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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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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虞璇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眼神,一地血泊中,断落的人头与人手,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刺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咬着唇才没叫出声来。
一阵焦臭的味道传来,温杞终于忍不住哀号出声,是亲兵拿来火把在他伤口处烧灼止血,虞璇玑紧揪着衣衫下襬,紧闭着眼,尽量不让眼泪掉出来,再怎么恨他歹毒,也不忍心看到这个状况……
“断只手断个头就吓哭了,虞监察,你到底是个女人……”不知哪个将官注意到她,出言嘲讽。
“他是我受业之师,但凡是个人,都不忍心。”虞璇玑一听官衔,惊醒过来,咬着牙说,温杞已经痛晕过去,她低头望着他“即使他与我为敌,我也不能否认他曾经是我尊敬的老师,也就不能不怜悯,这是做人的根本,跟男人女人无关。”
“温掌书醒来后,我会把这番话告诉他,冲着你这句话,他如果要砍断你的手,我会阻挡的。”史诚冷淡地说,他撇了撇嘴,对田敦礼说“大帅是执意不遵河北旧事了?”
“是你们不忠于我,反倒来说我不遵河北旧俗,兵马使,你不觉得可笑吗?”田敦礼依然肃立。
史诚一笑,环视四周后,淡淡地说“大帅真的仗着帅府一千五百名亲兵就要拿下我等吗?”
“有何不可?”
“那就请看这两封成德王兵马使与淄青李帅的回信吧。”史诚从怀中抽出两封已拆开的信,递给田敦礼。
田敦礼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眼色一丢,座下亲兵连忙挡在他身前,以防史诚暗算,田敦礼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冷着脸说“你口口声声河北旧事,一回头,把魏博卖给成德淄青,简直狼心狗肺!”
“大帅要杀魏博老将,横竖魏博也守不住,若想不被成德淄青攻破,就得调入朝廷的兵马,到那时,魏博一样是别人的!与其给了萧家妖妇,还不如成全河北汉子!”史诚身后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将含泪大吼。
田敦礼见是此人发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半晌才沉痛地说“章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连你都叛我吗?”
“你十四岁初战受伤,是章叔扛着你回来的,你手上大剑是章叔给你挑的,但是大帅,你们父子整个心思都在朝廷上,尤其是你,你父亲都让朝廷害死了,你还不悔悟,你让章叔寒心哪……”老将虎目含泪,说到后来,声音都在发抖,他不甘愿地恨声说“魏博养你育你,你怎能背叛魏博!既叛魏博,我们为何不能叛你!”
田敦礼气得跳脚,他激动地说“章叔,成德与魏博是世仇,你家三黑初战就是死在成德王亭奏手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怎么会听史诚的呢!”
“成德是世仇,朝廷不是吗?”老将反问,他手中长剑一挥“如果你还不反悔,与其看着朝廷的人作威作福,我宁愿听兵马使的,把魏博交给他发落。”
“大帅,你再以人情逼章老也没用,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听我们的,发兵攻打宣武镇,给朝廷一点颜色,你若是担心家人,某等这就遣人到西京把他们接出来,横竖我们不是打算攻破东都,只是把魏博边界往南移一些,朝廷若是觉得肉疼,大可叫人再来讲价。我们占了运河,要粮有粮要钱有钱,以天下财货供应魏博,那才真是魏府千年,大帅若是同意发兵,待打下宣武后,某等就是跪在魏州城外三天三夜、上交所有兵权,甚至是死,都无怨言!”史诚的剑没有出鞘,他拱着手,一双鹰目紧盯着田敦礼“第二条路,就现在让你的亲兵杀了我们,可惜的是,我们来时,都留下了亲信在营里,不是我们亲去,不能调兵,若是今夜我们没有发出信号,我们的亲信,就会马上向成德淄青投降,魏州以北属成德,以南属淄青,王李二帅的兵,此时都已压在边境。魏博一降,成德卢龙淄青淮西的联盟就会随即启动,成德卢龙攻打关东,淮西淄青南下,到时,朝廷这只骆驼再怎么大,也只能守住函谷关,天下一分作五,只看谁有本事了!大帅不信的话,就试试看吧!”
