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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百世-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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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现在更是仿佛一阵清风便能将其卷走，本来就白皙的脸更是苍白地面无血色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一般。夜里，他偶尔会站在阁楼的拐角，静静地看着下面的络绎不绝的人流，红楼热闹依旧，即使没有了花娘，没有了雪姬，没有了尘风。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弹琴了？也不笑了，平常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啧啧，真是可惜了。”在红楼里偶尔会听到此般惋惜的话语，在外人看来，花荫真是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小荫儿，晋阳公子说，明天解药便可炼制出来了，你身上的毒终于可以解了。”颜如玉一踏进房门便开心地叫到。“哦，是吗？”站在窗前的人儿淡淡地回了一句，只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斜倚在窗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桃花，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了进来，落满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半晌他突然回过头来道：“你说，他怎么不来找我？”颜如玉顿时愣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忙了那么久，江湖上的事也该忙完了的。”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花荫说着便又自顾自地做到了凳子上。
“你……说谁？”颜如玉试探着问到。“还能有谁？岚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不来找我？莫不是那天我不肯留下惹怒了他？”颜如玉彻底愣在了那里，心里的酸楚翻江倒海，顿时涌上了心头。原来，原来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那个人！没有一天放弃过！乖乖地吃饭，乖乖地喝药，乖乖地养伤，顺从一切安排，只为了等那个人！而那个人却……
“你……你那天不是说，不是说让我们带你离开吗？还以死相逼的。”颜如玉激动地说到。花荫却笑了：“你傻啊？那时候，那时候我那个样子，怎么见他？让他看到我那个样子，还不如让我死了。他会心疼的，他那么疼我，怎么受得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展露笑容，满世桃花颜色顿失。
颜如玉再也控制不了，上前去一把扯过他的身体，拼命地摇晃他的双肩道：“荫儿，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个人，他不值得你爱！他是怎么对你身边的人？他又是怎么对你的？他杀了你娘，杀了你哥，杀了你的雪姬姐姐，杀了你的尘风哥……他杀了那么多疼你的人，你难道还要心心念念想着他吗？”
“如玉，你别乱说，怎么会？岚最疼我了！他答应过我，要替我保护我身边的人的，又怎会伤他们？他会来找我的，等他来找我了，自会跟我说明一切的。哥哥他们不会有事的，岚打败了银狐不是吗？他会放了哥哥他们，他会找人来给他们疗伤，等他们的伤好了，或许就来找我了。”说到这里，他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咦，也许正是因为哥哥他们在花月堡养伤，他们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所以岚才没来找我的。”说到这里又自顾自低下头来痴痴地笑。颜如玉顿时只觉心痛难耐：“他不会来找你了！小荫儿，你醒醒，拜托你放过自己好吗？他不会来找你了！”
“胡说！会的，你不知道，我们的感情。在我去王府的前一天晚上，他来找我了，他说他想我。你不知道，每一次他赶我走，都会亲自来接我回去的。你不知道，岚说过，等所有的事情过去了，他会娶我！你不知道如玉，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岚，有多好。他说什么，我都信！”花荫说完又坐在凳子上痴痴地笑，颜如玉难过到无法言语，心里五味杂陈，只好叹了口气，心疼地将他拥进怀里。傻荫儿，你真傻，傻透了！你相信他，可他不相信任何人呐！他若是信你，也不会舍得如此伤害你！这个世上，又有谁会舍得？何德何能，能入君眼？何德何能，能得君心？他若是信，又怎么会舍得？
