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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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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真要玩这么大?”
“我再过三个月就要四十了,四十年纪念演出,不行吗?”
“好吧……”
所以,不该发生的,也全抛之脑后一起发生。
房中这样大的动静,基本上亲朋好友也全都听见了,韦尚书父子二人各揣了张胡床,坐在窗下,耳贴着窗户,其余御史台官与亲友,不是趴在门上就是贴在窗边。不过听声总是觉得心痒难搔,里面虞璇玑哼哼唉唉、李千里嗯嗯啊啊,到底做了什么?大家碍于面子总不好戳破窗纸去看,于是人人在胸口抓阿抓的,可说外面是窃听暗喜喜有限,不过,里面闺房艳乐乐无穷比较重要啦!
顺带一提,因为某位黑心狗官实事求是,不论公私都强调空口无用、眼见为凭,所以,从新婚之夜后,虞璇玑睡觉都点着灯……
是说,要看什么呢?
“唉,台主的乐趣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在私下还是叫台主的韦中丞,替各位看不见的看官发出了中肯的感叹。
不过总归来说,这场婚礼只有八个字可以评价。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新妇子
在李虞二人的婚宴上,身在关东的台官几乎到齐,只有河东董监察与淮南河南柳刘二位监察都没有出现,因为他们全都集中到了武宁镇战场上。董监察一直都跟在河东裴节帅处,前脚送走李千里,后脚就从神策军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武宁镇大乱,要求河东军南移助阵,于是董监察随即写信入台,而留在东都的韦中丞当机立断,命柳刘二位到宣武镇中待命。此事在李千里回东都后,并无异议,因此,柳刘董三位都还不知道台内又多了一对新人。
李虞合婚一事,虽有韦尚书迅雷不及掩耳的喜帖策略,还是搅乱了东都官场这一池浑水,溅起满天水花,什么乌鳖杂鱼王八龟孙都跑出来了。李虞二人结婚隔日是旬假,一群留直的东都官员正好趁机来聊这本年最大八卦。
发苍齿摇的饱学宿儒的老博士撑着手杖,颤危危地抖着长音“师徒徒如如……如父子,岂有……岂有父子合婚之……之理……咳咳……咳咳咳……呕……”
“不过他们只差七岁,而且虞里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所以还好啦。”娶了自己远房同庚表姑为妻的东都宗正寺丞说。一边说,一边打开婚宴后分送的喜食盒子,尺半见方的红漆盒里,放着九子粽与桃华糕,那九子粽用九色丝线绑着,象征着多子多孙,而那桃华糕则以花染色,内中夹着渍桃脯,糕上放着一张纸,印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女人一过三十就显老,倒是李台主,看着跟虞里行真的差不多。”东都着作郎等宗正寺丞拿刀切了糕,闲闲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做的不错。”
属主父派系的东都中书舍人,看也不看那些点心一眼,兀自冷冰冰地讥笑“说来,李台主还真敢,中晚年有几个女弟子红袖添香也不算什么,只是虞璇玑就是再有才,也是三十多的妇人了,哪比得上青春鲜妍的小女子?再说,妇人家以诗文扬名,大多放荡,她一非天姿国色,二有官衔在身,若李台主欣赏才华不计较姿色年纪,那也不必娶个女官,若论天下妇人之才,虞璇玑怎比得西川女校书薛虹渡?再说,薛虹渡是李国老为她出籍的,李国老做个便宜媒人,不比韦相公强?”
众人听得薛虹渡,都哄笑出声,大理少卿打开一颗九子粽“唷?莲子的?我说郑舍人,你也太阴损了,薛虹渡成名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李台主娶薛虹渡?是娶做娘子还是做娘?”
“横竖李台主打小没娘,这不有娘又有娘子,而且有个娘来,才让他知道什么是家教。”中书舍人显然积怨已久,把精心修剪的美髯一掠“再说,薛虹渡除了年龄大些,其余的,跟虞璇玑有哪里不一样?”