众人鸦雀无声,田敦礼恨恨地盯着史诚,攥紧手中书信,他知道史诚不是在胡说,因为那两封书信确实是王李二人的笔迹,而且两封信都提到,朝廷派出的密使为了拉拢他们、为了让他们早日投诚,已答应给他们军粮,第一波的粮食已运到二镇,这与他从运河水驿那边得知的消息相符。王李二人都说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可以攻破神策军和招抚行营,只待魏博一降,他们就能掀起战火。田敦礼私下派出的亲兵也向他回报,成德淄青都有先锋压到魏博边境,而这些边界驻扎的将领,现在都在史诚身后。此时,他深恨自己错看了这些人,他原以为这些人是顽固至极的老河北人,即使再不满,也不可能背叛魏博,而且他们与成德淄青都杀成了仇,所以当初没有拔掉这些将领,却没想到……田敦礼阴郁地看了那位老将一眼,没想到他们宁愿把魏博让给世仇也不愿归向朝廷……
“这事……你们得容我想一想。”田敦礼不甘愿地说。
“大帅立马就得决定,要想,就在这里想!”史诚没有商量地说。
田敦礼恨恨地扫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想与文官们讨论,却瞄见虞璇玑,她的脸色发白,眼神却透出一抹坚毅,似乎有话想说,他哼笑一声,横竖也只有两条路了,倒不如让虞璇玑出来说话,缓一缓时间让他有时间想“虞监察,你有话说吗?”
“下官以为,大帅有第三条路可走……”虞璇玑拱手说,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她身上,史诚等一干武将警惕地盯着她,却见她用紧绷干哑的声音说“往北走,攻打成德。”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兵马使既然去函王亭奏,想必他不会怀疑,那么就先引入成德先锋抓起来,换上他们的军服做为掩护,攻破冀州城,夺回太尉遗体,解救深州,占下成德。如此一来,不过是不遵招抚行营军令而已,可是一来是杀了朝廷讨伐的王亭奏、二来是解救朝廷想救的深州,依然是功大于过。再说,到那时,魏博并了成德,就是天下第一大藩,又有谁敢放半个屁?”虞璇玑一口气说完,她的声音很不稳定,好像随时会断掉似的,但是她煞白着脸、鼓起勇气说完“这是下官的一点想法,请大帅裁示。”
“你根本是在为朝廷借刀杀人!”史诚迅速接话,指着虞璇玑说。
“我毕竟还是个朝廷命官,可是我身在魏博,若要顾及大帅的家人、顾及朝廷、顾及魏博,只有破了成德这个朝廷与魏博的共同敌人……”虞璇玑其实对这个计策也不是很有信心,她抖着声音说“我当然明白魏博若是坐大,对朝廷并不一定是好,但是,与其让成德淄青吞并魏博,还不如把魏博扶植起来,至少魏博还会顾着朝廷的面子,反正我太老师说,朝廷不过就是求个稳定和谐,表面上能敷衍过去的魏博,总比表里都不恭顺的成德好,我是这么认为的。”
田敦礼脑子转得飞快,他见武将们已有几分动摇,而史诚脸上阴晴不定,想起刚才看到的书信中,淄青李帅并不知道史诚也跟成德有来往,因此恭维他是未来的魏帅……此时,田敦礼心中一动,连忙抓住这个机会“怎么样?兵马使,你不是要报仇吗?与其打无冤无仇的宣武,冒着跟朝廷对着干的危险,去打成德,我对朝廷有交代,保住西京五百多口人,夺回我父遗体后,这里虞监察作证,我把魏博节帅传给你,如何?”
史诚脸上闪过一丝贪婪,虞璇玑想起田敦礼昨日与她深谈到最后,说他其实不想再搅入藩镇斗争,只想清清静静做个富家翁云云,此时提出传节帅一事……田敦礼盯着史诚丝毫不敢放松,倒是受伤的刘中丞把虞璇玑推过去,低声说“去帮一把!”
“兵马使,只要你愿意与大帅齐心攻破成德,不只是大帅把节帅传你,我虞璇玑在此向你保证……”虞璇玑觉得,脑子转得都痛了,但是她还是强忍着说“我必定替你争得节钺。”
节钺是两种东西,一是符节、二是斧钺,只有拿到朝廷颁发的节钺,才是朝廷认可的节度使,成德之所以打起来,正是因为朝廷拒绝给王亭奏节钺。此时,史诚眸中一亮,却狐疑地看向虞璇玑,她挤出一丝假笑,再补一刀“你不信,无非是我没什么份量。但是温杞之前说了,我的太老师是驸马、老师是中书令,他们二位现在都在东都,却急欲对付西京的政敌,但是战争一日不平,他们一日不能回去。这二位只有我一个传人,所以说,为你争节钺,也许我不够格,但是我能帮你说服有资格为你争节钺的人,如何?”
