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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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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与睿真太后只生了个女儿,上皇二十五岁时继位,本以为经过两次政变总当是自己当家了,却没料到帮他把父祖赶下台的宦官李护国竟要代他执政,甚至说出『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上皇那时血气一涌上来,就要跟李复国硬干,却没想到李复国勾结了太上皇孝皇帝与皇祖上皇明皇帝,竟对上皇刀兵相对。
当夜,若不是其它与李复国不同派系的大宦官探知此事,只怕今日梁国也就没有这位浪荡上皇了。那时,几个大宦官身披戎装,抱着幼小的女皇,又命其他宦官禁军把直说要与父祖拼了的上皇打昏装到麻袋中,连夜将上皇父女送往东都。上皇醒来,直问皇后何在,大宦官们才发现原来根本没人记得把皇后带出来,但是事已至此,无法再回头寻人,上皇只得带了女儿直奔东都,与诸藩借兵借将,还从回骨借兵,攻入关中与两位老上皇拼了。
这两位上皇虽然兵力稍弱,却也不是庸手,一场父祖对子孙的战争,打得风云变色,待得上皇攻破西京,两位老上皇见大势已去,明皇帝首先以宇宙锋宝剑自刎,孝皇帝却还是撑到上皇出现,才冷冷一笑“你好大出息,懂得借兵打父祖了?朕打不过你,一条老命死不足惜,倒是你,有本事逼死两个老头,不知有没有本事收回文皇帝的版图?你那沈妃说,你会是一代明君,会收得文皇帝的江山,是梁国中兴之主,你自己掂量掂量,有那个本事吗?”
“她在哪里!”
“你先说你能不能中兴梁国,你若是能办到,朕就是死,也瞑目了。”
“我若能办到,你会告诉我她的下落吗?”
孝皇帝微笑,点着头“当然。”
“好!我必收复文皇版图!”
孝皇帝哈哈大笑,却见剑光一闪,上皇来不及阻拦,孝皇帝手上天地刃已划破自己喉咙,唇边却是一抹讽刺的冷笑,把睿真太后的行踪一起斩断。上皇发榜文公告寻找,但是大战后,西京一片残破,宫人四散,睿真太后也从此不知所踪。
而今,传国神兵天地刃与宇宙锋就供在太庙里、明皇孝皇两位的牌位前,在他们旁边,略小的牌位则供奉着睿真太后。在女皇继位后,就尊封生母为太上皇后,在上皇八十岁后,父女俩就确定她不会回来了,也不再期待奇迹,于是加尊号为睿真。
只是这首〈河桥柳〉是不能不听的,上皇看看身边这几个年纪足以当他曾孙女的姬人……确切来说,这几个是太子的,不过是借来陪他吹吹风而已。这些青春的女子身边,让他想起那些和爱妻在一起的时光。
“美人哪……你们实在比不上我那爱妻一根脚指头哪……”
“哎呀,上皇您坏死了!”
姬妾们娇笑着,粉拳轻敲着上皇的背,敲出一大口浓痰来,上皇一阵杀鸡似地干咳后,摸了一把那姬人的脸蛋“把陈年一口老痰敲出来,美人儿,赏你什么好呢?”
“劳烦上皇一张旨意,把太子殿下押给奴婢一夜如何?”
“那有何难?把笔拿来,我那龟孙子押给你十天都没问题。”
姬人一听,笑容如春花灿烂,却又一嘟嘴“可是殿下好几天都不回东宫了,上皇可以给奴婢一张没期限的吗?”
“当然可以,不过昭夜那只笨鸟没女人会死的,怎么会不回东宫呢?”
“上皇真爱说笑,自然是因为主父的病情了。”另一个姬人接过话来,要在上皇面前争功“太子前阵子脾气暴躁得很,平素很宠的几个小世子、小郡主都被他修理得惨。”
“喔?是吗?这龟孙子还算有点孝心嘛……他那个什么鸟王学士呢?没跟他在一起?”
“王学士听说都在东宫帮办太子荒废的政务,喔,对了上皇,太子最近身边总带着一个小女子,好像也是个宗室,叫萧玉环,太子可疼她了,不准旁人直称她名字,只能叫萧校书。”姬人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却没注意上皇眸中的戏谑之色,只是娇嗔着说“上皇要为奴婢作主啊!”
“欸……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傻啊,宗室就是宗室,太子再怎么荒淫好色也不能动宗室里的人哪。”
“可是……萧校书在太子身边跟前跟后的,看了很生厌哪!”