众人顿时静默,宗正丞挑起的一块糕还插在刀上,大理少卿的九子粽粘在牙上,一颗莲子骨碌碌地滚出来,半晌,着作郎才干笑了几声“啊哈哈、啊哈哈……大家怎么不吃糕啊,糕做的不错啊……来来,岑博士您老吃点,这糕做得软,吃着不费劲。”
“粽子包莲子,那大概还有包栗子枣子松子桃子李子杏子……什么子的,大家都吃吃看啊……做得真正好。”大理少卿见状赶紧拿过剪刀把彩线剪断,一人塞了一个,也往中书舍人那里塞了一个“郑舍人,吃一个,真的好吃不骗你。”
众人为了避免说话的尴尬,都低头吃起粽子来,又都偷眼看着脸上冷笑不绝的中书舍人,一见他回看,便好像窥破什么似地低下头继续吃粽子……这人是后台硬还是腰杆挺?薛虹渡虽是才女佳人,却是天下闻名的妓女,说她与虞璇玑无不同,这不是骂李台主娶个妓女做夫人吗?中书舍人用手指拨着那个只有孩童手掌大小的粽子,扬眉望向窗外不远处的鸱尾,那里是中书令厅的所在。
※※※
这头皇城内议论纷纷,那头铜驼坊中,新房外的闲人们早已散尽,韦尚书到底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所以主动地删去了新人隔日拜见长辈的礼数,让他们回了西京再说。好不容易的新婚之夜,又碰上旬假,又没有总来破坏好事的乳母,李千里只觉得人生在此时异常美好。
一整晚折腾下来,直到窗外微亮才收手,耐不住倦意的虞璇玑双手双脚全挂在李千里身上,沉沉睡去。李千里早已习惯独眠,而且睡得不深,她稍稍翻个身就会惊醒他。她额上薄薄地沁着一层汗,钻在他颈间,把汗全擦在他身上,手环过他胸口,搂着他的肩膀,长发本来散着,到了中夜她嫌长发贴在身上碍事,随手抽了根木钗盘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背,此时,髻虽然未散,却已有好几处发尾跑出来,粘在她光裸的背上。他的手指滑过她背上脊线,感觉已凉的汗水下,是她温热的身体。
手往下滑过腰际,李千里稍稍一侧,双手停在臀上,缓缓地揉着,虞璇玑从喉间嗯了一声以示抗议,身子稍一倾,又把他压倒。她的手沿着他的肩膀往下滑,强行扣住他的手。她左手的紫玉环带着她的温度贴在他指间,他的手往上,环住她的腰,感觉到她的小肚子紧贴在他腹上,拉过丝絮为里的薄被,覆在她身上,她的睫毛扇了扇,红通通分不清是吻痕抓痕还是她自己发热的身子动了动,紧抱着她,他自然感觉她的体温比他高得多,他柔声说“我知道你热,不过盖上被子才不会着凉。”
虞璇玑没有回答,安安份份地睡了。看着她的睡脸,他不意外地看见她脸上微微的纹路,十六年前他没有在她脸上看过……说起来,除了在窗下偷看的那几次外,他其实只见过她一面。
那时,他终于掌握西平王贪赃的证据,却还有几处猜测疑惑,那时,他脑中的政治是非还如小葱拌豆腐那样一青二白,所以他以为这世上还有官员能跨越人情去遵循他心目中的是非黑白。于是,他主动找上虞赓,要求虞赓倒戈。虞赓坐在回廊边,看着檐角风马兀自金声玉振,而后,他手一长,取下风马,清亮的声音顿绝,只有湿冷春风吹过。
“秋霜啊,你想斗垮西平王?”虞赓微笑,三绺长髯飘在风中,显得潇洒又讨厌“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
“西平王贪赃之事,岂可掩盖!就是拼了这个前途,我也要揭发,台主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你就错了,我也是御史台出身,栖云的幼弟是我同庚同榜好友,我了解栖云比你更深,他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万无一失,这才是他的风格……”虞赓还是淡淡地微笑着,风稍止,他将风马挂回檐上,手按住须髯“看在你是御史台后辈,我就给你个忠告:泰山移不动,就先移太行山看看,别这么认死扣,不死不休,看了就碍眼。西平王确实贪赃,但是单凭此事无足撼动西平王的地位。而且,西平王一倒,朝廷危矣西平王为了维持这个地位,也不得不爱财,因为十余万朔方系兵将、三万亲兵都指着他这座财库。所以,比起西平王贪污的小钱,栖云和陛下更看重的是朝廷安危,你说,你的弹劾怎么可能会成功?”
“小钱?八十万贯民脂民膏叫做小钱?”
“与朝廷比起来,八百万、八千万也是小钱。”
“我以为你是西平幕府中的清流,没想到你也脏污如此。”
“这都是为了西平王、也是为了朝廷。”
“混帐!我要弹劾你!”
