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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魂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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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问。现在,我是不会相信了的。”流煊又皱眉,“我跟那个人不一样。”笛子只是摇头。因为笛子一直不肯走,又拖住了流煊的袖子。流煊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笛子,你被大祭司控制了。”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什么控制?”流煊头一疼,这幻术真是了得。不知过了多久,笛子慢慢说道:“你在担心什么?”流煊抬头看了看长廊另一端,隔着大殿,他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底已经有了些不安。笛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又问了一次:“你在担心什么?”流煊心头一跳,他拉着她的手,开始狂奔向长廊尽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数十个白袍祭司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他们面前躺着刚刚死去的白眉祭司。绯红的月色照在他们身上,空气里到处是红雾与血气。流煊越过他们,一把孤零零地鱼形小刀被丢弃在地上,而白色披风下躺着闭目的淮涟。流煊弯下腰,试图扶起她。淮涟睁开眼,呼出一口气:“别。”她只说了这个字,便闭上了眼睛。流煊拍了拍她的脸,却沾了满手的鲜血。他眼神一沉,将披风掀开,身旁的笛子尖叫一声,女子的肉身早已被啃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骨架。“淮涟?”流煊低低叫了她一声,她眼睫微动,但始终没睁开眼。笛子蹲下身,“她怎么了?”流煊方才想到还有个笛子,他的心沉沉往下坠,他竟连一个也保护不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沉痛,竟让笛子心底一颤。
流煊重新将披风覆上淮涟身上,然后转过身,“孤会厚葬大祭司的。”那数十个祭司叩地齐呼:“大祭司遗愿,一日不选出新祭司,一日不准下葬。”流煊呼出一口气,“孤的宿主为你们所杀,新的祭司一旦确定,你们不得入流族之宫半步!”祭司们面面相觑,最终俯身谢恩。笛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死去的淮涟,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十年后的笛子,终于明白了。因为她对流煊的不信任,加上大祭司对她的摄魂之术,最终将自己推向了成为宿主的命运。



、走向终局

流煊放下手,半空中的以往一幕幕纷纷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十年后的如今。
遇奂扶着摇摇欲坠的笛子,“不能怪你,你那时候被大祭司迷住心性了。”两只透明的灵魂彼此扶持,笛子垂着头,仿佛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恨错了。
而鸣看得心惊肉跳,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因为哥哥登上王位,作为皇子的他不得不搬出流族之宫。而鸣又看不惯族中祭司们的做法,便出门云游天下去了。他看向身旁的女子,“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淮涟的眉眼有些冷,“我没有复生,我还是个死人。”
此时此刻,她只是狼狈。每一个人都需要为年少轻狂时做过的傻事或者错事儿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或轻或重,承担下来便是走向成熟了。而成熟之路,又何尝不是充满泪与笑。她拔出鱼形小刀,走向祭坛,“你们本性不坏,如今又放下了仇恨,便去转世吧。”她手中的收魂之笔笔尖在遇奂与笛子的透明额间轻轻一点,红色的怨灵一点点散尽。两只纯良的灵魂恢复洁白,淮涟微微一笑:“想必鬼差还在路上,你们一起跟着去吧。”笛子看了看祭坛下沉默不语的流煊,似乎有千言万语要与他说,到最后只是说道:“当初你说要带我去见漂亮姐姐,便是她吧。”流煊点点头,“你的家人灵魂便是淮涟收走,我想让你去见他们最后一面。”笛子点点头,也不言谢,只是挽着遇奂虚无的手臂,慢慢地离开了。他为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让她恨他,更不是为了让她感谢他。
流煊面对一片狼藉的流族之宫,又看了看天边第一缕晨光,他布的局,终于在这一刻走向终局。身后高高而立的白塔在这一刻,轰然倒下。流族的历史终于迎来了崭新的一页。
他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缓缓伸出手,似乎要去接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他只看到远处两道身影相伴而行,如此逍遥自在,竟让他这一族之王都心生舍弃一切,去浪荡天下的冲动。直到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王,新选的大臣已在大殿等候。”流煊心神一凛,不管怎样,他是一族之王。
郊外,淮涟拄着鸣送她的特制拐杖,而鸣在一旁追问,“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淮涟被问的有些烦,“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还是死人!”鸣撇撇嘴,“死人怎么会在人间!?”淮涟压低帽子,“你忘了么,我是收魂者,谁敢收走我的魂。”鸣点点头,“可是我还是好奇你怎么能不用血肉之体就可以行走人间?”淮涟看着他,“你可以问你眼睛里藏的流萤石。”流萤石?鸣诧异,关这宝石什么事?啊!他想到这块宝石是哥哥送的,而哥哥不就是她的三师叔么?!“是哥哥救了你?”淮涟停下脚步,“鸣少爷,你可以再笨一点!我有师父,为什么还要去找师父的师弟帮忙。”鸣仿佛是好奇宝宝,“那你师父是谁?怎么这么厉害!”淮涟一笑:“收魂者的师父,你说是谁?”鸣有些挫败,“还是收魂者。”
长长的小道,回荡着女子清朗的笑声。
(完)