“不能答应她!”
众人回头去看,却见温杞白着脸,握着左手伤口,疯了似地跑进来,脚一滑,摔倒在满地血迹中,十分狼狈,他扭曲着脸,对史诚说“成德是块硬骨头,你啃不下来,油水又远不及宣武控有的广济渠!攻打成德,只是遂了他们的意!”
“攻打宣武,却是遂了你淮西的意。”虞璇玑狠下心,虽然明白温杞现在受了伤,痛楚难当,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心软,不只是她的性命,还有田敦礼、田家、十五娘都会遭殃,她强忍着对温杞的歉意,先下手为强“魏博不打宣武,现在正好啊,没人挡着你淮西去打宣武,你们有本事,尽可以把宣武都吃下来!”
“妳!”温杞又气又痛,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被这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破坏了他全盘的计画。
是个凡事按步就班、步步计较的人,他做的每一步,最终都是要得到完全的利益。他的计谋没有妥协没有里子面子的问题,他一开始就打算把淄青成德引下来,然后让史诚杀掉田敦礼登上魏帅的宝座,这样,淮西可以得到荆黄一带,接着强夺淮南,逼退淄青,把边界往东往南移,把北部让给河朔三镇与朝廷去斗,以图渔翁之利。所以他早就在主父面前表现出淮西无意于北部的样子,让主父将淮西视为隐藏的援手,然后唆使王亭奏与朝廷冲突,把朝廷对成德软硬兼施,接着他要挑唆魏博内斗,除去田敦礼……
但是,为什么会毁在虞璇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手里?
“我想,淮西不会是弱到连宣武镇都吃不了吧?那这样,魏博跟你结盟,不是亏了吗?”
虞璇玑的声音恍若天外飞来,温杞撑起身子,扬声说“你是把魏博拖到成德卢龙的刀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救你的命!成德的油水远不及宣武,唯有夺得宣武,魏博才能把天下财货聚集在一镇……”
“我是不清楚成德是不是比较不好,但是夺了宣武镇,朝廷一定不可能再从宣武镇运送东西吧?而且宣武虽然商旅往来频繁,却也是古来就有名的四战之地,与其为了宣武镇跟朝廷跟淄青跟淮西斗,何如占了成德,休养生息呢?”虞璇玑搔了搔头,她不解地看着温杞“钱粮,都可以再谈再拿,没了人,就没了再战的资本,占了成德,就需要兵,魏博的兵卒也就不怕被裁撤了吧?这样大家都有口饭吃,不是很好吗?干么要跟朝廷死杠?”
真不懂你们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虞璇玑咽下这句话,她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好像,越讲就越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了,她又想起离开西京前,太老师跟她说的话,她灵机一动,转向史诚“兵马使,坦白说,我的提议不是没有私心,你知道,我在御史台是破格拔擢的里行,我急需功劳来证明我的能力,我的老师则需要我的功劳来证明他没有看错人,所以,我需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另外,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女人、是个看到断手断头就哭出来的女人,既然放着好好的闺阁日子不过跑来做官,自然不是为了把你们都坑死然后自己也内疚到辞官不干。我也没有什么当大官的野心,不过想活得好好的,无灾无难而已,所以,我需要有我自己的交情、有我的官声和脸面,官场无非是水帮鱼鱼帮水,魏博是我第一个外放的地方,我如果第一次来就把自己招牌砸了,往后也甭干了。总而言之,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过日子,兵马使,你这么有才干,做个节帅很好嘛!众位将官想打仗想抢钱抢粮抢地盘,那抢宣武跟抢成德其实没什么两样!大帅呢,想要家人平平安安,不要再被朝廷使唤,那就趁此机会,说魏博压不住、把大帅赶出来了!众位使府御史呢,跟着哪个大帅都差不多,兵马使人这么好,也不至于把大家赶走吧?至于我呢?把这场战争搞定,我也能升官加薪嫁人生孩子,这样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干么要弄得满地都是血?大家都能活命还活得好好的,就好了不是吗?”