“这位大叔，今天什么日子？长安城怎么这么热闹啊？”花荫走在到处张灯结彩的长安街头，随便找了个路人问到。“哦，你这都不知道啊？南洋王府明天要办喜事，郡主出嫁，举国欢庆啊！”路人吃惊地说到。萧莲滟要出嫁了？她终于想开了吗？也对，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想开了，岚的心始终不在他身上啊！早点看开，喜结良缘是好事，总不能如此误了一生，这样他也不用内疚了。想到这里花荫心里就像是浇了蜜一般甜，顿时眉开眼笑道：“可知郡主嫁的是哪家的人？”“还能是哪家的人？除了花月堡堡主席岚还能有谁？磨磨蹭蹭了那么久，这婚也该结了。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南洋王府的女儿是花月堡堡主的人？名不正言不顺的，也该给个名分了，人家可是郡主呐！咦，公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公子，公子？”那人一连叫了花荫几声见他都不回答便摆摆手走开了。
“小荫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颜如玉见花荫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便上前去拉住他问到。花荫看了他一眼，突然冁然一笑道：“如玉，为什么你们总是瞒着我？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要骗我呢？”颜如玉立刻愣在了那里，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什么：“你……你知道了？”花荫没有回答，依旧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我们回红楼去。”
“诶……小荫儿，你等等，别走那么快，小心摔跤啊！”颜如玉赶紧追了上去。“你们在做什么？”花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只见红楼里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红楼里的东西被官兵肆意地抢夺，砍砸着，一桶桶火油被泼到到了红楼的各个角落。“萧莲滟，你疯了？这可是逍遥王的地方！”颜如玉愤怒地吼道。“我管这是谁的地方，我喜欢，你能把我怎么样？从明天开始，我就是武林第一夫人了，谁敢跟我作对，就是与花月堡作对！”萧莲滟双手叉腰，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说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娘怎么样了？还有我哥哥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岚呢？他怎么不来找我？”花荫跑上前去激动地问到。“哼……你娘和你哥他们啊？他们早死了！尸体都被我一把火给烧了！到现在你还想着岚会来找你啊？你口口声声叫着的男人，从明天开始就是我的丈夫了！他的名字不是你这个贱人可以叫的！”萧莲滟恶狠狠地说到，随即便又对着里面大声地喊到：“放火！给我烧，一丝都不许留下，全部烧个精光！”
“不要！求你，不要。”花荫上前去抓住她的胳膊哀求到，看着熊熊烧起的烈火，萧莲滟一把甩开花荫，笑得愈发开心。花荫又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快叫他们停下，求你，快停下！”“滚开！”萧莲滟一把将花荫甩到了地上，颜如玉正想上前搀扶，便听到了萧莲滟的声音：“来人，把这个蛊惑堡主的贱人丢进火里一同烧掉！”
“你敢！”身后传来了萧陌婿冷冷的声音，萧莲滟立刻收敛了不少：“皇叔……你，这是堡主的意思。”萧陌婿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将花荫从地上扶了起来，只可惜火势已经大到无法阻止。萧莲滟再不敢造次，便叫住了自己的人，狠狠地剜了花荫一眼，便走开了。
花荫怔怔地看着火光冲天的红楼，在他面前慢慢地烧毁，轰然倒塌，心仿佛也随之化为灰烬。这个养他，育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终究没能守住！没有了娘，没有了哥哥，没有了雪姬姐姐，没有了尘风哥哥……如今，连红楼，也没有了！
第五十九章：春风依旧，桃花不再
从红楼到王府的路上，花荫一直眉眼含笑，也不与人说话，无论颜如玉问他什么，他都仿佛没听到一般。他就静静地走着，痴痴地笑着。回到王府，自顾自坐在厢房的窗前，颜如玉和萧陌婿不放心他一个人，便都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晌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如玉，去年王爷成亲，我觉得难过地快要死去一般，但现在换成了我自己，却没有想象中难过，其实这样也好。”说着他便回过头来冁然一笑，美丽犹如末世桃花：“至少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骗我，事事都瞒着我了，你们再也不用如此殚精竭虑地让我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我也再不用句句揣测你们说的话，整天自己胡思乱想，那样好累。到头来，不过梦一场，我还以为，他爱我。”花荫自嘲地笑着，蓦地身体一颤吐了一大口鲜血，颜如玉和萧陌婿都吓得愣在了那里，急忙唤人将晋阳找来。