、第二章

正逢清明,竹林长势良好,春风吹来,携着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青绿色的竹叶尖儿上,一把染着血色的刀锋直指竹竿,一大片的竹子排山倒海地伏倒在地。边上站着一位极美的男子。那把刀正握在他的手中。
他踩着落了满地的竹叶,一步步走向山径的尽头。山花的味道弥漫在有些凉的空气里,男子微微抬头,竟然落了雨。一滴,两滴,到最后他哭了,但是雨水又把他的眼泪冲走了。脚下凸出的竹叶枝刺穿了他的鞋,他浑然不知地走着,碧色的竹叶渐渐染上鲜血,又很快被雨水冲走了。他就这般一路走着,他在想,一个生命何其脆弱,只是不经意间,便消逝得一干二净,他竟再也寻觅不得。他不顾身后的厮杀声,他只是想奔向妻子,给她最后一个拥抱。
小径的尽头,一名黑衣女子正伫立在一座新坟之前。
“她死了。”
他停下脚步,手中染血的刀狠狠插在稀疏的泥土里,雨水沿着冰冷的刀锋一路滑下。黑衣女子冷冷地看着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堂堂的杀风楼楼主,怎可跪在这里。”她手指后方,“你看,他们追来了。”
一群灰衣人正踏过那一片狼藉的竹林,手中的弓箭早已瞄向他们。织风挺直背脊,背后弥漫着的杀气他怎会不知。他直直地看着黑衣女子,“我这是向你下跪,只求一件事。”她眼睛不动,里面寒意漫生,“如果今日你死在这里,我定让你江家不留一个子嗣!”织风浑身一震,咬牙吐出一句话,“深姬,你够狠!”她不再看他一眼,“你若不信,大可一试!”言语未落,黑影已经一闪而走。织风终于仰天大笑,死,死不得,活,活不成,他这杀风楼楼主做得真是够失败的!背后一阵破空声传来,羽箭御风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伸手拔出自己的刀,刀光一闪,一把清凌凌的长剑忽然横空伸出,与刀影共舞,羽箭逶迤落地。深姬去而复返了,织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爱着我。”女子只留给他一个僵硬得有些冰冷的侧脸,“我只希望你活着。”别无他意。此生,织风只属于一个女人,她不可夺,不可说,不可恨,亦不可悔。
织风终于狂怒,他冲向那群灰衣人,手中的刀劈裂了雨帘,雨水混着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一支支羽箭断成两截,闪过一道道冷芒。而一旁的深姬只是持剑看着,他从来不曾如此发怒,而他一发怒,必是要人以死谢罪的。深姬缓缓勾起嘴角,只是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却要这么多人陪葬,而她只是想让他活着,哪怕因此要死去很多人,她还是想让他活着。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
杀戮终于结束了。织风失魂落魄地站在雨里,满身的血,空气里花香早已被血腥气盖住。他大步跨向那座新坟,用手中沾满血的刀劈裂了崭新的墓碑,碑上深姬刻的字“江氏颜颜”跌落在雨水里,她终于看不下去,“你怎敢刨你妻子的坟!”织风手中的大刀早已削平坟堆,他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深姬的指责,一层又一层的泥土被扒开,暗沉颜色的棺材露出一角,深姬忽然冲上前,疯狂地将泥土重新覆盖上棺材,“我一个人,运着装着你妻子的棺材,爬到这半山腰,也是我一个人,独自在深夜里一点点地挖土,是我替你妻子收尸,是我把她葬在这里,你不信我,还是不信她?!”织风看着她,忽然冷静下来,“深姬,你慌了。”她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织风打断了她的话,“颜颜没有死,对不对?”
“她死了。”忽然一道冷漠的女音响起。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女人站在一株唯一幸存没有倒下的竹子下,白色的披风高高扬起,正是收魂者。
“深姬没有骗你,你的妻子确实死了。但是,她不是死在这里。”淮涟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过去,“你们可以开馆看看,里面是空的。”
织风颓然坐在地上,“那她的尸身在哪里?”
淮涟高深莫测地看了深姬一眼,“那就要问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笛子的故事结束了。崭新的故事渐渐拉开序幕。这是一场不可言说的爱情,爱着的女人,比被爱着的女人,要更可爱。 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越写越好的故事。