“哈哈,没什么好担心的,太子不会把那萧玉环怎样的。”上皇老神在在地说,任凭那姬人说长道短,乐得听免钱的东宫八卦,末了又问“建安王、洋川王、临淮王、弘农王他们,有回东宫找太子吗?”
这四位郡王是太子较为年长的儿子,眼下都已出宫居住,姬人摇摇头“最近没见到四位世子。”
上皇便点点头,摆摆手要她们都退下,叫自己的亲信太监过来“带上我的步辇,去看看李贞一有空没有,要是没事就把他抬过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宫女,抬着一乘步辇过来,李贞一下辇,再三谢过这些宫女,才缓步走上殿角凉亭,绕过纱屏,无声行了一礼,上皇说“坐。”
“还在听〈河桥柳〉?都唱了几十年了。”
“这是我家,我爱听我乐意听,你管我?”
“不敢管,只是跟念佛号一样鬼打墙似地唱个成千上百遍,烦不烦人?”
“跛脚鹅笑断腿鸭!你每天把老婆衣服拿出来摆好,吃饭要放两副碗筷,还不是一样鬼打墙。”上皇哼了一声,一想到李贞一惦念着死人也不在意他的爱女,就忍不住气上心头“什么时候你把你老婆忘了,我就不听〈河桥柳〉,如何?。”
李贞一却一笑,见风转舵“那上皇就继续听到葛屁着凉的那一天吧!横竖上皇这点乐趣也不扰人,微臣觉得留着也无妨。”
“啧……你这滑头老鸟!就不能像小千千那样杠一下吗?要是小千千在,肯定要用什么太多教坊人力耗在陪我听老歌上的理由,力争一番。”
“秋霜是自幼贫困,省吃俭用惯了。而微臣嘛,是觉得如果不请来上皇的美丽回忆为伴,只怕上皇一无聊又要胡搞瞎搞,害得微臣要花更多心力收拾。”
“到底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哪!”上皇不悦地说,不知为何,这句话听得亭下的教坊伎人恶寒了一下。果然传言是真的,上皇跟两位前后任御史大夫有悖德关系,也难为李国老心胸宽大,自知年老色衰还把李相公送给上皇……
“说场面话,是微臣知遇之主、一代圣明天子,说实在话,就是个混帐臭老头。”李贞一笑吟吟地说,还拿起一柄蒲扇为上皇扇风。唱歌的伎人口中唱着,与一旁的琵琶手交换一个眼神,啧啧……说不嫉妒果然是骗人的……
“一听这话,就知道奉正跟秋霜都是你的人……”上皇又哼了一声,琵琶的拨子滑了一下、横吹的音岔了一下,原来连韦尚书都是李国老为上皇培养的新宠……这真是太八卦了。
“上皇的家常话唠叨够了吧?该讲点正事了吗?”李贞一缓缓地问,不一会便探头出来,对教坊众人说“辛苦众位善才了,请下去休息吧!”
教坊众人退去,上皇便把刚才的东宫事、近日听的八卦与李贞一说了,最后问他“玉瑶跟小千千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瑶才二十三四岁,比千千养的那尾宠物鱼还小,昭夜那么讨厌千千,怎么会把宝贝女儿嫁给千千?他虽然傻呼呼的,总不至于以为叫一声丈人,千千就会都听他的了吧?”
“这还不算奇的,太子还亲自来找过微臣,说要专心照顾主父,要请立持盈郡主为太孙,又说女人治国,没个夫婿辅佐不行,让我务必促成秋霜跟持盈的婚事。”
“这番话肯定不是昭夜说的。”
“这是令渠透过太子传话,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上皇要过蒲扇,用扇柄抠抠脚趾“我有些闹不明白,昭夜再浑,宝宝也没有把他扯下的意思,就是扯下了,玉瑶也是稳稳的太孙,干么把千千拉下水?有我在,你们也不会造玉瑶的反哪?怕什么啊?”
“令渠一直怕微臣拱起另一个女皇。”
“我看他是脑子有病、心里有鬼!”上皇不屑地嗤了一声,把蒲扇拍得满天响“我的宝贝昭阳才不干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事!要是你有这个心,昭夜早就不是太子了。褚令渠这只混帐夜猫子,巴着自家的死老鼠,竟敢猜忌我的宝贝孙女!”
“听说上皇当年也曾经为了死老鼠杀了不少人。”
“你说什么!”
上皇眸中精光突现,阴狠地瞪着李贞一,他却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微臣只是说,将心比心,上皇不在乎,不代表对方不在乎。其实若是秋霜愿意,他与郡主也许可以互相帮助,秋霜比令渠强势,也比当年的令渠有资历,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也许不会像令渠是百炼刚硬做化指柔那般含怨,因此这事,微臣想答应太子,不知上皇意下如何?”