“好啊,快弹劾我吧,我身子不好,正想辞官不干了。”
虞赓半真半假地说,李千里却没理会,愤然离开,气得眼前发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急不择路,越走越急、越急越气,竟一脑门撞在柱子上,头晕目眩中滑坐在地,额上的痛不算痛,心中对于朝廷、对于藩镇、对于官员、对于虞赓的期待破灭,才是真正的痛,他不想流泪的,却觉得眼睛发热、胸口发闷,不哭不快、不吼不行,索性抱头痛哭起来。
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额上,他以为是虞赓,正想挥开,却发现摸着他额头的掌心温暖柔腻,他抬头,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一双他追求了一辈子、希望能从人眼中看见的干净“疼吗?”
李千里无法说话,只知道自己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不争气地哭着、摇着头,但是那双干净的眼睛只是注视着他,然后用一种带着青木香的膏状东西,抹在他额上,轻轻推开“这是我做的口脂,也可以拿来化瘀活血……”
李千里傻楞楞地看着她,她绝对不超过十五岁,长得并不出奇,只是中等姿容,若是打扮得宜也可算是个美人,但是此时却还显得青涩,却纯真,她认真地盯着他的额头,努力想推开额上的红肿,李千里问“你是谁?”
她笑了,像一抹午后的山岚“我是虞岫嵬,我阿爹这人就是嘴坏,让你受委屈了,很抱歉。”
她有些尴尬也异常熟练地道歉,依然微笑着,李千里却浑然不觉被辱,只是怅然地望着她的笑靥,是不是再过几年,她也会变得不再干净了呢?她却说“我刚才听家人说,你很生气地跑了,你坐在这里,不会是想跳曲江吧?”
“咦?”李千里错愕了一下,转头一看,才发现乱走乱跑,竟来到虞家亭子的里院,出去一箭之地就是曲江。
“不管输了什么,活着就有赚回来的一天,死了,可就永远亏了,这不合算……”她担心地说,李千里讶异地听着虞赓的标准措辞,却第一次觉得这措辞美妙至极,他抬头,见她忧虑地盯着他,胸口一暖,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他的生死……她说“阿爹奸诈得连鬼都要着他的道,输给他不丢脸,等过几年,你也历练得跟阿爹一样时,说不定就能赢过他,在此之前,输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比你年长!来日方长嘛。”
“我知道……”李千里说,讶异自己竟也能用这样温柔的口气说话“谢谢小娘子。”
“我不喜欢听小娘子。”她皱了皱眉。
“那……岫嵬。”李千里从善如流,突然发现,原来不叫娘子、不把一个人连名带姓地叫,是这样一种柔软而亲昵的感觉,可以就这样坐在这里,口中咀嚼着她的名字,贪婪地攫取她的目光吗?
“我带你出去。”她起身,拍拍襦裙边上的灰尘,李千里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以免瞄到她胸前一抹春雪,她没注意他的目光,回身带着他穿过几重回廊。
这是西平王送给虞赓的亭子,原本也是皇亲国戚所有,因此虽然名为亭,却十分精巧复杂,李千里跟着虞岫嵬东弯西拐,早春的清晨还带着冬季未褪的凉意,只见她不时摩挲着手臂,薄薄的罗彀衫袖像一层雾光罩在臂上,当真是清辉玉臂寒……他想,一边脱下了身上的锦半背披在她肩头“岫嵬,穿上。”
“谢谢你。”她回头向他一笑,他只觉得揪成一团的心像是被她揉开了,变得柔软起来“你还要见我阿爹吗?”