、水流竹影

一条小溪缓缓流下山,淮涟静静地站在溪畔,身后是一大片竹林。这个地方很美。
她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她全身绑着厚厚的白色布带,在风中微微颤抖,要不是手中的拐杖在支撑着她,她还不能这般自由地行走在外面。清澈的水中悠悠地飘游着碧色水草,女子清丽的容颜隐隐约约地映在水面。一条小鱼忽然跃出,她抬头望天,“好像要下雨了。鸣。”但是没有回答她。淮涟转身,身后没有一个人。
淮涟已经对鸣的间歇性消失习惯了,她慢慢坐下来,决定呆在原地等鸣回来。
又是一条鱼,在水上方划出流畅的弧线,水珠四溅。淮涟托着下巴看着水里的鱼。看着看着,她忽然开始怀念起以前尚有味觉的时候,师傅给她煮的鱼的味道来。她咽了咽口水,那美味她甚是想念。女子的手开始不怀好意地伸入水中,一群鱼摇着尾巴四处散去。再伸,她被鱼尾溅了满脸的水珠,一条鱼也没有捉住。淮涟微叹一口气,“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忽然一条滑溜溜的东西被她握在手里,淮涟兴奋地举手一看,却是一条女子戴在头上的丝巾。她将丝巾拿近了,一股淡淡地的血气扑鼻而来。这条丝巾是染了多少血,才能经过溪水洗涤还残留血味。淮涟握紧它,朝着溪水上流望去,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除了树就是花。
“你在看什么?”鸣终于出现了。他手里正提着一只兔子。原来是去觅食了。淮涟眉微微一皱,“你感觉到了么,这里飘荡着怨灵。”鸣一边洗手,一边随意地回道:“有吗?”淮涟不确定,“不是那么明显,仿佛只是一飘而过。”她看了看手中的丝巾,欲言又止。鸣瞄了一眼那粉色的丝巾,“想不到你也喜欢这种头饰,女人呐。”淮涟挑眉,“女人怎么了?”鸣一笑,“女为悦己者容,正常正常。”淮涟凑近他,满眼的威胁,“你给我说清楚。”鸣举起兔子,“我要去烤兔子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淮涟握着丝巾,满脸无奈。
不一会儿,鸣急急走出竹林,“淮涟,我想你应该去看看。”淮涟站起来,“怎么了?”鸣拉起她,“跟我来。”
阳光照在竹林上端,日影深深。往里走了几步,除了竹叶香气,还弥漫着淡淡的腐烂味道。头顶不时地传来几声鸟鸣,越发显得竹林的静谧。淮涟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腰间的长嘴葫芦微微一动,这里果然徘徊着一只怨灵。鸣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淮涟看到那堆腐烂的落叶的东西后,浑身一震,或许是感同身受,她竟一时呆在原地,忘记去拨开落叶。鸣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拨拉开了枯黄的落叶堆,一具洁白的骸骨完整地展现出来。
鸣俯下身,“她死亡的时间应该不足以腐烂到只剩下骨头。”淮涟半跪在它身旁,“怎么说?”鸣指了指那白色骨头上的累累伤痕,“你看,这些是野兽的咬痕,她死后肉身被啃光了,但奇怪的是,这一具骸骨竟能保持如此完整,好像,被人拼凑过。”淮涟抚摸上骨骸,“我感觉到了,它就在附近。”鸣看了看四周,“你是说,这里游荡着一只鬼?”淮涟点点头,“是。你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男人?”鸣细细打量了一下,“应该是女人。还是生过孩子的。”淮涟微蹙眉,“难道是因为放不下孩子,所以积累了这么多怨气。不对,既然被抛尸于此,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她正喃喃自语,忽然一股微风吹来,啊,竟主动上门来了,淮涟腰间的葫芦早已摇晃不已,她打开起子,一缕红色的烟袅袅滑入。鸣看着她收好葫芦,“是它的魂魄吗?”淮涟摇了摇变得沉重的葫芦,“是它的怨气。”
鸣重新将落叶覆上尸骸。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他重新拨开,这具尸体没有头发。他想到第一次遇见淮涟时那些冰雪女尸,她们是被头发勒死,那么这个人呢,鸣看向骨骸的喉咙部位,没有,这具骨骸没有脖子!难道是被野兽吃光的吗?!他正苦苦冥思,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鸣,其实我们可以听它讲出真相的。”淮涟手中的葫芦微微晃荡。
溪畔,淮涟拔出鱼形小刀,一道幽光从刀尖缓缓吐出,她朝着半空一点点描绘,鸣看到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渐渐显出轮廓。
而就在竹林的另一端,织风握着刀,正从一群灰衣人里厮杀出来。天际风云诡谲,一场杀戮已经上演。再过一会,雨水将会冲洗鲜血,涨满溪水。逝去的生命终于可以讲出她压抑许久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可以看到留言~ 多谢~


