,上皇让我到此相候。”
“此处风大,相公请到亭间稍待。”
“有劳。”
内侍引着李千里绕过笑闹的皇孙,突然,一个雪球砸过来,还伴随着孩子们的哈哈笑声,『吧叽』一声在李千里右侧腹边砸出一滩灰黑。
哪个不长眼的小王八蛋找死往刀口上撞!内侍在心中呐喊,只看见李千里默默地走下去,一步步走向太子的两个小儿子,那两个孩子呜哇一声就想往后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千里身手快如闪电,左右开弓揪住那两个小世子的耳朵,狠狠一拧,口中却还是相当有礼地说“下官李千里谢过二位世子的见面礼,世子是不是忘了该对下官说什么?”
“对对对……对不起。”比较小的那个呜呜咽咽地说,随即被李千里放过,摀着半边耳朵跑去找乳母大哭。
“说什么说!你凭甚么拧我!”比较大的那个梗着脖子反手抓住李千里的手臂,张口就想咬他手腕,却被李千里再抓住一只手,硬生生扭到背后,痛得哇哇大哭。
“祖宗家法,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不得殴打折辱于御史,违者交三司议处,世子试图攻击下官,下官也只好反击了。”李千里慢悠悠地说,还揪在世子耳朵上的手再一转“世子还没对下官说『正确』的话。”
“我不说!”
“那下官只好无礼了。”话音刚落,小世子顿时觉得乾坤颠倒,在众人惊呼中,竟被李千里倒提到旁边的池子上方,那池中还浮着许多薄冰,小世子的脸距离池面不到一尺,只感觉丝丝寒气直扑上来,李千里那比冰还无情的声音又响起“世子想起该说什么了吗?”
脸又近了半尺……小世子终于被吓得哭出来,边哭边说“对不起啦!”
“不敢当。”
口是心非的李千里这才把小世子放下来,稍稍撢了撢自己的衣袖,这才背手转身从容离去,乳母宫人自然赶紧过来伺候,那小世子一抹脸,指着李千里的背影说“你等着!我要叫父王来揍你!”
李千里回过头来,眉头一皱,乳母宫人连带着旁边的内侍感觉眼前一花,那小世子又被倒提在冰池上,李千里阴沉沉地说“下官一生最讨厌者有三,一是混帐皇亲,二是纨裤子弟,三是恃势小人,不巧世子三者俱全,休怪下官以台官纠举之权无礼了。”
噗通一声,那小世子真的被浸到了水中,随即又被拉了起来,李千里解下大氅将他包住,这才丢给那票乳母宫人“把这小王八蛋送回去,告诉太子,儿子好好教,别养大了让御史台杀。”
“呜呜……师傅!”那小世子却突然冲过去抱住李千里大腿,满口师傅地说“师傅!你就是我要找的师傅!请收我为弟子!”
“你想学什么?”
“学师傅一手倒提人的功夫,太帅了!”
“我不想跟混帐太子做师徒亲家,等你哪时下定决心不做他的儿子,我就收你。”李千里扒开小世子的手,径自随着内侍去了。
内侍战战兢兢地将李千里引到亭间,唤人过来烹茶奉上“相公稍坐。”
“有劳。”
微一颔首,李千里四平八稳地跪坐在垫席上,轻轻将袍子前襬放平。内侍退下去,从亭外看出去,对面便是上皇夏季住处含凉殿的后院,种着数百株垂柳,每到春季,满院新绿嫩黄,才正是『细叶不知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而他第一次看见含凉柳时,只是个从八品下的监察御史里行,官卑品低,在满城绯紫的西京中,上街随便走个几步路,都要让四五次道给其它高官,但是那时的他,毫无顾忌地弹劾百官,一天可以递出十几份弹状,横竖准不准是台主的事,有时候十份里一份都不许的情形也有,但是那时的他,心安理得。
“昔我来时,杨柳依依……”李千里在心中无声地念着,此时绿叶褪尽,只剩满树枯枝,空自在寒风中挥舞,有些枝干上还残着霜雪,更显凄凉。三十七岁的御史大夫,梁国开国以来还未有过,就是他的同榜进士们,转了五六任官还在六七品上挣扎的也大有人在,若说他心中没有一点寥落,那绝对是骗人的“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后面还有两句哪!干么不念?”浪荡太上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上皇不是一副想补完的样子吗?还是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臭小子,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是『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诗经大雅里的句子。”
“明明是小雅.采薇。”
“随便。”
上皇伫着个榆木手杖来到,李千里行了个拜见礼,上皇则一屁股坐在亭间的台阶上“不想跪着,脚麻。”
“上皇宣微臣前来,何事见教?”李千里拱手。
“吴少阳那老屁股听说快不行了,我想早日让他安心上路。”上皇看向远处,浅色的瞳仁冷漠地凝视着天际“你有自信搞定淮西吗?”