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几岁都是一样啰唆,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跟我家八十老祖奶奶一样……真是要死了……一众将官听着她这样絮絮叨叨,扯东扯西,总归两句话,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在场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不要死人,史诚心中盘算一下,也就有了计议,毕竟他当初听温杞的,也就是图个节帅而已,既然还有个朝廷命官亲自挂保证,那想必这边会更好办一些……
主意已定,史诚单膝下跪“大帅,标下被温杞挑唆,一时猪油蒙心,冒犯了大帅虎威,罪该万死……”
说罢,史诚屈下双膝,连连叩首自称该死,田敦礼心中一松,也就扶起他来,一再承诺说要传节帅与他,双方推辞了一阵,最后田敦礼当着众人任命史诚为节度副使,命众人改称为『副帅』。虞璇玑偷偷呼出一口气,心想此事终于大事化小了,一回头,却见一个人影奔出正堂,四下一看,知道是温杞走了,她本想与人说,但是瞄见地上的断手,心生恻隐,索性当作不知。
那一日的魏博夜空,悬着一轮已经有缺的满月,暗黄色的,像个胖灯笼,她抬头往北看,在点点星光中,认出父亲自幼指着天上跟她说的北斗九星,七见二隐的北斗九星中,前四个是璇玑、后三个是玉衡,最后两个隐而未现的内外辅星,则是运转北斗的气之所存,能看见的人必是超凡入圣。她再看向北斗上方那颗银白色的北极星,有些谶纬书上也说这是璇玑星。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赋予某种程度的期许,但是直到今日,她才稍稍明白自己能做什么。
很久没有抬头看一看天,所以虞璇玑记得很清楚,那一夜的星象,是她后半生的开始。
郎君心
就在魏博镇出现大逆转大和谐的时候,东都某狼心狗肺师生与狼狈为奸父子总共三人,正挑灯夜审含嘉仓的案子。没有大张旗鼓在白天审案,是因为含嘉仓里是用来支付官吏薪资粮米与东都军队粮食的,但是现在虽然还对付得过去,却是远低于安全储量。正所谓『财之所在,心之所系』,含嘉仓对于数以万计的官员而言,就是梁国,自然是不能让此事曝光的。
知道含嘉仓被掏空的人,除了御史台跟韦尚书外,也只有大理寺、刑部,还有两位是从西京与韦尚书一同前来协同帮办军费的度支郎中与金部郎中,这二位郎中被李千里召来私下告知案情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鬼哭神号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泪眼相看执手无语,同时向着李千里的方向转过头,露出年末才会出现的索财厉鬼表情“出纳使在哪里!我要宰了他!”
于是,涉及含嘉仓案的一干人等抓到御史台内后,进行三司推事。而三司推事的惯例,向来是三司派出的代表必须同等,以免有人恃势强行主导推事,虽然李千里在大理卿跟刑部尚书同在时也一样嚣张,但是眼下因为大理寺与刑部的主官都不在,所以由大理少卿、御史中丞与代表侍郎的刑部郎中主审,度支金部郎中陪审,而韦尚书与李千里则坐在推事院假壁后面听壁角。
“好久没有挑灯夜审,老夫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哪!”
“老师还是调匀气息,免得心脏不堪负荷,现在夜深人静,无处为老师寻医觅药啊。”
“臭小子,你是不是盼着我早日葛屁着凉,你好造反哪!”
“老师此言差矣,学生对造反毫无意愿,当个中书令都觉得没意思了,当皇帝肯定更没意思。”李千里无聊地摆弄着桌上茶果,因为前堂还在恐吓涉案人,这些恐吓词都是他授意的,没兴趣再听一遍“学生只想一领紫袍致仕,娇妻稚儿相伴也就不枉此生。”
“说到娇妻,我在东都铜驼坊有一处亭子,送你当礼物送璇玑当嫁妆,等璇玑回东都,拜托你赶快把她娶了,千万别磨蹭,再磨下去,你后悔莫及啊!”韦尚书难得在李千里面前露出一点忧虑的表情。
“老师说这话,难道西京那边想对她做什么吗?”
“她一个芝麻绿豆官,谁跟她过不去?你的婚事,姊夫本来要劝退陛下,结果与陛下谈完后,竟反过来叫你娶持盈。身为座师,我可是偏心你跟璇玑,所以你们俩赶快把婚结一结再回西京吧!”
李千里闻此言,也难得地低声问“婚是一定会结的,早结晚结而已,倒是此间有一事棘手,想问计老师。”
韦尚书何等样人,一看他样子就知道问什么“当初叫你不要答应陛下不立正室,现在又来问计,你这死心眼的笨蛋!榆木脑袋、桧木疙瘩!”