花荫依旧只是看着窗外，痴痴地笑，不一会儿，张口又吐了一大口鲜血，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殷红的血液染红了那雪白的衣襟，在上面开出一朵朵瑰丽的红花，残忍而妖娆。颜如玉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吐那么多的血，御医已经先一步到，却无从下手，用了药，却依旧有血液从嘴角流了出来，顺着白玉般的脖颈滑落，淹没在衣襟里。
花荫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双眼，放空地看着帐顶，嘴角弯弯，依旧只是痴痴地笑，任颜如玉如何叫唤，他都像是没听到一般。不一会儿，晋阳终于赶到，一进门看到这副光景，也免不了一怔：“怎么搞成这样？”“你觉得呢？”颜如玉无精打采地反问到。“他知道了？”晋阳皱了皱眉头。“没有永远的秘密，瞒得了一时，终究瞒不了一世！快给小荫儿看看吧！解药明天就好了，别出什么事才好啊！”萧陌婿叹了口气道。突然床上的人儿却开口说话了：“如玉，王爷，你们先出去，我想跟晋阳公子单独谈谈。”
虽是不放心，但晋阳也不会有什么事，便一起走了出去，两人站在门口，相视无言。
晋阳上前去号了他的脉，皱了皱眉头，便快速地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道：“不会再吐血了，我再给你吃几粒药丸便无事，别激动了，解药明天就好了，先把身上的毒去了再说。”花荫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微笑：“好不好都没关系的，总之，这病是不会好的了。我让你留下，是向你讨一样东西，你若是不给，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随我哥他们去了。”
“你想要什么？”晋阳疑惑。“以前颜月说，你制的毒药，只有你能解，即使是武功再高的人，一旦是中了毒没有你的解药也没办法摆脱毒性。我要像你讨一种药，一旦用在那人身上，他便一时无法行动和说话，只有等药效过了才能恢复，这样就行。”晋阳蓦地睁大了眼睛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要用，你给我便是，你了解我的性格，若是不给，你知道会怎么样的。晋阳哥哥，在这个世上，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是真正对我好的人，你算一个。荫儿知道，你不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们便随我意吧！让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开心便好，不是吗？难道你们希望我抱憾而终亦或是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晋阳不说话，俊逸的脸庞，风流不再，清明的双眸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淹没。他静静地看了花荫半晌，终究还是妥协：“你想怎样，我们都随你便是。”
他说：“如玉，你让王爷让人给我做新衣，最好看的红衣。你帮我化妆，化成最美的样子，能有多好看，就画得多好看。”
又是一年烟花三月，无夜长安，郡主出嫁，普天同庆，皇帝大赦天下，举国欢庆三天三夜可谓是给足了南洋王面子。南洋王与花月堡喜结良缘可谓是强强联合，即使是封疆王回来了，也没法与之抗衡，朝廷为了避免两败俱伤，也只好以和为贵。如此一来，江湖再无风波，朝野安定，可谓是民心所归，两家的喜事自然也给得到了众人的追捧。如此一来，此番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更是热闹异常。长安街头街尾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无法掩盖的喜庆之情。
站在铜镜前的花荫，一头黑发柔如丝绸，乖乖地披在背上，一梳到底。薄粉敷面，盖住苍白的神色，精描细摹过的柳眉斜斜地插入额角的流海之中，额间殷红的莲花印和那微启的朱唇加上一袭绛红宽领外袍，显得妖娆异常，美丽得刺眼。他对着镜子腆笑，倾国倾城，若有人在此刻看见，一世芳华皆在一瞬化为乌有，从此心心念念便只有此人。
“如玉，你怎么哭了？你应该高兴的。”花荫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泣不成声的人儿，淡淡地说到。“小荫儿，真的只能这么做么？真的不能……就不能忘了那个人，好好地……”颜如玉还没说完，花荫便笑着打断他：“如今的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真的再无任何牵挂。红楼也没了，你还有王爷，我也放心了。你只管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便行，你了解我，再多说也无意义，你该笑着看我走，让我了无牵挂。”
说完他便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笑容天真如孩童：“如玉，你说我美不美？”颜如玉看着他哽咽着点头。“你说会比郡主美吗？她今天可是新娘。”花荫微微蹙眉，略带沮丧地说到。颜如玉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荫儿，我们的小荫儿，我敢保证，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好看的人，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没有你半分姿色。我相信这个世上，若是有人信你愿意真心待他一世，即使是覆了天下也定不舍负你半分。可偏偏那人不信，他不信，不是他不要你，是他不配，他不配拥有你！你要记住。”