“臣启上皇,没自信。”
“搞小娘子是一把能手,搞那老屁股就不行?”上皇冷冷地说,明明是国事,不知道为什么让上皇一说,好像李千里专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微臣是量力而行,上皇要有自信,大可自己去搞个御驾亲征淮西,微臣留在西京替上皇呐喊助威,如果不幸龙驭上宾,微臣再出来主持和谈,顺便为上皇操持丧礼,这点能力,微臣还是做得到的。”
“放你的狗臭屁,都挂了再出来主持和谈顶个鸟用!”上皇啐了一口,李千里也不理会,只捧着茶喝,上皇又说“要不照你说,就让吴老屁自然葛屁?”
“人都要死了,让他安心上路算是厚道吧?”
“你是李千里吗?你也有厚道?”
“等他死了再收拾他那个鸟儿子。”
“你真的是李千里。”
“如假包换。”
上皇呼了口气,手肘撑在案上,非常不雅地胡坐着,手指点着李千里,活像坊市中的流氓头子“娘的,上百年给河朔那三只老鸦骑在头上,这近几十年还多了淮西这只臭鸡,老子越想越鸟,你早点想出个办法来,在我百岁寿辰前搞定这四只鸟,最好把十镇都废了,让我死的时候能跟我那死鬼老爹交代。”
“臣不出十年,必能收回河朔外带淮西,但是要废黜十镇,上皇还需再活个二三十年。”
“没在怕的,要不是当年死鬼老爹跟皇后临死前逼我立誓一日不复文皇版图一日不死,弘晖十年亲政大典办完,我就想服毒自杀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所谓祸害遗千年,上皇活个八百岁应该不成问题。”
上皇一笑,伸手过去拍了拍李千里僵硬的脸“千唷,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安慰我都不说点好听的。”
“敢情上皇真的痴呆?微臣是在讽刺上皇是个祸害,绝无安慰之意。”李千里吹了吹已凉的茶,浑然不理自得其乐的上皇。
“你就是这样嘴硬讨我喜欢,哎呀,不过这种个性追女孩子可不吃香,听说你元正又去找那尾小鱼的麻烦了?你这样会被讨厌的。”
“被她讨厌总比进朝廷后她被讨厌好。”
“唷?”上皇挖挖耳朵,兴味盎然地问“她到底是谁啊?”
“臣的爱妾。”
上皇矍然开目,急吼吼地问“真的!”
“假的。”
“去你娘的!”上皇一掌从李千里头上巴下去,拎着他衣襟“快说!”
“抢走臣童男之身、吃干抹尽不负责任的指腹为婚之妻。”
上皇喜得抓耳挠腮,只差没拿出随身草纸抄录起来“真的?”
“当然是骗上皇的。”
“欺骗老人很好玩吗!快给我说!”
“其实是当年臣被仇家追杀滚下山谷蒙其所救还用身体帮臣取暖不小心擦枪走火一夜风流的救命恩人。”
“我越听越不像真的。”
“要不然是当年臣赴试时在某寺遇到的官家女结果臣半夜爬墙进去暗通款曲不小心还搞出人命然后她说我不要你负责只要你一辈子记得我接着悄然离去的梦中情人。”
上皇听完李千里毫无断句、背书似的谎言,双手扶案,说出了看官等也必十分赞同的结论“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是旷男的幻想,你这个肉欲横流的假正经货。”
“御史大夫不能有幻想的吗?微臣好歹也是个健康的青年人。”李千里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青年个鸟!三十七岁算壮年,你这个脸上假正经其实满脑子不正经的混帐。”
“饱汉不知饿汉饥,四肢都在棺材里还坐拥着三千佳丽的死老头没有资格评断微臣。”李千里摇着头说。
“你想要的话,分你一半也行,反正三千个我连看都看不完。”
“不用了,上皇旁边的莺莺燕燕,微臣消受不起,还是留给上皇练铁杵磨成绣花针的功夫吧!”