“老糊涂,又不是你要结婚,你跟人家答应什么?”上皇毫不考虑地反驳,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上皇反对的原因是什么?还请示下。”
“千千有女人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曾孙女儿步上宝宝的后尘。”上皇简短呃要的说,手中蒲扇徐徐,一双昏花老眼却死盯着李贞一“你这没血没泪的混帐老鸟,除了你那个死鬼女人外,从不体贴别人的感情。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好好坐在这里跟你谈事,就等于我原谅你抛弃宝宝的事了!我告诉你,胆敢抛弃我女儿,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别人的情感对微臣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朝廷安稳,一切都可以牺牲。不过不得好死嘛,自微臣进御史台后,听过无数次这类的话,但是只有上皇是指着骂微臣的,微臣就看看上皇金口玉言能不能成真吧?”李贞一淡淡地说。
“啧啧,没脸没皮的负心汉!”上皇鄙夷地斥了一声,又忍不住好奇心“都这么多年了,你总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生下昭阳的?你不是几度被内侍省押到后宫,都抵死不从吗?”
“上皇,听女儿的八卦不太好吧!没什么事,微臣要告退了。”李贞一没等上皇留人,起身行礼就走了。
走出含凉殿,刚才的步辇还在,一个小内侍见他出来,请他稍待,连忙去找步辇女,李贞一伫杖而立,远眺着含凉殿旁的柳树。正如上皇的心病是当年的政变,他也不愿提起五十年前从驾东幸连昌宫的事。步辇女排成两行过来,他收拾起心思坐上步辇,宫女们一声娇喝,抬起那乘步辇,缓缓离去,李贞一闭上眼睛,将五十年前的往事收进心底……
狼虎丛
就在田敦礼托付家人的隔日,适逢魏博的例行晚会,田敦礼特别让人去请虞璇玑来,一样是那日的魏府大堂,只是虞璇玑这次是坐在底下。
虞璇玑走进大堂,孔目官就向她招手,这位孔目官虽是文职,却是田敦礼手下使出来的押衙出身,压低声音对她说“虞监察,这几日武将那边听说对那日大帅没说打不打有些不满,大帅命我跟你说,今日只怕没有好事,千万小心了。”
虞璇玑点点头,想起那日与温杞交锋,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有点怕,温杞那日退下后,田敦礼命众人提出对淮西合纵之策的意见,文官这边多少有点忌惮朝廷,怕朝廷会为了二镇八州拼命,武将那边却不以为然,说先占了该当分给魏博的那几州,叫朝廷拿钱来赎。虞璇玑偷偷看向史诚,却见他依然事不关己似地坐在前面。
一阵激辩后,田敦礼摆了摆手,示意双方暂停,他明白在这里干耗是无谓的,正如史诚在等他发话,他也在等史诚摊牌,却见虞璇玑举手“大帅,下官有些想法,请大帅与众位同僚听一听。”
众人顿时转头过来看她,田敦礼与史诚看了对方一眼,田敦礼便将手一让“虞监察请讲。”
“适才诸位押衙所言,要先占宣武数州再与朝廷谈价,站在魏镇立场上,是有道理,即使身为朝廷命官,我也不能说这个想法不对。事实上,我若是魏博出身,也会与诸位一样,觉得先干了再说。”虞璇玑谨慎地措辞,她在这时候发言,不是因为有什么退兵妙计,而是知道在这场激辩中,若是她不出来提醒官将们还有朝廷的代表,他们就会天马行空地看扁了朝廷“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诸位再怎么轻看朝廷,朝廷都还被关东二十余镇奉为正朔,还有关中江南剑南,若以倾国之力来夺二镇,不愁不成。但是朝廷并不乐见于此,毕竟在河朔三镇中,最是倚赖大帅与诸位,俗话说『食蛋活十载,杀鸡饱一餐』,朝廷倚重诸位处甚多,眼下因为用兵成德,一时给魏博太多承诺,但是往后不是没有再谈的空间。再说,魏博多年与成德交战,需要休息,何不让朝廷养个几年,将来再谈价呢?而且眼下发兵难道不用钱?再不久就是夏季黄泛期,魏博难道不需预备防灾的事?若是军情不利,军队挺到前线在那里干耗,一遇上洪水就什么都没了。一动不如一静,诸位不妨合计合计,陪着淮西淄青去冒险跟留在魏博静待时机,哪个比较合算。”
“虞监察所言极是。”
“是啊!你们不要在那里听了淮西胡说就脑袋发热。”
“干翻朝廷?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婆娘哪!说打就打?”