、杀风楼谜

她的名字叫颜颜。没有姓氏没有亲人。
她第一次来到杀风楼的时候,遇见的不是楼主江织风,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对方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树下,那身黑色显得仿佛刚从黑夜里出来,沾染着夜的气息,她伸出的手,又是那么苍白,仿佛久不见阳光。“我是深姬。”
深姬,杀风楼的第一高手,身世不明,生辰不明,她一直是神秘的存在。颜颜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她站在阳光下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因为长久守丧,这个年轻的女子有着久居幽宅的消沉气质,微蹙的眉眼积蓄着哀愁。她没有在意颜颜对她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侧身让出一步,“颜姑娘,请。”
杀风楼,是一座楼,更是一个谜。走进它,意味着走进死亡领域,走出它,意味着,走出了地狱冥火,哪怕伤痕累累,也是一场凤凰涅槃般地重生。没有人想再次跨入它。颜颜握紧手,她慢慢推开第一道门。
十二个石头人已经摆好阵型。颜颜的第一只脚刚踩出一声足音,一只粗壮的手臂呼啸而来,她弯腰滑过,脚步轻盈。尚未站稳,楼中一排长明灯一起熄灭,四周陷入了黑暗之中。而石头人硬邦邦的肢体在黑暗中发出沉重的碰撞声,似乎还有几丝火花激射出来。颜颜沉住气,站立在一个角落一动不动。四处都是石头人走动的脚步声,她扯下头髻的一支钗,钗头缀着几颗玉石,她将其中一颗抠出来然后一指弹出,几个石头人闻声出拳,却相击到了一块。颜颜又接连弹出剩余的几颗,空气里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女子如一条游鱼轻巧地滑过敌人的间隙,脚尖轻点,第二道门已经触手可及,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颜颜跌倒在地。她努力地转头,但是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只能听音辨位。而颜颜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抓住自己脚踝的人,只是悄无声息地来临。那些相斗的石头人也渐渐停下自相残杀,它们隐在黑暗里也在等待对方的出手。颜颜举起手,朝着握住脚踝的那只手猛敲下去,蕴满力量的手一落下,骨节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她拔出腿狂奔的同时无数只石头手朝她攻击而来,她的手已经扣在第二道门的环上,尚未用力拉开,后面的声音忽然一瞬间寂静下来,此时颜颜听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打铁声。
红色的火光一瞬间照亮了中央,黑里透红的铁浆流满一地,而一个黑影正在一下一下地打着铁。颜颜转过身,那些石头人举起的拳头全都定格在打铁声音里,那声音仿佛不是在打着铁,而是在敲着一颗颗头颅,每一下就断了一块骨头,颜颜受到了蛊惑,她一步步走近打铁人。借着红光,她发现这个人的面容丑陋不堪,顶着一头乱发。对方有些低沉的声音伴着打铁声缓缓响起,“姑娘好像少了一件东西。”颜颜凝视着他的手,“我少了什么?”对方拿起一对刚铸好的双刃,“武器。”颜颜没有接过那对双刃,“不,我不需要它。”“总会需要的。”铸剑师双手奉上。颜颜伸出手,她指尖朝下,一滴药水落在双刃之上,顿时白烟袅袅升起,“果然有毒。”铸剑师的面容有些扭曲,“你,你怎知有毒。”颜颜微微一笑,“你看地上。”剩余的碎铁一旁躺着几只僵硬的死鼠。
铸剑师一挥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一排的长明灯重新燃起。颜颜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已经按在第二道门的门环之上,而在她脚下静静地躺着一只骨节破碎的断手。十二个石头人重新摆回原先的阵型,只是纹丝不动了。而铸剑师走向那截断手,他弯下腰拾起它,然后将方才的双刃重新递给颜颜,“颜姑娘,接下来会更凶险。”颜颜这次接受了这件武器。
她推开第二道门。绯红色纱帘重重垂地,一室静谧。