“欸,什么绣花针!这话我不能听过就算了……”
含凉殿后的君臣对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染上了某种性别特色。
当太子怒气冲冲地跑来与李千里理论时,这对君臣还在讨论某种少儿不宜的奇妙话题,却听得一阵杂沓脚步声响,午觉刚睡醒的太子穿了件深衣,外披一件皮袍,连冠也不戴、带也不束就扯着两个儿子杀到含凉殿后来,大声咆哮“李千里你这杂碎!敢打我儿子!”
李千里与太上皇正讨论到激辩处,却被太子打断,两人都是一脸铁青地看向太子,李千里起身作揖“下官见过太子。”
“见什么见!你竟敢打我儿子!还浸他冰水,你活得不耐烦了!”太子暴跳如雷。
“吵个屁!浸冰水又死不了人,我当年……”太上皇在旁边说风凉话。
太子显然积怨已久,此时整个爆发出来“当年什么当年,我最讨厌听到什么皇爷爷我是先君奔蜀时生的,三岁前就摔马、摔车、摔山谷、浸猪笼、浸泥潭全玩过一遍,先君逃难的时候因为车上太重,把我跟霍国公主丢到车下,结果西川节度使晁梓隆晁大帅从斜里窜出,把我们姐弟二人接住,先君丢了三次、晁大帅接了三次。最厉害的是八个月大的时候,晁大帅把我绑在铠甲里杀出重围,带着我七进七出敌阵,还跃马上栈道,一不小心我从栈道摔到蜀江里,结果被叛军接个正着,晁大帅二话不说跳入蜀江将我抢过来,送还给先君,所以我后来封他护国大将军。娘的!要真全玩过一轮,还有命吗!”
“咦?原来你都记得啊?”
“你一年要说十遍以上,我都听了四百多遍了!不想记也得记吧!为喂喂,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太子今天整个大暴走了,指着李千里“你这混帐,平常酸我就算了,今天竟然找我儿子麻烦,有没有这么下作!”
李千里不语,冷冷的眸光扫向那两个小世子,比较小的那个直往后缩,还裹着大氅的那个世子则小声地说“师傅,不是我报的信。”
“看也知道。”李千里冷淡地说。
“什么时候你变小七的师傅了?”太子大惊,连忙把七世子护在身后“不许你动我儿子!”
“下官还不想收没耐性、没毅力、父亲又是个二世祖的臭小孩做徒弟。”
“你说谁是二世祖!”
“谁搭腔就说谁。”
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就想跟李千里下去庭中打一架再说,正要叫阵,却听后面一个嗓音插进来“昭夜,不得无礼。”
上皇本来兴冲冲想看孙子与李千里互殴,见此人过来,闷闷地蔫回去“虾蟆来了……”
“死老头!不准说我爹是虾蟆!”太子怒不可遏。
相较于这对打死也不肯承认他们确实是祖孙的祖孙,李千里镇静许多,向来人一拱手“微臣李千里,见过主父。”
只见来人一身玄色道袍,披着赭色羊皮风帽斗篷,尴尬地点头算是答礼,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梁国的第一位雄后褚令渠,由于男人做皇后实在太惊悚,于是改皇后为皇夫,朝臣则称主父。褚令渠祖上是前朝南越王,后入梁为官,几代之后也算是正常的官人世家。
“令渠拜见上皇,上皇万福。”
“罢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皇将手一让,褚令渠便在李千里刚才坐过的地方,亦是正襟危坐,李千里则跪到上皇身侧,太子则跪在其父旁边,用眼神传递对对方的厌恶。
“启上皇,今日早晨到达西京。”褚令渠拱手说,他肤色黝黑,颧骨突出,鼻子有些鹰勾,整体来说不算英俊,只是普通而已,少有高才,进士出身、博学鸿辞科及第后,校书郎起家,本当任满后放外官,却被女皇选为翰林院待诏,后来不知怎么,竟糊里胡涂地被拐进内宫扑倒,早上起来,一纸牒纸下,宫人前来道贺,竟成了褚昭仪,不久后被策为皇夫,这几年常代女皇镇守东都。
“刚回来不去麟德殿腻着,跑来这边做什么?”麟德殿是女皇正寝,爱女成痴的上皇明显在吃醋。
褚令渠跟上皇相处也超过四十年了,他也只是笑笑说“启上皇,陛下听闻太子与李台主有些冲突,命令渠前来调停,以免殃及无辜。”
“不要是老婆有了新欢,被赶出来了吧?”上皇很坏心地说,他一直觉得褚令渠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千方百计想给女皇找几个『野男人』,无奈女皇意志坚定,毫不动心,
褚令渠不禁失笑,你女儿都七十了,还想着让她偷人哪!嘴上却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令渠年已七十过半,陛下真有新欢,令渠也乐见其成。”
“乐见个鸟!爹,你不要中了老头子的奸计,他就等妳这句话,好去搜刮些野男人来讨母亲开心!”