“不,我才不见那个老混球!”他说,见她看他,才想起老混球是她的父亲,连忙说“呃……岫嵬……我……”
“没关系,反正我也觉得他是个老混球,老无赖,老坏蛋。”
“对……”
“你用过朝食了吗?”她问,他摇头,她便领他到西厢去,让人拿了一份朝食、一盅厚粥来“来,请用。”
“岫嵬,谢谢你。”李千里说,叫她的名字,似乎很是顺口。
她跪坐在他案前,为他烹茶、为他盛粥、为他添菜,李千里看着她转身扇火的身影,恍惚间,竟觉得她像是是他的妻子……就连端茶过来的神情,都温柔得让他怦然心动,他谢了一声,是不是应该顺口问她许人了没?还是等等……他思考着该怎么问,竟无从开口,只好装忙,她以为他饿极了,也就继续帮他张罗吃食,结果他吃掉了平常两倍食量的朝食,撑得太饱……
她送他出去,看着他上马离开,直到他绕过转角回头看时,她都站在门口等着,像要送夫婿入朝的小妇人,而他,却只怀揣着这样的想象,终究没有问出口……
就这样,他第一次见到她后,就没再见过她。虽然他后来听说她是西平王十分满意的儿媳人选,于是在外头一见到虞赓就不顾一切地求亲,想当然是被奚落了一番。虞赓不久后就带着璇玑珠玑回去,他以为,等到来年春天,虞赓必定再押着贡物入朝,到那时,他就能以殿中侍御史的身份向他提亲。
但是来春入朝的却不是虞赓,他从贡使口中得知,虞赓已在冬天亡故,去世前拜托西平王主婚,将珠玑嫁与宗家姑表兄。但是对这心爱的小女儿,聪明了一辈子的虞赓却不知如何决定,临去前瞠目不语,西平王为使他安心离去,一口答应必定好好照顾她,虞赓这才暝目而逝。但是西平王以虞璇玑孤女无依之由,在她还居父丧时,就她嫁给六子李元德。
闻讯,他奔到凤翔镇内,几次窥探下,才见她已改换了妇人发式,低眉敛目地为李元德捧砚磨墨。西平王诸子半文半武,李元德武艺不行,所以要以门荫入仕,他的行卷却全是虞璇玑的手笔……他看着她彩凤随鸦,也看见她眼中对李元德的轻视与畏惧,李千里懊悔难当。
这十六年来,无数的亲戚长官同僚给他做媒,但是他心中只有那个为他烹茶的身影,他是个认死扣的人,官场打滚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监察御史,坐这个位置,有许多时候终究是不得不低头,可是至少在心中,还有一处是不妥协的……
就是她,若不能娶她,就宁愿不娶。
直到今日,他才算是圆了这个梦……李千里望着在身边熟睡的虞璇玑,又是久违的那种恍惚间,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十六年的空白,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
会不会,这十五年的空白是一场梦?其实他当年就娶了她?只是打了个盹,自己安排个不一样的人生?如果这十五年真有她为伴,舍得忘记吗?李千里自问,她睡得那样熟,鼻息匀匀……他微笑着。
“怎么舍得忘了你呢?”李千里低低地说。
“唔?”虞璇玑睡眼蒙眬,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下意识地唠唠叨叨“你敢忘了我?欠揍是不是?我这辈子可是只准备应付你一个男人,你也给我有自觉一点!这辈子都不用想要有别人了,什么妾啊媵啊婢啊外室啊乳母啊,你要是敢搞七拈三,你就死定了。”
“有妾媵也就算了,乳母是什么?”李千里对乳母有着莫名的恐惧。
“小孩子的乳母啊!搞不好将来聘的乳母才二十岁出头,胸大屁股圆,皮肤白嫩嫩,这不是你们这种中年男子的最爱吗?”
“天地良心,什么我们这种,我就是我,不要把我跟那些人扯在一起。”
“哼,记着今天的话啊……”虞璇玑含含糊糊地说,打了个呵欠,左腿一曲,跨过李千里的腿,勾住他的脚“我是缠定你啦,我是不准你走的。”
“我会想尽办法和你在一起,但是,如果是你要离开,我不会阻挡。”
“笨蛋!如果我要离开,你要把我绑住不让我走才是!难道你没自信让我回心转意吗?”
“呃……可是如果你要去游玩,我也要绑住你吗?”
“你这个木头!”虞璇玑气得把腿一收,双腿绞住李千里“说一句『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有这么困难吗?”