一缕风从她后方微微袭来,没有任何杀机,吹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帘,顶端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摇晃声。颜颜驻足聆听,是一首优美的曲子,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弦弹琴。只是这乐音里含着凌厉的杀机。一道冷芒刺破重重纱帘,朝着颜颜袭来。她伸出手两指一夹。绯红色光芒倏忽逝灭了,却在女子指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一记印痕。这时足音袅袅响起,一个蒙着绯色面纱的少女穿过纱帘,一步一步走近颜颜。她穿着红色舞裙,面容妖冶妩媚,一双眼眸却极冷,永远在凝视着虚空里的某一点,从来没有注意对手一分。颜颜低呼出声,“是虚女!”来无影去无踪的虚女自从五年前屠尽族人之后就不再出现,人们皆言她是负罪自裁了,不想原来是被困在了杀风楼。不过是一瞬的思索,对面的少女红影一晃,又不见了。颜颜四处望去,一片绯红,只是不见伊人。她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忽卷忽放的纱帘不时地遮住视线,不一会她已不知身在何处,视线所及皆是无尽头的纱帘。而虚女的红色冷芒不时激射而来,颜颜躲得有些狼狈,十指已是伤痕累累。就在下一道冷芒刺破纱帘直击而来之时,颜颜忽然想到那个铸剑师递给自己双刃时那郑重的神色,她竟把腰间的新武器给忘了。颜颜拔出双刃,开始绞碎面前的纱帘。冷芒越来越密集地激射而来,而她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纷纷扬扬的碎布犹如红色的雪花,飞扬在半空里,又悠悠落地,颜颜就这般踩着碎布朝着逐渐出现的第三道走过去。虚女双脚悬空,踩在一片纱帘之上,手指微动,一条红色丝线如隐蔽的毒蛇向颜颜的脖子缠绕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颜颜将双刃一举,丝线盘上双刃刀锋,果然是一把绝妙的武器,丝线断成几截委顿在地。虚女一双冷眸直直地看着颜颜手中的双刃,她从半空缓缓落地,收起手中的丝线,面纱下的脸一动不动,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颜颜心中惊疑,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第三道门,被缓缓推开。
里面下着瓢泼大雨,光线昏暗,整个氛围都是昏沉沉的。就在雨帘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走近,颜颜睁大眼睛,这个人撑着一把暗青色油纸伞,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微露的下巴线条优美,下嘴唇微抿,说不出的优雅。而他漫步雨中,走得不急不缓,一只手提着一盏小小的莲花灯,整个人仿佛神祗降临人间。“虚女怎会轻易将你放走,莫非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他没有露出整张脸,淡粉色嘴唇一张一合,吐气悠然。颜颜一时看得怔住,她没想到这杀风楼竟困着如此美丽的男人。她伸出手,想将他的伞拿开好看清对方的脸。但是一道无形的界挡住了她的手。男人露出的嘴扬出一个淡笑,“我可从不怜香惜玉。”雨珠飞溅,打在颜颜的手指,几欲断裂的疼痛袭来。颜颜从未见过这位高手,也不曾听闻有谁以雨为利器。她不禁握紧手,对方的声音几乎有些惊叹,“想不到你区区一个女子,竟以一双空手打碎石头人之手,铸剑师送你双刃,也是于心不忍吧。”颜颜的双手早已伤痕累累,加之以指夹冷芒,旧伤添新伤,几乎不堪入目。 大雨一直下着,几缕黑色的头发被打湿,粘在女子倔强的脸颊。她站在雨里,背挺得笔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千里诛杀

大雨里,撑伞的男人退后,再退后,最后消失在了雨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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