“昭夜,不许胡说。”褚令渠睨了儿子一眼,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派温和谦让,在公开场合对女皇更是必恭必敬,却只有对太子,他完全是个父亲。
“主父不急,急死太子。”李千里凉凉地说。
“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吧!”太上皇说。
“喔?上皇说,太子是太监?”
“虽然说生出来的时候我看过,确认没少点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跟没**的差不了多少。”
这对君臣一搭一唱,其乐无穷,太子一拍案就要发飙,一阵凛冽的眼风扫来,却是主父,太子只好不平地坐下,四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语,勉强闲扯了些天气地理风土人情,刚好几个内侍送上茶来,一致地捧着茶碗喝个不停,那两个小世子则早被人领了下去。
“不是有人要打架吗?不打了?”一个老妇声音传来,众人一致地起身换座,上皇更是笑眯了眼。只见一个身穿赭黄深衣、外围赤锦裙、身披火鼠领大氅的老妇走上来,自是女皇,她一拱手说“父皇万福。”
上皇一脸傻样,屁颠屁颠地情愿坐到侧座去,甘愿让爱女坐到上首,然后才讨好地说“宝宝,不是父皇,是爹爹,来,叫爹爹。”
“嗤……恶心。”李千里与太子异口同声地说,现在女皇坐在上首,主父与上皇分占左右,他们两个小辈只好并肩坐在女皇正对面,此言一出,互看一眼,又转过来去。
女皇明显也觉得这位傻父亲太恶心,一皱眉说“朕好歹也是个统治天下六十年的开国第一位女皇,一想到死后要在牌位上写上『皇帝萧宝宝之神主』,朕就不敢死……”
没错,看官们看得没错,女皇御名就是萧宝宝,字贝贝,取了这个天才名字的人,自是脸上写着『我是傻爹』的上皇无疑,只是他那时候完全没考虑有一日爱女会变成个七十老妇就是了。
“儿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李千里与太子又无奈何地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李千里殴打小七小八,把小七浸到冰池里,还逼小七叫他师傅!请陛下治李千里殴打皇孙之罪。”太子恶人先告状,女皇看向李千里。
“前面两条在客观情况下都对,不过臣的解释是,以台官纠举皇亲过失之权,给予薄惩,另外,臣一点都没有收七世子为徒的意思,完全是太子自以为是,请陛下定夺。”李千里扬袖、拱手,以答问礼回复。
“孩子没怎么样吧?”女皇淡淡地问,太子倒是不敢欺哄母亲,说是无事只是稍有惊吓,女皇眉头一动,平平地说“小孩子是要管教的,不管不教将来一道圣旨赐死才说不教而诛也不行,横竖没事,太子就别计较了。不过,朕虽知道李卿不是跟孩子过不去的人,但是浸水也太超过了些,下回打个屁股拧个耳朵也就是了,要再用御史台的方法教训朕的儿孙,朕也要过问。”
“儿臣谨尊陛下教诲。”、“微臣谨尊陛下教诲。”李千里与太子第三次无可奈何地异口同声。
女皇半低着眼,似乎是不再对太子与李千里的争执感兴趣,上皇却凑过来说“宝宝,爹爹跟妳说个事。”
“父皇请说。”女皇看了他一眼。
“爹爹觉得,当上皇不爽快,给爹爹改个封号好呗?”