“是榆木疙瘩桧木脑袋吧?桧木是直的。”
“到这种时候还计较话尾,休管榆木桧木,总之你就是个木头!木头!木头!”韦尚书气得心跳加速,一敲几案“总之,陛下不让你娶正室,没说不让璇玑娶正室,你就委屈一下,嫁作虞夫人吧!”
“这像什么话?”李千里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却见韦尚书两道凌厉的目光刺来,连忙收敛心神“老师此言,学生不敢从命。”
“什么不敢?你没得可选了!”
“学生堂堂男子嫁作妇人之妇,还嫁给自己的学生?传出去岂不有损御史颜面!”这也太胡闹了!李千里铁青着脸,严词抗辩“这与做皇夫有何两样?”
“除了老婆不一样,确实没两样。”
“老师此计实不可行!”
“不可行也得行,不嫁璇玑就得嫁持盈,嫁璇玑只是没面子,至少关起门你还是男人,在官场也还是御史大夫,嫁持盈,面子里子都没了,自己选一个!”韦尚书斩钉截铁地说,小眼睛里闪着严肃的光“我这是为你和璇玑打算,你若是死抱着男人的尊严不放,就一辈子别想再握她的手!持盈性格如何虽然还没摸清,若是她心生嫉妒,一句话就能弄死璇玑。眼下你委屈点,不过权作笑话让人笑一笑,横竖皇夫的事也没多少人知道,持盈再选个皇夫就好了。你跟璇玑呢,却能一生双宿双飞,堂堂正正做夫妻。再说,你比璇玑年长、比她官大、比她有钱、比她有身份,还怕她结了婚不听你的吗?婚姻嘛,谁养着谁,谁就是家里的头,你怕什么?”
“妻子又不是猫狗牛马,我没想过什么养不养听不听的……”李千里从来没被座师教过夫妻之道,想了半晌又说“就是她不听,我也会让她的……”
“你啊!当真注定是个妻奴!”韦尚书见这门生没点为夫的尊严,气得想拖他去浸猪笼,让他那颗猪脑袋清醒一点,转念一想,管他们夫妻怎么相处!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小徒孙是黑心黄鼠狼虞赓的女儿,就是这傻门生外头再怎么强悍风光,回家也是给娇妻压着打,稍发娇嗔就什么干纲夫道全丢到一边了!所以韦尚书转了个笑脸“秋霜哪,你这样疼爱妻子是好的,男人嘛,让她一些也没什么,所以何不就一让到底,做璇玑的夫人?你这一片诚心,保管璇玑二话不说就点头。再说,东都人少,也只有一点点人知道你是虞夫人,而且保证他们印象深刻,只要我们回西京后别到处说,将来陛下若怪罪说你隐匿婚事,还有东都官员可以为证。而且梁律梁令梁六典中,官员配偶还没规定男女,一体以『妻』规范,也没有规范男官不能娶女官,所以你不是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娶虞璇玑为妻,是以李千里的身份带着全部家产嫁给监察御史虞璇玑,你一不是贱户,二不是淫奔,三不是妾室,这桩婚事完全有资格成立,你也不算违背旨意另立正室!”
李千里听到此处,就明白座师这位老狐狸不是随便说的,而是揪住律令典章中尚未反应近十年中官员性别的破绽,因为四十多位女进士,大多是丧偶、离异、未婚的,自然没有丈夫,有些的情人同是官吏而不愿曝光,也有些是有情人有丈夫,但是碍于男人的颜面,不愿意随妻受封,所以到现在,大理寺与礼部还没有对女官的婚姻问题与其夫的封爵问题提出修正疏议。而韦尚书在礼部尚书任上多年,他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破绽的,有他挂保证,显然李千里以个人身份嫁给监察御史虞璇玑,会是破天荒之举,不但女皇会措手不及,举朝上下可能也没人能反对这桩婚姻,顶多是之后进行修法而已,即使如此,法不溯过往,只要他与虞璇玑的婚事能够成立,他才不管别人如何!
“怎么样?有为师操盘,你钻这个漏洞保管万无一失。”韦尚书笑呵呵地拿起一柄团扇摇啊摇的,摇晃有序的胡子,像老猫的尾巴。“璇玑若知道你愿意『委身下嫁』,大概会哭着扑到你怀中连声说我愿意吧……”
“身为御史大夫,听到法有漏失,本当赶紧补过……”李千里此时想到老师描述的愿景(虽然疑似驴子前面吊的粟米棒子),心跳加速呼吸加快喜上眉梢笑在心头,却还要端着御史大夫的架子,不好显得见猎心喜色急吼吼,于是轻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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