花荫只是抱着他，甜甜地笑：“没事的，我不在乎了。他不要便不要，我花荫还没有卑贱到去求他施舍一分真情。要走是我自己的选择，能来到这个世上，遇见你们，梦一场，也知足了。放我走，让我自由。”
颜如玉和萧陌婿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如睹仙临凡世，下一刻便会随风飘走，再也看不见。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了长安街头，花荫眉眼含笑，抱琴缓缓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记得去年生辰，元宵佳节，他的岚也曾抱着他，就这么缓缓走在这条街道上，他们站在桥头看着一盏盏随波远去的明亮花灯，看着一朵朵在空中绽放的绚丽烟火，那一夜他给他戴上戒指。他说要娶他，他承诺要好好保护他身边的人，他说他爱他，他说他想他，他都听到了。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结果到头来，他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真话！
那抹淡然穿梭于人群中的绛红身影，引来行人纷纷侧目，驻足而观，看着皆是呆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仙临凡。
“一拜天地”花月堡的大堂内传出洪亮的叫礼声，随即便是席岚冷冷的声音：“我席岚既不拜天也不拜地，更不会跪拜任何人，这些繁文缛节都省了吧！”“是是……堡主说什么便是什么。”里面传出了奉承的声音，随即便是南洋王浑厚而略带尴尬的声音：“但夫妻对拜总不能省了的，对拜一下就完了。”话才刚说完，人群中便传出一阵低呼，不知何处飘来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自门口涌进，桃花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厅堂，接着那抹艳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前。只见他抱着琴，嫣然一笑，眉眼弯弯，缓缓地走到了席岚面前，声音软软道：“岚，你成亲，怎么都不告诉荫儿。”席岚的脸上出现了一刻动容，接着便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忘了言语。
萧莲滟一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扯开了红盖头，看到眼前那么红色的身影时，神色一顿，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紧张地看着席岚。在场的众人脸上皆是惊艳和诧异之情，但在席岚面前，没有人敢出声，都只是静静地坐等着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花荫仰头看着席岚，含笑吟吟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成亲怎么都不告诉荫儿，荫儿会祝福你的。”接着又开始念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花荫缓缓念完，依旧这是看着他笑，两人就静静地对视了半饷，花荫突然伸手去牵席岚的手：“岚，你跟我来，你成亲，荫儿有礼物要送你的。”说着便要走出去，见席岚不动，复又踮起脚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便放开了他的手，抱着琴，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跨出门槛，又回过头来道：“快点啊！”
席岚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饷蓦地回过神来快步追了上去，萧莲滟心中大急，再也顾不上矜持冲着席岚的背影大喊到：“岚，你去哪里？我们还没拜堂呢！你不能走！”但席岚想做什么，又有谁敢阻止？
席岚来到红楼面前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废墟，满脸皆是不可置信，但他来不及多想便冲到了红楼后面的桃花林。只见花荫在崖边的不远处席地而坐，长琴搁置在腿上，回过头来对他笑：“那时你生日，我送了你一首梅香，如今你成亲，我便再送你一首曲子吧！”说完纤指便扣上琴弦，流转清越的琴声顿时响遍桃林，在这个美如仙境的粉白尘世里显得异常动听。一曲终了，花荫把琴放到了地上，从地上站了起来，仰着头认真地看着席岚，伸手细细描摹他的面容，轻声说到：“岚，如果有一天，这个世上再没有花荫这个人，你会不会偶尔想起他？”席岚脸上神色大变，突然一把将他扯进了怀里，这个怀抱等了太久太久，久得不真实。
“你恨我吗？”席岚问到。花荫笑着点头：“恨！”
“那你后不后悔？”