女皇看了一脸兴冲冲的上皇,狐疑地问“父皇要改什么?要是像上回那样想改玉皇上帝,请父皇自己去泰山与太庙求了许可再说。”
“当玉皇上帝有啥好玩,我想当个王就好。”
“什么王?”
“妳二叔是安国襄王、小叔是镇国平王,我就叫个混世魔王好了!很威又很有创意吧?”
上皇一脸得意洋洋,在场其它三人则是一脸黑线,却见女皇面无表情地盯着老父,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这样看了他半刻钟才说“你有胆再说一遍。”
“我没胆……”上皇蔫了……
女皇这才收回视线,一拱手,才带着主父太子离去。
李千里看着被爱女抛弃的高龄上皇,突然觉得,女皇之所以是掌握实权的女皇,上皇之所以是有些地方不方便插手的上皇,绝对是有原因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好像把千千写得很下流……
再对不起,我不小心就kuso到三国跟汉代去了……
入龙门
昔我来时,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是谁,在唱〈采薇〉?虞璇玑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眼皮稍稍动了一下。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是谁,边唱还边哭……虞璇玑缓缓睁开眼,才知道,那又唱又哭的人是自己,以手加额,吸了吸鼻子,侧过头去,用枕巾擦去泪水。
“又哭啦?”李寄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张手巾盖在虞璇玑脸上“元正回来后,妳每天都这样又哭又唱的,倒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怎么了。”虞璇玑将手巾拿起来,望着头顶的梁柱说“我总觉得,我似乎见过李千里,原先以为是我爹的朋友,但是我前日不是去了我表叔那里吗?问起记不记得有个李千里,他说爹是有个姓李的好友,是同榜同庚的朋友,不过不是陇西李千里,是赵郡李万里,两年前死在江州司马任上。”
“妳爹不是也待过御史台吗?会不会那时见过?”
虞璇玑唔了一声,屈指盘算了一下“我爹去世的时候是四十一岁,及第是十七岁,任御史台主簿是二十到二十三岁,然后就去西平幕府,算起来,他在御史台的时间,是三十五六年前的事。李千里也不到四十岁,我爹在御史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呢!”
“我前些日子帮妳打听了他,说这黑心鬼十六岁进士及第,献《罗织谱》注给御史大夫,破格拔擢为监察御史里行,只做了五六任官,外官两任而且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都在西京,所以三十岁就当上御史台的大头目。”
虞璇玑闻言,不禁一笑“大头目?说得好像什么蛮夷酋首似的。”
“坏心成那个样子,蛮夷都比他好吧!”
虞璇玑终于笑出声来,也听见了春娘开门进来的声音,便起身梳洗用饭。想到明日就要去赴御史台主三天三夜之约,她是一点温书的心思都没有了,更无心去打理那些该带的物事,横竖眼前放着个在家闲晃的假母(春娘语),正好将物事交李寄兰打理,省得李寄兰搬来一堆书目要抽考她。
“哎呀!春娘春娘!我说是要蜂蜡的蜡烛,味道才够刺,点了不会想睡,顺便熏一熏那个黑心鬼!”
“翟叔?翟叔哪?肉脯买好了没?胡饼我们自己贴,别在外面买,免得吃坏了肚子。”
“咦?我带来的义兴阳羡茶没啦?要死了!哪个没眼色的混帐喝掉了!噢……是上回邀宴的时候一起喝了……真要命,得赶快去买。”
虞宅上下,只听见李寄兰像只生不出蛋的焦虑母鸡一般喋喋不休,与翟氏夫妻、春娘四处奔忙张罗的脚步声与话语,躲到后院书房中的虞璇玑,手撑着下颏,透过支起的窗,默默地望着围墙上的几棵瓦松……眼目一瞬,却望见一朵红梅幽幽地飘落,连忙伸手要去接,探头出去一看,才发现在围墙与窗户间,约莫三尺的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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