一众文官纷纷附和,武将那边则有些交头接耳,也有些人回呛过来“他奶奶的!给一个婆娘牵着鼻子走,你们有出息!”
“给那姓萧的老妖婆骗了还不够!什么时候魏博镇轮到婆娘当家了?”
“朝廷就他娘的是个贱妇!老妖婆带不出什么良家妇女来!”
“河北汉子顶天立地,一个穿裙子的,凭甚么跟老子说三道四!”
虞璇玑一阵怒气冲上脑门,紧握着拳头,感觉指甲刺到掌心,才冷静下来,她来河北前与韦中丞、李千里都深谈过,他们都再三提醒她,一定会遇到不满女人为官的男人,千万不要别跟他们较真,要就事论事,免得他们反而揪着女人从政的话尾,编派出许多想不到的话来。她想起座师大人冷着脸哼气的表情,倒觉得安心了点,既然位极人臣的中书令都不在乎女人出仕,跟乌鳖杂鱼计较岂不是失了身份?所以她不怒反笑,直起身子,朗声一笑“说了这么多,不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罪该万死吗?别说不赢人就揪着自己多出来的那块肉自满,可要真是汉子,摸着良心说一句,我的话有能驳的没有?能驳的只管驳。”
田敦礼无声一笑,看看怒目不语的武将,又对史诚说“兵马使,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没有话吗?”
“有是有,只是大帅听吗?”史诚一样淡淡地说,凉凉的语气把刚才激烈的气氛压住,透出一种诡谲。
田敦礼心中明白,这是准备要发难了,他盯着史诚,依然笑着说“你还没说,怎么问我听不听?”
“大帅自少年时,便一心忠于朝廷,甚至劝说太尉向朝廷投诚,把田氏三百年基业抛下,自去为萧家效命,太尉因此命丧成德,尸骨未寒、冤仇未雪,大帅回魏,某等本已整军经武,只待一战夺回太尉遗骸,但是大帅坚持听从朝廷安排,朝廷军令一日三变,初来说要讨伐,现在变成了和谈,朝廷要拉拢成德,那成德杀我魏博故主之仇怎么算?朝廷背信致使太尉丧命之仇怎么算?请大帅示下。”史诚一字一句,全打在田家家务上,暗批田敦礼无视河北传统、只顾朝廷利益不顾家仇,端的是犀利狠毒。
“我田家家训有言:兵贵慎不贵速,先祖雁门王又有言:用兵当如春雨及时,切忌不合时宜,我田敦礼遵从祖训,用兵一向谨慎……”田敦礼起身,拱手向身后的田成嗣像一揖,雁门王是魏博人对田成嗣的称呼,因为他曾受封雁门郡王,田敦礼行过礼,这才转头严肃地说“成德兵马不逊于魏博,要报我父之仇,不能贸然进攻,枉送了弟兄们的命,毕竟我父的命是命,弟兄们的命也是命,怎么打才能一举成功,那才是我没有发兵的原因。兵马使,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一些官将脸色稍霁,忠于田帅的文官与部份将官,自是觉得此话立于田家祖训上,又有爱兵之心,理当博得另一方的好感。但是坐在史诚身侧的一众将官却无动于衷,一位将官公事公办地说“雁门王用兵如神,讲求时机,这是魏博人都知道的,但是这不过是用兵之法,魏府三百年基业之根本,却是历代魏帅以魏镇前途为第一目标,在朝廷与其他藩镇间,不轻信、不结盟、不忠诚,魏博就是魏博,只有魏博的利益是利益,其余皆可抛。大帅忠于朝廷,已是违背祖训,再说眼下大好时机,大帅却无意进取,这也不合雁门王兵法吧?”
虞璇玑心中暗惊,这家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连忙低声问了旁人,才知道此人虽然年轻,却也是田家亲戚,他母亲是田成嗣的嫡系后裔,在田氏家族大举搬到西京时,此人恪守母命拒绝离开,因此在魏博镇颇有声望。现任临清镇将,手握两万雄兵,驻扎在魏博东北,东拒淄青、北阻成德卢龙,这几日才特别回到魏州来。
“三十七叔此番回魏,就是为了指责我不守祖训吗?”田敦礼依然温和地问,目光看向这位表叔时,已是无半分亲戚之谊“三十七叔是十九姑祖母言教身教带出来的,理当最守祖训,但是我父于成德遇难前,曾发文要求三十七叔交还田氏三千名部曲,那时,三十七叔如何回复我父?”
临清镇将傲然冷笑,朗声说“三千部曲是田家家产,不属你田鸿政!”