“我永不后悔。”花荫说完，手里的匕首便没入了席岚的脊背，席岚不为所动，依旧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鲜血顺着花荫的指缝流了下来，染红了喜服。“荫儿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你，其实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我想让你相信，在这个世上，还有真心待你的人，我以为你信了。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等，等你给我一个解释。后来才发现，你根本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即使是我。如玉说，这个世上，如果有人相信我会真心待他一生，那个人即使是倾尽天下，也定不负我半分。结果，到头来，你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我全相信。到头来，我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假话，而你，全不信。是不是很傻？十一年前，你杀了我全家，十一年后，你又杀了收养我的娘，杀了我哥哥，杀了我身边疼爱我的人，就连红楼，也一齐摧毁了。你对我们家，到底有多恨？我不想问，因为你不屑向我解释的。那些都无意义了，我要走了，从此，我们全家人，再也不欠你分毫。”
刀子落下之前席岚便已察觉，他不想躲，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把匕首上的毒是晋阳亲手调制的，等他发现身体不对劲时，为时已晚。昙花月影第六层具有百毒不侵的功能，但是如果是晋阳调制的毒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可能解开的。
很快，不远处便传来了萧莲滟的声音：“堡主被刺伤了，大家快上去将凶手抓起来！”花荫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轻轻地推开了席岚，席岚身体失去了支撑，腿一弯，便半跪在地上。看着那抹站在崖边的纤细身影，他想冲过去，他想大叫，叫他回来，只可惜他用尽了全力，身体却无法移动分毫，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花荫走到崖边，看着那群蜂拥而至，挥舞着刀剑，拉着长弓的江湖人士和士兵，突然觉得好笑。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站着，一身红衣随风摇曳，美丽如昔，盖过尘世繁华。他抬起头来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中的桃花香气，又蓦地回过头，嫣然一笑：“骗你的。我后悔了，后悔死了。我花荫今生没有做什么后悔的事，唯一后悔的，便是遇见了你。”
满林的桃花在那一瞬间全部飞离枝头，涌向了那抹红色的身影，随着他一齐飘落，风将他的身体拂起，然后随着漫天飞舞的粉红一齐坠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席岚突然仰头狂笑起来，额角梅印浮现，一头长发散乱在风中，瞬间全白，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蓦地回过头来，一双金眸，泛着冷冽的寒光，强烈的戾气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你们该死，你们该死，你所有人，都该死！”
花荫死的那一天，正值三月中旬，桃花季节，整个长安城的桃花却在一夜全败，从此以后，长安城的桃花便再没开过。那天席岚杀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开始血洗武林，在一月之间将所有反对过他的门派一齐全灭，包括南洋王府整个王府。北方外敌来犯，情势告急，封疆王再度北上迎击敌军。席岚控制了整个武林，坐上了武林盟主宝座，成了名副其实的武林至尊。
又是一年，烟花三月，春风依旧，桃花不再。席岚站在高高重建起的红楼楼顶，白发如霜，金瞳梅印，一袭黑色披风在风中咧咧作响，静静地看着远处那片光秃秃的桃花林出了神。
犹记当年，江山如画，花满红楼，只是那个人的面容，再也看不见。
《红楼如梦》全文完。
番外：席岚的独白
我叫席岚，“席卷天下，岚倾四方”便是这个名字的寓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祖父就对我说过，在这个世上，只有无情，才能登上武学之巅，只有无情才能天下无敌。因为感情，是人类最致命的弱点。
小的时候娘总喜欢紧紧地将我捂在怀里，生怕我受到半点伤害，她美丽温柔，对任何人都很好。她常常跟我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跟我说，因为我是席家的人，所以不能哭。因为我是席家的人，所以今生都不会有朋友。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笑而不语。
那时候我喜欢跟蜻蜓和燕语一起玩，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我很喜欢他们，我觉得他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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