李千里笑而不答,听着她像只鸽子似地咕咕哝哝,又昏睡过去。拥着她,闻着她的味道,那浓郁的奇香已经淡了,倒是青木香如丝如线一般擦过鼻间。与热血沸腾的花烛夜不同,他觉得心头像有一处温热起来,像一块石头滚落,从那缝隙中,一泓温泉缓缓流出,漫过他的血管、漫过五脏六腑,初时不觉得,现在却连指尖都发烫。
两个人的爱情,走到最后,总有一日要像现在这样袒诚相见毫无隐藏,没有人在床上还衣冠楚楚、也没有人在激情后还能保持妆容发髻不乱。不管是心灵或者身体,正如她会看见他身上大小颜色各异的疤痕、他也会看见她肥软的腰臀和大腿,爱情注定要经历这种狼狈仓皇不能掩饰的时候,恨恶或者喜悦,在此时都更加明显。
此时、此刻,他才觉得完全拥有她,恨不得能有印记打在彼此身上,他一直以为他这十六年来远远地打听她、注意她、不干涉她与人来往,是一种男人的雅量。现在他才发觉,原来他之前瞻前顾后不愿太积极,不是怕吓跑她,而是他还不够爱她、是他们还没有属于彼此。
但是他现在是不可能容得了旁人了,温杞李元直田敦礼都已是过去,他知道虞璇玑现在爱的是他,不过如果往后还有旁人出现,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撂倒、斩手断脚丢到御苑里喂狗,而且不排除亲自下手的可能。
若是爱情里容得下三心两意,就不是爱情。若是爱情里顾得上形象顾得上退路,也不是爱情。
新婚别
矛戈成阵、旌旗如林,六列金戟排在阵前,数百轻骑随于其后,杂色轻甲映着日光,东都往西京的官道十分平整,两旁种着槐树柳树,虽是夏日炎炎,但是还有徐徐凉风从黄河方向吹来,因此还不算热得难受。
轻骑挟着正中的数辆马车前行,除了载着行李的板车之外,另外几辆可以看得出都是官车。中间那辆侧边垂着竹帘,有人掀起帘子往外看,见道旁的官地、寺地上种着粟米黄粱,此时还未熟成,一片黄绿相间,田间可见官奴部曲辛勤耕作,老少男子赤着上身,一个个晒得黝黑干瘦,几个女人左提着食篮、右拎着陶壶来送饭,杂色土布襦裙下襬捞起来绑在腰上,露出裙下穿的扎脚裤。
竹帘放下,丝丝日光在虞璇玑脸上照出横纹来,她低声说:“不知辛劳一载,能有多少收成?”
“此处都是好地,一户五到十口人家,一岁至少要纳三十斛以上的粟。”李千里从后淡淡地回答,他一身轻便细麻混丝的湖绿道袍,盘膝坐在车内,向虞璇玑伸手,将她拉回膝上趴好,手持蒲扇,徐徐搧凉“这还是丰年又遇上好官的基本纳额。”
“三十斛是十五石……一户人家不过也就是两三顷地吧?两三顷地收十五石的岁赋,现在能有这么多收成吗?”虞璇玑侧身趴在他膝上问。
“当然没有,两三倾地再好,也不过收个四五十斛罢了。”李千里有些冷漠地说,蒲扇轻轻拍在虞璇玑腿上,她今天穿着五幅宽的缣素襦裙,缣素虽是宦门中很普遍的衣料,但是这件襦裙却是关中少见的灰蓝色,因为是她在魏州买的新布,裁成后还没穿过。
虞璇玑心头有些沉重,却见李千里似乎不为所动,也不好多说,便问:“这身衣衫好不好看?”
“黛色配你很合适。”
虞璇玑微笑,她这人不拘小节,有一句合适就高兴了。李千里见她一笑,哄孩子似地摸摸她的头:“睡一下吧,正午时候热得心烦,避过这阵就好了。”
“你呢?”
“把你哄睡了,到驿后我要换马驰一阵,这几日少动,身手都生疏了。”
虞璇玑闷闷地笑了起来,猫一般地曲着身子,藏住表情:“白日少动,晚上嘛……”
“晚上我若是不动,全依着你,就没情趣了。”李千里悠悠地说。
“咦!这话我不能当作没听见,这是说我没情趣吗?”
“你确实没什么情趣啊,色急吼吼地扑过来就……”李千里咳了一声,蒲扇掩脸缓缓搧着“岂不闻《素女经》有言『人有强弱,年有老壮,各随其气力,不欲强快,强快即有损』,我也差不多到了该称老夫的年纪,还请夫人多多怜惜下官才是。”
“哼!我不是处子,也不是『年五五以上,三十以还』的最佳年纪,没办法借你施行采补之术返老还童,对不住啊!”虞璇玑起身,不领情地一扭头。
“采补求子都是其次,主要还是『情意合同,俱有悦心』哪……”李千里拿着蒲扇在她背后搧着,笑着说“《素女经》还是颇有道理的,比《大乐赋》里的胡说八道好一些。”
竟然有人《素女经》读得比她还熟?不会是常常造法操练吧?虞璇玑眉峰微动,转过头去,眯着眼问:“那《素女经》说的都是交接之道,你不是十六年没有女人?把这书看得这么熟干什么?”
李千里脸上一僵,连忙抗辩:“看着有备无患哪!”
“不会我一回西京,结果三个小孩赶上来叫阿母、七八九十个妾上来叫夫人吧?”
“怎么可能!这十六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不信你回去问乳母,家里小婢小厮都是一到十五就男有室女有家,除了十五以下的小孩子,整个宅子只有我没有妻室哪!”李千里这才知道事情大了,赶紧赌咒罚誓只差没有剖心来看了。
“还是宅子里藏着什么狐精鲤妖花魅之类的东西?”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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