众将哗然,身为田氏表亲,当着人家儿子面前叫他老爸的名字,也太无礼了!田敦礼拍案而起,脸膛胀得通红,恨声说“我父姓田,你姓什么?你与你母亲狼狈为奸,强占田氏部曲之外,私占魏博马场,挪用魏府常平仓粮,趁着前任魏帅病重,私运魏府宝库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临清镇将毫不退缩,索性起身站到中道上戟指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大帅,我不过是个镇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但是你们父子俩吃魏博的粮、喝魏博的水,却去捧萧宝宝的臭脚,这还不够,把田家人迁走,迎来个朝廷走狗做大帅,你们父子断送了田家基业!我身为田氏亲属,保守祖宗家产有什么不对?倒是你父亲,半辈子卖给了朝廷,到了死在王亭奏手上,你自己呢?哪里有利就往哪里跑?比魏州城里的婊子还不如!”
“真好意思说啊!那你一辈子听田十九娘那老娼妇的话就有出息?不要因为你娘姓田就上头上脸,一口一个祖宗、一口一个田家,你自己的祖宗在哪里?啊……我竟忘了……”田敦礼的智囊刘中丞见镇将骂得不堪,跳出来救驾,揶揄着说“你娘上一个男人死的时候没怀孕,嫁给第二个却大着肚子,难怪你只能认田家的祖宗,因为你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有出息!”
“你……”镇将气得抓狂,『噌』地一声抽出怀剑,毫不犹豫地往刘中丞掷去“叫你狂!”
好在是孔目官眼明手快,掷了个茶托过去,好歹打歪了准头,因此怀剑只在刘中丞左臂上画了一道,众人一见血,手忙脚乱地把刘中丞救下,却听得武将那边有人抽了口气,虞璇玑回头去看,惊叫一声!众人听得她的声音,连忙转头。却见镇将兀自站得直直的,头却不见了!众人楞楞地看着镇将依然怒视的头骨碌碌地滚过木板地,沾了一行血迹。是谁杀了他?
“孔目官,你暂代临清镇将。”田敦礼平静地说,他仍端坐于上首,一挥手,刚才挡在他座下的几个武士便退去,其中一人提着沾血的剑。田敦礼缓缓起身,沉稳地走下正座,伸手往镇将仍然直立的身子一推,尸体往后一倒,大量鲜血从颈上伤口喷涌而出,血汨汨流过地板,虞璇玑惊恐地看着不远处还在旋转的头颅,吓得发不出声音,却听田敦礼冷冷地说“三十七叔,不跟你计较,你当我是吃素的?我田十七,十四岁初战就斩首上百,别说是杀你这种武功稀松的酒囊饭袋,就是杀百战百劫滚出来的沙场老将,也是小菜一碟。”
“大帅这是在警告某等吗?”史诚面不改色地问,满地鲜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掩鼻,他坐在最前面,衣袍与手脸上也沾了血,就是茶碗中,只怕也染了几点,却毫不介意地把茶喝下。
田敦礼将大剑撑在身前,直视前方说“兵马使是魏博大将,也该到了向我表示忠诚的时候了吧?”
“某等若是不想示忠呢?”
“那就只好请你们去跟我三十七叔作伴了。”田敦礼狞笑着,正待一挥手,叫入外面的亲兵。
“大帅三思哪……”有人从外面出声,像是看好戏似地踱进来,却是温杞,他看也不看满地血迹,显然并不惊讶,他站在门内三尺处,将手背在身后“老史,你们家大帅到底是年少气盛哪。”
“气盛有好有坏,要是一口气直攻宣武则好,龟缩在这里杀人就坏。”史诚似乎胸有成竹地说,一摆手,却见后面官将整齐地抽出剑来,剑刃向下,拱手对田敦礼说“某等决心夺下宣武镇,请帅令!”
田敦礼却也不惊,拍了拍手,大批亲兵踹开三边的木门,竟是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直指着那群武将,田敦礼一弹指,两个亲兵从后押住温杞,将他的手臂往后一扭、一按,田敦礼淡淡地说“你是什么东西?淮西是什么东西?敢来我的地盘搬弄是非?我顾念从前与元济一同玩球的情面,不会杀他的人,不过温掌书,还是留下左手再回去吧!”
他一挥手,亲兵刀光一闪、一只断手滚落在地,正落在虞璇玑前面不远,温杞却没有吭声,只是用怨毒的眼光看了田敦礼一眼,对上虞璇玑惊慌的眼神时,他羞辱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又用同样怨毒的目光瞪着她。虞璇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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